究竟是何人何事能把这条恶劣的犬精气成这样,为了尽快撬开他的嘴,时绫摸摸他的头,动作轻柔且小心,安抚道:“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好不好?”
裴逸风被他这么一摸,心里好受多了,偏过头,嘴上还是倔强,哑声道:“别管我。”
时绫从衣袖里掏出裴逸风之前扔在自己身上的帕子,笨拙地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裴逸风也没躲,静静坐着不动,任由时绫擦拭。他不动声色地又看了时绫一眼,更加酸涩委屈。
眼泪越擦越多,时绫手足无措起来,无奈道:“别哭别哭,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到底还是没什么骨气,时绫从头到尾总共才问了三句,裴逸风就忍不住全招了,一口气把昨夜之事一字不落地告诉了时绫。
裴逸风没好气道:“你不是讨厌我吗?这下我以后都不会缠着你了,你开心了吧!”没来由的难过和绝望,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弃了的弃犬,心一下子空了。
时绫苦恼地皱了皱眉,虽然有时裴逸风的确很讨厌,但和正颜厉色的大冰块泽夜相比起来,平日里还是和裴逸风还有两个师兄待在一起好一点。
毕竟泽夜是他仙尊,他得时刻提防自己不要说错话做错事,心不能平。
时绫穿鞋下床,抿了抿唇对茫然的裴逸风道:“别哭了,我们之间本就清清白白,我去找仙尊说清楚就是了。”
裴逸风顶着两个通红的眼睛, 模样滑稽,下床三两步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恼火道:“什么……什么清清白白, 你是我主人啊,不能这么说!”
时绫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耳朵红了红,小声问:“那怎么说啊?”
裴逸风挠了挠后脑勺,眉头拧着, 其实该说的昨晚都说了个遍。他满心郁闷,一点也想不明白为何仙尊执意要把他们分开来,就算抛开这种关系不谈,他又不是什么恶人, 单论同门之谊也会对时绫照拂一二。
此事若是被这山里的哪个灵兽给传出去,落入旁人耳中, 只会说他们玄宗山仙门不和, 同门之间情谊淡薄, 他仙尊不嫌丢人, 但他嫌啊!
“你就说我是你师兄, 师兄弟之间,平日里应当相互照顾扶持,关系亲近些乃再正常不过之事。”裴逸风语速极快地说道, 而后仍觉不妥, 赶忙又补充道:“再者, 定要向仙尊表明, 你不想与我分开。若是仙尊问起缘由,你便说……说师兄待你极好,平日里对你照顾有加, 你心中感激,不愿与我分离。”
闻言,时绫抬眸望向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裴逸风,眸中满是困惑与懵懂。
哪里照顾有佳待他极好了?明明经常欺负捉弄他。
裴逸风见时绫呆呆愣愣,迟迟不点头应下,声音不自觉拔高:“喂,你听到没啊?”
着实怕裴逸风一会又要大吵大闹,时绫轻轻点头,小声不情愿地应道:“听到了。”
得了他的回应,裴逸风火急火燎一把拉住时绫的手,脚步匆匆朝着正房而去。
欺负了花精这么久,自然知道他耳根子软,极好说话,怕他到了仙尊面前,被厉声呵斥两句就吓得没了主意,继续叮嘱:“一会儿见了仙尊,别犯怵。你又没犯错,他不会罚你的。你只需将我教你的话,原原本本说与仙尊听就行了,知道没?”
时绫乖乖点头。
两人来到正房前,还没等时绫抬手推门,一道温润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小时。”
时绫闻声回头看去,恪谨满脸笑意地走了过来。一身素白长袍,眉目如画。
恪谨先是看了看时绫,随后将目光落在裴逸风脸上,见他双眼猩红,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逸风,出什么事了?眼睛怎么肿了?”
时绫正想开口向恪谨解释,却被裴逸风抢先堵住了话茬。
裴逸风不太自然地揉了揉眼睛,想起昨夜想拉恪谨共沉沦从而向泽夜说的一番话,稍稍有些心虚,不过他说的句句属实啊,结巴道:“没、没什么,眼睛里进了沙子。”
恪谨显然不信他的说辞,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转头看向时绫,问:“小时,到底怎么回事?”
时绫张了张嘴,正欲开口,手指却被裴逸风轻轻捏了捏。他心中有些为难,虽不想对恪谨撒谎,可他更怕裴逸风会发疯发狂,犹豫片刻后,他低下头,没什么底气地说道:“师兄说得对,是……是风大,被沙子迷了眼。”
见他们两个谁也不肯多说,恪谨便没再多问,柔声问道:“来见仙尊的?”
“是……”时绫嗫嚅应道。
恪谨微微一笑,语气温和:“我也是,那一起吧。”
有恪谨陪在身边,时绫自然是高兴的,心中的惧意也那么深了,连忙点头。
裴逸风却在房门前站定,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恪谨见状,疑惑地看向他,问道:“逸风,你不进去看看仙尊吗?”
裴逸风神色一僵,眼神慌乱闪躲,干咳了两声,故作镇定地实话实说道:“我……我昨晚已经看过了,你们去吧,我在这等着就行。”
“那好。”恪谨说完轻轻推开了房门,侧身对时绫说道:“小时,我们进去吧。”
时绫应了一声,跟在恪谨身后迈入房中。刚踏进正房,裴逸风突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在他耳畔焦急地问道:“我教你的话记住没啊?”
时绫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有那么笨吗?他微微侧头,小声回道:“记住了的。”
裴逸风这才放下心来,紧绷的身子稍稍缓和,低声叮嘱道:“那就好,你机灵点,整天傻呵呵的。”嘴上嫌弃,可手还是不自觉拍了拍时绫的肩,安抚他。
这一幕被已经走到正房门口的恪谨尽收眼底。
本以为时绫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可他都在卧房前站定好一会都没听到脚步声,一回头,便看见裴逸风和时绫几乎贴在一起,正亲密地耳语着什么。
恪谨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目光中闪过一丝疑不悦。
“小时。”恪谨的声音沉了几分,破天荒地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威严。
时绫听到恪谨的声音,心中一紧,连忙从裴逸风身边退开,快步走到恪谨身旁,低声道:“师兄,我来了。”
恪谨见时绫主动贴近自己,不快顿时消散了大半。他垂眸看着眼前乖巧的小师弟,见他脸色有些发白,不由得心生怜惜,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
时绫也不躲闪,就这么仰着脸任恪谨揉捏,清澈的眼睛愣愣地望着他,像只温顺的幼兽。恪谨指尖的力道放得更轻,语气更温和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昨晚没休息好?”
“不是……”时绫含糊地应着。
这副任人揉捏的模样实在招人疼,恪谨忍不住又多捏了几下,直到看见他白皙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才松手。
“走吧。”恪谨揉了揉时绫的发顶,顺带牵起他垂在身侧的手,道:“别怕,我陪着你。”
时绫点点头,临进前还不忘偷偷往门外瞥了一眼。
只见裴逸风仍站在原地,正恶狠狠地望着这边。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活像要把人给生吞活剥了。他心头一跳,突然想起裴逸风之前说让他离恪谨远点,下意识就要抽回被牵着的手。
可恪谨似乎早有预料,修长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收紧,甚至将他往身边带得更近了些,快要紧挨在一起了。
“怎么了?”恪谨微微侧首,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狭长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冷意,不动声色地顺着时绫的目光看向门口的人。
时绫进退两难。
身后裴逸风的眼神像无数尖针刺在他背上,面前恪谨看似温柔的笑但不达眼底。他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我……”时绫结结巴巴开口,声音细如蚊呐。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卧房突然响起泽夜充斥着愠怒的声音:“都杵在门口做什么?”
此刻,时绫只觉这声音宛如天籁,他趁机从愣神的恪谨手中挣脱出,一溜烟钻进了卧房。留下恪谨站在原地。
恪谨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又转头去看满脸得意的裴逸风。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锋,暗流涌动。最后还是恪谨率先收回目光,整了整衣袖,不紧不慢地跟了进去。
“病”着的泽夜半倚在床榻上,从三人站在正房外说话时就一直眼巴巴等着。他刻意将墨发披散在肩上,能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苦等了好半晌都不见他的小花进来,急得抓心挠肝,被褥都被他攥得皱皱巴巴,差点要掀被下床去接了。
终于等到时绫的身影出现,他心头一甜,立马单手掩唇,剧烈咳嗽起来,眼尾都咳得泛红。
见状,时绫担忧不已,急忙小跑过来,刚要跪坐在地上,就被男人一把拦住。方才还虚弱耷拉在床边的手忽然变得格外有力,稳稳托住他的胳膊。
“地上凉。”泽夜心疼地蹙眉道,他往床榻里挪了挪,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期待地望着时绫,“坐这。”
“是。”时绫恭敬回道,拘谨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小花精刚一坐下,清甜的花香味扑面而来,泽夜面上冷冷淡淡,实则快要被香晕过去了。
“仙尊。”一旁的恪谨向泽夜行了个礼。
泽夜方才注意力全在时绫身上,压根没发现到恪谨也在,藏在眼底的笑意瞬间凝固,暗自磨了磨后槽牙。
想和小花独处一会就这么难?
烦躁地正要开口赶人,可时绫已经欢欢喜喜地给恪谨腾出了个地方,随即湿漉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征求他的同意。
泽夜一下心软了,顿时泄了气,从牙缝里挤出俩字:“坐吧。”
恪谨浑然不觉,从容地行了一礼,道:“多谢仙尊。”他施施然在时绫身旁坐下。然而,时绫在他坐下时,下意识靠过去了一点,微小的动作让泽夜眯了眯眼睛。
“仙尊身子可好些了?”恪谨温声询问道,顺手替时绫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泽夜被恪谨这一举动气得胸口发闷,恰到好处地又咳了起来,额角青筋跳了跳,死死盯着那只不安分的手。
时绫关切地伸手抚上泽夜的胸膛,轻柔地替他顺气,“没事吧仙尊?”
泽夜立马被他感动得一塌糊涂,“无妨。”他“无力”地摇摇头,迫不及待问道:“是来看本座的?”
闻言,时绫一怔,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不由得朝恪谨没关紧的房门瞟去,透过门缝,他看见不知何时扒在门框上,正疯狂朝他使眼色的裴逸风。
时绫收回目光,惴惴不安地看向泽夜,支吾道:“也……也是来看仙尊的。”
泽夜听闻此言,心底没来由地一颤,一股不安之感漫上心头。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时绫来看他,他心里还是如同灌了蜜一般甜,满心的欢喜盖过了那丝不安,极有耐心地对欲言又止的时绫道:“有事要同本座说?”
时绫小鸡啄米般连忙点头。
泽夜幸福地快要跳起来。
小花竟主动要和他说事。
“好,说吧。”泽夜强压下心中的喜悦,淡淡道。
见泽夜心情似乎不错,时绫稍稍放下了心,没有那么紧张了,认真道:“还请仙尊不要把我和裴师兄分开。”
中气十足的话一出, 仿若一道惊雷,直直击中泽夜。他只觉一口气狠狠卡在胸口,不上不下, 憋得他满脸通红,呆愣当场,眼中皆是不可置信之色。
泽夜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的冰窖,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全身。
他真是小看了裴逸风。
看上去一副没什么心眼的憨直模样,这才短短几日, 就把他的小花给勾引了?
泽夜耳畔嗡嗡作响,身形一晃,无力地靠在床栏上,偏过头, 不愿再去看时绫满是乞求之色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就像一把锐利的刀, 每看一眼, 都在他心上狠狠割下一道口子。
一旁的恪谨原本还在暗自思忖着时绫和裴逸风今日怪异的行径, 此刻听完时绫的话语, 也不禁愣了楞, 随即立马明白过来为何时绫和裴逸风方才皆是一副支支吾吾、死活不肯吐露实情的模样。
想来定是仙尊察觉到裴逸风与时绫之间过于亲密,故而向裴逸风表明,让他们二人保持距离, 这才使得裴逸风如此失态, 双眼肿得犹如两个大鸟蛋, 眼眶泛红得厉害。应该是昨夜与仙尊争执过后, 情绪太过激动所以哭成了这副模样,说不定还哭了一整晚。
时绫丝毫没有察觉出泽夜此刻的异样,满心记挂着裴逸风的嘱托, 一股脑地继续说道:“他是我师兄,师兄弟之间,平日里本就应当相互照顾、彼此扶持,关系亲近些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听闻此言,泽夜眼皮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往上蹿。可看着时绫那单纯天真还有些可怜的模样,终究还是强忍着怒意,耐着性子接着问道:“为何偏要与他亲近?”我不行?
时绫答道:“裴师兄待我极好,平日里对我照顾有加,我实在不想与他分离。”他所说的一字一句,皆是裴逸风先前千叮万嘱让他记住的话。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气血不受控制地往上涌,脑袋仿佛要炸开一般。泽夜痛苦地闭了闭眼,拼命想要压抑住翻涌的情绪,可内心的酸涩与无助却如脱缰野马,怎么也控制不住。
泽夜好半天才缓过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盯着时绫,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你来就是为了此事?”
时绫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而后连忙又摇了摇头,急切地重复先前的话语:“也是来看仙尊的。”
泽夜闻言忍不住冷冷嗤笑了一声,语气中尽是讥讽:“顺带的吧。”
然而,时绫还没听清泽夜的话,恪谨便一把将时绫从榻上拉了起来。
恪谨一边拉着时绫,一边不着痕迹地捏了捏他的手指,说道:“小时,咱们都坐榻上影响仙尊休息,还是站着吧。”
时绫呆呆地应了一声:“嗯,好。”
懵懂乖顺的样子,更让泽夜恼火。
为何小花精会对裴逸风这般上心?
裴逸风究竟用了什么妖法把小花精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一大清早就迫不及待地找来了。
而且,他都还没碰过时绫的手,恪谨和裴逸风两人却都能如此自然地随意牵他和他亲近。
“你当真如此在乎他?”泽夜死死抓紧了身下的被褥,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不想和他分离?”他死死盯着时绫那双澄澈的眼眸,试图从中找出一丝动摇或是玩笑的痕迹,可事与愿违,那里只有纯粹的认真与恳切。
“不想,还请仙尊不要把我和裴师兄分开,可以吗?”时绫轻声问。
泽夜偏过头,冷冷道:“出去。”
泽夜态度转变之快,让时绫呆立原地不知所措,求助地看向恪谨,压低声音挪到他身旁问道:“大师兄,是我哪句话说的不好惹仙尊生气了吗?”
时绫显然被泽夜给吓住了,眼睛湿漉漉的,眼睫轻颤着,战战兢兢好不可怜。恪谨自然心疼不已,温热的大掌赶忙轻轻捧起他的脸做安抚,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颊肉,“别怕。”他声音放得极轻,“仙尊是在担心你。”
时绫没明白:“担心我?”
“嗯。”恪谨朝榻上瞄了一眼,“逸风年纪也尚小,心智不成熟,做事鲁莽不过头脑。仙尊是怕他照顾不好你,所以才不让你们太过亲密。”
榻上的泽夜身子几不可察地僵了僵,随即便放松下来,悄悄竖起耳朵,等着听时绫的反应。
时绫垂着脑袋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裴逸风总是凶巴巴的,动不动就对他大呼小叫,确实不如离远些好。
可仙尊这阴晴不定的性子更让他害怕,方才心情颇好地听他说话,转眼就冷得像块冰。
小花精纠结了半晌,最后悄悄往恪谨身边挪了半步,又挪了半步,直到整个人都快贴到恪谨身上。他拽了拽恪谨的衣袖,晶亮的眼睛里满是乞求。
恪谨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配合地俯下身,将耳朵凑到时绫唇边:“怎么了?”
时绫踮起脚尖,温热的气息拂过恪谨耳畔:“大师兄,那以后不修炼时……”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成了气音,“我能不能跟你待在一起啊?”
恪谨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他微微侧首,看着几乎要挂在自己身上的小花精,仰着瓷白的小脸,眼里盛满了期待,粉嫩的唇瓣近在咫尺。
恪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心跳如擂鼓,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小时真想和我在一起?”恪谨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忍不住向时绫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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