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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登天(蔓越鸥)


郎子修这人对偷奸耍滑这方面颇有造诣,知道偷懒不能当着众人面偷。因此选得这处山洞隐秘非常,背靠几颗参天大树,灌木满生,是个极难找着的地方。郎子修站在原地微笑着看了他们片刻,四面只能听得鸟叫虫鸣声,没有别人来,面皮忽然一抹,露出个阴测测的恶笑,“我拿了又怎么样?几张破符纸而已,穷酸的东西,也值得你这样大费周章的来找?”
果然是他,贺凌霄匪夷所思,“你真是有病吧?赶快还给我!不然叫你等会哭都哭不出来!”
“呦,大名鼎鼎的太巽首徒要教训人啦,可真是吓死我了!”郎子修道:“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成日装的耀武扬威的,一个叛徒和邪物生出来的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跳来跳去,不怕脏了我的眼!”
他真是仗着没人看见装都不装了,贺凌霄拔了长秋,“等着,我现在就抽死你。”
“你敢跟我动手我回头就去和他们说你们几人合伙要抢我的玉牌,你说他们会信谁?还有你,你是谁?”郎子修看向谢寂,两只眼睛阴森森的一眯,“你是什么人?我从没见过你,你是哪里来的不三不四的东西?哦,你是跟他们里应外合勾搭上的,你以为你能骗过那些刚入道的蠢货也就能骗过我?我看你来路不正,不像正统出身,你是邪修吧!”
谢寂斜斜挑眉,“哪来的狗吠?”
余下三人心里都是一惊,拿不准他是随口含血喷人还是真看出来了点门道,顾芳菲怒道:“华易山上的那些人都瞎了眼了吧!怎么收了你这么个货色?”
郎子修当即调转了矛头,“我再怎么也比你强,听说你娘是不知跟哪个野男人生下了你?哈哈哈!一个野杂种,我看你跟你娘也是一路人,装什么风光霁月的正人君子,背地里都叫人玩烂了吧?”
说到这里,他面露猥琐,不知是不是真这样干过许多次,“瞧你长得还不错,若跟了我,我也能叫你爽一爽。”
顾芳菲怒不可遏,两步冲上去,快得像道闪电,砰一拳砸在郎子修脸上。郎子修叫这一拳砸得倒了地,鼻血哗哗留了满面,愕然大叫:“你敢打我?!”
顾芳菲恶狠狠又踹了两脚,“打你都算脏了我的手!”
郎子修飞身逃到身后一棵树上,“别过来!你敢再动手我出去就让我师尊上太巽告你的状!”
“我怕你告啊?”顾芳菲说:“先看你有没有这个命去告了!”
眼看几个人都摩拳擦掌要靠过来了,想来一场恶战是免不了。郎子修见状又怂,大喊道:“你们这些以多欺少的小人!这样合起伙来欺负我算什么本事?我不过就是拿了你几张符纸,还给你不就好了!”
他从袖中掏出几张符纸,洋洋洒洒撒出去,贺凌霄冷冷道:“我不要了,今天不打死你我就拔剑自刎,看掌!”
郎子修惨叫一声,慌忙逃窜,“你们这样不算英雄好汉!卑鄙无耻!要打就选一个出来跟我打!以多欺少算什么正人君子……你!就你!”
郎子修忙指了这几个人看起来年纪最小,资历最浅的李馥宣,“你来跟我打!”
李馥宣骤然被点了名,意外道:“我?”
“你!”郎子修道:“怎么!你是不敢吗!”
“阿宣去!”顾芳菲森森冷笑,“给我把他的五脏六腑抽出来!”
李馥宣愣了下,倒也应了。只是他年纪尚小,入门又没两年,行春还未给他赐剑,他现下拿的是太巽山弟子统一的铁剑,与郎子修手中的那柄宝剑根本就没有可比之力。
贺凌霄瞧出他心下忧虑,将自己的长秋抛给他,“阿宣接着!”
李馥宣接了,与郎子修两两相对站定,甚至还规规矩矩摆好了起手式,“请赐教。”
郎子修大喊一声冲了上来。
郎子修其人虽心术不正剑术不精,到底也比李馥宣早练了十年剑,在剑术上能压他一头。过了几个来回后,郎子修发现他果然如自己所想那样稍逊一筹,一时心下大喜,嘴贱的毛病又犯了,“他们叫你阿宣?哦,你就是那个李馥宣吧。”
李馥宣走剑认真,双唇紧抿,并不为他所动,郎子修接着恶毒道:“我知道你,你相当有名!听说你是走后门才进的太巽内门?成日跟在师兄师姐后头捡剩饭吃,你怎么跟一条狗一样啊!真是笑死人了!”
李馥宣叫他说的面色一白,隐隐戳到了内心的痛处,使出全力一击,却叫郎子修轻飘飘挡下,“你还是再回家修个二十年再来跟我打吧!同是太巽出身,你和那姓贺的差别怎么这样大?凭你这样的身手,我看要不是有人替你求情有个八百年也难进太巽内门!你真以为穿一身好衣裳就是仙家弟子啦?装什么高门贵子!”
顾芳菲喊道:“阿宣别听他胡说!往死里抽他!”
李馥宣面色愈发白了,拼劲全力出剑,却都能叫对面人轻松拨下。长秋拿在他手里,他却微微发着抖,竟有些拿不住,只觉得这把举世闻名的剑拿在他手里如何都不相衬,重得几乎要带着他一起沉入地底去。
郎子修抓准了这个时机,举剑向他刺来,李馥宣急急侧头一避,鬓旁两条垂发荡起,上头坠着的那鲸骨所造的骨扣相撞,脆响轻鸣。
“没用的穷酸东西!只会捡人剩饭吃的癞皮狗!”郎子修还在大叫,“快快滚回家去吧!”
李馥宣脑中“嗡”的一声。
发上骨扣隐有红光一闪,隐秘非常。李馥宣侧了脸看他,下唇微颤,凤眼赤红,怒喝一声,抬剑全力刺过去!
——扑哧。
铁刃穿破血肉,湿淋淋的闷响。郎子修面有惊愕,低头看去——却只见自己左胸处穿骨而出的一把剑,横生着切断了他的心脉。他僵着眼珠直愣愣地瞧了眼李馥宣,仿佛是不敢相信似的,仰头倒下去,露出了李馥宣面色惨白,恐惧非常的脸。

郎子修死了。
他瞪着眼,张着嘴,是副死得十分不甘心的样子。贺凌霄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冲上去试图灌注真气稳住他的心脉——可惜徒劳,长秋剑气凛冽,李馥宣下的又是全力,郎子修的心脉整个被切碎了,生机已失,再无半点回旋的余地。
谢寂:“真死了?”
李馥宣陡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火燎似的将那长秋剑一丢,跌坐在地上。
“……我杀人了。”他面色白的像是一张薄纸,“我,我杀了人……”
他说的“杀人”指的是杀了仙门同道,众仙门规矩千千万,唯只有一条是各门统一,也是绝对不能碰的大罪——同道相残为大忌,犯者必诛,绝无例外。
顾芳菲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难得慌乱,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脑子里却乱成了一锅粥,下意识说:“没事,没事的,不是他先出手的?也确实该死。”
贺凌霄手指僵硬,沉默了好半天,说:“他该不该死,不是我们私自能动手决断的。”
顾芳菲蓦地没音了,知道贺凌霄说得是实话。郎子修固然恶心人了些,可所作所为无论如何也谈不到“该死”这步,哪怕就是真犯了什么事,也轮不到他们动手,事实已定,这真是条能将人活活钉死的大罪。
“我的天。”她惶然往后踉跄一步,喃喃道:“……我的天。”
怎么办?
贺凌霄沉默着没动,脑子里一团乱麻,胡乱闪着好几个念头,念头后忽然又出现了白观玉的那张脸。
——怎么办?
几人当中,也就谢寂冷静非常,他虽打心底里觉得这人死便死了,死得也不可惜。可也知道这几个人出身那屁事众多的正道,顾虑颇多,便道:“你把他推给我不就得了?”
三个人一愣,齐齐抬头看他,贺凌霄道:“你说什么?”
“等会出去引几个人来,叫他们看见是我杀了他,反正我是邪修,杀个人算什么?”
贺凌霄不可置信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个人身份特殊,他是华易闻山真人的亲传弟子,若说是有个邪修在秋猎中杀了他的徒弟,这岂止是打了华易的脸面,这可是件大事,整个仙门定是要集合起来围剿你的。”
谢寂满不在乎,“那又如何?”
“大师兄。”李馥宣颤抖着,“能不能先这样?后面我们在想个法子解决了,先,先……”
“住嘴。”贺凌霄低声道:“住嘴阿宣。”
顾芳菲:“我们该怎么办?”
贺凌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郎子修的尸首还躺在那,死不瞑目,贺凌霄涩声道:“错了就是错了,剑是我给的,也是我执意要回来找符纸,这事是因我而起,我同你一起去找掌门。”
李馥宣的眼泪猛地就下来了,去找掌门?之后呢?逐出师门都算他们网开一面,怕是还得偿命才行,他惶恐道:“我,我……”
他“我”了半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忽然双膝着地跪下来,惶恐着,骇然着,悔恨着,心下想——他要被逐出师门了?
入道不过两三年,费了这样大一番功夫才得以进了内门,好不容易才能摸着一点的门槛,就到这里结束了?
谢寂忽然说:“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把他找个地方埋了。”谢寂道:“反正谁也不知道,埋在地底施个秘法将他尸骨化去,没人会知道的。”
话虽如此,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天下秘术千种,没有哪种是能毫无痕迹地叫一个人消失的。顾芳菲和李馥宣显然是松动了,李馥宣抹了把脸上泪水,满怀期冀,“大师兄,就,就按这样办吧!我们难不成还真要因为这样一个人断了前程吗!”
这时候,忽听树林后隐隐传来了人声,有个声音道:“郎师兄不是说就在这等我们吗?他人去哪了?”
三个人同时站了起来,彼此煞白着脸对视一眼,眼看那声音越逼越近,顾芳菲六神无主地叫了声他的名字,李馥宣一把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极大,惶恐无措,恳求望着他。
贺凌霄回头看了会他惨白的脸色,只好低声道:“……带走,先把他拖出去。”
他们施决清去了血气,拿外袍一裹,合力将郎子修的尸首抬下了山,一路东躲西藏,走得净是无人道访的小路。到了山下的时候,天上下起了细细秋雨,泥地变得湿滑无比。几人怕御剑会叫人注意到,只好徒步往秋猎范围外的荒山上走。
“芳菲。”贺凌霄在细雨中说,“你去别处,别掺进来。”
顾芳菲声音相当低,“闭嘴。”
裤脚泥泞,衣裳尽湿。经由谢寂指路,四个人深夜到了处绝无人踏足的荒山上,合力挖出了个深洞,不敢用邪气,不敢用真气,两种都会留痕,都能叫修士察觉到。贺凌霄刻了一道血符,将它死死藏在下头,三日之内,便能将尸首化成一滩尸水,只是往里填土时,天上竟闪出了一道雷光。
深秋白露,竟还有雷。
雨越下越大了,泥坑里积满了水,天上雷光一闪,映亮了坑中郎子修泥土半掩、双目大睁的脸,雪一样的白。每个人心下都是惶恐的,顾芳菲捧土的手抖得不像样子,扑簌簌从她指缝中掉出许多来。
结结实实将他埋在地底了,林中重归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雨落下来像数根冰凉刺骨的针,刺着他们的肌肤,血肉,良心。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彼此沉默地站着,面色都是一样的毫无血色。
贺凌霄叫着铺天盖地的大雨打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什么似的,心下沉钟般敲出个念头:完了。
——完了。
惊雷闪过,谢寂说:“明日傍晚秋猎才结束,你们还得再回那山上,别白着一张脸了,三米开外都能瞧出来你们刚犯了事。”
贺凌霄一句话也不想说,头疼欲裂。可顾芳菲和李馥宣还在这,还得他来当这个定心丸,“好,没事了。”
别人说“没事”都不算,唯只听了贺凌霄这句“没事”,顾芳菲的心这才稍微定下来了,她沉声道:“郎子修死不足惜,这样的小人本就该斩!以后谁都不要再提这事,就当……就当没发生过。”
李馥宣面色惨白,反复擦着袖口上的泥。
“走吧。”贺凌霄说:“先去把身上的血泥洗洗。”
洗完回山,夜雨仍再不间断地往下打着,地面湿成了不见底的泥潭。几人暂找了处山洞躲雨,谁都没能睡着。李馥宣夜里几次起来,喃喃要去那山上再看一眼,怕雨水会将泥冲去。贺凌霄反复说埋得深冲不走,才勉勉将他劝下来。睁着眼到天亮,再出了洞去猎鬼。
秋猎结束,胜者是顾芳菲,也没人能高兴地起来。神不守舍回了太巽,临分别前谢寂曾仔细打量过他们每个人的脸,道:“你们要这样耷拉着脸到什么时候?他已经消失了,谁也找不着,怕什么?”
无人应他。
“自宽心吧。”谢寂又说,“怕也没用,悔也没用。既做了就能担,杀了个混账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三个人提心吊胆地在太巽呆了三天。
三天过去,他们知道郎子修已经化成尸水消完了,那地底下会像什么东西都没来过一样干干净净。到了第七天,弟子间有了郎子修不知去向的传言,寥寥便平。第十天、半个月、一个月——华易仍然在四处寻找郎子修,只是都当他是顽皮去了什么地方,没有任何人往他们身上想。
这件事好像真就能这样揭过去了。
——“凌霄。”
贺凌霄被这一声叫回了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又想去了别的地方,青石法炉里头的水已经沸得要扑出来了,他忙停了火,“对不起师尊,弟子这就重煮一壶。”
白观玉沉默地看着他,总觉得贺凌霄自秋猎回来后就有些心不在焉,成日不知道想着什么。想起来其他弟子说的“秋猎时大师兄和一个陌生的黑衣青年在一起”,心道他是在想这个?问道:“秋猎时你和谢寂在一起?”
贺凌霄听到“谢寂”两个字,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一下变了,“……嗯。”
他白着一张脸,跪坐在原地,好似正惶恐着什么。白观玉皱眉看他,怎么吓成这样?
“凌霄。”白观玉说:“我不是在怪罪你。”
“嗯……嗯!”贺凌霄暗暗平了平胸腔里乱蹦的心,对着他扯出个笑容,“是在山下碰着了,他说觉得有趣就留下来看了一会。”
白观玉没有说话。他先前曾对贺凌霄说过不要与谢寂接触为好,看来贺凌霄是没有放在心上。贺凌霄心情平静下来了,又复了平时样子,“师尊,谢寂这人其实挺好的,他虽是邪修却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走的路不同,也是个可交之人。”
白观玉一言不发,捏着手中书垂着眼,好半天说:“你为他说话?”
贺凌霄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师尊说什么?”

“没什么。”白观玉却没有再说,“你来说说这段何意。”
他手里拿的是本剑谱,指得是其中一节,是白观玉今日要新传授给他的。贺凌霄跟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了,想了想说了,白观玉听后,简短答道:“不错。”
贺凌霄跟着他逐字将这本剑谱吃透了,长秋剑就放在台上,方便他跟谱子拿着比划。学到末尾整个下午也就过去了,白观玉将剑谱教到他手里,示意他今夜拿回去再读。贺凌霄恭恭敬敬地接下来,看出来这剑谱字迹熟悉,定然是出自白观玉之手,问他:“师尊,这本剑谱是你什么时候撰写下的?”
白观玉瞧了一眼,“记不清了。”
贺凌霄“哦”了一声,又仔细将这本剑谱看了遍。白观玉不仅写了文字,每招剑式后还跟着个简形,落笔板正又轻盈,意形兼具,清晰明了。贺凌霄翻过一页,忽然读到其中有句“心杂则形不成”,整个人一僵。
借着书掩饰,贺凌霄偷摸望向了白观玉,见他首微垂,眉眼冷厉,蘸墨下笔。贺凌霄偷偷瞧他,白观玉坐在那就是活脱脱一副仙君画像,白衣浮寒意,冷得能刺人的眼球,不沾半点杂尘。
贺凌霄心下忽又隐隐升起了一小股惶恐。
秋猎上都发生了什么还历历在目,贺凌霄始终不能觉得平心静气,总是忍不住在心底胡思乱想,若有朝东窗事发,他师尊……他师尊得受到什么样的连累?
贺凌霄还记得小时候刚上山那会,众真人都是一致认为要将他送下山去的,只有白观玉力排众议将自己带去了九遏峰,告诉他身世不能断人如何,不想认的就不认。贺凌霄是闯过祸,但也把着分寸,从不往出格的地方踩半步,更没有犯过这样能叫白观玉……身败名裂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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