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芳菲干呕地要死要活,咬牙切齿道:“狗崽子……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撕了你那张破嘴……”
贺凌霄装没看见,“可现在这问题已经摆出来了,到底该怎么面对他?不说开古怪,说开了更古怪……岂不是以后连师徒都没得做了?”
顾芳菲瞥他一眼,“没得做那就别做了呗。”
贺凌霄果断道:“那不行。”
顾芳菲:“你怎么还既要又要啊?哪有这么好的事?说来说去你这个朋友到底是对那位神仙似的师长什么感觉啊?”
贺凌霄愣了下,“就是……师徒啊。”
顾芳菲:“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贺凌霄转头看她,“还能有什么?”
“说不好。”顾芳菲歪头想了会,“情爱这种事千人千解,不过说来说去约莫也是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希望他幸福安康,见不得他受苦,没他不能活吧。”
希望他幸福安康?那肯定的。
见不得他受苦?也是肯定的。
没他不能活?……倒也没错。
贺凌霄自己愣了会,“就这样?就这样就是情爱了?”
顾芳菲:“要再确切点,那就是情欲之别了,这个不用我说你也该懂吧?”
贺凌霄登时便想到了那天夜里,心下又烧起来了。听顾芳菲继续说:“就是总是想着他,有什么好东西都想带给他,想看他开心,难过的时候也是第一个想起他,想……”
“别再说了。”贺凌霄忽然捂住了耳朵,“我操!别再说了。”
傻小子这是情窦初开了,顾芳菲啧啧瞧他,摇头叹道:“唉……少年人。”
【作者有话说】
果然如我所料的超字数了哈哈……预计还得写个四万字左右,不过大家不要担心八月一定会完结的,不出意外应该能在25号左右完结喔
这天晚上,贺凌霄一宿没睡着。
他睁着眼,抱着头,脑子里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千思万绪雪花一样飘过去,贺凌霄要想抓住点什么,那就真跟大雪过境一样——茫茫一片白。末了,他突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又忘了问师尊关于仙骨的事了。
大殿空旷,顾芳菲早在他身旁睡得人事不省,案上烛灯跳跃着。贺凌霄盯着这乍盛乍衰的火光出了会神,悄无声息地起身,推开殿门出去了。
门一开,正看到站在院子里的白观玉。
贺凌霄愣了下,见他一袭白衣掩着夜色,背影挺直瘦削,负手而立,抬首瞧着天幕。贺凌霄顺着他的目光也往天上看了眼,见夜色浓厚,阴云后隐隐透出几颗黯淡的星星。贺凌霄就明白过来了,他多半是正识星象推断什么,自知还是不要扰他比较好,犹豫了下,往后退了半步想重新将殿门合上,只是几乎他动的同时,白观玉也转头瞧向他了。
贺凌霄这后撤的步子就不尴不尬地停在了半道,叫他一声:“……师尊。”
白观玉远远望着他,没有说话。
贺凌霄心下天人交战片刻,一狠心踏出大殿,反手将殿门在自己身后合拢了,问了句废话:“师尊在看什么?”
白观玉回:“算阵。”
贺凌霄其实猜到了,僵着脖子点了点头。心想这遮星的云这样浓重,星象不全,估摸也是难推算出什么,不过要是白观玉的话或许也不是问题,便问他:“算出什么了?”
白观玉说:“残阵未成,尚缺一角。”
贺凌霄一顿,狐疑地瞧了眼天,再瞧了眼他,心想这他妈是从哪里算出来的。这话没敢问出来,怕白观玉骂他蠢。
“师尊打算怎么做?”
“阴阳阵,阴阵已毁,阳阵未开,恐在天象上,暂不能蛮破,牵制为上。”
阴阳阵其实就是明阵暗阵相交相合的一种阵法,两阵相应互相牵制,现世少见,复杂难除。贺凌霄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倒也说得通。自己想了会,问他:“若地上为阳阵,师祖的遗骸是为震阳阵阵眼,那他的仙骨是不是被拿去震阴阵阵眼了?”
白观玉:“或许。”
贺凌霄拧起眉,心想看这样子长阳宗地上的这阵法不像是这几年才弄出来的,更像是谁蓄谋已久,这六恶门门主有这么大本事,能叫黑白两道都听他的?
若他故技重施,这仙门中会不会也有他捏出来的假皮囊?
凡胎肉体,没人有火眼金睛的本事,谁也不知道一张皮下面藏得到底是谁的魂。贺凌霄想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也没谁能看得出来。那像他这样的,或者像假冒他的丁景那样的,或许也还大有人在呢。
他莫名想出了一身鸡皮疙瘩,问他道:“师尊,您是怎么确定站在面前的到底是谁呢?”
白观玉看着他静了片刻,答道:“不能确定。”
“不能确定……那怎么办?”
白观玉说:“找办法确定。”
贺凌霄在心底叹了口气。
想一想也是够吓人的,毕竟人活一张皮囊,扒了这张皮谁都是一团血肉。贺凌霄换了个问题,“人真有仙骨吗?”
“有。”
“弟子怎么从没听谁提过?”
“道听途说,当不得真。”白观玉说,“得不得仙缘应看心,不在骨。”
贺凌霄没有再接着往下问了,两个人便又这样面对面的沉默下来。天上的乌云低压,风消声止,夜色无言。须臾,听白观玉叫了他一声:“凌霄。”
贺凌霄:“嗯?”
白观玉看着他,“为师有几件事要交代你。”
贺凌霄真是好久没听他说“交代”二字了,也很少听他说“为师”。没来由精神一震,下意识应道:“是。”
“此事毕后,你还愿不愿意回太巽?”
贺凌霄没想到他会这样问,随口搪塞了句:“……可能吧。”
白观玉望着他:“好。”
夜色中,白观玉的神色很淡很静,遥遥望着他,道:“你若愿回太巽,可居在九遏峰上。山上事我会一切打理好,你愿做陈捡生就做陈捡生,愿做回贺凌霄就做贺凌霄。”
贺凌霄一愣。
“九遏峰殿中书案有我多年手记,你知道放在哪里。书柜最顶的剑谱每三年拿出一本来,其余随用随取。”
贺凌霄从他话中隐隐觉出了点什么,一时心神震颤不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师尊,您在说什么?”
“不愿回太巽。”白观玉看着他,“那你想去哪里都好。但我先前给你的太巽玉牌你要收好,受了欺负就拿玉牌回太巽,会有人帮你。广默钱庄里以陈捡生名存好了银钱,去取即可。若用完了,就回九遏峰……”
“您在胡说什么!”贺凌霄猛地拔高了声音打断了他,没来由浑身发抖,“……你在胡说什么。”
“出门在外,要顾好自己。”白观玉接着说,“虽银钱不会短缺,但还是要省着些用。你这具身体经脉细窄,恐难开脉。这个给你。”
他多年不离身的拂尘落到了贺凌霄手中,听白观玉淡声道:“拿来护身,还是顶用的。”
落到他怀里的拂尘好像是团烫人的火,贺凌霄仿佛被咬了一口,猛地就把那拂尘甩出去了。银器“当啷”一声摔在地上,这恐怕还是贺凌霄生平头一回对他师尊如此不敬。
白观玉瞧了眼远远摔在地上的拂尘,没有说话。贺凌霄抖着声问:“那你呢?”
白观玉未答。
“那你呢!”贺凌霄不可置信地问:“师尊,那你去哪?”
白观玉默了片刻,道:“我自有归处。”
贺凌霄呆呆看着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贺凌霄还有什么好不懂的?他这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是怕大战真起,怕自己不能从中全身而退。贺凌霄一时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愣了好半天,才说:“师尊,您这是在和弟子交代后事了?”
白观玉一言不发。
又是什么都不说,贺凌霄最恨他什么都不说!他没能忍得住,愤怒道:“所以师尊是想待身去了,叫我自己回九遏峰守着那孤零零的大殿?师尊是想要我做什么?是要弟子给您戴孝守灵吗?”
白观玉闭了下眼,“不愿回,无妨。”
“什么无妨!哪里无妨了?!”贺凌霄提高了声音,怒头上来也不管其他人听不听得到了,喊道:“不然就是叫我下山到处流浪去?师尊不就是这个意思?您去了,不管我了,随我死在山下哪个角落里了,不是这个意思吗?”
白观玉无奈道:“凌霄。”
贺凌霄没来由涌上一股悲愤,冲得他眼尾通红,见白观玉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立着,朝他吼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没有你我为什么还要回九遏峰?我还回九遏峰做什么?!”
“师尊凭什么替我打算这些?凭什么你叫我去哪我就去哪?我真是想不明白,每个人都是这个样子!非逼着我做选择,我为什么总是要做这样的选择?我不想做!”
白观玉没有再说话了,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幼童。贺凌霄不能看他这个表情,越看越怒,越看越恨,恨他平静恨他漠然恨他自作主张,恨天恨地恨命恨他娘的这个破世道!他不想再跟白观玉说话了,一个字也不想说,怒气冲冲转身大步离去,白观玉就站在那,瞧着他离开的背影,依旧是不发一言。
起风了,细微一小股风轻缓地吹过来,带起了白观玉的道袍衣角,上绣的太巽道文在这夜色中反出点冷冷的光。他负手在身后,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也没有的空,平淡的,死寂的。只双眼深处隐有两点浓稠的化不开的悲哀,不着痕迹地从暗处倾泻给眼前人身上。
贺凌霄的背影突然停住了。
他顿了片刻,猛地又回了身,隔着两三步的距离,怒火连天冲他吼道:“不用说没用的,也不要想那些没用的!你去哪我就去哪,死也一块死!”
白观玉静了片刻,低低道:“不要胡闹。”
“就许你殉我,不许我殉你了?”贺凌霄的声音恶狠狠的,“凭什么?师尊,您就别打那些没用的算盘了,我告诉你,你前脚死了我后脚就去找你!别想什么独死独活,不可能!”
这回轮到白观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我什么都不管。”贺凌霄说,“我不管!”
这话砸出去,贺凌霄转身就走,连扬起的衣摆都带着狂盛的怒气。他回大殿“砰”地摔上门,也幸亏殿里头的顾芳菲和李馥宣睡得沉才没被惊动。
烛火昏暗,四周死寂,先前破了的殿门早叫白观玉施法补好了,现下一关,结结实实将外头一切声音隔了出去。贺凌霄进了大殿就没动了,抵着那殿门沉沉站了会儿,面上神情映着晦涩光影,莫名难言。
良久,背后门板叫谁轻轻敲了一下。
极轻地一声闷响。
贺凌霄身形一动,微微侧了脸。借着烛光瞧见门外映着谁模糊的影子,敲过那下就收了手,不再动了,沉默站着。
贺凌霄凝望了这影子片刻,伸手将殿门拉开了一条缝。门外站着的果然是白观玉,低垂着眼瞧他。
第111章 为师错了
夜色浓浓,唯只有他身上的道袍白得晃人的眼睛。贺凌霄火来得快也去得快,这会已熄了个七七八八。他长到这么大,还从未这样对白观玉发过脾气,可是狠话都放出去了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憋着一口气不肯认错,低着头没说话。
可他不认错,白观玉先说了。他看着贺凌霄,道:“为师错了。”
贺凌霄没说话。
“我说错话了。”白观玉声音轻得像拂过他耳旁的夜风,“不生气了。”
贺凌霄就在这一刹那,心底的余怒也消得一干二净了。
他脚下微微动了下,实在不知道该拿白观玉怎么办好。殿门只拉开了细窄一条缝,贺凌霄生硬道:“师尊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白观玉低声道:“你想怎样都好。”
贺凌霄:“想死也成?”
白观玉:“活着最好。”
贺凌霄的手指在暗处抠着门板,闭口不言半晌,低低道:“弟子也不是那个意思。”
白观玉说:“我知道。”
“弟子是气师尊什么都不告诉我,一个人做打算,也没问问我到底怎么想。”
白观玉还是说:“我知道。”
“我……”贺凌霄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又唯恐自己声音太大叫其他人听着,压低了声音匆匆一连串道:“师尊有什么应该要跟弟子说的,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事也跟我脱不了关系,师尊难道还真想我回九遏峰独守那座大殿?我天天守着那大殿做什么?”
白观玉低头望他,眼底深处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沉色,轻声问他:“我若真死了,你愿不愿为我戴孝?”
贺凌霄猛地抬头看他。
他蹙眉瞪着他,心底的火又烧起来了,“不戴!”
白观玉:“为何?”
“……操。”贺凌霄小声含糊骂了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师尊到底想说什么?”
白观玉瞧着他,没说话了。风又起来了,吹得他袖袍微微翻飞,竖领高扣,衬得他一双眼沉静不已。贺凌霄叫他这目光看得莫名空白了一瞬,听白观玉说:“何处学来的秽语?”
“……”贺凌霄下意识往后一指,果断祸水东引,“跟顾芳菲学的。”
白观玉的目光往后一挪,再静静移回他身上。
贺凌霄也跟着往后看了眼,这才发现大殿里空荡荡的,早没半个人在了。贺凌霄人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顾芳菲和李馥宣两个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就知道这俩人不可能睡得这样熟!
白观玉没再出言了,站在那看他。贺凌霄攥着殿门心下天人交战片刻,末了松了口,脚下往后一退拉开门,道:“师尊请进。”
白观玉一顿,没有动。
贺凌霄是低着眼睛,见他不动狐疑地偷偷看他一眼。白观玉紧抿双唇,显得他那本就看起来冷肃的薄唇更冷肃了。良久,抬步踏进了门槛。
贺凌霄将殿门合拢了,习惯性地拿袖子将大殿的椅子擦了擦,回过身见白观玉依旧没动,还是只看着他。贺凌霄道:“师尊?您坐。”
白观玉只好坐下了。
他抬起眼,瞧着贺凌霄,手边桌上烛火笼在琉璃罩中,在他苍白指节缀上交错的花纹。贺凌霄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忽然毫无预兆地掀起衣摆,就要对着他跪下来。
白观玉迅速拿拂霜剑鞘抵住他的膝盖骨,止了他的动作,问:“做什么?”
贺凌霄也愣了下,“我出言不逊顶撞师尊,又口出秽语,要向您……认错?”
白观玉沉默了下,道:“不用。”
“不用跪我,起来。”
贺凌霄“哦”了一声,站起来了。两个人一坐一站,谁也没有先再接着说方才的话,寂静片刻,听白观玉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来:“此字你从前亦说过。”
“……”贺凌霄抬头望天。
白观玉道:“常说?”
贺凌霄望着光秃秃的天花板,心想说了秽语就算了,再加诳语就是罪加一等,只能承认了,“……嗯。”
他等了一会,却迟迟没等来白观玉的斥责声,连“下次不可”这种话也没有。便偷偷瞄了他一眼,见白观玉静静坐着,也确实没有什么责怪他的意思。
贺凌霄站了一会,在旁边的椅子坐下了,问他:“师伯他们呢?”
“论事。”
贺凌霄:“那您怎么没去?”
白观玉看着他。
……当然是怕他睡不着又出来寻自己,这才在门外等着。
只是贺凌霄完全不知道,看他不答,也就没接着问,本就是随口起得一个话头,主要是怕气氛太静他实在受不住。白观玉道:“近日可有觉血气躁动过?”
叫他这样一提,贺凌霄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几日异象突生邪气暴增,但他却没再觉得心神不宁过了。有可能是因为这几日脑子里都叫白观玉的事塞满了,暂时腾不出空余想这些东西。答他:“没有。”
白观玉点了头,道:“金咒能稳你心神,定你灵台清明。手伸出来。”
贺凌霄依言伸出手。
拂霜剑鞘抵在他掌心,银器冰凉的寒气瞬时顺着他的肌肤爬了上去。贺凌霄不解他何意,下瞬便觉阵阵真气清泉般涌进来,轻缓在他体内转了一圈。贺凌霄就明白过来了,他这是正以拂霜作引用真气洗涤去他体内邪气。
……不过做什么非得用拂霜剑作引呢。
更叫人一言难尽了。
片刻后白观玉将拂霜从他掌上撤回去,嘱咐道:“你体质特殊,若觉异样,要立即告诉我,可听到了?”
“听到了。”贺凌霄古怪地拿指尖蹭了把掌心,犹豫了下,道:“弟子有一事不解,若先前我所想真是对的,六恶门开与不开真和弟子有关联,我要怎样才能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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