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饲养法则(灯豆)

本来以为档案袋就够了，没想到民警那边处理完之后送走了常玉他们仨，学校的老师又单独叫走了他爸，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说成绩？成绩他爸还是知道的，他入学起就是个完全学不进去东西的超级吊车尾，他爸要揍他还差这点事儿吗。
文晨淇走时还想单独跟常玉说点什么，结果被许越横插一脚，死活不让他有任何和常玉交流的机会。
后者也不太愿意跟文晨淇沟通，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几人在医院门口分别，陈晓燕还得赶着回去顾店里的生意，领着儿子就走了。
学校给仨人放了一晚上假，要求今天晚上好好反省，明天到学校之后提交检讨。
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徐艺多住宿不在家。徐章虽说在常淑云出院后就很少加班，但今天单位那边有点事儿，刚好也不在家。
一路上常淑云都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常玉知道大概即将发生什么事，也一直不敢主动开口。
两人就这样谁也不说话，沉默的氛围持续到进了家门。
常淑云才冷不丁来了句，“你喜欢男生是吗。”
常玉弯腰拿拖鞋的动作顿住，一时没回话，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令人窒息的尴尬蔓延至整个狭小的房子，常玉顿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把拖鞋拿了出来换上。
他声音低低的，“是。”
想必是程虹告诉常淑云了。
迟早有这一天的不是吗。
常玉舔唇，刻意避开了常淑云的视线，软着手脚往客厅走去——他没有自己的房间，现在想去房间躲着都做不到。
常淑云也没开口，安安静静换上拖鞋，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谁都没再出声打破沉默，就像刚刚的两句简短对话也没出现过。
就在常玉打算说点什么宽慰一下或是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常淑云终于又开口了，“……晗晗，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许越？”
“不是因为他！”
常玉几乎立马反驳了常淑云的猜测。
“我认识他之前就发现了，这就是天生的……跟他没有关系，有没有许越我都会喜欢男人。”他生怕常淑云为此讨厌或是怨恨许越，原本下意识远离常淑云作逃避状的身体也倾过来，因为着急面色都有点泛红，“真的和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去上网查过了，他们说是因为小时候没感受过男性长辈的爱，是因为没跟你爸相处过？还是因为你姑父和你的接触太少了，我让你姑父多领你出去玩你们多相处相处，咱把这个改了行不行？”
常玉又开始躲避常淑云的眼神，后者激动着掰过常玉的肩膀试图让他回头，“晗晗你看着我，咱们能不能改，能不能治？我带你去市里最好的医院检查……你为什么要这样啊常玉！你这样我怎么对得起你爸妈……”
常淑云越说越崩溃，说到后边儿，干脆松开手把脸埋在掌心哭了起来，语调也随着眼泪碎裂，断断续续淹没在哭声中。
常玉不知道怎么面对常淑云，对方一番话下来，他也开始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爸妈了。
想伸手拍拍常淑云安慰对方，但自知这样也只是无用功，他伸出的手臂悬起又收回，最终只能沉默地坐在沙发另一端，静静等待常淑云平复心情。
她很快控制好自己失控的情绪，两只手摩挲着抹去脸上的泪痕，看向常玉的眼神里慢是疲惫和怜惜。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没办法的……”
常玉眼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蓄了一层清浅的泪，一眨眼便随着上挑的眼眶坠下，亮得晃眼的灯光之下，他原就白皙的皮肤被照得更为透白。这滴泪随着面颊滑落，和弟弟弟媳如此相似的一张脸难免勾起常淑云对故人的回忆。
刚住进他们家的时候也不过是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孩，尚且不知道生与死到底有什么含义，就这样委委屈屈在他们家这小房子里住了这么多年，长到十八岁也没不知道有自己的房间是什么感觉。
常淑云一直觉得自己对这个侄子有所亏欠，此时看着无措又愧疚只知道道歉的少年，她心里的酸胀并不比常玉少半分。
常淑云伸手，带着薄茧的掌心擦过常玉年轻柔软的面颊，泛起一阵痒意。
那滴泪被常淑云抹去，后者声音里满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哭过之后淡淡的鼻音也没有褪去，“好好休息吧，让姑姑再想想，好吗？”
当晚常玉失眠了。
他在客厅的小床正靠阳台的小门，夏天睡觉的时候他没有关门的习惯，凉风透过小门灌进来，稍稍能带走些许夏夜的燥热。
手机在凌晨后突然响起，常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拉回神志。他生怕吵醒了房间里睡觉的姑姑，也没看清来电信息就接通了，偷偷摸摸出去蹲在小阳台。
“常玉！”
许越的声音传过来，一时间竟让常玉有些分不清是来自屏幕那一段还是来自附近，总觉得这声音又远又近。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许越又开口道：“探头！我在楼下呢。”
常玉站起来探出身子往下望，果不其然在一堆电动车里看见朝自己挥手的许越。

第64章 喜欢年上？
常玉轻手轻脚地下楼去找许越，看见对方的一瞬间，他方才在下楼时候强压下去的情绪就再次涌上心头。
眼泪差点憋不住冲出来，他站在楼梯口缓了好几秒才勉强又将情绪压下去。许越见常玉半天不动于是几个跨步朝常玉跑过来，原本就是担心常玉情绪不好他才特意过来安慰，此时更是比谁都要着急。
人走近了，常玉才发现这人手里还拎着一袋烧烤。
“我爸让我给你带来的。”他说着拆开包装盒，从里面挑了串常玉最爱吃的递过去，“你睡这么早？”
常玉还没从刚刚突如其来的委屈里缓过神，甚至没反应过来拒绝，下意识就从许越手上接了过来。
两人半截身子都隐没在楼道的昏暗之中，谁都看不太清谁。
常玉捏着手上的签子舔舔嘴唇，不动声色地微微昂头把刚才险些掉出来的眼泪倒灌回去。
然后开口转移话题，“你爸没骂你吧？”
许越当然不会说自己差点被许传勇揍顿好的，他摇摇头嘿嘿一笑，“他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店里正忙着收拾东西的许传勇打了个喷嚏，“这小子是不是在常玉那说我坏话？”
常淑云家楼层很低，老房子隔音又不怎么好，常玉领着许越绕到房子另一边，也方便两人说话。
方才灯光昏暗什么都有些看不清，现下亮堂起来了，许越一眼就看出常玉脸色好像不太对劲。
他蹙眉，“你眼睛怎么这么红？你哭啦？你姑骂你？”
说着话，常玉就下意识偏开脑袋想躲避许越的视线，将眼眶的那点红色隐藏起来。后者下意识追着弯腰凑近，伸手想捧着常玉的脸好好看看，但常玉躲得太快，许越最终只蹭到一点他脸上白而光洁的皮肤。
“没——”但躲避时下意识否认和撒谎的话开了个头，常玉看着许越眼里毫不掺假的关切，话语毫无征兆地拐了个弯，“她知道了。”
“知道什……你是说她知道你喜欢男人了？”
许越想起常玉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程虹，他也知道学校那边肯定迟早会联系常玉监护人。
上一辈子常玉大概从没有向家人出柜的苦恼，毕竟常淑云去世后没多久徐章也带着徐艺多离开了景利，关心他的人都已经离开人世，而后者显然并不在意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子。
这辈子有人因为这件事对常玉生气，许越担忧的同时却有一些不好说明的开心——起码世界上还是有除了他以外的人在真真切切关心着常玉不是吗。
“你姑要是明天还怪你，你就把全部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你就说是我非得缠着你，实在不行我去你家让你姑揍我一顿出出气。”
反正今天已经被许传勇揍过，以后跟爸妈出柜的时候免不了又一顿胖揍，这么算下来也不差常淑云一顿了。
常玉怎么可能答应，一脚踢在许越身上，“这么喜欢挨揍我现在就揍你一顿。”
刚心里那点忧郁倒是被许越这么一道插科打诨给挥走不少。
许越急了，“我没开玩笑，你就这么跟你姑说，我皮厚抗揍，真的。”
“你别往你脸上贴金了，我姑又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常玉吃了一小口没什么胃口，把剩下的递回给许越，意思是让他放回盒子里，“再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以为你现在成了预备役就能替我扛事。”
话说完常玉都没意识到自己就这样自然地表了个白。
许越也不戳破，只是在心里暗搓搓转了两个圈。
他十分自觉地把手里常玉吃了一口的串几口吞下，含糊道：“那转正了……”
常玉看在眼里，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转正了也不行！”
许越挑眉，“意思是我转正的事是板上钉钉了？已经内定了？”
角度之清奇，成功惹常玉烧了耳朵，“谁、谁说的，还是要看你表现——你检讨写了吗？”
话题转变得猝不及防，许越听到检讨两个字就泄了气。最讨厌写这种字数很多的东西了，上次食堂打架的检讨他前几天才勉强写完。
事到如今只有最终极的撒娇大法了。
他嘴一撇头一低，夹着嗓子就开口，“晗晗……”
换来的是常玉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情绪好多了之后，先前在医院时候的疑惑再次冒头出现在常玉脑海。他平复了心情，拒绝了许越仍然坚持的投喂，认真道：“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小刀这种东西？”
他隐隐有点自己的猜测，是不是许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赵世方这些人找过麻烦？毕竟和常玉这种别人口里的大毒瘤待在一块儿，许越肯定也免不了流言蜚语和偏见。
谁知许越只是摇摇头，说起了另一个和这个话题毫不相干的事，“你之前不是说我身上有很多你觉得奇怪的事，你觉得你看不透我吗。”
常玉格外疑惑地抬眼看他。
“我要是说我是从未来回到现在，是为你而来的，你信不信？”
常玉笑了，“你少看点小说电视剧比什么都强。”
难不成是因为知道未来所以随身携带这种东西护身？扯蛋呢。
许越当然没指望常玉这样轻而易举地相信，事实上他已经做好了常玉一辈子都不会相信的准备。但既然已经说出口了，许越也没打算继续含糊着隐瞒过去。
他于是继续道：“真的，我是从三十五岁回来的，那时候我们都在一起好多年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成很甜的东西，水果最喜欢芒果，爱吃辣但不怎么能吃辣，知道你的生日你手臂上的胎记，还知道……”
“这些只能证明你偷偷观察我。”常玉仍然对这种玄幻的经历没有任何信任，只觉得许越完全把自己当傻子骗了。
“你先别急着否认，我还知道你睡觉习惯侧躺着，要是有东西可以抱着你肯定会贴过去……咳、我知道你给莲雾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小时候一直想吃莲雾但没吃到过，还有……”
常玉打断他，“你调查我？像调查赵世方一样？”
许越大吃一惊，生怕常玉误会自己，赶忙辩解，“我怎么可能调查你？我不是这样的人啊晗晗你不能怀疑我的！”
感情上常玉并不想怀疑许越，但理智上他完全不觉得穿越重生什么的是真实存在的事，所以纵有千百个不情愿，他还是只能给出这样的理由来解释许越知道的这些。
赵世方拿到档案之后的表情他还记着，里头装着的肯定乱七八糟不止有谁都知道的普通消息，不然也不会让赵世方他爸这样大发雷霆。
许越明明几乎每天都在自己面前晃，可他却一点也不知道许越是什么时候k开始调查赵世方的，许越似乎有很多事瞒着他。
说起来对于许越，常玉的了解的确并不太深。只知道他和他父母现在住在景利，以前住在哪，家里以前做什么工作的，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朋友，常玉一概不知。
他的出现很突然，接近自己也带着很明显的目的性，其实常玉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只是许越表现得没什么攻击性，看着也不像带着阴谋而来，常玉才一直没细究过。
正常人面对一个身上疑点重重还自称自己是穿越回来的人都会有所警惕吧……事情往最坏的结果去想，难道许越其实有臆想症？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
“你说你是从三十五岁回来的？”
许越点头，“对。”
常玉狐疑地扫视他一遭，“一点成年人该有的成熟都没有，你真的有臆想症。”
为了接近常玉刻意让自己心态年轻一点且本身三十来岁也不见得多成熟的许越：……？
老婆判断他有没有撒谎的方式竟然是这样吗？这么多小说里都没有提到这种情况怎么解决啊。
难道现在的常玉其实喜欢的是爹系年上成熟男人？
怎么一夜之间变成年上爹系，难道他要去改身份证上面的出生日期吗？
在线等，挺急的。
“所以你随身带刀跟你说的这个什么……穿越回来有什么联系。”
他还是完全不相信许越的说法，看来许越对自己或许还有所防备，但对许越也有所防备的常玉是最没资格继续追问下去的人。
既然许越说没调查过他，他就暂且且唯一一次选择相信自己的感情而不是理智，信任许越一回。所以常玉放弃继续就这个话题讨论，转而问起了其他的。
“你高三这一年会遇到一件足以改变你人生的大事，很严重。”
许越神色认真，但怕本来就不太相信他的常玉听了真相之后觉得离谱更不相信他，所以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常玉他会因为一些事失明。最终他只是先试探着说了一部分真相，“真的很严重。”
常玉沉默几秒，“你说高考？”
话是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哪儿跟哪儿啊。
“比高考还严重！”
“我爸妈复活找过来了？”
许越没招了，干脆伸手捂住常玉的嘴，“不要再说段子了……我接下来的话你不管信不信，都不要急着反驳和怀疑，行不行？”
常玉被许越胳膊一弯箍在怀里动弹不得，后者大概是在家里洗了澡换了衣服才来，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柠檬香气缓缓滑入常玉的鼻腔。
他想到些什么别的东西，喉结滚动了下，点点头决定听许越的话暂时不再接话反驳。

第65章 现理想型
“赵世方一锅把你砸成轻微脑震荡那次我为什么这么着急，又为什么一直以来天天粘着你，除了特别喜欢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你会在高三因为脑袋受伤伤到神经导致永久性失明。
“按照正常的发展，我高二不会转学过来，姑姑的病不会治好，你会因为校园霸凌而失明，再后来认识何瑞何湉、捡到莲雾……十年后，我和你才会第一次遇见。
“但现在我的到来改变太多东西，你何瑞提前成了朋友，莲雾也少受了一年苦被我们提前捡回去，还有姑姑，她的病不也好了吗？所以高三导致你失明的事肯定也能阻止，可你没跟我说过当年的具体情况，我只能想办法把所有可能伤害你的人隔绝开来，所以我找人调查赵世方，盯着刘一宇和文晨淇，所以我总想办法粘着你。”
许越的话没有停顿，每个有关常玉人生电影的关键剧情点都说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真实经历过一遍，就只有这是他原创的一本小说这个可能了。
常玉一时间竟然没顾得上去思考这段话的真实性，只是听到最后，鬼使神差地扯开许越还罩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开口问了句，“之后呢？我和你遇见……之后呢？”
许越只愣了一瞬，便笑着两只手勾在常玉脖子上将对方环住，大半的身体也斜下去靠在常玉身上，脸贴在常玉脖颈的皮肤上压了压，没有回答。
低低的沉闷的笑声从常玉耳边极近的距离传来。
许越个子比常玉高上小半截，整个人也比有些单薄的常玉要壮实一些，此时用了些力气，常玉得使些力气才能挣开。可常玉却没有如许越所想般用力推开对方，只是嘴上嫌弃着吐槽了句好热，再没下一步动作。
许越得寸进尺，狗一样在常玉肩膀上蹭蹭，才用不太大的声音回答常玉的话，“之后我帮你把走丢的莲雾找回来，你太小气了，都帮你找了狗，找你要微信好多次你还不给。我追了你大半年你才松口答应做我男朋友，比现在难追多了。没有说你现在好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