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夏时泽歪头拨弄着楼双的头发玩。
楼双是真的把他惯坏了,夏时泽是很会持宠生娇的,小孩过了好多年苦日子,一下子进了蜜罐子里,开始不适应,然后就开始在里面仰泳蝶泳蛙泳自由泳,欢快异常。
楼双对此知晓,但默认,他很喜欢看夏时泽小计划得逞后的表情,带些狡黠可爱,像偷吃成功的小猫。
而且夏时泽只是骄纵了些,爱撒娇了点,还是楼双心尖尖上的最好的。
谁不喜欢自己家的孩子黏着自己,信任自己呢?
楼双摸摸夏时泽的头顶,轻叹一口气,就是这样他才不停担心,夏时泽太依赖他了,系统说的没错,若是他死于男主之手,夏时泽一定会去以命相搏。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真是很让人头疼啊。
一日后,夏时泽因杀贼有功,官升一级,本来不至于如此顺利,但朝上内阁首辅张玉涛说了一句,“白冉年少有为,有勇有谋,可为栋梁。”
此话一出,所有想出言劝谏皇上的全闭上嘴了,乖乖低头看自己脚尖,他七舅姥爷的,张首辅是怎么回事,居然与楼双站一边去了。
皇上则颇为玩味地盯着张玉涛看了看,点头。
夏时泽得知自己就这么轻易升官后,也是非常吃惊,面对着同僚们的祝贺一脸不知所措。
同僚们虽然说话酸溜溜的,话里话外都在表示有个指挥使做哥哥真好,并宰了他一顿饭,但还是表达了下祝福,恭祝他前程远大。
“白大人,苟富贵勿相忘啊。”酒饱饭足后,同僚们勾肩搭背地从酒楼里出来,轮流拍拍夏时泽的肩膀。
告别同僚后,夏时泽马上往家跑,到家后,找到在铺床的楼双,然后一个助跑把他扑在榻上。
“你这是在干嘛呢?”楼双轻笑,扶了把被撞的胸口,“至于这么高兴吗?”
夏时泽把头埋在楼双胸前不说话,只发出一些不情愿的声音,一部分原因是想趁机感受一下哥哥的胸肌,另一部分是他撞到鼻子了。
楼双却没有夏时泽那么高兴,张玉涛的做法太奇怪了,说是示好也讲得通,对于这个老狐狸来说,更大的可能是他另有盘算。
但什么计划,是需要扶持夏时泽才能完成的呢?
楼双想不通,虽然现在看上去形式如烈火烹油,一片大好,但静水流深,还是要缓缓图之,这样的光鲜,才容易招人非议了。
楼双把夏时泽扶起来,忍俊不禁地揉揉他撞红的鼻头,“好了,天已经晚了,快去洗洗睡吧。”
没过几日,夏时泽就收到了一堆信函,他坐在楼双的书房里,一边吃着哥哥喂给他的樱桃,一边拆信,他睁大眼睛,吐出一个樱桃核,“哥哥,有人给我送房子?!”
楼双连头都没抬,“谁送的,给他原路退回去。”
夏时泽应答了一声,把信折好放到一边,这是什么鬼主意啊,他现在好不容易能与哥哥睡在一起了,竟然有人送他房子,这他还怎么找借口,每天与哥哥呆在一起。
他歪歪嘴,手也不停下,继续拆信。
这封信很奇怪,没有落款,外面干干净净的,只写了“金吾卫白冉大人安启”,既没写谁寄的,也没个地址。
夏时泽展开信,手抖了两下,马上去看楼双的动作,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开始读信。
信里的大概意思是,我知道你与令兄的关系不一般,但你真的能容忍现在的局面吗,白大人少年俊才,前途不可限量,后面还有巴拉巴拉一堆话,但全被夏时泽忽略了。
他只紧紧盯着那一行字,“何必忍今朝之困”,然后又飞快看看楼双的侧脸,面颊飞红,手指把信纸捏出些褶皱来,深吸一口气,把信纸送到蜡烛前,点燃,然后随手放到一旁的花盆里,看它卷曲燃尽。
“别祸害我那文竹了。”楼双抬头看了他一眼,随手把个空笔洗推过去,“用这个。”
夏时泽心虚地笑了两声,心里已经起了惊涛骇浪。
我对哥哥的心思,外人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我表现的真的如此明显?但为什么哥哥对此却一点反应都无,夏时泽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确实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不想只做哥哥的好弟弟。
一个捡来的弟弟,怎么都不算最亲近,要做就做唯一的那个人,书上说那叫心上人。
于是楼双刚准备翻书,他的手就被某人的爪子给摁下了,那人犹豫半天说,“哥哥,我喜欢你。”
夏时泽把自己憋了一个大脸红,好不容易才说出口,把头埋着也不敢看楼双的反应,却听见对方回答,“好,哥哥也喜欢你。”
夏时泽还没来得及高兴呢,楼双的手就抽开,继续翻书了。
哎?看这个反应,好像哥哥以为的喜欢不是他那个意思。
夏时泽泄气了,把自己团吧团吧塞到旁边的椅子上,当然他也没泄气太久,很快又自己气鼓鼓地走开了。
楼双抬头朝廊下的背影看去,唇边泛起丝笑意,“干嘛去,不吃樱桃了?”
廊下蹲着的人大喊一声吃,又灰溜溜地跑回来,嘴里叼着根樱桃梗,恨恨地看向楼双。
并得出一个大胆的结论,哥哥不是不爱我,只是他不通情爱之事。
哥哥,我恨你是块木头!!
一计不成,夏时泽又生一计。
等楼双洗完澡,擦着头发走进卧房,就见夏时泽衣裳半开,朝他招手。
楼双转头就走,“我身上湿的,别让你着凉了。”说着就去外间烘头发了。
把夏时泽气的,在床上又打滚又捶床,这是他从话本里看来的呀,怎么会没有效果?
难道哥哥不应该,脸一红,慢慢坐过来,摸摸我的手,然后我上去把他衣裳解了,然后一起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睡大觉吗?
怎么转头就走了。
夏时泽松开被他咬住的被子,彻底没了主意,一定是我书看的还不够多,果然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今后一定要好好学习一番。
楼双回来时,夏时泽已经乱七八糟地睡在了床上,头发滚的乱糟糟的,被子也没盖好,衣裳掀起来,露出一截光滑的小腹。
楼双叹气,把人轻轻放端正了,又把被子给他盖好,行动间却被夏时泽握住手,只虚虚握住一个手指,不需要用力就能挣脱。
因为熟睡,夏时泽的脸庞压出几道红痕,像说梦话似的喃喃自语道,“爱我好不好?”
楼双小心地翻身上床,被他牵住的那只手连动都不敢动,依旧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
他侧躺着,手臂不自然地伸着,盯着夏时泽的睡颜看了半天说道,“我真的爱你。”
抱歉,在你醒的时候,不能回应你的心意,但我爱你,比你想的,还要多。
一觉醒来,夏时泽发现楼双还睡在自己身边,颇为高兴地往他怀里拱了拱。
我就说嘛,哥哥不是不爱我,他只是木头而已。
哼哼,还是需要我来主动,夏时泽骄傲掐腰。
楼双一觉醒来,就觉得自己胸口发闷,睁眼一看就见某人整个身子都快压上去了,无奈起床,提议,“要不,我找人打一个大点的床吧。”
夏时泽坚决反对,床大了他还怎么找借口偷偷窝到哥哥怀里。
“俗话说得好,这人怕出名猪怕壮,一出名什么人都找上来了,你是金吾卫还好一点,还有楼双给你压着,没事的。”
面对夏时泽的疑虑,岳芝大手一挥,表示没事,“但你也别什么人的信都接,现在你也有手下了,让他们盯着点,那些行迹可疑,遮遮掩掩的人送的信,咱就小心一点,或者干脆扔掉。”
夏时泽点头,但心中依然疑虑,怎么那么多人都知道我与哥哥的关系,这流言已经传的这么广了吗?
可恶,居然被流言走了前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与哥哥的关系竟然没有更进一步,被各种传言就罢了,毕竟夏时泽乐见其成,但他还没成功上位,这就让人感到悲愤,伤心,难过!
不过好在现在的传言说的是他是哥哥心头好,听起来要比什么床上人,小情人,好听不少。
夏时泽恨恨地大嚼特嚼樱桃。
下午他就去书摊寻觅学习资料,在老板的推荐下购入了一大批。
偷偷逐一品鉴后,他的目光锁定了一本,这本书的情况,与他是在太相像了,都是单相思,对方不解风情,但在书里的主角把他的爱人锁在宫里七天七夜后,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解决的,但夏时泽觉得,既然是书里说的,那就一定有道理。
虽然他没有这个胆子去尝试,不过不影响他畅想一番,与哥哥一起呆足七天七夜,谁也不离开谁,这一定很爽。
他们可以一起吃好多好吃的,哥哥做饭他刷碗,哥哥写字他研墨,哥哥睡觉他在旁边看着……
想想就感觉幸福极了。
夏时泽低头偷笑,看看手里这本叫,“霸道王爷狠狠宠”的书,偷偷把它塞到了柜子最底层。
好东西,他要仔细学习。
哥哥你就等着我学成归来吧,嘿嘿嘿,到时候我想亲你就亲你,想抱你就抱你,我躺你怀里,还要你给我念故事。
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亲了!
夏时泽畅想了一番未来的美好景象,一边笑,一边心满意足地起身。
夏时泽学了不少新知识, 但正想在楼双身上试一试。
于是楼双就看见,夏时泽的右眼莫名抽搐,嘴角也翘得奇奇怪怪。
“你怎么了, 莫不是面瘫了?”楼双吓了一大跳, 从袖口中掏出一捆银针, “快过来, 我给你看看,别怕现在只是初发, 好治的。”
夏时泽的脸瞬间恢复了正常, 但语气还颇有些咬牙切齿,为了面子强行挽尊道, “我没事,刚才眼里进沙了。”
睡觉前还是不死心,在床上摆了个自认为相当诱人的姿势,半倚着枕头, 但抱着盆樱桃,在大嚼特嚼。
见楼双来了, 他就一翻身,趴在床上,白色的裤腿滑落到膝盖上,两条长腿在榻上拍来拍去。
楼双来就见他撅着个小屁股趴着吃樱桃, 甚是可爱, 但也没忍住多说了一句,“别在床上吃东西,吃完去漱口。”
夏时泽闷闷地转过身来,吐出一颗樱桃核,这不对啊, 明明他每一步都照着书上说的做了,姿势也摆了,嘴里的樱桃也叼着了,他不仅叼了,他还吃了半盆呢。
怎么回事,嚼嚼嚼,不应该啊,嚼嚼嚼,不过樱桃真好吃,嚼嚼嚼。
就这样,可怜的夏时泽,他所有的计划统统失败了,只能一个人猫在床角生闷气,反思也反思不出来,错也不知道错在哪,只能抱着自己徒劳气鼓鼓。
都怪哥哥,他是木头一号,超级大木头。
楼双一转头就看见夏时泽低着头,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照理说,平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在床上大鹏展翅滚来滚去,哪会这么老实。
吃了那么多樱桃,想必是胃疼了,这才赶紧把人搂过来抱在怀里,把手搓热后给夏时泽揉肚子,小声问,“是不是胃疼?”
夏时泽眼睛霎时间就亮了起来,果然尽信书不如无书,什么书不书的,我才是天才,稍一出手,哥哥就主动了。
他啪一下躺倒在楼双怀里,用气声嗯了一下,软绵绵地说,“胃疼。”
装病真是屡试不爽的招数,次次都奏效。
我就说哥哥在意我。
哼哼,你暂时不是木头一号了。
夏时泽躺在楼双怀里,身边全然萦绕着熟悉的冷香,盈盈直往他鼻尖钻,身子也沉下来,安稳地躺在楼双怀里。
这是他这辈子最喜欢的地方。
“都说了睡前别吃那么多,我给你煎药去。”楼双刚准备准备把夏时泽放下,袖口就被死死抓住,怀里的人一个劲儿地摇头,使劲往他怀里钻,“我不喝药,哥哥抱抱我就好了。”
楼双叫他压得严严实实,也走不了,只好继续抱着直哼哼的夏时泽,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胸前,低头轻声哄着。
楼双的长发顺着他的肩膀滑下来,遮住了片烛光,又模糊了侧脸的轮廓,再倾泻在夏时泽耳边。
凉飕飕,滑溜溜,像是一匹浸过冷泉的绸缎。
但却让夏时泽的耳朵像是被火燎过一样,红了起来。
整天想着撩拨别人的,其实是那个最不经得撩的,头发轻轻划过,都会让夏时泽心中颤栗不止。
“哥哥……”夏时泽开口。
“嗯?”楼双歪头轻问。
“你喜欢我吗?”他怔怔地看向楼双,眼中一片坦诚,赤子之心全然如此,他把他的一片赤诚全给了楼双。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楼双愣了一瞬,不能昧下心来摇头,只能点头,“都说了,哥哥也喜欢你。”
夏时泽的脸上并没有泛上喜悦,他生怕楼双只是搪塞他,连忙追问,“那我是你最喜欢的人吗?”
“自然是,就算我没命了都要保住你。”
听到这个梦寐以求的结果夏时泽并没有欣喜若狂,他的潜意识依旧告诉他,这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喜欢。
而且,他不想让哥哥拿命护他。
于是夏时泽鲤鱼打挺一般,把自己翻了个个,两手分开,架在楼双两侧,颇为严肃地看向楼双。
楼双只感觉自己胸口一松,接着就有阴影压过来,对方贴在他的耳边说,“不行,哥哥不能死。”
哥哥为什么会死呢?他要是死了世界上就少了最漂亮的最温柔的哥哥。
这样的话,所有的爱与温情也将离他而去,霎时间变回那个原来冰冷血腥的世界。
他不喜欢。
“傻孩子,这世上岂有长生不死之人?”
“我不管,我不准你死。”夏时泽也顾不上装胃疼了,两手抱胸,歪头坐到一边。
楼双拗不过他,只能哄他,“那好,哥哥答应你,我就是死了也不丢下你,还回来找你好不好?”
本来是想顺便逗一下小孩,谁知道夏时泽一下子不气了,两眼放光,过来牵楼双的胳膊,“那说好了的,一定要来啊,不准骗我。”
但话说出口,又觉得这话很不吉利,呸呸两声,“刚才说的不算,哥哥要长命百岁,而且要一直陪着我到老,怎么都不能丢下我。”
他伸出小指,“我们拉勾。”
楼双低头看向兴致勃勃的小孩,心中突然无限悲凉,他伸手勾住夏时泽迫不及待的小指,“我认真的,不是哄你,若是有朝一日我真死了,别去给我报仇,找个地方藏起来,我会回来的。”
夏时泽目光茫然,但凭着对楼双的盲从,还是重重点了点头,过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要继续装病,又哼哼唧唧地躺倒在楼双怀里,声音虚虚的,不似刚才中气十足。
楼双也只是笑,并没有拆穿。
同年六月,西北匈奴南下,雁门太守弃城投降,只剩下长公主与王朗苦守。
西北刚经历战乱,还未休养生息过来,此次更是雪上加霜。
朝中官员把能打的武将挨个码了出来,放着让皇帝选一个能主事的。
皇帝这次终于没再作妖,挑个个中规中矩的老将,正当群臣松了口气时,皇帝大手一挥,又加了个人进去。
“朕看金吾卫的白冉不错,让他当监军去吧。”
朝中一片哗然。
白冉入仕途不过一载,却已经连升三品,就算他兄长是楼双,这也太过了,这样下去,恐怕他的势焰要比楼双更甚。
朝中怕就是他兄弟二人的天下了。
“圣上三思啊。”大臣们纷纷跪下。
楼双今日就在侧房里站着,听到皇帝这话更是大惊失色。
老皇帝真是蔫坏,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更重要的是,夏时泽根本离不得他,这要让他去了西北,不得天天以泪洗面?
楼双深呼吸,松开攥住的袖子,将它捋平,如今再想这些也没有用了,他总不能从小侧门中冲出去,求皇帝收回成命。
那他可死得更快了。
皇帝的旨意比楼双回去的快,等楼双迈入金吾卫时,就见到人群拥簇中,神色恍然的夏时泽。
等人群终于散尽了,夏时泽拉着楼双进了屋,倒了一杯茶,茶杯里泡是酸酸甜甜的乌梅山楂,他一向喜欢甜的。
两人相顾无言,过了一会儿,夏时泽才低着头说,“放心哥哥,我很会杀人的,我很快就能回来。”
楼双终于露出一点笑意,“傻孩子,你是监军,不是让你去杀人的。”
夏时泽低低哦了一声,还是没抬起头来。
楼双眼尖地发现,夏时泽衣襟上湿了两滴,是流的眼泪。
无声流泪是最让人心疼的,他也不啜泣,不闹,说什么就应什么,楼双说他傻他也应着,自己却低着头偷偷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