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林越往里走雾气越重,也更为危险。
商扶砚运转灵力注入陨星照明:“你们离我近一点,不要走散了。”
“好。”
岳沉谷搓了搓胳膊:“师兄,我怎么觉得越走越冷了?”
“嘘。”商扶砚顿步,抬手拦住他们,“你们看。”
林中一只巨型狼妖正在酣眠,周身寒气弥漫,冰冻三尺。
白隐问:“那是雪狼吗?”
“嗯。”商扶砚说,“运气很好,现在是好机会。”
“你们别动,等我。”
商扶砚屏息飞跃上前,手腕一转陨星剑出鞘火色漫天,滔天灵力直逼雪狼首级。
“沧澜三式,风起云涌!”一声急喝在静谧的林中炸开,惊得满林鸟兽散飞,那只雪狼慢慢睁开眼,霎那间,妖气裹挟着寒气席卷地面。
商扶砚眼眸一凝,掉转剑头,翻身落回原地。
他低声道:“这个笨蛋。”
岳沉谷看见来人没忍住骂出声:“韩玄是不是有病,这么大声吵醒了雪狼,还非得把林中其他东西也引来不可,这林子里可是有七百年修为的月狐。”
对面的韩玄似乎也想起来这点,面色倏地霜白一片。
韩玄那一嗓子不仅叫醒了雪狼,入林的其他修士也被吸引了过来,五队人马在林中齐聚。
商扶砚横剑在身前,不耐烦啧了一声:“得靠抢了。”
他扭头吩咐道:“我们抢先手,打不过躲我身后。”
两人面色凝重,唯恐拖后师兄后腿:“好,我们明白了。”
“问月五式,流月穿空。”
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穿林而过,商扶砚踏着弯月碎光急行而上,泛着红光的长剑勾着冷白的月光劈上狼身,那妖登时两脚朝天发成一声凄厉的哀嚎。
其他队伍应声而出,五光十色的流霞凝集将幽暗的树林照得发光,剧烈的灵力冲击让地面抖了三抖,树叶如尖针直插而下,瞬间震开数名修士。
商扶砚仍旧在中心位,尖锐的剑刺向雪狼的霎那韩玄长剑袭来,挑开他的剑身。他身位扭转,脚尖轻点借韩玄剑尖腾空而起:
“问月九式,月斩寒江。”
韩玄双眸瞪大:“你何时学成了九式?!”
不周山五位仙尊都有门下独特的剑式,沧澜仙尊便是沧澜剑式,问月仙尊同理。此剑式共有十二式,每一式难度极大,若是天赋寻常者一两年都不一定修成一式。韩玄自认已是不周山翘楚,五年也才修成六式,商扶砚竟已经修炼到了九式!
他们上回仙门大会交手,商扶砚分明只使了五式!
弧形弯月赫然出现在上空,商扶砚手腕下压带月而下,那抹巨型弯月似一把见血的镰:“韩玄,问月十二式我已全部修成,只是对付你,还不需要。”
韩玄眼中蓄起凝重的妒恨,他死死盯着商扶砚手中的那把陨星,那把问月仙尊亲赠的名剑陨星。若不是商扶砚有那把剑,他定然……定然不会有今日的成果!
他张开嘴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就被一阵飓风掀飞,漫天尘土扬起,血液滑出一道长弧。商扶砚脚尖旋转站稳身子,白净的面颊溅了两点血滴,他一手握剑一手提着狼头,冲着众人粲然一笑:
“各位,承让。”
一师姐抱拳赞叹道:“商师弟剑术超群,我等心服口服。”
岳沉谷屁颠屁颠上前递手帕:“师兄神武,嘿嘿,累不累。”
商扶砚手里拿着战利品腾不出手,主动把脸往前递了递:“擦擦。”
岳沉谷诡异一顿,先前有关师娘的猜想在脑中经久不散,他脑海中出现两个小人打架。一个说师兄脸脏了擦擦怎么了,一个怒吼这可是师娘!而且……他环视四周,保不齐师尊在哪里看着呢!
“我来吧。”
犹豫间白隐接过帕子上前,商扶砚没反应过来,被擦了个实在。
“好了好了,干净了。”少年倏地站直身子,偷偷瞪了岳二师弟一眼。
简单收拾后,众人便准备原路返回,谁料一抹浓稠的黑影似巨山压了下来,沉重的压力强势夺走呼吸空间,商扶砚猛地扭头,就瞧见悬在天边的九尾狐。
“是那只七百年的月狐!”
这只九尾狐是青鸾林最厉害的妖物,用于镇压其他小妖作乱。平时沉睡在丛林深处,很少露面,今天应当是被方才的动静吵醒了。
“完蛋了。”岳沉谷吞了吞口水,颤抖着,“这玩意是仙长来了才能打过。”
商扶砚一挥胳膊,声音发紧:“所有人,躲我身后。”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扰到了九尾狐,它兽瞳一转,猛地向下俯冲,利爪朝队伍最边上的白隐袭去。商扶砚飞身挡在他身前拔剑相抵,还是被爪子抓伤了胳膊。
“师兄!”
【恭喜宿主剧情推进8%。】
【阿彩你还好吗?】
商扶砚一点也不好,他受伤了鳞片也会划破,很难养回来的。
九尾狐一击不成重新回到天上,商扶砚一眨不眨盯着它看,手缓缓搭在腰间的骨节腰饰上。他掌心沁出了细汗,虽说这只月狐有七百年修为,他只是一条百年小蛇,但若是只用剑,他有六成把握杀掉它,可是没办法保证在场其他人全身而退。
若是用……
九尾狐晃动尾巴,兽瞳泛出点猩红的血色,四肢前倾再次向下袭来。
商扶砚下颌紧绷,五指收拢紧握腰饰尾端,胳膊微微用力——
“铮——”
狐妖撞上一层厚重的灵力屏障,狠狠反弹了回去,爪子被澄澈的灵力侵蚀烫出缕缕黑烟。
比那只雪狼所释放的寒冰之气浓烈成千上百倍的凛冽之意笼罩整间林子,在场所有人被吹得四处逃蹿,唯有商扶砚不受影响巍然不动,在寒风中虚虚睁开眼,通体雪白的灵剑挡在他身前。
是问月剑。
他收回手,惊喜抬头:“师尊!”
卿玉融徐徐落地,反手召剑,掌心一推问月便如出弦的箭贯穿了九尾狐的身体,血洒满地连骸骨也碎了个彻底。
众人喜道:“问月仙尊!”
卿玉融微微颔首,视线落在商扶砚涓涓流血的胳膊上。
“师尊,你怎么来啦?”
卿玉融没答,只道:“回问月殿处理伤口。”语罢,他抬手虚虚拦住少年的腰,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岳沉谷遥遥望着飞走的白色剑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拍拍胸脯心想好在刚刚没帮师兄擦脸,不然什么时候被问月剑捅成筛子都不知道。
想到这他幸灾乐祸看向白隐,这位师弟紧紧盯着问月剑消失的方向看得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商扶砚有大半个月没回仙门了,坐在问月殿里左看看右看看还有些想念。
“衣服,脱了。”卿玉融拿着金创药盘腿坐在他对面。
“哦哦。”商扶砚埋头解缠在腰上的骨节腰饰,他打的结特殊,一只手解不开,另一只胳膊又疼得动不了一点,只得无奈求助,“师尊,帮我脱。”
少年的眼睛清澈见底,嵌着点点亮光。他说这话没带任何情欲色彩,卿玉融心池却如飞鸟掠过泛起层层涟漪,一圈又一圈震得他胸腔发麻发痛。
他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两只手轻轻抓住小徒弟的大腿,连人带蒲团一块扯了过来。
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相撞的吐息如封在罐中发酵的蜜糖,粘腻又潮湿。
商扶砚不仅容貌生得正,身量也是。瘦而不弱,修长如新抽的翠竹。他平日爱穿红衣,戴红坠子,只有腰间缠着一抹白,像盘竹而上的蛇。
卿玉融手指窜梭在腰饰间,“啪嗒”一声,骨节饰品应声掉落。朱色包裹下的身体很白,如同一块精雕细琢的玉石,雪白莹润,衬托之下更显伤疤狰狞。
药粉倒上去传来的刺痛感让商扶砚没忍住抽气,往后躲了躲。
“很疼?”
“一点点。”
“那就不要有下次。”卿玉融说。
商扶砚看了看包扎好的胳膊,又看看师尊漠然的脸,问道:“师尊,你是不是不开心?”
问月仙尊此人好似被人剥去了感官情绪,无论发生什么始终是一副表情,一丝波动也无。只有商扶砚能从那张脸下稍微品出点不一样的情绪,倒不是他对人的情绪起伏有多敏锐,只是得益于小动物的天性。
卿玉融顿了顿,浸了墨汁的眼瞳望过去:“如果师尊说是呢?阿彩会怎么办。”
“我……”
没等商扶砚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就听他再次开口,声音冷硬发涩:“师弟有危险阿彩会舍身相救,若师尊不虞,阿彩会怎么做。”
商扶砚拢好衣服,俯身凑过去:“那……那阿彩哄哄师尊?”
卿玉融呼吸一凝。
这两日商扶砚对白隐多有疏远,对他的态度也亲近的不少,没等他高兴,今日就从问月和陨星的链接中看见那一幕幕。
他又气又怕。
气的是商扶砚不好好爱护自己,怕的是商扶砚又回到原先的模样。
近在咫尺的漂亮面容倒映在瞳孔,每一寸轮廓卿玉融都看得清楚,少年的脸颊带着点未擦拭干净的红,他用指腹一点点抹,像是要把另一个人留下的痕迹擦个干净。
指尖挪动虚虚拂过似碧水的眼、挺翘的鼻……还有红润漾笑的唇。
他垂着眼,哑着声道:“再靠近一点,阿彩。”
他们的膝盖已经紧紧相贴,商扶砚没有上前的空间,只得塌下腰,往前倾身,未被完全系上的衣襟散开来:“这样?”
卿玉融眸色越发暗沉:“还记得之前同师尊说的话吗?”
“阿彩最喜欢师尊?”
卿玉融想,是你自己说的,也是你还记在心里的,那就怪不得他了。
“阿彩,闭眼。”
商扶砚乖乖阖上眼。
一道急切的、冰冷的、湿润的触感贴上他的唇。
同这道触感一起来的还有屋外的敲门声:“大师兄,你在吗?我来看看你的伤。”
是白隐。
他下意识想睁开眼,宽大的手掌就覆上了上半张脸,夺去了他全部的视线。
嘴唇上的触感也随之越发深切急躁,越发滚烫。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商扶砚迷茫地眨眨眼,无意识张开唇:
他的嘴巴好像要被吃掉了。
第108章
长卷的睫毛如翻飞的蝶翼, 商扶砚眼角沁出两点泪光。他喘不上气,只能从喉咙间溢出细碎的呻。吟,透色的水痕从嘴角向下蜿蜒留下一路晶莹。
门外的敲门声已经止息, 商扶砚大脑搅成一团, 感觉自己变成一块太阳下的糖人, 在师尊怀里一点点融化了。
“阿彩。”卿玉融呼吸很重, 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渴求。他一手扣住商扶砚的腰, 一手轻抚发烫的侧颊, 垂眸看着眸光涣散的小徒弟,“你会生气吗。”
“师尊这么对你,你会生气吗。”
商扶砚很晕,眼睛也湿,蒙了水雾的眼睛直愣愣望过去:“我……”他是一只百年修为的蛇妖化人, 一百年于妖而言不算长,是万蛇宫最小的小蛇。
妖和人不同, 第一次化形不会从小婴儿开始,他第一次化形就是十几岁的小少年。若是仔细算起来,他只当了五年人。他还不太会当人,都是照葫芦画瓢学的, 很多都没学会, 人类有时候便觉得他奇怪,比如岳沉谷不懂他为什么吃东西前总是要闻一闻。
那是因为他记性差, 很多东西吃完了就忘记了, 要重新判断一下这个东西能不能吃。当然了, 不是他笨,小蛇的记性就是很差。
可……虽然很多事他不懂,但他知道师尊刚刚在亲他。
话本上说, 那是很亲密的事,只有相互喜欢的人才可以做的。
商扶砚眨眨眼,小扇子似的睫毛扑闪着:“师尊为什么要亲我?那不是相互喜欢的人才能做的事情吗?”
“因为……”卿玉融和他额头相抵,喉结滚了滚,“师尊喜欢阿彩。”
他语气带着点诱哄般的循循善诱:“阿彩也喜欢师尊不是吗?”
“我是喜欢师尊,但是,但是……”商扶砚抓住他一尘不染的仙袍,“这不一样。”
他道:“我喜欢很多人,师尊我喜欢,岳师弟我也喜欢,小周师姐……不周山还有很多人我都喜欢。”
卿玉融重重阖上眼,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是、吗。”
商扶砚老实巴交点点头:“是。”
“阿彩。”卿玉融把五脏六腑奔腾的火气压了下去,蹭了蹭他的鼻尖,又说:“但你最喜欢师尊是不是?”
呃,其实他和爹爹也是这么说的,他还和小黑小白说过。
商扶砚撩起眼皮飞速偷看了问月仙尊一眼,觉得师尊已经不太高兴了,决定不把这话说出口,反正不周山和万蛇宫是两个地方,不能混为一谈不是吗?
“嗯,是。”
卿玉融紧绷的背脊微微放松下来,继续哄道:“你最喜欢师尊,那就和对别人的喜欢不一样,师尊亦然。”
“所以师尊会忍不住想亲你。”
商扶砚一顿,有些疑惑:“是这样吗?”
“当然。”卿玉融道,“阿彩讨厌师尊亲你吗?”
“倒也……”商扶砚敛眉思索一番,“不讨厌。”
卿玉融身上很冷,亲吻也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气,亲的他很舒服所以他不讨厌。
“那就可以,不讨厌就是喜欢。”
“是…是吗?”
卿玉融擦擦他的嘴唇,又低头啄了啄:“嗯,但只有师尊可以,别人都不许碰,记住了吗?”
商扶砚抿了抿唇,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春考共有三项,第三项在两天后不周山进行。商扶砚得了空便立马溜下了山找东西吃,从街头吃到了街尾才回到问月殿。
商首席受了伤不便练剑,便趁着这两天好好休整了一番,吃了睡睡了吃养精蓄锐。两天结束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钱袋子,想着等第三考结束后得去找一趟小黑小白要钱才行,他有点想吃山下卖的八珍面,等考完了就立马要钱去吃。
其实不周山作为当今修仙界第一宗门,弟子下山降妖伏鬼报仇是很丰厚的,只不过他太能吃,那点钱完全不够他吃饭的。仔细算来他这么些年一直在外倒贴钱打工,怪不得小白说爹爹提起他就气的歪歪叫。
白隐远远瞧见队伍首端的商扶砚,走过去问道:“师兄,你的伤好一点了吗?”
这两日没少上门找人,但商扶砚不是在睡觉就是下山去了,他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商扶砚不想和他说话,不咸不淡嗯了声往岳沉谷身边挪了挪。
白隐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就听台阶之上的沧澜仙尊开口了:“本次春考第三项在沧澜塔进行。”
“在场的各位都不是第一次参加春考,规则本尊便不过多赘述了。”
不周山每位长老都有对应的仙塔,此塔由长老灵力堆砌而成,以本门秘阵为庇护,非此长老灵力认证不可进。也是不周山遇袭的第一道防线,外敌入侵除非破塔,不然休想进入山门一步。
历年春考皆是在五座仙塔轮流进行,弟子由长老灵力开路进塔,九层塔每层都有对应的考核,率先登顶者胜。
沧澜仙尊道:“塔中危险重重,本尊和紫烟仙尊一同为各位护行,若有谁遇险无法脱身即刻发信号,切勿强撑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好,随我进塔。”
“师兄,你要加油啊。”岳沉谷万分宝贝地摸了摸腰间的信号烟火,这塔里变态妖鬼太多,想要登顶难如登天,他最好一年的成绩也才堪堪登到七层,是不指望拿这个第一了,“师弟会一直等你的。”
“你拿下魁首出来后师弟请你吃饭庆祝。”他眨眨眼,怪笑着补充,“但是师弟最多请你吃三碗八珍面,多的请不起。”
商扶砚听出了他话里的调侃,毫不犹豫给了他一个肘击:“你嘲笑我。”不过商大首席听他提起八珍面,还是被勾起了馋虫,悄悄咬了下柔软的唇肉。
岳沉谷捂住胸口:“哪能啊,你可是我最敬重的大师兄。”
韩玄一行人路过留了声嗤笑,岳沉谷听得来火,冲着他的背影比划拳头,小声说:“师兄,这次在沧澜塔,沧澜仙尊该不会给他徒弟开小灶吧?”
毕竟每年春考成绩问月殿都按着沧澜殿打,沧澜仙尊心有不甘动些手脚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商扶砚晃荡两下耳朵上的坠子,轻哼一声:“开百八十个小灶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不和你说了,我去登塔了。”他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转向两位师弟,语气颇有些憋屈,“我给你们开路,你们和我一块登塔。”
商扶砚这点憋屈争对的是白隐。
登塔考核在规则上是允许互帮互助的,故而在原著中主角攻带着体弱的主角受连登了八层塔,最后甚至在把登顶的机会给了他。因为白隐身体原因,在门内没少遭笑,主角攻便让出了魁首的位置,一举扭转了白隐在仙门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