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用翅膀给人捶肩,哄道:【阿彩不要委屈,你带着他登塔就好,不用让位置给他也是有任务进度的哦。】
【嗯,谢谢小九九。】商扶砚垂着脑袋,看着连翘着的一撮呆毛都失去了活力。
但这没影响商首席拔剑的速度,甚至因为带了火气杀得更快。岳沉谷体验了把躺赢滋味,目瞪口呆跟在师兄身后连登八层塔,下定决心出去后要把三碗八珍面提到五碗。
“师兄,可以了。”岳沉谷喊停,“带着我们已经影响你了,剩下的一层你自个上去吧,那本来就是你的位置。”
商扶砚甩甩剑上的血回头道:“那你们自己小心,我上去了。”
“嗯,等师兄回来,我请师兄吃饭。”
“好。”
他往九层踏了一步,一把剑便飞跃而至挡住了他的去路。
商扶砚纵身后跃躲开剑气:“韩玄?”
韩玄呼吸急促匆匆而来,这次沧澜仙尊确实给他开了小灶,提前带他过了一遭沧澜塔,但这竟然都未赶在商扶砚前到达八层塔。他抬手召回剑,目光扫过岳沉谷和白隐,心中火气更甚。
往年八层塔的难度只有五位仙尊的首席弟子才能登上,这次难度并未降低,按理来说也是如此。但那两人出现在这里说明商扶砚不仅赶在他前面登塔了,还带着两位师弟上来了,不然会更快!
“商扶砚!”
“做什么?”商扶砚敛起笑意,再次召出陨星。
韩玄已然气得头脑不清明:“你来,我们打过!”
商扶砚睨他一眼:“不打。”
“我管你打不打!沧澜六式,寒潭刺影!”
“问月六式,碎星一剑。”
六式对六式,两道剑气倏地破空,锋芒相接的刹那冲击波呈环状迸发,石块被震起又被剑光斩断成屑。
将将登上八层的其他人猝不及防被飓风扫了一脸,紫烟仙尊座下首席弟子周媛抬袖挡住脸,呸呸吐出几口灰:“你们搞什么?!”
“小周师姐。”商扶砚收起剑,眨巴下眼,“是韩师兄非要和我打,我拒绝了他还对我出剑。”
紫烟仙尊是五大长老唯一的女子,脾气火爆非常无人敢惹,她的首席弟子把她的范儿学了个十成十,小辣椒似地纵横仙门,她手一叉:“韩玄!”
韩玄收起剑别过头。
“这是考核的地方,不是打架的地方,想打架去试炼场打!”
“听到没有!”
韩玄颇有些不服气,小声:“知道了,周师姐。”
商扶砚弯着眼睛甜甜一笑:“谢谢小周师姐。”
周媛脸色好看了不少,也对他笑:“小砚真乖。”
说话间,地面晃荡起来。
周师姐脸说变就变,扭过脑袋:“韩玄,不是让你别动吗?”
韩玄瞪大眼睛,摊开双手无辜道:“我没动。”
地面还在摇晃,甚至越发剧烈,先前被砍碎的小石子都挪了位。
岳沉谷贴墙而站:“这是怎么回事?”
商扶砚也皱起眉,撑住剑稳住身子,他参加了五年的弟子考核从未遇到这种情况。
破风仙尊座下首席大弟子沙辰道:“不会是那两剑给塔劈坏了吧?”
“怎么可能!”韩玄瞪他,“这可是我师尊的沧澜塔,你以为是什么破土破石子搭的啊?”
“那你说怎么回事?”
“都别吵!”
血腥味蔓延开来,浓郁的腥臭味熏得人几欲作呕。震动伴随血腥味蔓延越发剧烈,整个八层几乎成了船只在波涛汹涌的海面晃荡不休。
“呕。”岳沉谷又晕又想吐,“这什么味?不行,呕,我呕,放烟花让仙尊上来看看。”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信号烟花拉响,明亮的火红还未飞出塔,就被一只猩红的巨掌按了下来。
商扶砚警觉拔剑。
那巨掌慢慢在上空显型,幻化成遮天蔽日的鬼影。
周媛瞳孔因惊恐骤缩:“是……是赤鬼!”
“什么?!”
商扶砚只在不周山上呆了五年,并未见到当年在山上作乱的赤鬼究竟长什么样,但他没少听赤鬼大名。
八年前赤鬼夺舍门生作乱,杀不周山弟子百名,和万蛇宫宫主持鞭伤人共称不周山两大劫难。那赤鬼鬼气滔天,遭五大长**同镇压后慌乱逃蹿不见鬼影。众人原以为它早就逃下山去,没成想竟躲进了沧澜塔之中!
周媛当年是亲眼所见赤鬼凶残,绝非他们可以应对。她暗中摸出信号烟花,还没拉响一抹鬼气掠过夺去碾个粉碎。
“完蛋了。”她颤声道,“出不去了。”
商扶砚眉心皱成一团,眼中寒意迸发,五指握紧剑柄作攻击姿态。
那赤鬼再次显出鬼掌,鬼气裹挟着腥臭味不断下压,压得人脊骨发颤,五脏六腑都要碎去。
商扶砚率先持剑格挡,火红的灵力涌出去的瞬间就被鬼掌尽数纳入,未起一丝波澜。众人见状猛然回神,纷纷拔剑,五光十色的剑影交错而过,澎湃的灵力掀起骤雨狂风却没撼动赤鬼分毫。
反倒是那腥臭的鬼手不断逼迫着他们的生存空间。白隐早已支撑不住汗如雨下,身形摇摇欲坠。岳沉谷状态也不好,浑身抖如筛糠。
商扶砚足尖轻点破开阻力提剑而上,冷声道:“问月十二式,九天摘月。”
无数弯月剑影凭空而出迷花双眸,弯月淬火飞速转开,齐齐嵌入赤鬼体内炸开来。血雾弥散,在塔中盘旋,再次幻化成赤鬼的模样。
商扶砚单膝跪地杵着剑,问月十二式已经是整个不周山最强的攻击剑式,这样都只能将将打散赤鬼的鬼气。
他一招不成退开来,其余人挥剑而出,竟是连血雾都未打散开来。
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商扶砚的晶亮的眸,缀下斑驳的光影,血雾弥漫间那抹淡影愈发诡谲,衬得少年的面颊绮丽非常。他紧紧咬住唇尝到了丝丝铁锈味,白皙的指尖也在不住发颤。
赤鬼似乎也察觉到他是这群少年中最具有威胁的一个,手指一挥鬼气纷至沓来。
商扶砚挥剑打散一缕又一缕袭来,他耗损了大半灵力躲闪不及被打了实在。胸前登时一绞,疼得他右膝猛地砸向地面。
又一记直击门面的袭来,他眼前白光一闪,竟是岳沉谷飞身上前用剑替他挡开这一击:“师兄,我,我给你撑住,你快跑吧。”
他倏然一愣。
岳沉谷牙齿还在发颤:“你救了我很多回,我也救你一次。”
他咬着牙继续说:“八珍面我不能和你一起吃了,我的私房钱在枕头下,你自己去吃吧,能吃十碗。”
“小砚!”周媛见这边情况不妙拔剑想过来帮他,被赤鬼拨出一缕鬼气紧紧缠住。那鬼气像缠在人身上的绳子,不断收紧之间骨骸断裂的声音响起,逼得人发出一声嘶声力竭的惨叫。
沙辰喊:“周师姐!”
商扶砚眼角一红,心脏痛的要命,让人受不住地躬起背脊。
虽然他的心愿还未完成,但就这样吧。
他猛地抬起头,眼角划开锋利的弧度,黑眸颜色逐渐消浅,染上透亮的鎏金色。
垂下眼帘,声音很低:“岳师弟,八珍面,还是你自己去吃吧。”
“别等我了,我不爱吃八珍面。”商扶砚说。
岳沉谷艰难扭过头,面色苍白如纸:“什……”
只见商扶砚五指收拢攥紧腰饰,胳膊一挥那缠在腰身的骨节便像活过来似的脱落而下,如一条长蛇缠绕飞舞。他运转轻功踏风而起,红衣翻飞如一片赤色流霞划过天边。
少年手腕一抖,长鞭如银蛇破空,空气仿佛撕裂般发出尖锐的啸鸣。
暗绿色的光芒乍起,在他身后凝成一条盘踞的、吐着信子的巨蛇。
“……那是……?”
传闻中的噬灵蛇鞭是何模样早已成了谜团,但唯有一点乃修真界人尽皆知:
噬灵蛇鞭挥舞之际,伴有碧鳞巨蛇腾空而起。
“……噬灵蛇鞭?!”
“噬灵蛇鞭?那不是万蛇宫最强神器吗?他怎么会有??!”
商扶砚手中长鞭挥舞, 身后的巨型蛇影随之潜行,张开深渊巨口露出尖锐的獠牙狠狠咬上赤鬼的身形。
顷刻间碧绿毒气裹挟着强烈的妖力尽数灌入鬼身。
他腕骨扭转用鞭身缠住赤鬼,碧绿蛇身也盘旋其上将鬼影紧紧缠绕。
“破!”
商扶砚眉梢挂霜, 腕间一振 , 鞭梢骤然收紧, 勒得赤鬼鬼影翻涌。它在束缚间奋力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开蛇身, 一声狠厉的咆哮过后, 猩红的鬼气暴涨。
红衣少年扬鞭而起, 翻腾的妖气竟直接冲破的八层塔顶,直捣塔尖。
那赤鬼想冲出塔顶逃脱,凝集全身鬼气向上奔驰,商扶砚被这股猛力拽得飞跃而上,发带飘扬如红霞流光, 红衣猎猎似空中盘旋的枫叶。
“师兄!”岳沉谷尚未从眼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喊道:“小心啊!”
“我没事。”
商扶砚脚蹬墙面稳住身形扯鞭, 仰头淡声道:“我不和你玩了。”
“收势!”
碧鳞蛇得令迅速收紧身体,蛇头高仰猛地下压将赤鬼撕了个粉碎。
漫天灰尘迷花人眼,商扶砚修长的身形缓缓下落站在蛇头之上,他手中垂落的长鞭还缠绕着丝丝猩红的鬼气, 鎏金色的瞳孔成了昏沉的沧澜塔中唯一的亮色, 绚丽又诡谲。
周媛艰难地睁开眼,望向那一抹金, 轻声道:“……你是, 是……”
“是万蛇宫的妖!”
沧澜仙尊在塔中显出身形, 方才那震天撼地的妖力冲飞九层塔中的灵力旗。春考试炼中,拔下灵力旗的弟子视为率先登塔的胜者,他本是来宣布考核结束, 没成想看见这么惊骇的一幕。
他拔剑直指:“说,隐去妖形进不周山有何目的?”
商扶砚跳下蛇头收起长鞭,直愣愣看过去:“我在这只当不周山弟子,没有任何目的。”
“不知死活。”
沧澜仙尊眉头一竖便要出剑,几道身形挡了上来,周媛匆匆道:“长老手下留情,这其中兴许有什么误会!”
岳沉谷张开双臂,道:“长老!师兄,师兄是问月仙尊座下首席,若要问罪,也,也应当由问月仙尊来。”
随沧澜仙尊而来的紫烟仙尊美目轻皱,挥了挥手:“小媛,让开。”
“师尊!”
“让开!”
沧澜剑重重杵向地面,激起圈圈灵力震荡,沧澜仙尊怒喝道:“我看你们都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忘记万蛇宫是什么地方了!又对我们不周山做过什么事!”
那年万蛇宫宫主搅黄的仙门大门正是在不周山举办,屠杀的修士也远远不止传言中三百名,那日尸体层层交叠,山门血流成河。浓重的血腥味经久不散,似一场没有尽头的梦魇,里头只有血泪和痛彻心扉的哀嚎。
“你们以为他那手上的蛇鞭是什么小孩子的玩意?”
噬灵蛇鞭汇聚了历代最强蛇妖的妖力组合而成,说一句噬灵吞血都是轻的,毕竟那位宫主就是拿着这鞭子突出重重包围,重伤三位长老扬长而去。修真界同万蛇宫不共戴天之仇便自此结下。
“你们又以为万蛇宫什么人都能使用噬灵蛇鞭?”沧澜仙尊指向红衣少年,“他是万蛇宫的现任宫主!”
“什么?!”众人不可置信回头。
商扶砚握住长鞭的手指动了动,浓黑的睫毛垂下遮住眼帘。
“妖孽!还不伏诛!”
“我……”商扶砚嘴唇轻动,未来得及说一句话,泛着金光的仙绳便迎面而来,缠住了他的身体。
那是锁妖绳,顾名思义是修士们为对付妖怪制成的仙锁,只要被此绳束缚的妖便如烈焰灼烧般痛苦。
商扶砚面色一白,膝盖失了支撑的力道砸向地面。噬灵蛇鞭也无力坠掉在地,被紫烟仙尊抽走用阵法笼罩。
嵌入身体的仙绳似淬火的刃,火舌舔过的巨痛浸入每一寸肌肤,让他背脊都在颤抖,豆大的汗珠自额头坠落,滴落在纤长的睫毛上沁湿清亮的眼珠。
怎么会这么痛。
他的鳞片真的要坏掉了。
他再也不漂亮了。
“大师兄……”岳沉谷手忙脚乱爬过去,“大师兄!”
商扶砚眼眸瞬间失去色彩,失焦般地涣散着,他僵硬地看着眼前的人,如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岳沉谷终于知道那句“你自己去吃吧”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商扶砚知道,一旦用了噬灵蛇鞭他就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了。
他就知道,大师兄这么爱吃,怎么会放弃下山吃东西的机会。
“长老!”岳沉谷胡乱去扯仙绳,手抖的不成样子:“你不能这样的!!就算大师兄是妖,也该由问月仙尊问罪!你不能不问他就擅自处罚大师兄!”
他确实很怕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万蛇宫,但是如果无数次救他于水火中的大师兄是万蛇宫的宫主,那商扶砚就仅仅只是他的大师兄。
“一切危害不周山安全的不稳定因素,我都有权力斩除。”
“沧澜十二式,碧波横断!”
商扶砚还是一条十岁小小蛇时,最爱在万蛇宫各位长老手上爬。他在宫里,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夸,就连在手指间缠绕爬行也会被长老们赞不绝口。
夸他的鳞片漂亮。
夸他的身体灵活。
夸他是万蛇宫最聪明的小蛇。
外人恐惧的万蛇宫中其实蛇的数量不多,故而他只能和长老们玩,除此之外就只有年龄同他最为相近的小黑小白。小黑小白和他的品种不一样,哪怕他们只比商扶砚大区区百岁,身形却大了五倍不止,那时候他最爱盘在小黑小白身上睡觉。
他很喜欢万蛇宫,对他来说那不只是蛇妖一族的休憩地,也是他的家。
等到商扶砚稍微长大了些,他便生出许多疑惑。为什么宫里只有这么些蛇,为什么他们又从来不能出宫去。
他曾透过黑墨石雕砌的宫门往外面看,看见翠绿的草、鲜妍的花和潺潺溪流。阳光坠洒在地面像跃动的光点,给整个世界笼上一片灿芒。虽然蛇晒不得太阳,但他还是喜欢日光,那像他眼睛的颜色。
也不可控的对外界的世界生出了向往。
商扶砚心里揣了这件事,盘在小黑小白睡觉的睡觉的时候便问他们:“你们出过宫门吗?”
小黑摇摇脑袋,道:“没有,宫主有令,不可随意出宫。”
小白问:“怎么了,殿下想出宫看看吗?”
他没答,反问:“你们不想吗?”
小黑小白如实点点头。
那时他爹爹在闭关,商扶砚便去找了疼爱他的长老,问:“长老爷爷,为什么我们不能出宫去?”
长老用手拖住他,戳戳他的小蛇脑袋,说:“因为我们和外面的人闹了矛盾。”
血洗不周山的万蛇宫宫主是他的爷爷,那年宫主夫人被修士所伤受了重伤不治而亡,悲痛之下的宫主提鞭子打上了不周山,本想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可架不住滔天的怒火,他没收住手,走火入魔般屠杀修士五百余人。
事后他便选择了自爆而亡追寻妻子而去。
自此拉开了万蛇宫和修真界对抗的帷幕。
凡万蛇宫蛇妖出宫,稍不注意暴露了身份便会遭到修士猎杀,哪怕他们什么也没做,也会被打上“狠毒”的印象被猎杀。蛇妖自然不会任人宰割坐以待毙,双方你杀我我杀你,梁子越结越深,最后万蛇宫竟然演变成了整个修真界的公敌。
为了停下这次长达千年的敌对,他的父亲选择关闭宫门,便有了当今修真界所说的万蛇宫已销声匿迹百年之久。
商扶砚听完在长老掌心趴在闷闷不乐好一会,道:“我们不能改变他们的印象,和他们交朋友吗?”
“傻殿下,哪有这么容易。”长老道,“有前宫主的威慑在,他们永远会惧怕我们,永远会忌惮我们。”
“可是长老爷爷,我不想这样。我想让万蛇宫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让大家都能感受外界的光彩,而不是永远囚在这一方天地。”
长老玩笑道:“怎么,我们殿下是想用一己之力扭转万蛇宫的风评?”
商扶砚眨眨灿金色的眼睛,认真道:“那我就去这么做好了。”
那天起他便努力修炼,成了万蛇宫最早化形的小蛇。
化作人形的那一天他便从万蛇宫溜出去了,那时候他的想法有几分孩子气的天真,他想做修真界最好的修士,最厉害的修士,为人敬仰的修士。
等那天他便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万蛇宫不是和传闻中的那般凶残。
然后带着族人,重新沐浴在外界的光彩下。
“铮——”
强烈的剑光并未落在商扶砚身上,眼前出现两道黑白身影。
他迷茫地眨眨眼:“小黑……小白……你们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