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副作品起初不过是当年帮富商朋友画下的画,而今随意放在那里而已,他没想过会引起这么大的争议,更没想到华誉逢会挺身而出。
此刻,涟昙樾的手机震动,是华誉逢打来的电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
“涟涟,你在哪?”华誉逢急切。
涟昙樾招手:“我看到你了,就在不远处。”
华誉逢愣了愣,随即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很快发现了涟昙樾的身影。他挂断电话,快步朝涟昙樾走去。
“你怎么躲在这儿啊?”华誉逢走到涟昙樾面前,笑着问。
涟昙樾耸耸肩:“我就是看看热闹,没想到你会直接把作品买下来。其实这画……卖不卖真没关系。”
“有关系,非常有关系。”华誉逢一脸郑重地看着他。看到那些评论家对他的作品指指点点,各种贬低的时候,他就一肚子气。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当它有意义好了。”涟昙樾无奈地笑了笑,算是妥协。
“话说回来,你下一场展览定在什么时候开展?”华誉逢兴致勃勃地追问。
涟昙樾瞥了他一眼,调侃道:“还早着呢,你怎么比我这个创作者还心急?”
说着,涟昙樾的目光悠悠地投向四周陈列的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作品。这些作品或张扬绚烂,或内敛含蓄,此刻整齐排列在展厅之中,每一件旁边都清清楚楚地标着价格。
涟昙樾信步向前,路过被众人环绕着的富商一家。周围人那些谄媚赞美的话语,轻飘飘地飘过他的耳畔。
艺术,早已成为了商品,被明码标价。那么人呢……涟昙樾心中暗自思忖,在这物欲横流的现实里,人又何尝不像这些被标价的艺术品,或多或少地被世俗的价值衡量着。
他对于富商来说是一件已经过时,丧失价值的商品。
富商要创造一件新的商品。
但“未出售”此时对于富商来说是一件有待品鉴、估价的特殊“商品”。
顺带被纳入了世俗价值评判的体系之中。
信封有些陈旧,边角微微磨损,似乎历经了不少辗转。
他轻轻拆开信封,抽出信纸,上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先看看世界,再判断自己。”
看完这句话,涟枫榆愣了片刻,随后下意识地往信封里探去,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卡片——是一张银行卡。他将卡取出,发现旁边还附着一张小小的便签,上面写着密码,正是他的生日。
涟枫榆拿着那张卡轻嗤一声。
他还记得,当年涟昙樾烧掉那间画室的模样。熊熊烈火在画室中肆虐,火舌疯狂地舔舐着一切,将那些曾经承载着梦想与热爱的画作、画具都吞噬其中。而他,就在那火光映照下,决然地转身,离开。
那时的涟枫榆,小小的身子扒在门后,眼睛一眨不眨地偷看。他看着那冲天的火光,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渐行渐远,十分不解。
思绪被拉回现实,涟枫榆的视线缓缓落在沙发上抽着雪茄,正和人打着电话的父亲身上。父亲脸上挂着那副永远不变的商人式笑容,对着电话那头滔滔不绝地谈着生意。
这个家、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用来谋取利益的工具。
在这一刻,涟枫榆觉得自己与父亲之间的距离无比遥远,远到好像身处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涟枫榆踏入西藏的那一刻,就像一脚踩进了一本荒诞又真实的生活巨著里。
头顶那片天空,蓝得凶狠,这天空和云朵,组合得如此不讲道理,却又理所当然得让人没法反驳。阳光砸下来,热辣又直白,根本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就这么不由分说地把一切都照得透亮。
远处的雪山,冷硬得像生活里那些无法撼动的难题。它们沉默地戳在那儿,山顶的雪终年不化,像是戴了顶永远摘不掉的白色高帽。冰川从山上蜿蜒而下,泛着诡异的蓝光,那光冷冽得能把人的目光都冻住。
看着这些雪山,涟枫榆心里清楚,有些东西,生来就是让人仰望,让人敬畏,无论你怎么努力,都难以触及。
草原倒是温柔些,软塌塌地铺在大地上。野花乱七八糟地开着,牦牛和绵羊慢悠悠地晃荡着,嚼着草,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仔细瞧,又能从它们眼睛里看出点什么,好像藏着这片草原千年不变的秘密。
湖泊像是大地的眼睛,深邃又莫测。羊卓雍错的湖水,颜色变得比人心还快,风一吹,波光粼粼的,像是无数只眼睛在眨呀眨。纳木错安静得不像话,湖面平得像面镜子,把天空、雪山都倒映进去,分不出哪儿是天,哪儿是地,哪儿是现实,哪儿是虚幻。
布达拉宫屹立红山之巅,见证着无数的生死离别、兴衰荣辱。墙壁上的壁画,色彩斑驳,人物扭曲又生动,讲着那些遥远又模糊的故事。佛像端坐在那里,眼神悲悯,可涟枫榆却觉得,那悲悯里透着股子看透一切的冷漠。
大昭寺庄严肃穆,信徒虔诚,信念如焰,磕着长头,身体一次次重重地砸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声音像是在叩问大地,又像是在叩问自己的灵魂。
在西藏的这些日子,涟枫榆觉得自己像是被生活拎起来,狠狠地摔在了这片土地上。这里的风景,没有一丝一毫的粉饰,残酷又美丽,真实得让人害怕,却又忍不住沉沦。
他就站在这水天交接之处,孤独得如同天地间唯一的幸存者。过往的回忆此刻都变得模糊不清,如同这水天之间混沌的边界。
在这漫长的一刻,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时间遗忘的一粒尘埃,悬浮在这茫茫宇宙之中,无依无靠。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湖水的腥味,每一个念头都被天空的空旷所吞噬。
终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这水天一色的寂静中,他已无处可逃,只能迎着未知,决然地做出了选择。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好像听到了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清脆而又决绝。随后,一阵风呼啸而过,吹乱了他的衣衫,也吹散了那一丝萦绕在心头的犹豫。
他望着远方,水天依旧茫茫。
——"2026.6.X西藏,涟枫榆。”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涟昙樾的书桌上,映照着一封静静躺在那里的信件。寄件人正是涟枫榆。
涟昙樾伸手拿起信件,轻轻拆开。展开信纸,入目的却是一片空白,不见任何字迹。他先是一愣,随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轻声笑骂道:“这小子,又在搞什么鬼把戏。”
除此之外,送来的还有一张精致的婚礼请柬。封面上周围环绕着细腻的花纹。
涟昙樾打开请柬,看到邀请人正是Yagnis,邀请他担任婚礼的证婚人。
在城市边缘一座静谧的教堂里,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洒下如梦似幻的光影。这里,正举行一场与众不同的婚礼。
四周长椅上,朋友们安静地坐着。Yagnis身着一袭洁白无瑕的鱼尾婚纱,蕾丝裙摆轻轻摇曳,美丽而典雅。她微垂眼睑,神情宁静。
“Yagnis今天真美!”罗心溪双手合十,轻声赞叹。“能力又强,人又漂亮,真想象不到她这样的人也会结婚。”
苏睿点头附和:“是啊,出乎意料。”
华誉逢翘着腿,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静静看着。文优也专注地凝视着前方。
涟昙樾站在前方,神色庄重。他的身影在教堂的光影中显得愈发修长。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教堂的穹顶下回荡,带着神圣感,开始宣读证词:“In this sacred place,the boundaries of time and space blur.We gather here to witness a union that transcends the mundane.(在这神圣之地,时空界限模糊。我们齐聚,见证一场超脱世俗的结合。)”
“People often regard marriage as the blending of two souls and mutual support in the mortal world.In the past years,we have searched in the vast crowd,longing for the recognition,love,and sense of security from others.But Yagnis,you have found the real treasure deep within your heart-the independent,complete,and lovable self.Today,in this sacred hall,you make a solemn vow to yourself,which is the highest praise for your self-worth.(世人常把婚姻看作两人灵魂的交融,尘世里的相互支撑。过往岁月,我们于人海中寻觅,渴望他人的认可、关爱与安全感。但Yagnis,你在内心深处找到了真正的珍宝——那个独立、完整且值得深爱的自己。今日,在这神圣殿堂,你与自己立下庄重誓言,这是对自我价值的至高礼赞。)”
“You understand that the longest and most loyal companionship in the world comes from your inner self.This brave act of yours proclaims to the world that loving oneself is the starting point of a lifelong romance.May this love be like the evergreen pine trees outside the church,enduring wind and rain and never withering.This engagement with yourself has nothing to do with deadlines or conditions,only pure love and commitment.(你明白,世间最长久、忠诚的陪伴,来自内心的自己。你这勇敢之举向世界宣告: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起点。愿这份爱,如教堂外常青松柏,历经风雨,永不衰败。这份与自己的婚约,无关期限条件,唯有纯粹的爱与承诺。)”
听到此处,沃克利眼眶泛红,抬手擦泪:“小姐……”
罗秉烛轻拍他肩膀安慰:“别哭了。”
许轶黎眼睛都不眨,惊叹:“哇塞。”暗自鼓掌。
Yagnis微微仰头,目光与涟昙樾交汇,脸上绽出一抹灿烂笑容,娓娓回应:“In the past years,I wandered like a drifter for a long time.I shuttled through the bustling crowds but couldn't find a place to call home in the noisy prosperity.When alone in the silent solitude,after enduring long nights,I still hadn't found the true meaning of love.(往昔岁月,我如漂泊者徘徊许久。穿梭于繁华喧嚣,置身热闹人群,却难寻心之归处;独处于寂静孤独,熬过漫漫黑夜,仍未觅得爱的真义。)”
“Now I understand that true fulfillment doesn't lie in seeking externally but in finding peace within.Today,I enter this wedding hall with myself.(如今我懂了,真正圆满不在向外追寻,而在内心找到安宁。今天,我与自己走进这婚姻殿堂。)”
“I promise that no matter what the future holds,I will tenderly care for myself.When sad,I'll wipe away my own tears;when lost,I'll guide myself.I will cherish every dream and desire in my heart.This wedding of mine with myself is a celebration of life and a deep embrace with my soul.From this moment on,I will walk hand in hand with myself in the name of love.(我承诺,无论未来如何,都将温柔呵护自己。悲伤时,为自己拭去泪水;迷茫时,为自己指引方向。我会珍视内心的每一份梦想与渴望。我与自己的这场婚礼,是对生命的礼赞,是与灵魂的深度相拥。从此刻起,我将以爱之名,与自己携手同行。)”
涟昙樾目光诚挚,缓缓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At this moment,each of us here is fortunate to be a witness to this extraordinary journey.Let us all pray together that this deep love for her can accompany Yagnis through every dawn and dusk,engraving eternal beauty in the long river of life.(此刻,我们在座的每一位,都有幸成为这段非凡历程的见证者。让我们共同祈愿,这份对她的深情厚爱,能伴随Yagnis走过每一个晨曦与黄昏,在生命的长河中镌刻下永恒的美好。)”
仪式圆满落下帷幕,大家纷纷起身,刹那间,教堂内掌声雷动。
紧接着,大家自然而然地围聚在一起准备合照留念。镜头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将这难忘的时刻永远定格。
而当这张照片发布之后,在评论区里,有人发出一连串叫苦不迭的声音:“都背着我在外面玩得这么开心是吧!”话语里虽是佯装抱怨,却也不难听出其中的羡慕与亲昵。
众人来到了高楼的露天阳台。轻柔的晚风拂过,带来丝丝凉爽。
Yagnis静静地靠在栏杆边,微微低头,目光落在手指上那枚精致的戒指上,在灯光的映照下,戒指散发着柔和且迷人的光芒。
“好看吧。”她问道。
“好看。”涟昙樾微微颔首,目光从戒指移到Yagnis脸上,此时霞光为她的脸庞镀上一层柔和光晕,让她美得如梦似幻。“很衬你。”
Yagnis轻轻转动手指,缓缓开口:“以前我总觉得,爱应该是别人给予的,是从外界获取的温暖。于是我努力迎合,拼命付出,试图抓住那些缥缈的爱意,可内心始终有空缺。”
涟昙樾静静地听着,风轻轻拂过,撩动着他的发丝。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真正的爱首先要源于自己。当我开始正视自己的需求,接纳全部的自己,那种由内而外的满足感是前所未有的。”Yagnis抬起头,望向远方的天际,晚霞如锦。“爱自己才是一切美好的开端。只有先学会爱自己,才能更好地去爱这个世界,去接纳他人的爱。”
涟昙樾动容地看着Yagnis,喉间有些发紧。他视线落在远处那个正拿着香槟与旁人谈笑风生的华誉逢身上,对方脸上挂着一贯洒脱不羁的笑容,举手投足间尽显随性。
华誉逢正和身边的人交谈着,手中摇晃着香槟杯,不经意间察觉到涟昙樾投来的目光。他微微挑眉,嘴角勾起笑,举起香槟向这边示意。
风轻轻吹过,在这高楼之上,他们好似站在世界中心。
悉尼郊外,似是上帝挥毫泼墨绘就的画卷。广袤草原随风轻摆。远处山峦起伏,与蓝天相融,山尖积雪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澄澈湖泊倒映万物,天鹅游弋,泛起层层涟漪。
华誉逢稳稳地握着方向盘,汽车在蜿蜒的公路上疾驰,两旁的景色如幻灯片般快速向后掠去。坐在副驾的涟昙樾则静静地望着窗外,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然而,变故突如其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车身猛地一震,车胎爆了。华誉逢赶忙将车稳稳地停靠在路边,两人无奈地看着瘪下去的轮胎。华誉逢拿出手机打电话报修。
涟昙樾望向车外那无尽的美景,提议道:“我们走回去吧。”
华誉逢微微点头,应了声:“行。”
于是,两人并肩踏上了返程之路。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
不知走了多久,涟昙樾的脚步渐渐变得沉重起来。华誉逢察觉到了他的疲惫,停下脚步:“累了吧,我背你。”说着,便缓缓蹲了下来。
涟昙樾没有推辞,轻轻地趴在他的背上。华誉逢稳稳地站起身,背着他继续在马路上前行。
涟昙樾微微仰头,目光有些迷离地望向远方,缓缓说道:“我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她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在我心里,她是我的亲人,是最亲近的家人。”
他顿了顿,喉结微微滚动,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今天看到她结婚,那么美丽,那么幸福,心里有种特别复杂的感觉。我的居然妹妹结婚了哈哈哈哈,我还是她的证婚人。”
华誉逢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用稳健的步伐传递着无声的陪伴。
涟昙樾接着说道:“其实,在看到她站在那里举行这场特别婚礼的时候,我心里有很多感触。我从未想过,一个人可以如此勇敢地去爱自己。这场婚礼,与其说是她与爱人的结合,不如说是她与过去的自己和解,与全新的生活相拥。”
华誉逢轻声问道:“那你呢,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光了吗?”
涟昙樾微微收紧手臂,靠在华誉逢的背上,轻声笑道:“你猜。”
余晖洒在他们身上,为他们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暖黄的光晕。他们就这样在这如梦如幻的景色中,一步一步走着归途。
夜幕笼罩,沉入梦乡。
梦中,一片如梦似幻的昙花田映入眼帘。皎洁的月光倾洒而下,为昙花镀上一层银白的光辉,花瓣莹润如玉,薄如蝉翼,在微风中轻轻颤动,散发出清幽的香气。
朦胧间,有个人影静静伫立在昙花丛中。华誉逢的心莫名一动,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人走去。随着距离的拉近,熟悉的面容逐渐清晰——是涟昙樾。
此刻的涟昙樾,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而这花田盛开的花却不及他万一。
“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机会去了解对方。”涟昙樾的声音在静谧的昙花田中回荡,“华誉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华誉逢刚要张口回应,一阵笑声逸出嘴角,刹那间,他从梦境中苏醒过来。
华誉逢不悦轻“啧”一声。
华誉逢从梦境的余韵里坐起身,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一小块光。他指尖悬在输入框上,犹豫了半晌,才敲下一行字:“现在在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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