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内阵雨(顺颂商祺)

“如果只看发展方向，甘潮最符合我的风格和规划。赵权于我有知遇之恩，所以之前我完全没考虑过其他公司。”闻杨信任许见深，所以把自己的顾虑和盘托出，就像前两天许见深对他做的那样，“而且，赵权上午刚找过我，说……”
闻杨顿了顿：“甘潮签署过对赌协议，那笔钱，也有他的一份。”
许见深难以置信：“他不是只负责音乐监制吗？怎么还参与这些？”
“我也不明白。”闻杨握紧拳头，“但他刚贷款买完房，还有孩子要出世。要是对赌输了，他的钱……”
闻杨没有再往下说，但许见深听懂了。
赵权当初把闻杨从学校挖掘出来，赞赏他的天分，给他曝光的机会。
甘潮最近的新人都没起色，陆非晚又要离开。而闻杨的电影宣传曲马上进入宣发期，是目前最有潜力的新人。
如果连闻杨都走掉，情况会非常危急。
赵权把自己的处境跟公司的处境混为一谈，就算是挟恩图报，倒也合情合理。
许见深想了想，问：“既然这样，你是决定要帮赵权？”
闻杨点点头：“是想的……但，陆非晚曾经是甘潮的顶梁柱。”
如今顶梁柱要走，还公开说不续约、不去《新唱》，明摆着就是不想让新来的人好过。谁在这个节骨眼去甘潮，谁就成了靶子。
许见深知道闻杨主意正，重情义，无论于理于情，甘潮几乎都是必去的选择。
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许见深认真听完，有点头疼地说：“如果是我以前，可能会建议你把各种因素拆开赋分，用量化的方式做出最有利你的选择。”
闻杨已经将食物和保温盒都收拾干净，擦好手指，握住许见深的手腕：“那现在呢？”
“现在，我听你的描述，就知道这个分数不会很客观。”许见深这样评价道。
闻杨一直觉得自己不算不理智的人，奇怪地指向自己：“我吗？”
许见深轻轻“嗯”了下，弯起嘴角说：“你可能没注意，在提到‘规划’和‘知遇之恩’的时候，你的拳头都松开了。”
闻杨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左手，手指无力地蜷缩了一下。
许见深反手在他掌心摩挲，建议道：“去找赵权聊聊吧。我跟他打过交道，这个人性子软是软了点，但值得深交。”
许见深一直信奉边界哲学，即便是再亲密的人，也不会轻易在大事上给出选择建议。一来是他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替别人做决定，二来是怕被劝人将来后悔。
所以闻杨听到许见深的建议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不过，你记得好好看合同，一些底线问题可以写进补充协议里。”许见深微信给闻杨推了个名片，“如果你拿不准，我认识这位律师，很有名。需要的话，可以让他把把关。”
闻杨愣了会，抬头看百叶帘关得严实，便走到许见深背后，弯腰环抱住他的脖子，脸颊在对方的脸上蹭蹭：“你真好。”
“作为你的男朋友，我只是想，你可以尽管做想做的事。”许见深思考了一会才开口，说完又停顿，导致闻杨以为他还有话没说完。
“那作为别的呢？”闻杨问。
“没法作为别的。”许见深偏过头，在他的鼻子上点了点，说，“我只能是你的男朋友。”
短短两句话，说得闻杨心花怒放。如果他有尾巴，这个时候应该会摇得比窗外树枝还起劲。
“知道了。”闻杨轻吻许见深的指腹，“谢谢，男朋友。”
闻杨离开兖港后，先是找许见深的推荐的律师捋了一遍合同，拟好补充协议后，径直去甘潮，找到赵权。
这次开篇没有太多寒暄，可能是有太多前情在先，二人的态度都公事公办了不少，不再像往常那样，带有校园时期一拍即合的滤镜。
闻杨手中拿着一沓纸，在赵权面前坐下，缓缓开口：“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和公司要押注在我身上。”
“你的宣传曲马上就要发行了。星楽制作的电影，又是贴片播放，热度不会差。”赵权真诚地回答，“老实说，虽然是我牵的线，但我真没想到你能拿下星楽的机会。”
毕竟是多少老牌知名艺人都争抢的机会，谁也没料到，星楽居然会把唱作都交给一个刚毕业的新人。
闻杨明白公司的算盘，也明白赵权的苦衷，他叹口气说：“你们想让我接替陆非晚，复刻他的路，救你们于水火。但是，赵总监，我不是他。”
赵权愣了下，这话说得太不留情面，他没法接。
“我有两个条件。”闻杨身体前倾，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富有侵略性，“第一，我要自主权，无论是社交网络，还是做歌。第二，不能拿我的私人生活炒作，无论是我的爱人，还是朋友。”
赵权有些为难地看了眼手机屏幕——对面正在跟闫浩宇连线，现在屏幕上闪了一下，跳出来两个字：[可以。]
赵权这才松口气，点点头说：“没问题。”
“光说没有用，白纸黑字，我拟好了。”闻杨将面前的纸摞推向赵权，“补充协议，真想签我的话，请查收。”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都在心疼和保护彼此啦

第61章 我帮你骂回去
陆非晚那篇声明很快删除，没能引起更大的波澜，但毕竟他粉丝量摆在那儿，甘潮的官方号下还是被粉丝维权声占领。
甘潮的运营已经被骂习惯了，但凡干这行就没有不被骂的。登上账号后，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略过未读消息999＋，开始新建帖子。
[@甘潮文化：欢迎@闻杨加入甘潮。终于等到你/亲吻]
帖子的配图是正在弹吉他的手，右边则是姓名和代表作介绍。
闻杨的账号从留学时就开了，因为几次小有出圈的舞台，粉丝积攒了小十万。
账号更新频率不高，一开始只是分享一些创作心得，或参加学校音乐节的不露脸视频，回国后逐渐开始更新日常小事或段子，跟其他歌手账号里清一色的广告比起来，多了几分“活人感”。
甘潮的官宣一发，账号粉丝量激增，来看笑话的居多，评论区清一色都是冷嘲热讽。
[@陆非晚分手快乐：让你告黑你不告，官宣倒是快！@甘潮文化趁早倒闭！！！]
[@小陆小陆：晚哥前脚发文，你后脚招人？？经纪人换了吗？宣发加了吗？新专拍了吗？少拿你爹赚的钱养小白脸哈，我会一直一直一直监视你！]
[@天行健君子：笑死个人，新签的人连十万粉都不到，甘潮还拿他当个宝。还好晚哥走得早，美美走花路留裱子配狗咯/眨眼]
[@鹿人家：这人谁啊？听都没听过，甘潮是真凉了。怎么什么人都敢签？]
[@鲁任一：那个，纯路人，小哥哥是伯克利毕业，在国内外已经留下过一点点舞台，写的歌也非常好听，大家感兴趣可以去听听。]
[@小陆小陆：下场无路人，望周知！！装货，跟你蒸煮一样。]
[@小陆小陆：楼上收了多少钱？拉群带我赚一个。]
[@留六刘：只要张了嘴全世界都吻了上来，有些人别太爱男了我说。]
[@狗闫还钱：别说了，倒闭！闫浩宇滚蛋！]
许见深难得偷闲，刷这些评论花了好一会。
基本上都是陆非晚的粉丝在挖苦和辱骂，甚至有人摸到闻杨的账号下面，评论乃至私信骂他。数量太庞大，以至于少有的几个正常帖子都被埋了下去。
有个营销号不知道从哪里转载了闻杨在livehouse演出的视频，画质不太好，只能勉强看清正脸。即便如此，从中还是能看出来台风和唱功可圈可点。
视频中有一束追光，光落在浅色的头发上，让他的四周仿佛都镀上光晕。
[@攒一袋星星：诶？原来闻杨就是这个金发小哥啊？]
[@南风七七起：感觉台风还不错诶，不确定，再看看。]
许见深一条一条翻阅着，好不容易找到这几条正常评论，用小号气鼓鼓地给它们点赞和转发，想想看还是不够，又注册了三个新账号，开始挨个多次转发和点赞。
闻杨回家时不见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个口罩，甘潮的签约目前看来，对他似乎影响不大。
许见深特意早早回家，听到门响，就去门边迎接他。
闻杨手上提着两个纸袋，说：“刚经过餐厅，想起你爱吃他家牛排，就买回来了。”
“这么好？”许见深接过袋子挂在手臂上，双手捧着闻杨的脸，“让我看看是谁家小朋友这么好？”
闻杨被他逗笑：“你家的。”
许见深将牛排摆好盘，点好蜡烛，把客厅灯光调到最暗，坐在餐桌前，等闻杨洗手回来。
今天买了很多热菜，挨个拆开放好，颇有完美晚餐的仪式感。
闻杨回到餐桌前，看到摇曳的烛光和白衣黑发的许见深，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累吗？”许见深如常地摸摸闻杨脑袋，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我看今儿你给我发的录音视频，都特热闹。”
闻杨摇摇头，说“不累”，像给领导汇报似的：“今天录了五个小时的音，伴奏编曲也做完了，唯一的遗憾是许总今天没档期，没法编混同期。”
许见深笑着嗔怪他“叫谁许总”，解释道：“最近都在做风闻的曲子，没空棚给你录，只能让你去别的棚啦，对不起啊。”
闻杨皱了下鼻子，举手道：“那我想吃东西。”
许见深奇怪道：“又没不让你吃。”
闻杨仍旧直直举着：“报告，想让许总喂我。”
许见深噗嗤笑出声，无奈地弹他脑门上，轻轻说：“自己动手。”
闻杨露出略委屈的申请，拿起叉子，嘟嘟囔囔地背过身去。许见深见状，叹口气，切下一块牛肉，举到闻杨嘴边：“行了，张嘴。”
“啊——”闻杨乖乖张开，将肉据为己有，炫耀似的咀嚼起来。
许见深能感受到，今天的闻杨比平日都要跳脱，甚至有些反常，他也能猜出来，这是在消解许见深看到网络舆论后的担忧。
但理解是一回事，担心又是另一回事。
许见深看着闻杨鼓着腮帮子觅食的样子，安静地握住他的手腕。
闻杨愣了一下，回头看他。
“遭受无端的指责，不被理解，这些是很难熬，所以你不用硬抗。”许见深望着闻杨，眼里有温柔而坚定的力量，“看到过分的人，可以反击，也可以愤怒。上次那位律师，处理网络暴力事件也很有经验，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再约他帮忙。”
说着，许见深坐直了，给自己夹了块菜，边吃边说：“而且，我也为你报仇了呢。我用小号骂了很多人，还转发了好多条夸你的微博。”
闻杨鼓起的两颊像气球慢慢瘪下去，他认真地听许见深提议，没有询问为什么许见深看起来如此轻车熟路，而是用力地反握住他的手，问：“那你呢，累吗？”
许见深没理解，眨了眨眼睛。
“不被理解和被攻击的时候，”闻杨坐得与他更近，身体前倾，抬手抚摸许见深的脸颊，“一个人在警局，处理跟踪和威胁的时候，会累吗？”
许见深不知道他是从哪听来的这些事，又是什么时候听来的，要说当时不累肯定是假的，但过去这么久，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已经峰回路转。
许见深摇摇头，温柔又坚定地说：“都过去了。”

当事人可以感叹一句“轻舟已过万重山”，但闻杨只觉得心痛。
如今闻杨经受的言语暴力不及当初许见深经历的万分之一，可那时许见深还要顾及事业和伴侣，只能在幕后不能发声。
虽然现在官司落定，可伤害不会消失。
闻杨越想越难受，把许见深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刚才你对我说的话，也同样适用你。”
比起年轻人温热的心口，许见深的手心明显微凉，他能感受到神经末梢传来的、有力的、平稳的跳动。
“以我的工作性质，的确很难保证以后不会有类似的事件发生。”闻杨像个笨拙的学生，因为自己无法给到最完美的结局而自责，又迫切想让爱人知道心意，小心翼翼，生怕对方反悔似的，“可是，我能保证的是，无论发生什么，我会站在你这一边，绝对不会为了什么狗屁声誉事业，让你白白挨骂。”
许见深今天本意是想逗闻杨开心，没想到居然成了被安慰的那一个。
见许见深低头笑得厉害，闻杨撇嘴问：“你笑什么？”
“笑你说脏话的样子很可爱。”许见深说，“像小狗，龇牙咧嘴的。”
“……”闻杨并不能接受这样的夸赞，如小狼露出獠牙，将人拉到怀中，“你再说？”
许见深噤声不语，但在心里默默想，气急小狗，好像比刚刚更可爱了。
甘潮签约新人的事，在小圈子内有一定影响力，不过因为陆非晚那帖子删得早，闻杨的知名度又不算高，所以这事儿闹得不大。
没出半天，榜单上就没相关词条了，仅剩颇有经验的部分粉丝仍在坚持私信骂公司。
许见深也有别的事要忙，他要专注风闻的歌曲制作。风闻的音乐总监三天两头来兖港，加上有跟闻岭的饭局铺垫，集团也对这次合作重视起来。
闻岭甚至加了许见深的微信，时不时问问进展情况。
闻岭有些附庸风雅的才能，真论混音后期却不太懂，但许见深不会不耐烦，每次都仔细解释，直到客户满意。
自从庆柏岛回来，许见深和闻杨都忙得晕头转向，一个整天围着风闻的项目转，一个扎进创作和录音棚不出来。
所以，当许见深接到桑田电话时，人还有点懵。
桑田依旧是风风火火开门见山的风格：“《雪火车》要宣发了，电影记得包场啊。”
许见深奇怪：“什么？”
“《雪乡》啊！小朋友唱宣传曲的那电影，忘了？”桑田不满道，“许总不能拿到大单就忘了我啊！”
许见深忙说：“哪有，我刚没反应过来。是宣传曲先发吗？”
桑田点头道：“对，先在流媒体预热，等电影上了会有几次线下宣传。”
许见深问：“电影什么时候上？”
“下个月。”桑田说。
“好的。”许见深点头道，“我一定包场支持。”
桑田哈哈笑了几声：“许总爽快！”
挂完电话，许见深的私人微信便收到几条消息，都是闻杨发来的：
[报告.jpg]
[新增几天行程，需要配合剧组宣发，许总请查收！]
[图片]
许见深点开图片，发现这家伙连行程图都自己P好了，煞有介事地列出时间地点内容，还有精修过的氛围感照片。
许见深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得回复：[已阅。宣完还回家吗？]
闻杨：[回回回！]
闻杨：[你不让我回？]
许见深：[让。]
许见深：[所以今天早点回家吧。]
许见深：[想你了。]
闻杨就听不得这种话，许见深一说想，他后脚就开始收拾设备往家里赶。好在行程已经安排完了，他回家订好机酒就行。
即便这样到家时天也已经全黑，两个工作狂的“早”跟一般人不是一个概念。许见深在他之后到家，进门时手里捧着一束花。
“欸？”闻杨上前接过花，“今天怎么突然买花？”
“庆祝。”许见深说。
“庆祝什么？”闻杨问。
许见深伸出食指，在他免签晃悠两下：“今天发生的所有。”他将花放到桌上，喷了一点水，“吃到好吃的午餐，看到美好的晚霞，听到好听的歌，还有，”
他弯着眼睛，“我们都很早回家。”
闻杨被他说得也心情很好：“看来你已经听到《雪火车》的消息了。唉，还打算给你个惊喜呢。”
许见深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闻杨从身后掏出一张包着蝴蝶结的烫金邀请函：“想请许总，跟我一起看电影。”
许见深惊讶道：“你也收到桑姐电话了？”
“没啊。”闻杨问，“她说啥了？”
许见深笑道：“我刚跟她说，会去包场看这个电影。”
闻杨邀功似的甩甩手中的电影邀请函，挺起胸脯：“夸我。”
“夸你。”许见深接过它，仔细阅读上面印着的场次说明和包场须知，“未卜先知预言家。”
闻杨从背后抱住他，问：“谁要你夸这个。”
许见深回过头，唇齿正好与他的相触：“那要听什么？”
“要听……”闻杨说着，将许见深打横抱起，朝浴室走去。
“闻杨！”许见深忽然失重，抓不到东西，没有安全感，在闻杨怀里胡乱扑腾，“放我下来！”
闻杨倒是听话，不紧不慢地腾出一只手，将洗手台擦干净，才将许见深放到台上坐好，双手撑在他的两边：“想听你换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