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李晋阳的目光如影随形,始终落在他身上,这让他更加大胆,也更加……想要表现。
“李晋阳,小爷我帅不帅!”
耳麦里传来李晋阳的轻笑声,“帅。”
话音刚落,李晋阳在直道尽头看见那团黑影斜斜地滑出赛道,心脏像被人攥住,狠狠一拧。
对讲机里晏子洲的呼吸声断了,只剩下电流的沙沙。
他几乎是从车上跳下来的,跑得太急,膝盖狠狠磕在柏油路上,却感觉不到疼。
季兴言比他晚两秒,脸色也变了,一边吼“叫救护车”一边跟着狂奔。护栏边,黑色机车歪倒,后轮还在空转,发出徒劳的哀鸣。
晏子洲侧躺在车旁,头盔面镜裂成蛛网,左腿被压在车身下,裤子从膝盖撕开,露出被磨得血肉模糊的皮肉。他睁着眼,瞳孔有点散,看见李晋阳冲过来,嘴角动了动,却先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别睡。”
李晋阳的声音抖得几乎不像他,手指却稳,飞快解开晏子洲的头盔卡扣,把头盔轻轻放到一边,“晏子洲,看着我。”
晏子洲睫毛颤了颤,眼神终于聚了焦,第一句话却带着不合时宜的委屈,“本少爷弯压的可好了,都怪那块破石头。”
李晋阳喉咙发紧,单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握住晏子洲冰凉的手指,指腹蹭到一片湿,不知是血还是汗。
“嗯,都怪那破石头。”
季兴言已经招呼工作人员抬来液压剪。
金属切割声里,李晋阳始终半跪在旁边,把晏子洲的上半身托在怀里,替他挡掉大部分刺眼的阳光。
晏子洲的意识开始漂浮,却固执地攥着李晋阳外套的拉链,指尖发白,“李晋阳,我好疼……”
“别动!告诉我哪里疼?!”李晋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颤抖着,想碰触晏子洲又不敢,悬在半空,最终只能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的头颈,防止二次伤害。那指尖的冰凉和剧烈的颤抖,透过手套都能清晰地传递过来。
晏子洲疼得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呼吸都带着抽气声,“腿……我的腿……还有手……”
李晋阳的目光立刻落到他明显不自然弯曲的左腿和擦伤流血、迅速红肿起来的手臂上,瞳孔骤然紧缩,像是被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刺穿!那眼神里的痛苦和自责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
“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一个人骑……”
“忍一忍,子洲,看着我,保持清醒,救护车马上就到。”他跪在冰冷的赛道上,一手紧紧握住晏子洲没有受伤的右手。
初春的阳光依旧明媚温暖,但晏子洲只感到地面刺骨的冰凉和身上一阵阵尖锐的剧痛。然而,比疼痛更清晰地刻在他意识里的,是李晋阳那双再也无法维持冷静自持的、充满了赤裸裸的在意和痛苦的眼睛。
在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般的意外中,晏子洲恍惚间觉得,李晋阳一直死死压抑的某些东西,似乎也跟着一起摔碎了,正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滚烫地灼烧着他。
“李晋阳,我是不是要死了……”子洲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哭腔和剧烈的疼痛带来的脆弱感,眼睛湿漉漉地望着李晋阳。
冷汗浸透了他的额发,脸色苍白得像纸,唯有被咬出血痕的嘴唇带着一点刺目的红。
“胡说!”李晋阳厉声打断他,声音却抖得厉害,那呵斥里没有半分怒气,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恐慌和心痛,“你不会有事,绝对不会!”他握着晏子洲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晏子洲似乎被他的反应吓到,睫毛颤了颤,更深的委屈涌上来,疼痛几乎要剥夺他的意识,只剩下本能地寻求安慰。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李晋阳……我好疼……你亲亲我……亲亲我就不疼了……”
李晋阳整个人猛地僵住,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倒流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看着那双因为剧痛而蒙上水雾、却依旧固执地看着他、带着一丝微弱希冀的眼睛。
“求你了……”
晏子洲的唇在抖,血珠顺着破开的口子渗出来,红得刺目,“就一下……”
李晋阳听见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啪”一声裂了,理智在尖叫着拒绝,警告他时机不对,场合不对,一切都不对。
可是……
可是看着晏子洲那么疼,那么脆弱地向他索要一点安慰,哪怕只是孩子气的话……他筑起的万丈高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碎得拼都拼不起来。
他俯身,动作快到几乎狼狈,却在距离晏子洲唇瓣不到一厘米时猛地刹住。
那里沾着血,混着细小的沙砾。李晋阳怕自己一碰就会弄疼他,于是他偏了偏头,薄唇落在晏子洲冰凉的眉心。
很轻,像冬末第一场雪落在睫毛上,一触即分。
“不疼了啊,”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却强撑着哄人,“我亲了,就不疼了。”
晏子洲睫毛抖了抖,眼泪顺着眼角滑进鬓发,嘴角却很小幅度地翘了一下。
“骗子……”他气若游丝,“还是疼……”
可攥着李晋阳袖口的手指却松了松,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安心地把一半重量交付给对方。
救护车的蓝光在赛道尽头闪成一片,季兴言带着担架和急救员狂奔而来,却被李晋阳抬手拦住最后一米。
“我来。”
他单膝跪地,掌心托住晏子洲的后颈,另一手穿过膝弯,将人打横抱起。晏子洲窝在他怀里,疼得直抽气,却偏要逞强。
“李晋阳……我重不重?”
“不重。”
“你心跳好快……李晋阳,你在害怕吗?”
李晋阳低头,看见晏子洲把右耳贴在自己胸口,苍白的手指揪着他衣领,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低得近乎气音,“嗯,我在害怕。”
“原来你也会害怕……”晏子洲扯了扯嘴角,“看来你在意的宝贝不是恒远,是我……”
“嗯,是你。”
救护车后门“哐”一声关上,晏子洲被放上担架,氧气罩覆上来的前一刻,他挣扎着抓住李晋阳的手腕,“别走……”
李晋阳没说话,只是反手扣住他的五指,一直到车开进医院大门都没松开。
在晏子洲被推进手术室前,他让李晋阳凑近自己。
“李晋阳,亲了我就要负责的。”
“子洲呢?怎么样了?”靳凝的声音带着颤音,疾步上前。
李晋阳闻声抬起头,对上晏城锐利如刀的目光。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因为紧绷而显得异常沙哑,“晏叔,靳姨。子洲在里面,医生正在检查。”
晏城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照灯,从头到脚扫过李晋阳,在他臂弯那件带血的外套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他同样沾着血渍和灰尘的手上。
“怎么回事?”晏城的声音低沉,压着汹涌的怒火。
“是我的疏忽,没有看好他,也没能及时排除赛道上的隐患。”
晏城的怒火更盛,但看着李晋阳同样狼狈的样子,他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知道,对着李晋阳发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且,归根结底,是自己儿子什么性子他清楚。
“晋阳,你也受伤了?要不要让护士处理一下?”
李晋阳摇了摇头,“不用,小伤。我等子洲出来。”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维持站立和等待的姿态。
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位医生走出来,几人立刻围了上去。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靳凝急急问道。
“患者左腿胫腓骨骨折,伴有轻微移位,左臂尺骨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内脏目前看没有明显损伤,但有轻微脑震荡迹象。万幸戴了头盔,保护了头部。现在需要立刻进行骨折复位固定手术。”医生语速很快但清晰,“家属请尽快办理手续签字。”
听到“骨折”、“手术”这些词,靳凝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晏城脸色更加难看,但还是迅速冷静下来,“好,我们马上签字。请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方案,务必确保我儿子恢复好。”
医生点头,“放心,我们会尽全力。”
护士拿着手术同意书过来,晏城迅速签下名字。整个过程,李晋阳都死死盯着那扇门,直到它再次关上,将里面的人彻底隔绝。
走廊里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靳凝低低的啜泣声。
“晋阳,我问你,今天的事情只是一场意外还是别有预谋。”
“现在还没有办法排除是不是人为,兴言已经在查了。”
“查到了!”季兴言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破了手术室外的宁静,他快步走到晏城和李晋阳中间,将手机屏幕展示给他们看,上面是几张刚刚传来的现场照片特写,“我让人立刻封锁了现场,仔细查了那块‘意外’出现的石头和它原本应该在的缓冲带区域。”
他放大其中一张照片,指向缓冲带边缘一处不明显的痕迹,“看这里,固定缓冲垫的地钉有被非正常撬动过的痕迹,很新。旁边的草皮有被刻意复原的迹象,但做得不够仔细。”
他又划到另一张照片,是那块导致事故的石头特写,“还有这块石头,边缘过于尖锐,不像是赛道上常见的磨损石。更奇怪的是,它表面沾着的泥土成分,和出事那个弯道的土壤样本有细微差异,倒更像是……从赛道外围绿化带那边弄过来的。”
季兴言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向李晋阳和晏城,“一块石头自己松动滚出来,或许能叫意外。但地钉被撬,石头被人从别处挪过来再‘伪装’现场……这TM就不是意外了!”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靳凝捂住了嘴,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
晏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李蕴华,竟然敢动他儿子!
他看了眼李晋阳,李晋阳立刻明白是什么意思。晏子洲这个小太阳行事从来让人觉得舒服,圈里几乎没有得罪的人。不对!杜家!
“兴言,帮我查一下杜家!”
“杜家?”晏城询问的目光落在李晋阳身上,带着一丝不解和探究。
在他的认知里,杜家虽然近来有些动作,但似乎还不至于有胆量和动机直接对晏子洲下这种死手,尤其是用这种迂回阴险的方式。
“李蕴华手段是脏,但她目的明确,为了恒远,为了打击我。”李晋阳的声音低沉而迅速,分析着线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她动子洲,是为了警告晏家,或者逼我失控。但这手法……”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极致的厌恶,“太下作了,带着一股……泄愤的恶心。”
季兴言立刻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大腿,“对!杜家那个不成器的杜腾飞!上次在‘迷踪’会所,他想给女伴下药,被晏少爷撞破,当场把杯子砸了,还揪着领子把他踹进了泳池里,闹得很难看!杜腾飞当时放了狠话,说让晏少爷等着……”
“而且,”李晋阳补充道,眼神锐利如刀,“杜家最近和李蕴华走得很近。如果是杜腾飞怀恨在心,借机报复,而李蕴华恰好提供了一点便利甚至怂恿……既能替她自己扫清障碍或转移视线,又能让杜家当这个替死鬼或者马前卒,一石二鸟。”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瞬间将两条看似不相关的线索拧在了一起。
“我这就去查!”季兴言脸色凝重,立刻走到一旁,拿起手机开始飞快地拨号下令,“对,重点查杜腾飞最近一周的行踪,还有他身边常跟着的那几个混账东西!通讯记录、消费记录、车辆轨迹,全部给我挖出来!特别是和李蕴华那边有没有间接或直接的联系!要快!”
“晋阳,”晏城的声音沉重,“这件事,晏家不会就这么算了。”无论是李蕴华,还是杜家,都必须付出代价。
李晋阳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和决绝,“晏叔,这件事,因我而起。无论是谁,我都会亲手处理干净。”
正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
晏子洲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显得格外脆弱。他还在麻醉苏醒期,眼睛半阖着,眼神涣散没有焦点,脸色苍白得像床单,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左腿和左臂都打着厚重的石膏,被小心地垫高固定着。额角贴着纱布,脸上还有一些细小的擦伤。
“子洲……”靳凝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想上前摸摸儿子,又怕碰到他的伤处。
晏城也红着眼圈,仔细看着儿子,确认他确实还好好地活着。
李晋阳一步跨到床边,他的动作甚至比晏城和靳凝更快,他的目光紧紧锁在晏子洲脸上。
似乎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和父母的声音,晏子洲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模糊的视线费力地寻找着,最终,竟然微弱地定格在了李晋阳的方向。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李晋阳立刻俯身凑近。
“疼……”细微的、带着哭腔和巨大委屈的单字音节,像羽毛一样搔刮在李晋阳的心尖上,比任何指控都让他难以承受。
“你……亲了……”晏子洲似乎用尽了力气,断断续续地,执拗地重复着昏迷前最深的执念,“要……负责的……不许…赖……”
这句话如同最温柔的箭矢,精准地射中了李晋阳心脏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
在晏城和靳凝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李晋阳没有丝毫犹豫。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擦过晏子洲冰凉的脸颊,清晰地回应,“嗯,不赖。”
“我负责。”
晏子洲似乎听到了,苍白的嘴角极其微弱地、满足地翘了一下,眼皮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合上,陷入了安稳的沉睡。
而李晋阳保持着那个俯身靠近的姿势,目光牢牢锁在晏子洲脸上,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个人。
晏子洲的麻药效力逐渐褪去,剧烈的、尖锐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反复席卷而来,将他从昏沉中生生拽醒。他发出细弱的、压抑不住的抽气声,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
一直守在床边闭目养神的李晋阳几乎立刻就睁开了眼睛,眸子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全然的清醒和担忧。靳凝也立刻惊醒,心疼地凑上前。
“疼……妈……好疼……”晏子洲的声音带着哭腔,脆弱得像个孩子,左腿和左臂的剧痛让他浑身都在细微地发抖。
医生来看过,用了镇痛泵,但效果需要时间,而且并不能完全消除所有不适。这个过程注定难熬。
靳凝红着眼圈,不停地柔声安慰,用温毛巾轻轻擦拭他额头的冷汗。
李晋阳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晏子洲因疼痛而苍白的脸和紧蹙的眉头,下颌线绷得死紧,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仿佛想替他承受这份痛苦。
又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晏子洲咬紧了牙关,才没让自己痛呼出声,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熬过这一波,他虚弱地喘息着,涣散的目光在病房里游离,最后定格在李晋阳身上。
李晋阳立刻上前一步,声音低哑:“怎么了?要什么?”
晏子洲看着他,眼睛因为疼痛而湿漉漉的,“李晋阳……你书房……那个保险柜……”他喘了一下,似乎说话耗费了极大的力气,“密码……是多少?”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突兀至极。
靳凝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儿子,又看向李晋阳。
“李晋阳……”
“949468。”
第55章
“晋阳,我们谈谈。”晏城故意忽略了晏子洲担忧的目光,自己还生着病还有精力管别人。再说了,他还能吃了李晋阳不成。
李晋阳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晏子洲,才缓缓直起身,转向晏城。
两人走到走廊稍远处的窗边,玻璃映着晏城看不出情绪的脸。
“刚才,子洲说的,还有你说的,”晏城没有迂回,直接切入核心,目光如炬地盯着李晋阳,“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属于父亲的警惕和一丝被挑战权威的不悦,“我当初允许你接近子洲,留在子洲身边,是因为他的情况特殊,他有很严重的分离焦虑,而那段时间,只有你在身边他才能安静下来。我默许的是你以朋友、哥哥的身份陪着他,照顾他,帮他度过最难的那段时期。”
晏城向前逼近半步,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但我从来没允许,你对他抱有这种……心思。李晋阳,你告诉我,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说出负责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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