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近了些,几乎贴着李晋阳的耳朵,用气声学唱着那句歌词的调子,“YouknowIloveyouso...当时怎么不当面唱给我听?嗯?”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李晋阳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他侧过头,捕捉到晏子洲眼里明晃晃的戏谑和得意。
“怕吓到你。”李晋阳老实回答,目光却沉沉的,锁着晏子洲近在咫尺的脸。
“小爷有那么容易被吓到吗?”
“还有这儿,背我去医务室那天,你是不是偷偷捏我小腿了?我就觉得不对劲,当时还以为自己疼出幻觉了。”
“哇,还有除夕夜!你想把我关起来就只敢想想?李晋阳,你行动力不行啊!”晏子洲一边翻一边点评,语气夸张得像在看什么惊险小说,每指出一处,李晋阳的尴尬就多一分,但眼底的暗涌也更深一分。
那些他独自咀嚼,视为罪孽和珍宝的隐秘心事,被当事人以这种轻松甚至调侃的方式一件件摊开在阳光下,最初的羞窘过后,竟生出一种奇异的解脱感。
仿佛那些沉重且见不得光的爱欲,终于被赋予了共享的资格,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晏子洲翻累了,把日记本往旁边一扔,整个人没骨头似的歪进李晋阳怀里,仰头看着他,“看了半天,发现你这日记写得不行啊。”
李晋阳下意识搂住他,“哪里不行?”
“光写你自个儿怎么胡思乱想,怎么偷偷摸摸。”晏子洲不满地撇嘴,“怎么不写写我啊?比如我打球进球的时候是不是帅炸了?比如我代表学生发言的时候是不是光芒万丈?比如我每次冲你笑的时候,你是不是心里的小鹿都快撞死了?”
李晋阳听着他理直气壮的要求,忍不住低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他低头,声音里带着纵容和无奈,“嗯,帅炸了,光芒万丈,小鹿……”他顿了顿,认真道,“撞死了很多次。”
晏子洲满意地哼哼,像只被顺毛摸舒服了的猫。他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李晋阳,我们亏了。”
“嗯?”
“亏大了。”晏子洲掰着手指算,“这得有七八年啊,本来能早在一起,早亲早抱早……那什么。结果全让你用来写日记和捡破烂了。”
李晋阳收紧了手臂,将人更深地拥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现在也不晚。”
余生还很长。
“也是。”晏子洲想了想,忽然翻身坐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那得补回来!”
“怎么补?”
晏子洲咧嘴一笑,带着点坏和十足的诱惑,“当然是……”
晏子洲的动作顿住,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保险柜!”
他猛地从李晋阳身上弹起来,光着脚就跳下沙发,冲到玄关,从李晋阳挂好的外套口袋里摸出那把齿形复杂的钥匙,“光顾着审阁楼的‘赃物’,把正事忘了!”
李晋阳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也起身跟了过去。公寓的保险柜嵌在书房墙壁里,不大,是那种家用的小型保险箱。
晏子洲蹲在保险柜前,插进钥匙,咔哒一声,柜门应声弹开。
里面没有成沓的钞票,也没有贵重珠宝。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略显陈旧的透明文件袋,里面似乎装着厚厚的机票。
晏子洲疑惑地拿出来,沉甸甸的。他打开文件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书房柔软的地毯上。
哗啦,是一叠机票。
全都是从旧金山到北京的航班。
晏子洲愣住了,他随手拿起几张。日期不同,航空公司也不同,但航线始终如一。最早的那几张,纸张已经有些泛黄,边角磨损,显然被反复摩挲过无数次。
他一张张翻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攥紧。
这些航班日期,密集地覆盖了李晋阳离开的这五年,有些日期他甚至还有模糊的印象。他生日那天、他因为急性阑尾炎入院那天、他毕业典礼那天、某个他因为想家而在电话里对父母发脾气后情绪低落的周末……
几乎每一个他人生中或重要、或脆弱、或仅仅是普通的日子前后,都有一张从旧金山飞往北京的机票。
李晋阳……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曾无数次跨越太平洋,降落在他在的城市。
晏子洲抬起头,看向靠在门框上的李晋阳,声音有些发干,“你……你去了那么多次?”
李晋阳走过来,蹲下身,指尖划过那些机票,眼神里带着遥远的回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嗯。”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来找我?”晏子洲难以理解,那几年,他并非全然不想念李晋阳,只是少年意气,拉不下脸先低头。如果他知道……
“最开始是怕你不想见我。”李晋阳的声音很低,“后来……看到你过得很好,交了新朋友,适应了没有我的生活。而且好像没有我,你更自在。”
他拿起晏子洲毕业典礼那天的机票,“那天,我就在台下。看到你拿到学位证书,笑得很开心。”他也笑了笑,笑容里有些涩然,“就够了。”
晏子洲看着他那样子,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细细密密的疼。他想起毕业典礼那天,阳光很好,他确实很开心,和同学朋友拍了很多照片,疯玩了一整天。他从未想过,在人群的某个角落,有一道沉默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然后悄然离开。
这个傻子!竟然就真的只是看着!来了那么多次,一次都没有让他知道!
保险柜里还有其他东西,晏子洲压下翻涌的情绪,继续翻看。
有几张他学生时代获得的、并不算多重要的奖状复印件,边缘已经磨损;有他发表在校刊上的几篇小文章的剪报,上面还有李晋阳用红笔细细圈出他名字的痕迹。
每一样东西,都和他有关,都标记着李晋阳那些他从未知晓的、跨越重洋的沉默奔赴和漫长守望。
比起阁楼日记里那些炽热甚至偏执的情感宣泄,这些冰冷的机票和琐碎的收藏,更像是一把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切割着晏子洲的心脏。
他以为李晋阳只是在写写日记,默默等待。
却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空里,这个人曾一次次徒劳地飞越万里,徘徊在他的世界之外,仅仅是为了确认他是否安好,然后带着满腔无法诉说的爱意和孤独,再次返回。
晏子洲猛地扔开那些机票,转过身,紧紧抱住了李晋阳。他把脸埋在李晋阳的肩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李晋阳……你真是个……天下第一号大傻瓜!”
李晋阳回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兽。
“以后不会了。”李晋阳低声承诺,“以后想去哪里,都和你一起。想看你,就正大光明地看。”
晏子洲在他怀里用力点头,那些错过的时光和数万公里的孤独飞行,终究无法追回。但他们还有漫长的、可以紧紧相拥、并肩同行的未来。
而那个保险柜,也终于清空了所有关于分离和沉默的秘密,等待着被共同创造的、崭新而温暖的记忆填满。
几天后,一场不得不赴的晚宴。李晋阳周旋在各方人物之间,谈笑自若,眼底却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倦怠。正当他与一位大亨寒暄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却与周围奢华格调略显格格不入的浅色亚麻西装,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正歪着头,一本正经地听着一位老派收藏家滔滔不绝地讲述某件古董怀表的来历。他听得似乎极其专注,偶尔点头,侧脸在水晶灯下显得格外年轻俊秀,甚至有种乖巧的错觉。
像是感应到注视,那人忽然转过头,目光精准地穿过人群,捕捉到了李晋阳。
瞬间,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里漫起清晰的笑意,像投入石子的深潭,涟漪层层荡开,打破了方才那副乖巧的假象。他冲李晋阳飞快地眨了下左眼,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晚宴流程过半,李晋阳借故离开喧闹的主厅,走向连接着空中花园的露台。夜风微凉,吹散了室内的闷热与香水味。他刚站定,身后就传来熟悉的、懒洋洋的脚步声。
“李老板真是大忙人,想单独跟你说句话都得排队取号。”
李晋阳没有回头,“你不请自来,还嫌等得久?”
男人笑嘻嘻地凑到他身边,胳膊肘撑在冰凉的栏杆上,侧头看他,“喂,我刚帮你省了多少麻烦?不说声谢谢就算了,还这么冷淡?”
“谢谢?”李晋阳终于侧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牧野,你把Oliver父子俩一锅端了,现在他们家族内部乱成一团。而且,最后是Oliver是在我的地盘上出的事,所有疑点最终都会指向我,这就是你帮我的方式?”
牧野夸张地叹了口气,表情委屈,眼睛却亮得惊人,“你看你,总是把我想得那么复杂。过程不重要,结果好就行了嘛。现在没人烦你了,不好吗?”
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气息几乎拂过李晋阳的耳廓,“而且……我这不是来负荆请罪了嘛?”
李晋阳和牧野拉开了距离,“怎么请?”
牧野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银色U盘,递到李晋阳眼前“这是他们家族未来半年的资金流向和几条隐秘的走私路线图。够不够赔罪?”
他晃了晃U盘,“顺便说一句,他们好像怀疑是李蕴华挑唆Oliver发的疯,啧,这锅甩得可真顺手。”
这份赔礼分量不轻,李晋阳接过U盘,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零的掌心,温热一触即分。
“你倒是会借花献佛。”
“借来的花也是花嘛。”牧野笑着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靠在李晋阳身上,仰着脸看他,语气里带着明目张胆的逗弄,“诶,说真的,我帮你解决了这么大一个心腹大患,你就没什么实质性的表示?比如……请我吃个夜宵?”
李晋阳再次和牧野拉开距离,“下次吧,还有,别靠我太近。”
牧野被推开,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未减,反而更浓了些,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挑衅,“怕什么?李老板是怕被人看见,还是怕……自己把持不住?”
李晋阳眼神微冷,并未接他的话茬,只是将U盘收进口袋,“东西我收了。你的好意我心领。夜宵就不必了,里面还有人等我。”他指的是宴会厅里的晏子洲。
“哦~那个小朋友啊?”牧野拖长了语调,眼神瞟向宴会厅的方向,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探究,“看得可真紧。”
“放心,我对乖巧型的没兴趣。”他的目光转回李晋阳脸上,像带着钩子,“我比较喜欢……难搞的。”
李晋阳不欲与他多做纠缠,转身欲走。
“喂,李晋阳。”牧野在他身后懒洋洋地叫住他,“U盘里的东西,最好快点用。过期不候哦。”
李晋阳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回了句:“不劳费心。”
“李晋阳,你跑哪去了!”晏子洲顺着李晋阳来的方向看去,却见牧业冲他招了招手。
嗯他们认识吗?
“碰见了个……朋友。”
晏子洲狐疑地瞥了眼李晋阳,朋友难道是那个奇怪的人
晏子洲的目光在李晋阳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停顿了两秒,又越过他的肩膀,看向露台方向。
那个男人还倚在栏杆上,见他望过来,非但没避开,反而勾起唇角,遥遥地举了举手中的香槟杯,眼神里带着一种让晏子洲极其不舒服的、玩味的打量。
他猛地收回视线,心底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起来。
朋友?李晋阳什么时候有这么个“朋友”?那人的眼神、姿态,哪有半分正经朋友的样子?
他没说话,只是原本挽着李晋阳胳膊的手松开了,插进西裤口袋里,下巴微微绷紧,转头看向另一边喧闹的人群,语气硬邦邦的,“哦。找你半天了,白总他们找你想谈些事情。”
李晋阳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他重新伸手,想去揽晏子洲的腰,“一起过去?”
晏子洲却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了,声音更硬了些,“你自己去吧,我有点渴,去拿杯喝的。”说完,也不等李晋阳回应,径直朝着餐酒台的方向走去,背影都透着股气鼓鼓的劲儿。
李晋阳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弯了弯嘴角。小少爷这是醋劲儿上来了
晏子洲端着一杯苏打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露台方向瞟。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可他心里的疙瘩却没消失。
李晋阳那个“朋友”到底是谁?他们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李晋阳看起来有点……防备?那个人最后那个招手,是挑衅吗?
“嘿,小朋友,一个人喝闷酒?”一个带笑的声音突兀地在身旁响起。
晏子洲猛地回头,竟然就是那个窗台的男人!他不知何时凑到了自己身边,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手里端着的还是那杯香槟。
“有事?”
“没什么事,”牧野仿佛没察觉他的敌意,自顾自地和他碰了下杯,发出清脆的响声,“就是好奇,李晋阳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嗯,你这样的类型。”他目光在晏子洲脸上逡巡,像是在评估一件有趣的物品。
这话简直是明晃晃的挑衅!晏子洲心头火起,脸上却努力绷住了,反而抬了抬下巴,扯出一个假笑,“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晋阳喜欢什么样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是么?”牧野挑眉,拖长了调子,意味深长,“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们刚才……聊了些什么?”
晏子洲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他就知道!这人就是来者不善!
就在这时,李晋阳去而复返,自然地站到了晏子洲身边,手臂坚定地环住了他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目光平静地看向牧野,“牧先生,还有事?”
这个占有欲十足的姿势瞬间安抚了晏子洲焦躁的情绪,他下意识地往李晋阳怀里靠了靠,像是在宣告主权。
牧野看着眼前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眼底兴味更浓,他耸耸肩,“没事了,就是跟你的……小朋友,打个招呼。”他特意在“小朋友”三个字上加了重音,然后冲李晋阳眨眨眼,“记住我的话,过期不候哦。”
说完,他潇洒地转身,融入人群,很快不见了踪影。
晏子洲立刻从李晋阳怀里挣开半步,仰头瞪着他,醋意和疑惑再也压不住,声音里都冒着酸气,“他到底是谁!你们到底说什么了?什么过期不候?李晋阳,你不准瞒着我!”
李晋阳看着他炸毛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觉得有些好笑。他重新把人捞回来,不顾他的轻微挣扎,低头凑到他耳边,声音低沉而肯定,“一个无关紧要的危险人物,U盘里的东西我已经让助理去处理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你都别信。”
“至于我是怎么喜欢你的……”李晋阳的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回家再慢慢告诉你,说到你满意为止,好不好?”
第64章
晏子洲故意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李晋阳的胸口,力道却不重,更像是撒娇般的抱怨,“谁要听你说这个!”
他挣脱开李晋阳的怀抱,这次动作幅度大了些,仿佛真的被惹毛了,可闪烁的眼神和微微泛红的脸颊彻底出卖了他。
他快步朝白总那群人走去,背影依旧挺直,却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李晋阳看着他几乎同手同脚的僵硬步伐,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慢条斯理地跟了上去。
他的小少爷,真是越来越好懂了。
接下来的应酬,晏子洲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白总说了什么,他只能听个大概,脑子里反复回旋着露台上那个男人玩味的眼神和李晋阳说的话。
他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身旁的李晋阳,而李晋阳正与人谈笑风生,举止从容,应对得体,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可晏子洲就是能感觉到,李晋阳的注意力始终有一缕系在自己身上。
每当他的视线扫过来,哪怕只是片刻停留,晏子洲都觉得像是被温暖的羽毛轻轻拂过。
这种被默默守护的感觉奇异地安抚了他,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个叫牧野的男人抛出脑海,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加入了谈话。
只是偶尔,当李晋阳的手“无意”地搭上他的后腰,或是低声询问他是否累了的时候,那被强行压下的、关于“回家”的遐想又会不受控制地冒头,让他心跳漏掉一拍。
酒会终于接近尾声。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密闭的空间瞬间被一种微妙而紧绷的静谧笼罩。司机平稳地驾驶着车辆,隔板悄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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