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一寸灰(晓棠)


“少爷,您先用午膳吧,陛下怕是一时半刻回不来。”
“为何?”
“听说有位姑娘在秋猎上深得陛下青睐,回程途中,陛下亲自将人送至京北大营。”
向瑾,“姑娘?”
福安傻乎乎地传话,“宫里都在传,那位姑娘乃太祖太后传人,闭月羞花之貌,封侯拜将之才,与陛下一见如故……陛下为其破例,先入军营,再入后宫。少爷,少爷……”
向瑾起身,默然回房。

陛下回程的路上,拐了个弯,进了京北大营。
此次秋猎,禁军担任猎场内的巡查护卫之责,外围则是陛下最信任的京北大营将军刘壤坐镇。秋猎结束,陛下率领百官一行浩浩荡荡返回京都,刘将军本应护送至皇城再回返,但行至去往京营与盛京的分叉口时,陛下突然勒马停驻,随后,一支乍眼的红衣骑队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队伍的尾端赶了上来,正是那华氏女带领的猎队。于是,刘将军即刻整队撤离,护送陛下与华氏一行直奔军营。后续一溜马车上的宗亲朝臣则由禁军按原计划送归,众人皆掀开了帘子,目睹那华氏女“恃宠而骄”,居然几乎与陛下并骑在一处,于是,谣言便如长了翅膀一般,随着归京的人群散播开来。
一路上,刘壤将军的不开心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他原本借着护送陛下的契机,至少可以回城待上半日,如今算打了水漂,怎能不气?心底将陛下这孤家寡人怨了又怨,但也拉不下脸来照实说。况且,他虽未亲眼目睹,但猎场之上的种种变故亦听无一转述得仔细。这华氏女明摆着与刘氏沆瀣一气,阴谋诡计差点儿得逞,陛下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不与女子一般见识也就算了,如今不仅以礼相待,还要纵容这女子编入他的心腹队伍……莫非英雄难过美人关,真被那女子迷了心智不成?
“陛下也太宽宏大量了些吧?”瞧着前边不远那两人并骑交谈不拘小节的背影,刘壤忿忿然嘀咕。
无一摇头,“莫说是主子,咱们啥时候与女子计较过?”之前几度为难,因是认定华氏与太后沆瀣一气。
刘壤又瞥了两眼,“这个貌似有些不同……”
无一挑了挑眉,“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两个大老爷们,不好对人家姑娘评头论足,刘壤憋了半晌,“这么些年了,铁树就不能再开出朵花来?”
“你……”无一刚想抬手,反应过来身后还一群兵将跟着呢,他不方便给刘将军一巴掌。昨日华楚拿出密信之后,得了陛下召见,关上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聊了得有大半个时辰。这若是换个人,面对如此风姿且出身不凡的女子,大约是要让人生些猜疑的。但送华楚离开之后,无一返回觑到自家主子面上神色,即刻否认了不着边际的臆测。
“少说些有的没的,”无一瞪刘壤,“你近来倒是瞧着春风得意,莫非是犯了桃花?”
怎么就扯到自己身上了,刘壤心虚地嗤他,“去去去,哪有的事。”心下暗忖,我那岂是近来沾染的桃花,呸,那就不叫桃花,明明是年少相知,情投意合,命中注定……啧啧,末了,把自己酸得不好意思再想。
两人沉默着一路,即至大营,刘壤直接将陛下请进军中平日议事的大帐,华楚也跟着进去,成景泽示意他和无一不必退避,但也没有再让旁人近前。
随着华楚知无不言,很快,刘将军与无一不再疑神疑鬼,面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华氏后人自太祖太后薨逝之后,明面上看来是遵循遗训,退出京都权力中央,实则暗度陈仓,继承了太祖太后一手建立的情报网络,成为辅佐新帝的神秘力量。但百年下来,随着帝位更迭,风云变幻,渐渐成氏与华氏互相猜忌,没了信任,帝王多疑,华氏子孙亦不成器,慢慢从盟军沦为弃子。直至武帝期间内乱数十年,成华之盟彻底分崩离析。华氏手中的暗网也从国之重器衍变为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遭到毁灭性的迫害与打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华楚父亲这一代卧薪尝胆至今,复起之心跃跃欲试。
乌蒙分裂之后,游荡于西北十六部之外的分支始终野心勃勃,近些年意外寻到一处金矿,又出了位手腕非比寻常的摄政太后,继而东山再起,兵强马壮。
西北十六部各怀心思,前番联姻不成,借去的兵马被有心之人解读为大晟朝缓过神来意欲吞并十六部的试探。暗地里,十六部中至少有一半已与乌蒙达成同盟协议,西北一战避无可避。
飞鹰军今非昔比,在陛下稳定朝局鞭长莫及的这些年,向家也失了对飞鹰军的管控,加上康王及乌蒙暗地里的挑唆与收买,内部派系林立分崩离析。有些在明处,有些隐在暗处。
此次刘氏与康王不惜通敌卖国,以淮水为界,私自将大晟以西以北三州十五县提前承诺割让给乌蒙联军。甚至为表诚意与决心,将整个北方的军事布防图奉上,且接二连三地偷偷毒杀了数位西北联防临军将领中刚正不阿之人。
凡此种种,有些事皇帝知晓的,亦有未曾料及之处。
华楚事无巨细,讲完之后奉上亲笔整理盖章落款的讯报和西北十六部军事草图。
她坦坦荡荡地,并无藏私,诚意十足。华氏此次秘密入京,目的直指皇后之位。对于刘氏的示好,他们并非没有怀疑,但若是能促成此事,其余诸般过后再议不迟。是以,她没有知会任何人。但猎场一番你来我往,令其警觉,他们之前掌握的关于刘氏与皇帝的信息大抵错漏良多。华楚不得不联络荣国公夫人,两人曾有一面之缘,惺惺相惜。
皇帝收了投名状,“华氏有何求,但说无妨。”人家先行和盘托出,没有拿捏交易的企图。成景泽本性刚直,做了这些年皇帝,骨子里也并未将这帝王的身份看得有多重,自然也无意于此时去为难一个姑娘家。
华楚径直跪下,“臣女不敢。”
陛下未让她站起来。
华楚不笨,姿态摆一下就好,台阶是要下的。
“不敢有所求,但臣女确有愿,望陛下成全。”
成景泽微微点了点头。
华楚深吸一口气,“一愿报国杀敌,请陛下此战带上臣女。二愿陛下开恩,我父与刘氏并无深交,此次行差踏错罪无可恕,华氏仅余我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多年。待平定西北,若臣女战死沙场,请陛下宽恕老父一命。若有幸得存,臣女愿替父抵罪,死而无怨。”此话一出,那么最好的结局便是“战死沙场”那四个字,华楚敢说便敢认,成景泽听懂了。
在场三位男子,不得不动容。
刘壤与无一对视须臾,皆欲开口劝解,但登时又不知该如何说话。
倒是陛下爽快,“既往不咎,下不为例。”
华楚蓦地抬首,颇为失礼地直视陛下,这的确超出她的预期,毕竟之前的算计在她看来,任何一个帝王也不会姑息。
“谢,”她哽了哽,没有矫情的推辞,“谢陛下开恩。”
华楚离开之前,再次开口,“陛下,臣女尚有一不情之请。”
无一一个劲眼神示意她,见好就收吧。
皇帝略微不耐,“说。”
华楚眨了眨眼,突然指向无一,“若有机会,臣女想与无一大人堂堂正正地比试一场。”
皇帝一顿,瞥了无一一眼,后者目瞪口呆的样子属实不常见。
成景泽本欲回她,这种事无需他定夺,但陛下也有幼稚心起之时,“准了。”他说。
“谢陛下。”华楚翩然退下。
无一,“……”与我何干?
华楚离开之后,刘壤叫来军中心腹,就西北形势,又商议推演许久。直至侍从送来晚食,刘壤问,“陛下今日可要宿在军中?”
皇帝捏了捏眉心,按理说尚有待斟酌布置之处。
“不了,先回宫。”
孩子还在家中禁足,立了功又受了委屈,该哄一哄。
陛下回到寝殿时辰已晚,世子卧房亮着灯烛,应是未睡。他们一行几人走进来,并未收着声量,但向瑾没有出来,亦未熄灯。
无一朝陛下使眼色,“闹脾气了吧。”
成景泽白他一目,废话。
“主子,这回可妥妥地是咱理亏,要没有世子急中生智,猎场这一局怕是铁定得栽。”无一语重心长,“给人家送回来禁足,也没个解释,换我非掀了房檐不可,难能如此乖巧听话。”
皇帝给他一个“你掀一个试试”的眼神。
该说的说完了,无一拖着无二溜了。
陛下在窗下默立片刻,走过去,敲了下房门。虚掩着的门扇直接洞开,他便迈了进去。如若是早一日归来,哪怕是早半日,在那传言遍布宫中之前,陛下定会得到一个无比雀跃的带着少年人急切邀功心情的迎接。无需解释,小世子自己早把自己哄好了,陛下不得不做给外人瞧的样子他都明白。他要的大概只是一次认可,哪怕只一句赞扬也好。
“臣请陛下圣安。”向瑾起身,中规中矩地行礼。
成景泽心底升起莫名的不安,但自打那事起,他面对向瑾时,多有顾虑,已成寻常。是他的问题,少年人比他坦荡。
“坐吧。”陛下缓声,“日前之事……”
趁皇帝沉吟间隙,向瑾僭越地打断,“臣分内之事,禁足为堵悠悠之口,向瑾明白。殿中并无人拘着我,是我自己甘愿谨慎些。”
他要说的话被抢了先,陛下一时哑口无言。
“陛下,”向瑾又道,“猎场当日,臣是靠真本事赢的。”
成景泽颔首,“……我知。”
小世子抿了抿唇,“臣不要赏赐,只问陛下几句话,成吗?”
皇帝没法不答应。
向瑾问,“陛下之前说往事已矣,心无所挂,如今是否仍是?”
皇帝未理解何意,但据实答道,“是。”
向瑾直视陛下,“臣之前剖白心悦陛下,陛下可有厌恶?”
成景泽眉间紧绷,“你……”
少年执拗,“陛下可否只告诉臣,有,还是没有?”
成景泽无奈,“……无有。”
向瑾送客,“臣问完了,陛下早些歇息。”
此刻不宜再留,有些话题他实打实不知如何应对,皇帝起身离开。他以为少年心性,得不到回应,早晚便淡了。固执似他,再是铭心刻骨,不也抵不过岁月磋磨。他不敢承认,那人在他脑海中的印记,竟也越发模糊了。
成景泽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他与向瑾本就是脾性相反之人。小世子将自己关在房中魔怔一般琢磨了一整日,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便认定了不管不顾。
以至于,闯下那滔天大祸来。

第68章
西北的战报进京,一开始只是寻常例行呈报,夹杂着偶然异动或是小规模冲突。但自己人交到手中加上华氏递呈的密报所述,情形则完全不同。乌蒙与西北十六部其中九部已磨刀霍霍,趁着每年秋冬例行的烧杀抢掠行径,暗中调动粮草兵马,蓄势待发。
飞鹰军及西北三州守城驻军中,经验丰富的老将并不少,不可能无人察觉丝毫端倪。但就战报来看,过于风平浪静,显然在粉饰太平。这也情有可原,西北虽是荣国公府麾下飞鹰军的大本营,但亦是庆王盘踞经营多年之腹地。
向珏战亡当年,向瑾不过十二岁,且从未入过军营,当时,哪怕是将其送入飞鹰军作为傀儡是最为妥当便捷的权宜之计,成景泽也从未动过一分这样的念头。飞鹰军重要,向家人更重要。最初他在京中尚且根基不稳,护不住,怎么敢拿向家唯一仅存的子嗣冒险。彼时崔嫣便提出过,不如由她带女儿替向瑾过度几年,成景泽亦不放心,何况是让小世子独自犯险。也正因此,反而落人口实,被刘氏趁机刻意散播出陛下忘恩负义,忌惮向家的传言,致使飞鹰军中原本耿直忠君一派,更起动摇之心。
因而,此消彼长至今,向家在飞鹰军中仍有握在崔嫣手中的嫡系心腹,但不足矣全盘左右局势。而康王这些年面上赴封地韬光养晦,实则势力范围仍是以庆王发家的西北为根基拓展,如今再与外族里应外合,形势不容乐观。
即至八百里加急军报送来乌蒙突袭的消息时,宫中正在操持太后五十整寿的寿诞。刘氏一向重视自己俭省明德的好名声,此次却略作推拒之后便应了皇帝与百官的告请,同意大肆操办……嘴上说的好听,借以颂赞陛下纯孝同时彰显大晟复苏之象,实则打的主意无非是声东击西,拖延阻塞,混淆视听。
皇帝若是扔下太后大寿,执意在当下再次亲征,即便无人拦得下,也定要落得个黩武好战,不敬不孝的非议。若是被绊住脚步,即至前线,怕是为时已晚,回天无术。
“跳梁小丑以卵击石而已,何至于大惊小怪。”陛下早朝当着百官的面扔了军报。荣国公夫人已于日前秘密奔赴飞鹰军驻地,同时低调前往的还有京北营中副将与华氏及北疆两位骁骑将军。将计就计,陛下自当沉得住气。
太后暗自得意,寿宴在她的授意下,那是事无巨细,广邀宾朋,大张旗鼓。
“呃……”课下,刘霄半起身抬手欲放回一本册子,猝不及防闪了腰。
“先生小心。”向瑾赶紧两步赶过去,接过先生手中书册,扶着刘霄坐回到轮椅上。一低头的工夫,向瑾竟瞥到先生紧扣的衣领下……印着斑驳红痕的脖颈。
小世子一愣,旋即张惶愧疚地错开目光。先生向来洁身自好,家中亦无女眷,一定是他想多了。向瑾啊向瑾,你这是着了什么魔怔?自己心里不干净就算了,见别人亦往那歪处琢磨,贼喊捉贼,成何体统?孩子暗自把自己骂个狗血喷头。
刘霄伸手向后揉着不堪重负的老腰,亦在心底埋怨着另一个不着调的东西。镇日里将出征在即生死未卜挂在嘴上……这一走,怕是归期不定……刘霄缓缓收回手,腰间沉积的酸痛不及心头泛起的苦涩。战场上刀剑无眼,哪怕那傻子全身而退,他也未必能等到凯旋那一日。
师徒二人不约而同陷入忧思,书房一时无声。
刘府来传讯的小厮敲门,打断了一室静默。原来是内务府送帖子,府中无有主人,太后寿诞非比寻常事,便直接汇同府中人一起送了过来。
“先生亦需赴宴?”向瑾开门,替刘霄接下。
刘霄打开鎏金的封面,扫了两眼,,不咸不淡地,“受宠若惊。”
向瑾亦知,事出反常必有妖,加上近来边疆动荡的传闻,风雨欲来,怎不令人忧心忡忡。在家国社稷面前,个人得失微不足道,因而小世子踟蹰再三,日前也曾鼓起勇气,向陛下请战。
意料之中的,被婉拒了。
陛下素来寡言,但依旧勉为其难地宽慰他,来日自有独当一面之时,不必促急。皇帝显然并不善于扯谎,向瑾也终究不再年少懵懂,他兀自品味出成景泽珍他护他背后的无奈与失望,连带着理解了荣国公府大丧那年,他当时并未看明白而如今记忆犹新的目光中,几多心寒。向家世代英勇,不乏少年英雄,而偏偏只剩他这么个半吊子,在即将年满十八之际,仍然停留于纸上谈兵,一事无成,百无一用。秋猎上急中生智成功解围积攒起的一点点自负,消磨殆尽。一股使不上劲无用无力的失控感,铺天盖地地袭来。崔嫣离开之前,递了封言简意赅的密函给他,这一去生死未卜,总要交代一句。在得知嫂嫂带着侄女赶往前线,且与华氏同行后……向瑾心中不甘与惶恐交织,千愁百转,抓心挠肝。
“先生,”向瑾颓然坐下,“西北一战,是否在所难免?”
刘霄放下手中帖子,闻言默了默,军机内情,他也不甚知晓。但战争无外乎此消彼长,“大晟势弱,则番邦群起,当初若无先国公力压北凌,怕是早已国之不复。乌蒙之患已久,此番当是有备而来。”何况,西北虽是飞鹰军驻守之地,亦为庆王发家之处,滞留在那里的庶子庶女不少,比起六亲不认的成景泽,庆王家族一脉自然与康王更加同气连枝。眼瞅着新帝平北疆,收江南,龙椅日趋稳固,若再不孤注一掷放手一搏,恐怕无有翻身之日。
乌蒙……向瑾与之亦有私仇,八岁那年,差点儿命丧其手。
世子悻悻然,“听说前日早朝陛下发了火,朝中无有武将请战前往。”
刘霄淡声,“谢太傅及一众阁老确有顾虑,此时派人前往统战,将飞鹰军置于何地?”向珏身陨之后,飞鹰军一直由老将军吕忠代掌主帅之责,此人与老国公同辈征战,年龄大资历深,勤勤恳恳无功无过……多年倚重不疑,如今稍有异动便易将,怕是会失了军心。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