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劫后余生的宁静,在费明远苏醒后的第五天,被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打破。
 来的是陈振国。但此刻的他,与几天前那个掷地有声、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将军判若两人。军装风纪扣一丝不苟,但他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霾和焦躁,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疲惫的无力感。他甚至没来得及像往常一样透过观察窗看一眼费明远,就径直推开了病房门。
 卫戈立马察觉到了异样,削苹果的刀锋在空中顿住。费明远也抬起了头,苍白的脸上带着询问。
 陈振国大步走到床边,目光在费明远脸上停留了一瞬,确认他清醒着,然后转向卫戈,带着山雨欲来的凝重:“卫戈,跟我出来一下。”
 卫戈放下苹果和刀,没有多问,沉默地起身,跟着陈振国走出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费明远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
 走廊拐角僻静处。
 陈振国猛地转身,胸膛剧烈起伏着,似乎在强行压制翻腾的情绪和某种巨大的急迫。那双燃烧着不甘火焰的眼睛直视着卫戈,声音低沉而急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东南前线,突发大规模武装冲突,局势危急!军区主力,包括我部,即刻开拔增援,命令……刚下,两小时内必须登车出发!”
 虽然陈振国没有透露具体内容,但“东南前线”、“大规模冲突”、“即刻开拔”、“主力增援”这几个词,已经足够让卫戈瞬间理解事态的严重性。战争,这个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理由,如同巨锤砸下。
 “什么时候走?”卫戈的声音异常冷静,没有任何废话。
 “现在!我只有几分钟时间!”陈振国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深重的愧疚,“老费这边……我尽力了。军区医院的疗养申请批了,三个月,他们不敢不认。这次事件的最终定性报告也在我走之前强压着签发了——你们是自卫反击,保护国家急需的技术人才,功过相抵,不予追究!王麻子那些人,死有余辜,这是钉死的结论,档案就在医院保卫处备案。”
 卫戈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那双眼睛深处的寒意却在凝结。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陈振国话语里未尽的沉重:“身份?”
 “卡住了!就在最后一关,他妈的……有人‘技术性’地搁置了!说老费的档案涉及多年前的旧案,需要‘更审慎’的复核。你的就更别提了,直接以‘待费明远身份最终确认后一并处理’为由,无限期搁置!”
 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老子就差把枪顶在他们脑门上了,可调令已下,我……我现在动不了他们,时间!就差这点时间!”
 走廊的灯光惨白地打在陈振国刚毅此刻却充满挫败感的脸上。权力的巨轮一旦转向,纵使是将星闪耀,在更高层面的意志和战争机器的绝对优先级面前,个人的承诺也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他掀起的滔天巨浪,涤荡了农场的污泥,却无法瞬间撼动那些更深、更顽固的体制顽石。
 “对不起!”陈振国看着卫戈,眼神沉痛,“我陈振国……食言了,没能彻底解决干净。但我保证,只要前线局势稍缓,只要我陈振国还有一口气在,这件事,我必追查到底!还老费和你彻底清白!”
 他用力抓住卫戈没受伤的右臂,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这承诺刻进骨血,“卫戈,替我守好老费。这三个月,是你们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喘息时间!让他养好身体,等我回来!外面……可能还会有风浪,但这次定性的结论是铁案,短期内没人敢在明面上翻,你们在医院,暂时还是安全的。”
 卫戈看着陈振国眼中燃烧的不甘和承诺,缓缓地点了点头。他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等你”。他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承接了这份沉重的托付和未尽的使命。
 “费明远,我会守着。”卫戈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像一块沉入深海的礁石。
 陈振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最后的嘱托,有无法言说的歉意,也有对卫戈绝对力量的最后倚仗。他猛地松开手,最后看了一眼特护病房紧闭的门,仿佛要将里面那个虚弱的身影刻在心里。然后,他挺直脊背,恢复了军人的刚硬姿态,对着卫戈,也是对着病房的方向,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保重!”
 再无多余言语,陈振国转身,军靴踏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急促而决绝的回响,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来如雷霆,去如疾风,留下的是未尽的承诺和一片陡然增大的、无形的压力真空。
第53章 只是表象
 卫戈在原地站了片刻,走廊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消毒水的气味,渗入骨髓。窗外,天色阴沉,细密的雪粒子敲打着玻璃,发出沙沙的轻响。远处,隐隐传来部队紧急集合的号角和车辆引擎的轰鸣。
 他转身,推开病房门。
 费明远正靠在床头,苍白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目光紧紧锁在卫戈身上:“出什么事了?陈参谋长他……”
 “前线紧急军务,他被调走了。马上出发。”卫戈走回床边,拿起刚才削了一半的苹果和水果刀。
 “调走了?”费明远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和更深的不安,“那……我们的事……”
 “他走前,把这次事件的定性钉死了。我们是自卫,保护人才,功过相抵,不予追究。”卫戈重新坐下,锋利的刀刃再次贴上苹果红色的表皮,动作稳定依旧,“他给你申请了三个月的医院疗养,批了。”
 费明远敏锐地捕捉到了卫戈话语里刻意的省略。他看着卫戈低垂的眉眼,那专注削皮的侧脸线条冷硬,却透着一股风雨欲来前的沉寂。
 费明远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不是傻子,陈振国如此匆忙离去,连等他彻底清醒道别都来不及,那最棘手的问题……
 “身份……是不是……”费明远的声音有些发颤,似是有绝望的预感。
 卫戈削皮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长长的红色果皮均匀地垂落。他没有直接回答费明远的疑问,只是抬起眼皮,那双深邃的眸子对上费明远忧惧的目光,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说,等他回来。”
 病房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刀锋划过果肉的细微沙沙声,和窗外愈发急促的风雪声。
 费明远靠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劫后余生的短暂暖意被冰冷的现实彻底冲散。
 安全?不过是暴风眼中暂时的、脆弱的宁静。陈振国这棵大树骤然移开,头顶那片看似被驱散的阴云,正以更汹涌的姿态重新积聚。
 身份问题像一把悬而未落的铡刀,三个月……这用陈振国最后力量争取来的喘息时间,既是疗伤的温床,也可能成为新的、更致命的开端。
 卫戈将削好的、晶莹完整的苹果递到费明远面前。果肉在灯光下泛着润泽的光。
 费明远睁开眼,看着眼前沉默守护的男人,看着他手中象征着平安的苹果,又看向窗外阴沉翻滚的天空。他接过苹果,指尖冰凉。
 “吃吧。”卫戈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你需要体力。”
 费明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弥漫开,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苦涩和寒意。安全?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这冰冷的病房之外,在这短暂的庇护之下,真正的安全,或许从来都只是表象。
 而卫戈,已经重新握紧了那把水果刀,指节微微泛白。他低垂的目光落在锋利的刀刃上,眼底深处,那属于孤狼的警觉和蛰伏的凶戾,在陈振国离开后,无声地、彻底地苏醒过来。
 风暴并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危险的方式在迫近。守护,将不再依赖任何人的承诺,只能依靠他自己手中这柄随时可以化为利刃的刀。
第54章 微妙变化
 陈振国离去的脚步声,如同骤然抽离的支柱,在军区医院冰冷的水磨石走廊里留下空洞的回响,也重重地砸在病房内两人的心上。那份由权力强行构筑的、短暂的安宁假象,瞬间显露出其脆弱的内里。
 卫戈握着水果刀的手指关节,在费明远看不见的角度,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刀锋上残留的苹果汁液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光,却再也散发不出清甜的气息,反而透着一股冷硬的寒意。
 他低垂的眼睫遮掩了眼底彻底复苏的凶戾,那是在农场、在风雪小屋中磨砺出的本能——对危险最原始的感知和防御。陈振国在时,这份凶戾被强行压制,蛰伏在“安全”的表象之下。
 如今,庇护撤去,它便如同挣脱束缚的猛兽,无声地咆哮着,将卫戈的每一寸感官都淬炼得更加锋利。
 费明远机械地咀嚼着卫戈递来的苹果。果肉的清甜味同嚼蜡,舌尖尝到的只有冰冷的苦涩和挥之不去的恐慌。陈振国那句“等他回来”的承诺,此刻在死寂的病房里回荡,更像是一句渺茫的祈祷,而非切实的保障。
 身份问题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脖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息的威胁。
 他下意识地看向床头柜上那些用油纸包好的笔记和那本染血的厚书——这是他仅存的、证明自身价值的微薄凭据,也是招致祸端的根源。
 他伸手,指尖颤抖着抚过书脊粗糙的纹理,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丝对抗虚无的力量。
 “别多想。”卫戈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放下水果刀,拿起水杯递过去,“喝水。”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幽深难测。
 费明远接过水杯,勉强喝了几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心。“卫戈,”他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掩饰的脆弱,“我们…真的安全吗?三个月后…如果陈参谋长…”他没有说下去,但未尽的恐惧在空气中弥漫。
 卫戈的目光略过病房门上的观察窗,又落回费明远苍白焦虑的脸上。“三个月,”他声音平稳,却蕴含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足够你养伤。”
 他没有直接回答“安全”与否,而是将目标锁定在费明远的身体恢复上。这是当下唯一可控、也是最重要的事。“其他的,有我。”
 “有你”两个字,像一块沉重的基石,压在费明远动荡不安的心湖上。他看着卫戈轮廓分明的侧脸,看着他吊着的左臂和尚未痊愈的伤痕,一股混杂着依赖、愧疚和更深沉情绪的热流涌上眼眶。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将满腹的忧虑和未尽的言语都咽了回去。他相信卫戈,这份信任在生死边缘早已刻入骨髓,但正因如此,他更害怕自己会成为卫戈新的、无法挣脱的枷锁。
 接下来的几天,军区医院表面依旧平静。医生按时查房,护士换药输液,消毒水的味道浓烈依旧。但费明远和卫戈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微妙的、令人不安的变化。
第55章 警惕暗箭
 护士的态度变得微妙起来。之前虽然公事公办,但碍于陈振国的威严和费明远“保护人才”的定性,多少带着几分客气和谨慎。
 现在,那种谨慎里掺杂了疏离和审视。量体温、测血压的动作依旧规范,但眼神却会在不经意间扫过费明远憔悴的脸庞,带着一种评估和…不易察觉的怜悯?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你的庇护伞不在了。
 负责费明远病房的护士长姓李,是个四十多岁、面容严肃的女人。这天下午,她带着一个年轻护士进来换输液瓶。李护士长动作麻利,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费明远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向坐在窗边闭目养神(实则时刻保持警觉)的卫戈。
 “费同志,”李护士长开口,声音平板无波,“你的消炎药快用完了。吴主任说,这种进口的特效药库存有限,优先保障前线下来的重伤员和…有明确身份保障的同志。”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费明远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卫戈,“你的情况特殊,身份复核还在走流程。吴主任的意思是,先用国产的磺胺替代几天,效果虽然慢点,但也…够用。等你的身份确认了,再申请特批。”
 “身份复核”、“流程”、“吴主任”、“替代”……这些冰冷的词汇像一把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费明远本就紧绷的神经。他感到一阵眩晕,肺部仿佛又被冰锥刺穿,剧烈的咳嗽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撕心裂肺,牵扯着胸腹的伤口,疼得他蜷缩起来,额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费老师!”卫戈瞬间睁眼,几步抢到床边,一手扶住费明远颤抖的肩膀,一手迅速拿起旁边备着的痰盂。他的动作快而稳,眼神却如同淬了寒冰,猛地射向李护士长。
 李护士长被那目光刺得一凛,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这是医院的规矩!我们也是按章办事!吴主任负责药品调配,他说了算,你瞪我也没用!”她语气强硬,带着一种体制内小人物掌握着些许规则权力时的莫名底气。
 卫戈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寒光凛冽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那年轻的小护士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几秒钟死寂的对峙,李护士长终究在那无声的、充满压迫感的凶戾目光下败下阵来,她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语气稍稍缓和,却依旧带着推诿:“…我…我再去问问吴主任!但你们也要理解医院的难处!”说完,她逃也似的拉着小护士快步离开了病房,连换好的输液瓶标签都没来得及仔细核对。
 病房门关上。费明远的咳嗽在卫戈的轻拍下渐渐平复,他靠在卫戈有力的臂弯里,大口喘着气,浑身被冷汗浸透,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绝望。
 “他们…他们开始动手了…是不是?那个吴主任…”他声音虚弱,带着哭腔。仅仅是一个药品的更换,一个“身份复核”的借口,就足以将他重新打回原形,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待审查”的身份是何等脆弱和卑微。
 卫戈扶着他慢慢躺好,动作是前所未有的小心,与他眼中翻腾的冰冷杀意形成鲜明对比。他拉过薄被盖在费明远身上,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涌动的熔岩:“躺好。别管他们。”
 他走到门口,没有开门,只是透过门上的观察窗,扫视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扫描潜在的威胁。那个“吴主任”的名字,被他牢牢刻在心里。陈振国留下的“铁案”定性,在权力的边缘地带,在那些掌握着具体执行权的“小鬼”面前,并非牢不可破。身份问题就是他们手中最趁手的棍棒。
 “我去打水。”卫戈拿起暖水瓶,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但费明远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冷硬。那不再是沉默的守护,而是即将亮出獠牙前的蛰伏。
 卫戈走出病房,并没有立刻走向水房。他拎着暖水瓶,看似随意地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余光却打量着护士站的方向。
 他需要观察,需要确认这个“吴主任”是谁,以及他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影子。医院平静水面下,暗流已经开始涌动。而他,必须比那些暗流更快、更狠地嗅到危险的气息。
 他站在那里,身形挺拔。窗外,阴沉的天空下,军区大院里操练的口号声似乎也带上了一丝遥远而模糊的不真实感。
 真正的风暴,正从这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安全区”内部,悄然酝酿。守护费明远,不再仅仅是防备外来的明枪,更要警惕这无形的、来自体制缝隙的暗箭。
第56章 药必须用上
 李护士长狼狈逃走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消失,病房里只剩下费明远压抑的喘息,窗外则是阴沉翻卷的乌云,将整个空间衬得愈发沉闷。
 那瓶刚刚挂上、标签潦草的输液瓶,此刻在费明远眼中,不再仅仅是救命的药液,更像是一份冰冷的催命符,宣告着陈振国留下的短暂庇护已然失效,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正从体制的缝隙中悄然渗透。
 “咳咳…卫戈…”费明远靠在枕头上,脸色灰败,刚才剧烈的咳嗽几乎耗尽了他好不容易攒起的一点力气,肺部火烧火燎地疼。
 他看着站在窗边、背影如同山岩般的卫戈,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慌和屈辱,“他们…这是开始了吗?就因为…身份没解决…连药都要克扣…”
 卫戈没有立刻回头。他依旧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目光穿透夜幕,仿佛在丈量着军区大院围墙外那未知的黑暗。李护士长那句“吴主任说了算”像根毒刺,扎在他高度戒备的神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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