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长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然后重重地跌倒下去。
 鲜红刺目的血液,迅速从他深色的衣料上晕开,如同绽放了一朵罪恶之花。
 “呵……”我看着他被众人惊慌失措地围住,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解脱般的笑,这样……也好。
 不等那些反应过来的警卫再次凶神恶煞地扑向我,不等任何的审判或制裁,我决绝地毫不犹豫的,将手中那枚早已被我的鲜血浸透的玻璃碎片调转方向,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朝着自己脖颈最脆弱的位置,狠狠地扎了进去。
 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我所有的神经,但很快剧痛就被一种更可怕的感受所取代,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浓稠液体疯狂地涌入我的喉咙,堵塞了我的气管涌向我的鼻腔
 窒息……无法呼吸的窒息感瞬间抓住了我,视野开始剧烈地摇晃而模糊,天花板上的灯光碎裂成无数闪烁的光斑。我像一棵被砍断的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砰地一声……很远又很近。
 耳边似乎有很多声音在尖叫在奔跑,有很多模糊的身影在我上方晃动。
 好像……有谁在撕心裂肺地叫我的名字,听不清了……一切都模糊的远去了,只剩下窒息带来的黑暗,和血液迅速流失带来的冰冷。
 我睁着空洞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上方那片华丽却冰冷的天花板,视野里最后的画面,是那些雕刻精美的花纹,扭曲着旋转着,最终彻底化为一片无边无际永恒的黑暗。
 真好,终于……可以死去了。
 我……早就该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生
 意识像是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海中艰难地浮潜上来,首先感受到的是喉咙处传来的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那片区域的神经,带来难以忍受的钝痛,紧接着是全身无处不在的沉重和虚弱感,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抽走了力气。
 我艰难地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单调苍白的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冽又刺鼻的味道。
 我没死成。
 这个认知像一块冰冷的巨石重重砸向我的心口,带来一阵窒息般的沉闷。连那样决绝的自戕,都无法换来彻底的解脱吗?为什么……还要让我活下来,继续承受这一切?
 喉咙疼得厉害,我试图发出一点声音,却只能感受到气流摩擦过受损声带时剧烈的刺痛,以及一片彻底的寂静。
 我说不了话了。
 “知予!你醒了?”一个沙哑而急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浓浓的心疼。
 我微微偏过头,看到迟闻就坐在我的病床边,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样,而那双总是充满阳光活力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正一眨不眨紧紧地看着我。
 看到我睁开眼,他先是猛地松了一口气,随即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泪水毫无预兆地就滚落了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
 他猛地握住我放在被子外插着留置针的手,明明握得很紧可指尖却都在微微颤抖。
 “你这个傻子……白痴……”他的声音哽咽得厉害,带着后怕的哭腔,几乎是语无伦次说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那么做?为了赵鹤州那个王八蛋!你伤害自己?他值得吗……他配吗?!”
 他的眼泪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滚烫得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
 我看着他为我的心痛和愤怒,看着他通红的眼圈里盛满的担忧和恐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酸涩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摇摇欲坠的堤防,眼泪无声地从我的眼角滑落,迅速浸湿了鬓角和枕头。
 不是的……迟闻,我不是为了他。
 我想告诉他,我不是因为赵鹤州的冷漠和绝情才不想活,那或许是最初的诱因,但绝不是最终压垮我的那根稻草。
 我只是……太累了。
 从很多年前开始,活着对我来说就已经变成了一件非常……非常辛苦的事情,这个世界又冷又硬,我没有家没有真正爱我的人,像一株无根的浮萍永远在漂泊……永远找不到依靠。
 我原本以为……贺知州会是我的救赎,可是他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我期待赵鹤州会是我的希望,但太多的事情告诉我他不是……我需要找一根救命稻草,那个孩子是我的救赎,是我给自己找到的继续走下去的唯一理由和希望,是我在这冰冷人间为自己艰难搭建起来的,一个小小的脆弱的巢。
 可现在……巢碎了,希望灭了,我只是……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意义了。
 也许我早就该死了,在今宜区的那个浴缸里或者更早的时候,我苟延残喘至今,不过是一场漫长的痛苦的徒劳。
 可是我说不出来,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只能看着他任由眼泪疯狂地流淌,用眼神传递着我无法诉说的绝望和悲哀。
 我不是为了赵鹤州,我只是……找不到路了。
 迟闻看到我汹涌却无声的眼泪,像是被烫到一般慌忙松开我的手,有些笨拙地用袖子胡乱抹掉自己脸上的泪痕,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坚强可靠一些。
 “别哭……知予,别哭……”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努力放得轻柔,“你得好好活下去……知道吗?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仿佛想将这份力量通过目光传递给我。
 活下去……才有希望?我看着他,在心中默念着:可是我的希望,早就已经被彻底碾碎了。
 “还有……赵鹤州他……”迟闻顿了顿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接着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缓缓开口:“他没死,你那一刀……没伤到要害。”
 听到这个名字和这个消息,我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就像听到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的消息。是死是活都好,我已经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瓜葛了。
 迟闻看着我这副彻底麻木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皇帝陛下……当时确实震怒无比,你……你当时的行为是弑君大罪……”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后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陛下竟然……竟然下令留了你一命,只是把你监禁在这里治疗……”
 他似乎无法理解那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为何会突然“仁慈”,但这对我来说同样不重要了。活着或是死去,此刻对我而言并无本质区别,只是痛苦的形式不同而已。
 “好了……不说这些了。”迟闻再次握了握我的手,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我依旧沉默,只是极其缓慢地几不可察点了一下头,不是为了承诺,只是不想让他再担心。
 迟闻似乎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着:“我……我在第一区待不了多久,我必须尽快赶回第三区军部……”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奈,“如果……如果我早知道你会……会在婚礼上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当初无论如何,也一定会赶来参加婚礼的。我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他的声音再次哽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那份深深的自责和无力感却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我温柔的看着他,示意他不用自责,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他看着我笑了笑,嗫嚅着唇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鼓励的话,但话未出口病房的门却被轻轻敲响了。
 迟闻瞬间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猛地转过头,眼神锐利而警惕地看向门口,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紧绷挡在了我的病床前,一副拒绝任何潜在伤害靠近的姿态。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穿着白色医师袍的宋夏至,她手里拿着电子病历板,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还带着疲惫和一种复杂的忧虑。
 看到迟闻这副充满敌意的样子,她明显愣了一下,脚步顿在门口有些无措。
 我艰难地抬起手极其轻微地拉了拉迟闻的衣角,迟闻感受到我的动作低下头看我,我望着他用眼神极其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宋夏至和那些人不一样,她没有伤害过我。
 迟闻紧绷的身体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但眼神里的戒备并未完全散去,只是沉默地让开了一些位置允许宋夏至靠近,但目光依旧紧紧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宋夏至走到床边冲我温柔的笑了笑,她动作专业轻柔的查看了一下我脖子上的伤口包扎,又看了看旁边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屏幕。
 “伤口恢复得很好,没有感染迹象……只是声带的损伤需要时间,但只要好好休养配合治疗是可以恢复发声的。”她语气温柔的说着,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做完简单的检查后她放下病历板,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眼神却变得更加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沉默了片刻,她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难以置信和沉重:“知予……殿下他……他的信息素又彻底紊乱了。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得多……他完全失去了理智,极具攻击性,甚至……甚至出现了自残倾向。之前研发的药物完全失效,医疗队此刻也束手无策了……只能给他注射大剂量的镇定剂,暂时……暂时将他隔离囚禁起来了。”
 我的心像是被冰冷的针尖刺了一下,但随即涌起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恍然。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我忽然间全都明白了。
 明白为什么犯下“弑君”大罪的我,还能好好地躺在这里接受高等治疗,而不是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因为赵鹤州又失控了。
 因为那该死的只有我才能安抚的“紊乱”再次爆发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猛烈,皇帝陛下留我一命不是仁慈不是宽恕,只是因为他唯一的珍贵继承人再次变成了一个危险的疯子。
 而我这个“药”,这个该被处以极刑的存在却成了目前唯一已知的,可能能让他儿子恢复“正常”的……工具。
 所以我不能死……至少在赵鹤州彻底好起来,或者找到替代品之前我必须活着。
 活着,作为一件有使用价值的物品。
 呵……我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勾了一下,那是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充满了无尽讽刺和悲凉的弧度。
 眼中已经流不出来任何的泪水,心里也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荒芜。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砒霜
 迟闻听完宋夏至的话脸色瞬间铁青,额角青筋都爆了出来。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像是极力压制着滔天的怒火,“够了!”他眼神冰冷地扫向站在一旁的宋夏至,毫不留情的开口:“出去!”
 宋夏至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嗫嚅着唇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还是在迟闻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下低下头,默默地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我和迟闻两人,我看见迟闻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像是在压抑住心中的怒火,他转过身重新坐到我的床边,“知予,你别怕……”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别管赵鹤州怎么样,也别管陛下怎么想……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他的话语炽热而真诚,像一道灼热的暖流试图穿透我冰冷绝望的心防。我看着他因为愤怒和担忧而发红的眼睛,看着他毫不作伪的维护,那颗死寂的心脏似乎真的被微微触动了一下,泛起一丝微弱酸涩的暖意。
 我很开心。
 在这种众叛亲离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刻,还能有这样一个人,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身前说要护着我,这份情谊比什么都珍贵。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份情谊如此珍贵,我才不能……连累他。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哀伤却清醒地看着他。
 迟闻,你不明白……我现在面对的,不仅仅是太子赵鹤州,我面对的是整个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威,是七大区最高掌权人皇帝陛下。
 陛下现在留着我,只是因为我还“有用”,一旦我失去了价值或者试图反抗,碾死我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而任何试图保护我这只“蚂蚁”的人,都会毫无疑问地被那巨大的权力车轮一同碾碎。
 迟闻背后还有他的家族,他在军部的前程,他大好的未来。我怎么可以……怎么能够因为自己这早已残破不堪看不到希望的境地,把他拖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不能连累任何人,尤其不能连累……真心待我好的迟闻。我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缓缓地坚定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出来。
 我用口型对他无声地说:“谢谢。”
 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沉重的不得不做出的诀别。
 迟闻看着我抽回的手,看着我无声的拒绝和泪眼愣住了,他似乎读懂了我要表达的一切,眼圈瞬间又红了,急声道:“知予!你……”
 我别过头不再看他,逼迫自己硬起心肠。
 迟闻看着我决绝的泪眼和无声的拒绝脸色焦急,似乎还想不顾一切地再说些什么,试图打破我筑起的心墙。
 可就在这时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极其粗暴地猛地推开,巨大的撞击声重重砸在墙壁上,将我们两人都惊得瞬间僵在原地。
 宋燕庭一身笔挺的制服脸色冷峻,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过病房内。他的身后是两队持枪的面无表情的皇家警卫,瞬间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迟闻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站起身,再次挡在我的病床前,警惕地瞪着不速之客:“宋燕庭,你想干什么?”
 宋燕庭的目光冷淡地扫过迟闻,并没有将他明显的敌意放在眼里。他的视线越过迟闻最终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带着公事公办的冰冷,还有一丝明显的……厌恶。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容置疑,是对迟闻说的:“迟少爷,奉陛下口谕我需要与知予单独谈一谈,请你立刻离开。”
 “单独谈?”迟闻冷笑一声毫不退让,“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他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对你们构成什么威胁?”
 宋燕庭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不耐烦于迟闻的阻挠,他身后的警卫队成员立刻上前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迟闻。”宋燕庭的声音冷了下去,“这是陛下的命令,你是想抗命吗?别忘了你的身份。”
 “你……”迟闻气得脸色发白,胸膛剧烈起伏,他知道抗命的后果有多严重,这不仅会毁了他自己,更会连累他的家族。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一幕,心脏猛然揪紧。我不能让迟闻因为我而冲动行事,我艰难地伸出手,再次轻轻拉了拉迟闻的衣角。
 他回过头看我,我望着他用尽全身力气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让他离开的哀求。
 迟闻看着我的眼睛,读懂了里面的绝望和恳求,他脸上的愤怒和挣扎最终化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痛苦,重重地喘了口气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
 最终他狠狠地瞪了宋燕庭一眼,声音沙哑地扔下一句:“如果他少了一根头发,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了病房,背影僵硬而愤怒。皇家警卫并没有阻拦他,只是在迟闻离开后,无声地重新将病房门关上,并守在了外面。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面色冷峻的宋燕庭,无形的压力瞬间弥漫开来。
 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可宋燕庭并没有立刻开口,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冷冽地审视着我,仿佛在等待什么,这种沉默比直接的斥责更令人窒息。
 没过多久,病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走进来的是知桓。
 他穿着一身素色的便服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整个人显得异常憔悴和疲惫,早已没了往日那种温润如玉的光彩。他看向我的眼神复杂极了,有关切有焦虑,但更深处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惶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他走到我的床边,甚至没有看旁边的宋燕庭一眼,俯下身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恳切,甚至带着一丝卑微的哀求:“小予……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当初……到底给鹤州吃过什么药?那种能掩盖他信息素的药,导致他信息素紊乱的药……还有没有?或者配方是什么?求求你,告诉我……现在只有这个可能能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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