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阑这才捧着糖饼吃起来。
而站在一旁的谢临沅则是静静看着,在心里想道:
只要没人发现,谢玉阑就一直是他的弟弟。
这种想法一直维持到了谢渊将谢临沅和林轻一起叫去书房的当天。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沉凝厚重。
谢渊端坐于御案之后,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林轻坐在下首,仪态端庄,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
而谢临沅垂手立于堂中,面容平静,心中却因方才谢渊的话心中微起波澜。
“玉阑那孩子,年岁也不小了,”谢渊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性子是纯稚了些,言语也不利索,但既顶着皇子的身份,终身大事也不宜再拖延。朕看翰林院李学士家的嫡次女,性情温婉,家风清正,或可相配。皇后觉得如何?”
林轻微微颔首,唇角噙着合乎仪范的浅笑:“陛下圣明。李家小姐臣妾也曾见过,确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玉阑心性单纯,正需一位稳重娴静的皇子妃从旁辅佐照料,日后在外建府生活也能有个依靠。此事宜早不宜迟。”
她话语条理分明,句句在理,全然是一国之后为皇室子弟考量的模样。
可谢临沅的指尖却越缩越紧。
“儿臣以为不妥。”谢临沅的声音清越响起,打断了林轻的话。
林轻笑容微顿,目光转向儿子,带着询问与一丝不赞同。
谢渊也抬眸看去:“哦?沅儿有何见解?”
“玉阑心性单纯,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更遑论男女之情。此时贸然为他指婚,非但不能成其好事,反而会惊扰他,徒增其烦恼惶恐,”谢临沅语气平稳,理由听上去充分且为谢玉阑着想,“不如再等几年,待他心性稍稳,再议不迟。”
从表面上听来,谢临沅几乎处处都在为谢玉阑着想。
林轻轻轻放下茶盏,瓷器相碰发出清脆一响:“沅儿,此言差矣。正因玉阑心性单纯,才更需要一位妥帖的正妃悉心引导。难道要他永远依附于你,困于东宫一隅吗?成家立业,方是正道。李家门风清贵,并非攀附之辈,正是上佳之选。”
她的目光锐利了几分,带着母亲特有的审视与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你对他未免保护过度了。他是皇子,总要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儿臣并非保护过度,只是权衡利弊,”谢临沅迎上母亲的目光,分毫不让,“此时并非良机。玉阑无法应对婚姻之责,强行塞给他一位皇子妃,于他、于李小姐,皆是不公。”
“利弊?何为利弊?”林轻声音微扬,“为他择一贤妻,安稳度日,便是最大的利,莫非你要将他永远拴在身边不成?”
“儿臣只是认为时机未到。”谢临沅的语气也强硬了几分。
母子间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平日的温和表象下,是同样固执强硬的内核在碰撞。
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端坐上的谢渊看着眼前这对争执的母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他抬手,止住了两人即将加剧的争执。
“好了,”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沅儿,你的顾虑,朕知道了。皇后的考量,亦有其道理。”
他目光扫过谢临沅紧绷的脸庞,沉吟片刻,道:“此事毕竟关乎玉阑终身。沅儿,你既如此坚持,便由你去问问玉阑自己的意思。他若愿意,便依皇后之意相看;他若不愿,便依你之言,暂缓再议。”
这看似是将决定权交给了谢玉阑,实则却将难题抛回给了谢临沅。
谢临沅薄唇紧抿,片刻后,躬身道:“......儿臣遵旨。”
林轻和谢临沅一道出了御书房殿外。
“站住。”林轻唤道。
谢临沅停住步子,问道:“母后还有何事要说?”
“你只是不想让那孩子过早成婚吗?”
“自然。”谢临沅淡淡应道、
林轻唇缝中吐出一丝轻笑:“是吗?母后应该没有看不懂你。”
说罢,林轻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回到东宫后,谢临沅并未立刻去见谢玉阑。
他独自一人踏入书房,屏退了所有宫人。
窗外天色渐暗,暮霭沉沉压下来,他却并未命人点灯,任由昏暗将自己吞噬。
御书房中的争执仍在耳边回响。
林轻那句“莫非你要将他永远拴在身边不成”,像一根尖刺,猝不及防地扎入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永远拴在身边......
为何听到要为谢玉阑指婚时,他心中会涌起那般强烈的不悦与抗拒?
真的仅仅是因为担心他无法应对、怕他受惊扰吗?
若是把谢玉阑当弟弟,兄长会如此激烈地反对幼弟娶妻立业吗?
会因为想到将有另一个女子名正言顺地占据他身边的位置、分享他的生活、得到他全然的依赖、甚至和谢玉阑进行云雨之事,而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堵塞和......恐慌吗?
会在喝醉后,失控地触碰那不属于兄弟界限的脸颊,流连于那细腻温热的触感,甚至心悸于那无意的唇瓣擦过吗?
会在他遇险时,方寸大乱,恐惧到几近崩溃,生出哪怕毁天灭地也要将他夺回的疯狂念头吗?
会得知他并非血亲时,在巨大的震惊之后,涌起的不是疏远,反而是某种如释重负的、黑暗的......窃喜吗?
无数被忽略的细节,被合理化的举动,在此刻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冲击着他一直以来固守的认知。
他不是他的弟弟。
所以,那些超乎常理的关注、那些不容置疑的掌控、那些难以言喻的亲近……都有了另一个惊心动魄的、却无比清晰的答案。
黑暗中,谢临沅缓缓抬起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昨夜那细腻温热的触感。
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而炽热的情感,如同挣脱了牢笼的猛兽,终于清晰地露出了它的獠牙。
他对谢玉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是占有。
是欲念。
是....喜欢。
不是兄长对幼弟的怜惜与责任,而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人的、不容分享的、想要彻底据为己有的渴望。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与战栗。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为何抗拒,为何失控,为何...如此害怕失去。
书房内一片死寂。
谢临沅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凤眸深处,所有的迷茫与困惑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无比清晰的、势在必得的眸光。
他又想起前几日的夜晚。
浴池中一切的反应。
仅仅是因为香囊上的那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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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写爽了!爽!
真的没有写不能写的T-T,审核大大放过我吧,已经被锁六遍改了六遍了,真的不知道怎么改了T-T求放过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39章 捡到老婆第39天
谢临沅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香囊, 指腹抚上那两个字,似乎想要通过“皇兄”这个词给谢玉阑上标记。
他又想起谢渊在书房内的话:
“朕看翰林院李学士家的嫡次女,性情温婉, 家风清正,或可相配....”
男人握着香囊的手逐渐收紧。
不管是李小姐还是其他的陈小姐张小姐...
谢临沅都不会让她们和谢玉阑成亲,也不会让谢玉阑愿意和她们成亲。
不然光是想想谢玉阑和那些女子巫山云雨, 他都要嫉妒疯了。
东宫的暖阁里, 地龙烧得正旺, 空气中弥漫着熏香清浅的气息。
谢玉阑蜷在窗边的软榻上,怀里抱着穿着鹅黄小裙的兔子,正笨拙地试图给它梳毛,嘴里还小声地跟兔子说着谁也听不懂的悄悄话。
谢临沅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的目光落在谢玉阑专注而柔软的侧脸上,心底那片刚刚历经惊涛骇浪的海域, 缓缓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暗涌。
他在榻边坐下, 动作惊扰了正与兔子交谈的人。
“皇、皇兄?”谢玉阑抬起头, 眼睛亮了一下, 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梳歪了毛的兔子往怀里藏了藏。
谢临沅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揉他的头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眸色深沉,仿佛要将他吸进去一般。
他沉默了片刻, 才用一种尽可能平稳的语调开口:“玉阑,父皇和母后......在为你物色皇子妃。”
“皇、皇子、子妃?”谢玉阑眨了眨眼,脸上是纯粹的茫然, “为、为什、什么?”
“因为玉阑已经十九岁了,其他皇子这个年龄已经有三妻四妾了。”谢临沅斟酌着词句,目光紧紧锁住他的反应。
“可、可是, ”谢玉阑似乎想起了什么,歪着头,很认真地问,“皇、皇兄不、不是、是说只、只有两、两情、情相悦、悦才、才可、可以成、成亲吗?”
似乎又想起什么,他补充道:“而、而且皇、皇兄也、也没、没有成、成亲啊?”
在他的认知里,所有示例都谢临沅给的,谢临沅在他眼中的威望远远高过了书籍中授予的知识。
谢临沅的心猛地一沉,却又因他这懵懂的发问而生出一丝扭曲的希望。
他没有直接拒绝,他只是不懂。
可就是因为这份不懂,谢玉阑便很有可能娶她人为妻。
这是谢临沅绝不会允许的。
“理论上,是如此。”谢临沅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诱哄与压迫。
“但皇室婚姻,有时并非全然如此。你若应下,便会有一位女子住进你的府邸,每日与你同食同寝,你会与她分享所有的心事、时间等等一切。她会是你最亲密的人。”
他仔细观察着谢玉阑的表情,只见对方眉头微微蹙起,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期待或喜悦,反而更多的是困惑。
“最、最亲、亲密?”谢玉阑无意识地重复着,手指揪紧了兔子的绒毛,引得兔子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
他抬起眼,看向谢临沅,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不安,“比、比和皇、皇兄还、还要、要亲密、密吗?”
就是这句话。
如同点燃了引线的火星,瞬间引爆了谢临沅心底那头早已蠢蠢欲动的、名为占有欲的凶兽。
所有的试探、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倾身向前,手臂撑在谢玉阑身体两侧的软榻扶手上,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眼中的控制欲不断翻涌,直直刺入谢玉阑懵懂的眼眸深处,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引导:
“是。如果成婚,你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日日待在东宫,不能再随时见到我,不能再在做噩梦时和皇兄同榻而眠.......你所有的一切,都要与你的皇子妃分享,而我也将不再是你的唯一。”
“不、不能再、再见、见到皇、皇兄?”谢玉阑的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平日中总是清泠泠的眸子瞬间染满了恐慌。
他几乎是立刻用力摇头,眼眸中盛满了水汽,声音也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坚决:“不、不要,玉、玉阑不、不要成、成婚,不、不要和、和别、别人最、最亲、亲密,要、要和皇、皇兄在、在一、一起。”
他慌乱地伸出手,紧紧抓住谢临沅的衣袖,像是害怕他立刻就会消失一样,语无伦次地重复:“不、不要成、成婚,要、要和皇、皇兄在、在一、一起。”
看着眼前人因极度害怕而苍白的小脸,听到那带着哭音的依赖和拒绝,谢临沅的心脏被一种极度扭曲的满足感和膨胀的掌控欲狠狠攫住。
看,他果然无法接受。
他只能是自己的。
他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偿所愿的喑哑,抬手抚上他冰凉的脸颊,拭去那将落未落的泪珠:“好,那就不成婚。皇兄不会不要你。”
谢玉阑紧紧搂住谢临沅劲瘦的腰身,怯生生问谢临沅:“那、那皇、皇兄会成、成婚吗?”
两人已经许久未谈论这个话题了。
谢临沅似乎想起了谢玉阑小时候的话,他轻轻笑着说道,掌心却缓缓托住谢玉阑的半边脸颊:“玉阑不是要和皇兄成亲吗,那玉阑给皇兄当太子妃好不好?”
“不、不能成、成亲的,”谢玉阑摇摇头,柔软的脸颊因为他的动作在谢临沅温热的掌心中蹭着,“而、而且是、是小、小时候不、不懂、懂事说、说的,童、童言无、无忌。”
童言无忌。
如果不是怕吓到谢玉阑,也怕打草惊蛇,谢临沅倒是真想立马让谢玉阑小时候说的话变成现实。
他握着脸颊的手慢慢收拢,几乎是像夺取猎物般掐住了谢玉阑的脸,可力道却轻地吓人,只要谢玉阑轻轻扭头便能抽离。
可眼前人并没有扭开,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谢临沅与以往不同的迸发出的占有欲,反而亲昵地将脸颊放在皇兄的掌心。
谢玉阑被谢临沅抱在怀里,他垂着眸,心里想的却是等皇兄成亲了,他再成亲也不迟。
他不想先离开皇兄。
而谢临沅得到了谢玉阑的回答后,便去告诉了谢渊。
谢渊听到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说将给谢玉阑赐婚这件事暂缓。
可谢临沅知道,这柄剑依旧高高悬起,就看什么时候落下。
很快,谢玉阑拒绝指婚的消息便传到了林轻耳中。
她并未立刻发作,只是命人将谢临沅传到了椒房殿。
殿内熏香袅袅,气氛却有些凝滞。
林轻屏退了左右,只留她和谢临沅二人。
她看着眼前风姿卓绝、眉眼间却已初具帝王冷厉的儿子,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李家那边,本宫已经婉拒了。”
谢临沅垂眸:“有劳母后。”
“沅儿,”林轻的目光变得锐利,直直看向他,“你告诉母后,你究竟想如何安置玉阑那孩子?难道真要将他像个宠物一般,拴在你身边一辈子?”
这个词极其刺耳,却精准地戳破了那层窗户纸。
谢临沅抬起眼,迎上林轻审视的目光。
此刻,他眼底再无平日的温润掩饰,而是坦露出一片深沉的、不容置疑的漆黑。
“他不是宠物。”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但下一秒,谢临沅还是说道,“但他只能留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准去。”
林轻呼吸微微一滞。她看着儿子眼中那近乎偏执的独占欲,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她开始想自己一开始做的究竟对不对。
可惜拉弓没有回头箭了。
林轻沉默了良久,最终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挥了挥手。
“本宫知道了,沅儿,你的决定母后都不过多干涉,愿你好自为之。”她说道。
谢临沅掀起下袍跪在地上,母子俩似乎在某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
他回道:“儿臣知道。”
说完,谢临沅便起身走出椒房殿。
回到东宫后,谢临沅一眼就看见了在院中等自己的谢玉阑。
“怎么在这里?”他问道。
谢玉阑扭扭捏捏地抓住谢临沅腰间的束带,他抬起眸,眸中含着清墨般,小声说道:“皇、皇兄...”
“有什么要说的?”
“马、马上就、就是元、元宵了。”谢玉阑说道。
谢临沅几乎立马理解到了谢玉阑话中的意思:“想要出宫去玩?”
“嗯、嗯!”谢玉阑点头。
“好,皇兄到时带你去玩。”谢临沅揉了揉谢玉阑的头发。
谢玉阑弯着唇笑了起来:“谢、谢谢皇、皇兄。”
转眼便是元宵佳节。
京城解除宵禁,满城火树银花,笙歌聒耳,比新年更加热闹。
谢临沅按照约定带着谢玉阑出宫赏灯。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皆做了寻常富贵公子的打扮,但通身的气度与过于出色的容貌,依旧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行至最繁华的御街,一座三层高的酒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临窗的位置可俯瞰整条街的璀璨灯河。
谢临沅拉着谢玉阑走了进去,要了一间雅致的临窗包厢。
包厢内暖香融融,隔绝了外面的喧闹。小二殷勤地送上热茶和菜单。
谢临沅点了几样精致的点心和小菜,又要了一壶酒楼招牌的玉解春。
“这、这是什、什么?”谢玉阑好奇地看着谢临沅面前那杯清澈透亮、散发着清冽香气的液体。
“酒。”谢临沅淡淡道,执起玉杯浅酌了一口。
酒液微凉,入口清甜,后劲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凛冽。
他今日心绪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需要些许外物来压制那蠢蠢欲动的暗流。
这几日很忙,谢临沅几乎在宫外的太子府留夜,于是每每入睡梦中都是谢玉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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