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岩立刻吩咐:“赶紧跟着去看看!”
“收到!”
小警员急匆匆离开了,顾岩已经蹲在陆法医身边盯着那堆白骨了,他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也能明确一件事。
这是一个儿童的尸骨。
陆法医端详许久开口道:“女性,年龄预估是在8-10岁之间,根据骨头风化的程度,应该死了十年以上,当然了,但只是个大概,具体的还是需要回去检测。”
话音一落,在场所有刑警面色均变得不好了,尤其是当地派出所的孙大队长,死了十年?在自己在职期间管辖范围内,居然发生了杀了幼童又抛尸井底的案件?
“那个……”孙大队长含混不起地道,“这太罕见……”
顾岩起身,眼角看了他一下,随后厉声吩咐:“立刻去调禾丰县这些年有报案记录的全部失踪案件,或者失联案件!”
“是,还不快去!”孙大队一个激灵转身,给了手下一掌,“现在就开车回去调!”
刚赶回来的蒋磊和孙大队忙不迭溜走的身形交错而过,他一边喝着矿泉水润着嗓子一边嘶哑喊道:“顾副啊,我嗓子都干冒烟了,压根没用——”
说着把最后一口矿泉水咕咚咕咚喝完,嘴巴一擦:“好家伙,那看热闹的大爷大妈们,推着轮椅都来看,甚至养老院的不少人都来了呢,赶不走啊,你们前面刚把尸骨弄上来,我就瞥见有人拿手机放大偷拍了!”
“算了,”顾岩捏了下眉心,“带我去找村委会,让他们一个个上门谈话。”
蒋磊把矿泉水瓶子哗啦一捏:“嚯!那可是个大工程。”
“暂时不能以任何媒体的方式传播泄露出去,不然影响破案。”
“这个我懂,顾副,咱今晚忙完得天亮了吧?”蒋磊说着掏出手机,准备给自家老婆发微信告知今晚不回家了,显示屏上赫然显示已经是五号凌晨一点了。
发完微信,几步小跑,追上顾岩的脚步阔步走出警戒线,二人身影很快就淹没在夜色里。
——吱吱。
两侧田野传来蟋蟀的鸣叫,很快就隐匿在远处草地尽头。
“这小娘们长得真带劲啊!”禾丰县一处空荡民房门前,七八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摸着下巴,步步逼近,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身材肯定也好……”
——而他们的逼近的前方,赫然是何让尘还有贾萱萱!
“真烦死了!”贾萱萱被何让尘完完全全挡在身后,她两手抓着何让尘的手臂说,“老娘我穿个黑色大棉袄,他们看个屁身材啊!”
何让尘语气冰冷地说:“他们只不过是纯好色罢了,女的穿什么没关系。”
“让尘啊,跑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啊,那么多人呢。”贾萱萱拽了拽他。
“跑?小娘们过来跟我们玩玩呗!”“就是,带你去喝酒啊,带你回家看看……”“哈哈哈哈哈……”恶心的话语配上那些男人油腻的面容,像是深夜里爬到皮肤上的蟾蜍般令人作呕。
何让尘眼神变得异常阴郁,但声音稳定得没有任何起伏:“好,我喊123,一起跑,你不要停下,一直跑!”
“嗯嗯!”贾萱萱回头瞟了眼身后空荡荡黑黢黢的街道,而再远一点就能看见一处耸立的烟囱。
——那是祁建宏的砖厂。
他们眼前的这个民房就在这个砖厂后方。
她收回视线,咽了下口水,“我准备好了!”
“——1,2,3!跑!”
何让尘话音落下,贾萱萱立刻转身就跑,生怕被追上来,黑色羽绒服摩擦的哗哗作响,伴随着她不停喘息的声音一点点在夜色飘荡。
她都不知道跑了多久、多远,直到实在跑不动了,才弯着腰:“让……让尘啊,差不多了吧……”
——没有声音!
贾萱萱猝然意识到什么!回头望去,只见何让尘压根没动,他在给自己拖延时间,是想让自己远离危险!
可是这样远的距离,贾萱萱一点也看不见何让尘了。
夜色静谧如水,几声粗粝叫骂骤然撕碎寂静。
“艹!这小子看不出来,还挺能打!”地上男人啐出一口血沫,在月光下泛着暗红。他话音未落,又一个醉汉被何让尘踹得膝行滑跪,后背重重撞上生满青苔的砖墙,发出沉闷的“咚“声。
“弄死他!”
剩下的四个混混一哄而上,黑暗中看不清是谁用石头砸了一下何让尘抬起格挡的掌心,紧接着不知谁骂了句:
“还敢反抗!你打的过我们吗!”
温热的血顺着腕骨滑落,在袖口洇开一片暗色。
但他首先感觉的不是钻心的痛,而是——悲愤。
就像是突然被撕开在漫长的过往尘事里一段段不堪、弱小、孤立无援的伤疤,每道旧疤都像是在脑髓里炸开的,刺激的他四肢百骸都接连颤抖起来,最后才爆发出十指连心的痛贯彻全身。
反抗……
是啊,反抗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这条路他一个人好像已经走了好久,好久……
拿起石头的男人被何让尘一脚踹倒在地,疼得倒地不起,嘴里直哼哼。
“砸死他!”
“捡石头,尖头的!”
剩下的一个身材肥胖的醉汉忽然拽住何让尘的手臂,反手一拧,站在他身后大喊:“快!按住他了!“另一个大小眼醉汉趁机扑来,却被何让尘左手一拳砸在颧骨上,鼻血“噗”地喷出。
对方刚踉跄后退,何让尘已经反手一耳光扇过去——
完全不给任何反应的机会——啪!紧接着正手又是一巴掌!
“我艹!”大小眼随手抹去嘴角被打出的血沫,眼中凶光更盛,盯着何让尘,“他娘的还挺带劲,我去找个锋利的树枝,你给老子等着!”
“放心吧,这小子跑不了。”
何让尘毕竟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面对身材过于悬殊的人并没有什么优势,尤其是已经和几个人打了一会,在这样寡不敌众情况下,确实没办法轻易挣脱。
他奋力挣扎,短时间也无法撼动胖子的力道。
“不是挺能打吗!”去而复返的大小眼,手里拿着不知哪里捡来的木棍,脸上还残留着被何让尘打红的巴掌印子,“按住他,让我给他一棍!”
何让尘咬死牙关,哪怕木棍已然举起,,面色依旧不畏。
这一棍子发狠当头砸下,足够让何让尘头破血流,他自知跑不掉了,下意识扭头一躲,避免砸中要害。但巨疼没有席卷而来,身侧劲风突至,下一瞬,男人和木棍一起被一道狠力踹飞滚远——
所有变故都发生在眨眼之间,何让尘还没反应过来是谁时,拽住他手臂的胖子发出杀猪般尖叫:“啊啊啊啊!”
那双擒住何让尘臃肿、肮脏的手被人用力一掰!传出骨头错位的咯吱声。
他扭头一看,面色剧变。
——是顾岩!
“顾……”何让尘完全就是无意识地喃喃着,“顾警官。”
“嗯。“顾岩一把将他按进怀里,随后抬眼,目光如刀般扫过那群混混。
“你他妈谁啊——“
顾岩压根不回答,只是紧紧地护住何让尘。
下一秒,巷子口喧哗四起,蒋磊带队冲过来的脚步声惊飞了檐下的野鸽,他刚拐过弯,映入眼帘的只有顾岩坚挺的背影,怀里被护住的何让尘丝毫不露半分。
“顾副支队。”
“这里交给你了。”
“收到!”
顾岩面色沉郁吩咐完,随后在扑棱棱的振翅声里,带着何让尘转身走出。
“让尘啊!”路边的贾萱萱吓得不行,带着哭腔,“你怎么能一个人呢,你带上我啊,我们一起打总是好的嘛!我担心死了……”
何让尘仍处于某种恍惚状态,视线黏在顾岩绷紧的下颌线上。后者正低头检查他掌心的伤,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翳。
“是贾萱萱看到我们带队路过,跑过去大喊我们的。”一旁的小汪连忙解释说,“我们赶紧就冲过来了,尤其顾副支队,那腿跟安装马达似!跑的……”
顾岩语气低沉打断小汪的逼逼叨叨:“你受伤了,跟我去车里。”随后揽住何让尘的肩膀朝着牧马人走去——
何让尘虽然一直沉默,可没挣脱顾岩这样的举动,被塞进车里后也只是愣愣地坐在后座。直到顾岩不知从哪要来了一些纱布和碘伏折返回来,站在车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顾警官……”
“往里面坐坐,我给你清理下伤口。”
何让尘听话地往里挪动,直到后腰抵上车门,退无可退。
顾岩弯腰探进车内,狭小的后座空间里充斥着他身上淡淡的冷杉味气息。他拆开熟练碘伏包装,随后温热的手指轻轻托起何让尘染血的掌心。
碘伏棉签触碰伤口的瞬间,何让尘下意识地蜷缩手指,却被对方更用力地握住。
车内顿时陷入安静。
没人说话,后座的方寸之地细微流转的呼吸声好像都被放大似。
“为什么来这里?“顾岩的声音突然打破沉默,手上的动作却未停。
何让尘视线内完全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有些支棱的黑发,和硬朗好看的肩背线条,少顷他喉结一滑,轻声说:“我陪贾萱萱回家拿个东西。”
最后一根棉签被顾岩随手弹出窗外,在夜色中划出一道细微的弧线。
然后他抬头,黑曜石般的眸子看着何让尘,沉声道:
“这个谎言过于拙劣,我很难说服我自己相信……无视。”
夜风从敞开的车门灌入,裹挟着远处模糊的人声和虫鸣。
何让尘嘴唇微启,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顾岩也不催促,只是不紧不慢地整理着用剩的医疗用品,手臂却始终撑在座椅靠背上,将何让尘困在这个由体温和气息构筑的狭小空间里。
“……顾警官。”
不知过了十几秒又或者是更久,何让尘终于缓缓吐出音节,视线却躲避着顾岩的目光,他低声道:“我可以不说吗?”
顾岩盯着他垂落压下的羽睫,少顷沉沉“嗯”了声。
何让尘猝然抬眼,紧接着只见顾岩神情淡漠地退出车外,他一边整理衣领一边说:“去派出所吧,那几个混混被抓回去了,你和贾萱萱都要去录口供,既然你不愿意在这里说,那就去讯问室吧。”
“我……”何让尘这个仰视的角度从车门外望去,完全看不透顾岩此刻说话的表情。
但他不想去派出所,也不想让贾萱萱被提审,因为他怕……更怕是顾岩审讯,顾警官一定能问出些什么。
“下车吧,”顾岩平淡地说。
何让尘听话走下车,站在顾岩对面。
路边田野里穿来虫鸣,声声悠远,显得冬夜格外幽深。微风从彼此之间穿过,撩起顾岩因打架而有些凌乱的发丝。
顾岩说:“走吧,我带你去。”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又或者是某种微妙却坚韧的信任,何让尘带着创可贴的手一把抓住了将将侧身离开的顾岩!
顾岩太阳穴突突一跳:“怎么了?”
何让尘手指没松,反而稍稍用力些许,就那么紧紧抓住顾岩的两只手,掌心的创可贴还有岁月留下的旧疤和顾岩温热的手背相贴,此刻亲密的毫无间隙。
他用力吞咽了下干涩的喉咙:“我想,我只是想看看井底的白骨……是不是姐姐。”
“何辞盈?”
“是,”何让尘垂着视线说,“你出门前说是白骨案,还是禾丰县的,其实我那时候很想问问你,能不能带着我……”
他开口的时候嘴唇微微战栗,上空月色的光掠过顾岩的侧脸映在他瞳孔,显出细微的光泽。
顾岩问:“所以你偷偷来看?”
何让尘点头:“对,贾萱萱朋友圈有不少禾丰县的人,他们都在朋友圈发了些东西,我一听是个女童,我……我当时脑子就很乱。”
然后他略微昂头注视着顾岩,漂亮的眉眼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悲凉和无助。手指稍稍加重抓住顾岩的力度,这时姿态倒像是有些恳求:“我只是想知道姐姐在哪,哪怕已经被人贩子害死,最起码让我知道,已经二十年了,我也想……也想在祭拜妈妈时跟她说一声……姐姐的情况。”
顾岩面色好像没什么变化。
但如果月色再亮一些,他那瞬间紧绷的下颚线一定能被发现;但他在短短须臾间就恢复了正常,用非常冷静沉稳的声线说:“是,二十年了,我会帮你的。”
何让尘怔愣地盯着他。
“案子在侦破阶段,你姐姐也属于我们核查人口范围内,相信我,我一定会抓到凶手。”
“嗯!”何让尘嘴角微微扬起,坚定地说,“我相信你。”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啊,顾岩。
甚至不知何时起就越过警民之间本能的信任了,以至于变成愈发难以自控的依赖。
“顾副支队!!”
远处小汪大喊着和蒋磊朝着这边跑来,然后在看到何让尘和顾岩的姿势时,默契地愣住了。
外人视线内这幅场景其实有些不对劲。
因为何让尘还在紧紧抓住顾岩的手,导致他结实的双臂半展开,而何让尘整个人贴得极其近;身高差的缘故从远处看过来,甚至会误以为在拥抱,而事实是何让尘确实只要再近半步就真的会靠进顾岩怀里。
这不是正常的社交距离。
如果何让尘是个女的,这幅场景确实非常让人浮想联翩,“顾副支队深夜约会某位大美女”这样的话题立马就能在同僚之间讨论起来。
“哎哟?”小汪惊呼,“这两个人关系发展的不太对劲呀?”
老蒋眼神一眯:“会不会是不是新的审问技巧?”
小汪脑袋蹦出几个问号。
老蒋比较有眼力见地站在原地清了清嗓子,大喊:“顾副支队——我们来啦!”然后给了小汪后背一巴掌,“走。”
听到声音,何让尘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触电般骤然抽回自己的手:“那个……我和贾萱萱还用去派出所吗?”
顾岩剑眉一挑:“你猜。”
何让尘:“???”
紧接着顾岩把车门一关,越过何让尘走了两步,随即回头一看,见那人还愣在原地,他侧身抬手抓住何让尘的后衣领,微微一拽:“走了。”
“哎哎哎?”何让尘一边后退一边转了个圈,“去哪?”
“带你去找你的好朋友。”
“好呀!”
二人并肩而行,迎面汇合似乎在故意放慢脚步的蒋磊和小汪。
半小时后,禾丰县派出所。
“不是,这就是个小案子,”孙大队指了指椅子上的贾萱萱说,“那几个醉汉一口咬定没调戏,就打架了,但是那个叫什么……”
蒋磊提醒他说:“何让尘。”
“对对对!他给这几个醉汉打得不轻,老蒋啊,你也是老人了,你说说看,不能直接就按照最高来处罚定了吧!”
蒋磊没立即回答。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利群,手指在烟盒上轻轻一弹:“走走,孙大队长,去门口跟你聊聊。“
大厅内灯火通明,各个警员加班翻找这十年内的档案。门外蒋磊咔嚓一声给孙大队点上香烟,然后自己也抽了几口才说:“那我们顾副支队的意思呢,就是罚款一千,15日拘留,你就按照这个做呗。”
孙大队立刻反驳:“不是……”
“你先别急吗,”蒋磊给了他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说,“我们顾副支队全名叫顾岩。”
“那怎么了?”
“你再仔细琢磨琢磨!顾岩,他姓顾。”
“我还姓孙呢!孙悟空的孙,他姓顾咋啦?哦,姓顾,我就得照顾他?没那说法,老蒋,我跟你说……”
老蒋立马示意他小点声,随后自己也压低声音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市局大老板的老婆姓什么?”
孙大队呆愣了好几秒,随即他猛吸一口烟,结果被呛得剧烈咳嗽,烟灰簌簌落衣服上。只见他眼睛瞪得溜圆,在路灯下泛着惊疑不定的光:“老蒋啊,不会那么巧合吧。“
蒋磊没回答,只是指了指远处正在给牧马人倒车的小汪:“你现在喊他实习警察小汪,人家再跟副支队多磨合学习一段时间,你还这样喊人家吗?”
“……”
孙大队和蒋磊都是在系统里摸爬滚打十几年的老人了,有些话不必说透。
蒋磊强忍笑意,他游刃有余地说:“那我们回分局了,你这事千万得自己保密。”
“我明白,你们回去吧,放心回去吧!”
蒋磊心说确实得保密,要是被顾副支队知道他拿这事当令箭,自己铁定挨骂。毕竟顾岩只是让他尽量沟通协调,让这几个醉汉接受较为严重的惩罚;但有时候打工人只要换个方法,圆滑一点呢,三言两语就能把难搞的事情给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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