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彼此四目相对,距离非常近,鼻尖都几乎贴着。
何让尘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就把视线从那张英俊无俦的面容上移开了,望着窗外乌漆嘛黑的夜色说:“这夜景蛮好看的。”
“那你好好看,等会就不能看了。”
“啊?”何让尘猝然转头,往椅背一靠,“为什么?”
顾岩把他裤脚整理好,淡淡地说:“根据流程你要去讯问室解释一下这个证物的来源,前面你身体不适就帮你延迟了,但你现在可以去了。”
“这样哦,是你问我吗?”
顾岩否定:“不是。”
何让尘下意识疑惑“嗯?”但自己又很快反应过来说:“因为你要审讯祁建宏对吧,也对,我这都是小事,你喊谁都可……”
“你猜错了。”顾岩打断他,“我不询问你,是因为需要避嫌。”
“避嫌?因为我和你关系比较熟?”
顾岩身体前倾,一只手直接搭在何让尘的椅背上,喉咙溢出一声磁性好听的笑声:“想知道答案?”
何让尘视线偷偷瞥了眼身侧的手臂,嘴唇微张却没吭声。
其实顾岩不是第一次这样用比较强势的姿势把他圈起来,之前在餐桌、或者更早在宾馆那次,但他就是觉得这次感觉不太一样——不对,好像每次感觉都不一样。
“那个……不知道也行,”数秒后,何让尘含混不清地说,“这要涉及保密之类的,我就不好奇了。”
顾岩瞅着他这幅模样,眸底泛起微乎其微地戏谑:“不是保密,你等我审讯结……”
“咳咳——!”
骤然一阵咳嗽声打断顾岩后面的话,调解室二人同时转头望去,侧脑袋的发丝都贴在一起——只见朴大局长正双手背在后面,面色严肃地盯着屋内。
顾岩安抚性拍了拍何让尘肩膀,随即起身:“舅,你不是该回市区了吗?”
“???”
舅舅!何让尘蹭一下起立,双手笔直垂在身侧,眼睫一眨不眨地望着门外的身影,脑子里乱成一团,不知怎么开口,但又觉得不说话非常不礼貌。
正当他左思右想时,顾岩突然开口:“这就是何让尘。”
话音落下,何让尘感觉自己像只受到惊吓的猫,后背挺直得都不自然了,他非常郑重地说:“局长您好。”
顾岩表情变得有些错愕。
朴国立也是一愣。
“你喊他这个称呼干嘛,你又不是他手下,”顾岩捏了下眉心,打趣道,“怎么,你准备考公啊,搞得那么官场。”
何让尘:“……”
朴国立瞪了自己侄子一眼:“瞎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要回去了。”
“知道了,你路上慢点,”顾岩说完轻撞了下何让尘,“和舅舅说再见。”
何让尘扭头茫然望着顾岩,心说我喊舅舅吗?不太合适吧,就算不喊局长,也得是称呼顾岩舅舅吧。
但他看见顾岩非常坚定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开口,用丰富打工经历中学会的,只有和领导沟通才会说的音调,洪亮带着恰到好处的笑音:“舅舅再见~”
朴国立似乎有些不习惯地“嗯”了声,少顷目光一转,看着顾岩:“你小子等电话吧!”
朴大局长说完,双手背后,信步离开了。只留下屋内茫然的何让尘和似乎在憋笑的顾岩。
“你舅舅什么意思,你犯错了?”何让尘试探性问,“要打电话批评你?”
顾岩波澜不惊地回答:“严格意义来说不能说犯错。”
“那是什么?”
顾岩英俊面容上浮出笑意,随即抬手捏了下何让尘的后颈:“走吧,你要被询问,我要审讯了,别耽误时间了。”
监视器红灯闪烁,小小的显示屏上映出祁建宏被拷在约束椅上的身形。审讯室传来唰啦几声亮响,紧接着就是祁建宏的质问:“那又怎么样呢?”
对面的孟婳看了眼身侧的顾岩,祁建宏嗓音又拔高几分:“我儿子见过钭元香就能证明什么呢?就算那个尸体就是钭元香,就能证明我是凶手?还是说你们只是又随便找了由头,来再关我24小时?我看你们一个个精神头都很好,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
“不要扯别的!”孟婳愤愤地打断。
祁建宏立马瞪着她:“别耽误我时间,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杀人!”
孟婳指尖点了几下桌面的照片,那是确定钭元香第一埋尸地窖的户主信息:“我们已经查过了,这间屋子十年前就没人住了,但曾经的户主是你的亲弟弟,而且是你出钱给他盖的。”
“所以呢?我弟单身一辈子,无儿无女的,我身为兄长出钱盖房子有什么问题呢?”祁建宏视线一转,撇向顾岩,“顾大警官,我前面也说了,我承认我非法处理尸体,这个罪名我认了。”
“非法处理尸体。”顾岩重复道。
“对,我那段时间心血来潮去我弟弟那个空房子看看,想着看看能不能推平重盖,给我当个仓库什么的,谁知道地窖里面有个人骨,人脸都没了,我哪知道是钭元香啊?我当然要找人给弄走了。”祁建宏手指动了动,“搬动的时候留下指纹不正常吗?”
顾岩不置可否:“钭元香认识你弟弟?”
“不认识,早些年我和钭元香在一起的时候,为了不让家里人发现就让她暂时住在我弟弟那间空屋子了,总不能天天住宾馆吧,县城里面各个都是传话婆,被发现名声也不好听。”祁建宏似乎有些放松地双肩一松,“本意是想着等她孩子生下来,我就给她买个房子,但她非要给打了。”
“各位警察同志,钭元香就是个情人,我没必要对她动真感情,我承认,当时我们吵了一架,我跟他说‘她乖乖听话把孩子生下来,我就给她买房子给她钱,她不听话,我就分,转头我就能找到下一个情人’,谁知道她死在我弟弟那房子里?”
祁建宏半笑不笑地扫了眼桌子对面的人:“巧合,怀疑,这不是你们可以定罪的标准,刑法早改了,不管是疑罪从无还是轻口供重证据,你们都不能说我是凶手。”
审讯室里只能听见记录员啪嗒啪嗒打字的声音,一时没人言语,只能隐约听见祁建宏轻微的冷笑,重重震荡着每个人的耳膜。
单面玻璃后的观察室内也陷入一片死寂,每个警员都面色凝重。
“这孙子,”片刻屋里蒋磊实在气不过,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跟我们扯起法律了,还不知道怎么反驳……”
——是啊,警方再怀疑又怎么样呢?钭元香已经死了六年了,所有证据都随着岁月流逝消散了,牙齿上的苔藓确定了她曾经的埋尸地,可是又有什么证据能板上钉钉凶手呢……
只有顾岩面部表情没有半分波澜,就那么静静盯着对面那张得意的脸。相较于他无懈可击的冷静反倒让所有人都捉摸不透深浅,半响他才在记录员敲打键盘声音停止时,淡淡地问:“你和钭元香什么时候吵架分开的?”
“她打胎之后。”祁建宏立刻回道。
“具体一点。”
“六年前,我和钭元香吵架分开,就没再联系,联系方式一删,还联系个屁……当时吧,我去屋子见她,一看孩子都没了,我一气之下吵完就走了……”
“也就是说,你走后钭元香才死的?”顾岩打断问。
“当然,谁知道这娘们还死在地窖了,那破地方阴湿,难受,谁没事往里面下?”祁建宏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要不是前段时间心血来潮想下去看看,压根不会打开,还留下我的指纹了。”
顾岩眉梢扬起,总结般反问:“六年前,也就是钭元香死亡那年,你们见过面,但是你没有下过地窖,吵完架就走了。”
“耳朵不好?”祁建宏轻蔑一笑,“我可以再说一遍,让你们这个打键盘的同事好好记录。”
顾岩点头示意他再说一遍。
“钭元香死前我们见面吵架,吵完我就走了,完全不知道她怎么死在地窖的,毕竟我连地窖都没去过。”祁建宏视线扫过对面人,语气放缓,“听见了吗?记录下来了吗?”
记录员心里怒火丛生,但手指根本不敢停下一秒,完美记录着每个口供。
孟婳也小幅度撇了撇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审讯。她想看看顾副支队下一步怎么做,但只见他正微微偏头盯着墙壁的某处,她随着视线望去——那是时钟。
凌晨四点,这场审讯已经持续四十分钟了。
就在这时,观察室的房门被呼地推开,下一秒痕检员出现在门口,气喘吁吁地喊着:“报……报告出来了!夏夏……主任和方哥……”
蒋磊疑惑扭头:“我咋不知道还有个报告,是啥啊?”
还没等痕检员回答什么,只听所有人的耳麦里都传来低沉地一句:“报告拿进来。”
是顾岩的声音。
蒋磊反应极快,起身劈手夺过痕检员怀里的东西,冲出观察室。
“什么报告啊?”小警员好奇问。
痕检员拉了个椅子坐下休息:“不知道啊,不是你们副支队让做的吗?好像还是特批省厅协助的呢,方哥在电话里说十万火急,让我马不停蹄送给你们啊。”
众人茫然的视线齐刷刷望向单面玻璃后。
审讯室内蒋磊已经把报告递给顾岩了,此刻正站在顾岩身侧,弯腰看着,还没等他看完写的什么苔藓,什么生长周期呢,顾岩随手把报告往孟婳那边一推,起身:“祁建宏,你说六年前没有去过地窖对吧。”
“你到底是不是耳朵有点问题?”祁建宏昂头看着站在身前的人,“拖延时间啊你们?”
顾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盯着祁建宏那张布满胡茬的虚肿的脸:“那我明确告诉你,我们已经明确肯定在地窖苔藓上提取的指纹不属于前几天,而是六年前!”
祁建宏眉心一拧。
孟婳和蒋磊两颗脑袋几乎贴一起看着报告内容。
——那是一份苔藓指纹的分析报告,上面内容过于复杂,图文、英文、数字……一堆难以看懂的分析数据。
但能明确一点,这份报告敲定了指纹的留有时间!
“你在开什么玩笑?”祁建宏鼻子重重哼了一声,“你们说六年前就是六年前,你们怎么不说二十年前呢!”
顾岩眼尾往上一挑,透出一股难以忽视的压迫感:““苔藓假根包裹指纹的矿化层厚度0.3毫米,每年沉积0.05毫米,我们根据地窖地区的苔藓指纹计算,你的指纹,刚好是六年的沉积量。”
祁建宏脸色变得有些灰青,但仍旧梗着脖子:“你们说是就是?”
“刑法早改了,轻口供重证物,”顾岩轻描淡写地讥讽道,“你刚不是背诵的很流畅吗?还让我们记录员认真、仔细记录。”
如果说刚刚祁建宏的脸色是难堪,现在已经是彻底的溃败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说的话就这样被顾岩一巴掌扇了回来,正当他意识到前面那些询问都是顾岩的手段时,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顾岩几乎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少顷侧身,抓过桌面的报告,啪一下重重摔在约束椅子上。
电子显微镜下的横切面图像正面朝上,生长纹清晰可见,指纹纹路被层层苔藓组织包裹——黑色字体清清楚楚写着指纹遗留时间,极其刺目地映入祁建宏的瞳孔,让他在自己厚厚羽绒服下打了个冷战。
“这……”他支支吾吾开口。
“不用你说话,”顾岩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刚缓过气息说话的祁建宏,步步紧逼,“我还没问你呢,目前不需要你撒谎的‘口供’,你只需要瞪大眼睛仔细看看。”
“这份报告是省厅物证鉴定中心出的,盖着CMA认证章,指纹汗液里的7-酮胆固醇占比27.3%,正好符合六年氧化曲线,当然了,你可以不服也可以不信,你懂法律也有律师,随便你找人复检。”
“但是——”顾岩双手抱胸,微微俯身,身影完全笼罩住发抖的祁建宏,“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不管你怎么复检,这份证据都不可能让你走出我的看守所一步,你拖延的每一分钟都会化成你在看守所的煎熬。”
祁建宏的嘴巴像是被胶水粘上了。
予溪笃伽
顾岩微微冷笑,语气轻缓讥诮:“需要我们记录员帮你提醒一下,你前面说的‘谎言’吗?”
在顾副支队身后的三人均是面露喜色,努力憋笑,堵在心口的闷气全部消散。蒋磊和孟婳对视一眼,默契朝着副支队长比了个赞。
——顾岩确实是年轻有为,不管是对罪犯心理的拿捏,还是对各种证物知识的熟悉,都让他在审讯过程中有一种强大的掌控和冷静,足以让任何满口谎言的嫌疑人顺着他的布好的‘陷阱’,一步步走进去。
“……我不是故意杀人。”半响,祁建宏终于颤颤巍巍地说,“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有权利请律师!”
此刻发抖的祁建宏,冷汗直冒,身体佝偻,和前面得意张狂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这样苟延残喘似要求见律师,也只不过是在铁证面前努力索取轻判罢了。
但顾岩没有表露出讥讽,而是转身走到椅子上坐着:“说出你的犯罪事实,等你被押回分局的时候,我会让你见律师。”
“她背着我把孩子打掉,我怎么可能不生气?”祁建宏努力吞咽了下口水,艰涩地道。
“不然我图她什么?长相吗?别闹了,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一抓一大把,可是她不懂事啊,非要把孩子打了,我花钱找人,托关系……查出是个男胎啊!钭元香这个贱人,居然给打了?我跟她吵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身子太虚弱了,我只不过推了她一下,脑袋撞到院子里的石块就死了!”
审讯室里的警员都没说话,记录员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非常清晰,顾岩等那声音一停,立刻淡淡地道:“你不是有个儿子吗?”
话音落下,彷佛空气和众人的呼吸声一起变慢了。
除了顾岩之外,众人眼底都浮现出惊疑的情绪。
是啊,祁墨!
——祁建宏分明就是有儿子的,为什么对再要一个儿子那么看重呢?这不太符合正常心理。
“我不喜欢祁墨这个儿子。”祁建宏垂头回答。
顾岩也没揪着这个问题继续逼问下去,只是给了孟婳和蒋磊一个手势,示意后面的事情他们处理好,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审讯室大门。
派出所走廊内窗户紧闭,依旧能听见外面寒风呜呜吹动的声响。
凌晨四点的寒气渗入骨髓。禾丰县的池塘覆了层薄冰,在月色下泛着幽冷的光。何让尘捧着烤红薯走在结冰的路面上,热气从指缝间溢出,在寒夜里氤氲成白雾。
“感觉明天赶不及回去了,这路也不好开车。”
“对啊,路面都结冰了,我开车回去害怕。”贾萱萱大口咬着芋头,“得调休了。”
二人走到拐弯处,何让尘转头一看,只见派出所大门口外站了几个人:“这不是顾岩他们吗?”
贾萱萱突然乐呵笑出声音:“哟,称呼终于改了?”
“……”何让尘沉默地吃完最后一口红薯,然后故作认真说,“你不要乱嗑CP,你自己的感情要上心才对。”
贾萱萱双手一摊:“我的感情不重要,我的CP一定要长长久久~”
何让尘:“……”
“快去吧,把你怀里捂着的烤红薯送给你家顾岩吧~”
“……”
何让尘下意识摸了下自己藏在外套里面的热乎乎的东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贾萱萱做了鬼脸,快步走向派出所大门。
“没想到,祁建宏大小在我们这也算个名人。”孙大队长弹着烟灰,“居然杀人啊?”
小汪立马接话:“什么名人,我看就是个人名,心肠坏得很!”
孙大队瞥了眼一旁抽烟不语的顾岩:“那个祁墨啊,这个是你们带回去吗?”
顾岩在缓缓吐出的烟雾中,沉默摇了摇头。
孙大队和小汪互相对视了一眼,少顷前者还是清了清嗓子说:“也是的,我们也给他录了口供了,算不得什么罪名,顶多就是个感情纠……不对!不对!我这个用词不对,应该是这人一厢情愿,脑子有病,拘留罚款倒是跑不掉了。”
顾岩依旧没吭声,只是把手里半截烟头直接掐灭在垃圾桶里。
小汪怯怯道:“顾副支队……你?”
“何让尘不抽烟,你们站在这里,别过去。”
顾岩话说完,孙大队和小汪这才注意到站在路口拐角的人,彼此非常默契交换了个眼神,然后自觉往后挪动几步。
“回来了?”顾岩箭步迎上何让尘,“看到我给你发的微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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