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上温柔(鹿眠屿)

温许到学堂时，脸色差得吓人。苏晓宇正对着电脑核对项目时间，余光瞥见他进来，头也没抬地喊：“温许哥，你把之前签的合同拿过来下，我这边要对账……”
话没说完，他抬头看见温许惨白的脸，眼底还带着未散的慌乱，立刻站起身：“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温许抬手按了按眉心，声音带着难掩的疲惫：“我没事，先处理工作。”
他强撑着精神，和团队一起打磨方案、对接资源，一忙就是大半夜。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已是后半夜，他拖着灌了铅似的身子回家，刚到单元楼下，就看见那个让他头皮发麻的身影斜倚在路灯下。
“Surprise～”陆之时站直身子，立体的五官被路灯暖黄色光勾勒出伦勃朗光——鼻梁投下的阴影与颊侧暗调衔接，眼尾下方凝着一枚利落的倒三角光斑，眉骨锋利、眼窝深邃，下颌线在明暗间愈发立体，冷冽又带点疏离的气场藏在光影里，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怎么回家这么晚，害得我等你好半天。”
温许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脚步猛地顿住，声音都在发颤：“你！”陆之时倒是不介意，率先一步上了楼。
“快开门啊。”陆之时搓了搓手，语气理所当然，就像回自己家一样“大晚上的，站这儿快冻死了。”
“谁允许你来我家！”温许攥紧拳头，压抑着心头的怒火。
“当然是想你了呗。”陆之时凑近一步，眼底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又藏着挥之不去的偏执，“三年没见，多陪你待会儿都不行？”
“滚！”温许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这么绝情啊，温老师。”陆之时丝毫不恼，反而伸手想去碰他的胳膊，“我都知道你住这儿，也知道你今晚忙到现在，没吃饭吧？我带了热乎的桂花糕，是你爱吃的口味。”
“拿走！我不稀罕！”温许侧身躲开他的触碰，转身就往楼道走，掏出钥匙想赶紧开门进屋。
可陆之时动作比他更快，一把按住门把手，笑得无赖：“不让我进去也行，那你陪我在这儿聊会儿？聊聊你在A市的日子，聊聊苏晓宇……”
“你闭嘴！”温许猛地转头瞪他，眼底满是猩红，“陆之时，你到底想干什么？监视我还不够，现在还要纠缠不休吗？”
“不干什么。”陆之时收了笑，眼神幽暗地盯着他，“就想告诉你，我没打算放过你。三年前是我错了，现在我只想把你追回来。”
“不可能！”温许用力想推开他的手，可陆之时的力道大得惊人，“我们早就结束了！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报警？”陆之时嗤笑一声，“温许，你舍不得的。”他凑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几分蛊惑，“就像刚才在停车场，你明明也动心了，不是吗？”
温许的脸色更白了，胸口剧烈起伏着，又气又急，却偏偏对这个死皮赖脸的人无可奈何。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又灭，映着两人僵持的身影，空气中满是剑拔弩张的气息。

第22章 纠缠
“动心？陆之时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温许气得指尖发颤，猛地用力甩开他的手，钥匙插进锁孔转得飞快，“我对你只剩恶心！”
门“咔哒”一声弹开，他刚要闪身进去，手腕就被陆之时再次攥住。男人的掌心滚烫，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将他硬生生拽了回来，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恶心？”陆之时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蹭到他的耳廓，呼吸里的灼热气息裹着低哑的嗓音，“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推开我？为什么心脏跳得那么快？”
他另一只手抬起，指尖擦过温许泛红的眼角，动作带着近乎偏执的温柔：“温许，别骗自己了。你要是真的恶心，三年前就不会哭得那么伤心，三年后也不会因为一个吻乱了阵脚。”
“你闭嘴！”温许偏头躲开他的触碰，眼眶红得更厉害，“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早就忘了！”
“忘了？”陆之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又几分笃定，“忘了你还会因为我而生气？忘了你刚才看我的眼神里，除了恨还有别的东西？”
他松开攥着温许手腕的手，转而撑在门板上，将人彻底圈在自己的怀抱里，语气放软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也知道我之前的做法让你害怕。但我没办法，一想到你在国外可能会被别人抢走，一想到你对别人笑，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温许别过脸，胸口剧烈起伏着，心里又气又乱。他承认陆之时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可那些无声的监视、偏执的纠缠，又让他无法原谅。
“让开。”他声音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不。”陆之时摇头，眼底满是执拗，“除非你让我进去，或者你跟我好好聊聊。不然我就站在这儿，直到你愿意见我为止。”
“你简直不可理喻！”温许抬手想去推他，却被陆之时顺势握住了手。男人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与刚才的强势判若两人。
“我只是太想你了。”陆之时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温许，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楼道里的声控灯再次熄灭，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两人彼此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温许能清晰地感受到陆之时胸腔里的心跳，沉稳而有力，像三年前无数个夜晚，他靠在陆之时怀里时听到的那样。
心底的防线，似乎在这一刻，悄悄裂开了一道缝隙。
之后的日子，陆之时的“死缠烂打”成了温许生活里甩不掉的阴影，无孔不入到让他近乎崩溃。他不再是简单的堵门送早餐，而是精准地渗透进温许的每一个日常场景，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偏执，让温许避无可避。
温许每周三晚上有一场公益教育直播，面向全国的教师和家长分享教学经验，每次在线人数都能突破几十万。这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坐在书房，调试好设备，刚进入直播界面，还没来得及开口，弹幕突然被一片杂乱的评论刷屏：
“等等！镜头角落那束白玫瑰是谁放的？”
“门口站着个帅哥！是温老师的男朋友吗？”
“我没看错吧？温老师竟然是同性恋？不会吧？”
“天呐！那个帅哥看着好有气场，跟温老师站一起还挺配？”
“不是吧不是吧，温老师一直很低调，居然隐恋？”
温许心里猛地一沉，眼角余光瞬间瞥见书房门口的身影——陆之时不知何时撬开了他家的密码锁（后来他才知道，陆之时找了锁匠，用了点手段复刻了钥匙），手里捧着那束扎眼的白玫瑰，正倚在门框上，对着镜头方向似笑非笑，姿态张扬得刺眼。
他瞬间脸色铁青，强压着翻涌的怒火，装作没看见，拿起桌上的教案开口：“各位家长、老师晚上好，今天我们来聊……”
话没说完，陆之时却没打算安分。他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把白玫瑰放在书桌一角，又拿起温许手边的水杯，慢悠悠续了半杯温水，动作自然得仿佛在自己家，完全无视镜头的存在。
弹幕彻底炸开了锅：
“我的天！还倒水？这互动也太自然了吧！”
“实锤了？这绝对是对象啊！”
“温老师怎么不说话？默认了？”
“突然有点接受不了……温老师居然喜欢男生？”
“不管是不是，帅哥颜值好高！求个正面镜头！”
温许的手指死死攥着教案，指节泛白，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知道直播不能中断，这关乎学堂的声誉，也关乎无数家长的信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讲解，可陆之时的存在感实在太强——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直黏在他脸上，像针一样扎得他浑身不自在，连思路都好几次被打断。
直播快结束时，陆之时甚至故意走到镜头侧面，对着屏幕轻轻挥了挥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关掉直播的瞬间，温许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白玫瑰就朝门口扔去，声音因愤怒而沙哑：“陆之时！你到底想干什么？！”
玫瑰散了一地，花瓣落在陆之时的皮鞋上，他却毫不在意，弯腰捡起一朵，慢条斯理地拂去上面的灰尘，递到温许面前：“只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你不是单身。”
“我的事跟你无关！”温许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胸膛里像堵着一团火，“你撬我家门锁，闯我直播，还让网友乱猜！你这是骚扰！我可以报警！”
“报警啊。”陆之时挑眉，语气带着几分笃定的无赖，“警察来了，我就说我是你前男友，来求复合的。你觉得他们会管？还是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以前那些事，包括我爸对你做的一切？”
温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一向低调，最不想让私人感情和过往的阴影影响工作、波及学堂，陆之时恰恰捏住了他最在意的软肋。
“你卑鄙！”
“为了你，卑鄙一次又何妨？”陆之时凑近一步，眼底翻涌着偏执的光芒，“温许，三年前你说我不敢对抗我爸，说我幼稚。现在，我做到了。”
温许别过脸，睫毛剧烈颤抖着，不愿听他提及那段让他窒息的过往。
可陆之时没打算停，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急切：“我从陆氏单拎出来，自己开了公司，现在跟陆氏对着干，商战上我没输过。我现在有能力保护你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回头？”
“这跟我没关系。”温许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刺骨的寒意，“你成功与否，都是你自己的事。三年前我离开，不是因为你没能力，是因为你懦弱——你爸对我做的那些事，你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妥协，甚至亲手站出来指证我。”
“我没有沉默！”陆之时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委屈和愤怒，额角的青筋微微凸起，“我当时被他软禁了！我没法找你！温许，你不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在拼命变强，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站在你面前，告诉你我能保护你了！”
“你的保护，就是派人监视我？就是撬我家门锁？就是毁我名声？”温许猛地转头瞪他，眼底满是恐惧和厌恶，那眼神像一把刀，直直刺向陆之时，“陆之时，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要的不是你所谓的成功，不是你这种偏执到可怕的占有欲，是尊重！是你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
他推开陆之时，快步走到门口，指着门外，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发颤：“滚出去！现在就滚！再敢闯进来，我真的报警！”
陆之时看着他眼底的决绝，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却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语气带着一丝执拗：“我不滚。除非你听我把话说完。”
“我不想听！”温许拿起门边的扫帚，作势要打他，眼眶通红，“你走不走？！”
陆之时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终究还是退了一步，声音低了些：“好，我走。但我明天还会来。”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温许靠着门板，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直播时的慌乱、被侵犯隐私的愤怒、被公开私事的羞耻，还有面对陆之时时那深入骨髓的后怕，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他牢牢困住，让他脑子一片混乱。
他不明白，陆之时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个曾经会因为他一句不开心就小心翼翼哄着他的少年，那个在他面前会露出幼稚一面的陆之时，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偏执、霸道、甚至有些可怕的人。一想到那些被偷拍的照片，想到自己在国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他就浑身发冷，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
几天后，温许和学堂的同事一起去参加一个教育行业交流会。茶歇时，几个同行围在一起聊天，无意间聊到了商界的风云人物，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温许耳朵里。
“你们听说了吗？陆氏集团最近被一个新公司狙击得很惨，损失了好几个大项目，股价都跌了不少。”
“知道啊！那个新公司的老板叫陆之时，听说以前是陆氏的继承人，后来跟家里闹翻了，自己单干了，狠得很！”
“啧啧，这魄力是真的牛！据说他跟陆董对着干，就是因为三年前陆董拆散了他的恋情，他这是在为女朋友报仇呢，够痴情的。”
“女朋友？”旁边一人突然插话，“我怎么听说陆之时好像喜欢男的？以前圈子里就有过传闻，说他跟一个搞教育的走得很近，后来不知道怎么分了。”
“真的假的？那岂不是为了男朋友跟家里反目？这也太拼了吧！”
“谁知道呢！不过这陆之时是真的厉害，短短三年就把公司做得这么大，手段又硬，陆氏现在都快扛不住了。”
温许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一杯温水，指尖冰凉。他知道他们说的是自己，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却没有半分感动，只有无尽的荒谬和后怕。
一年前，方铭跟他视频时就提过，陆之时从陆氏单飞，开了自己的公司，正跟陆振宏对着干，当时他只淡淡听着，没往心里去。他从未想过，陆之时的转变，竟然真的跟自己当年那句“你懦弱”有关。
他不得不承认，陆之时现在确实很厉害。可这份厉害，却用在了最偏执的地方——不是弥补当年的伤害，而是用监视、纠缠这种极端的方式，试图把他重新拉回那个让他窒息的过去。
“他竟然真的做到了。”温许在心里默默想道，却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寒凉。三年前，他说那些话，不是想逼陆之时变成这样，只是失望于他的妥协和不信任。他从未奢求过陆之时为了他对抗全世界，只希望在他被人污蔑时，陆之时能多一点信任，能站出来问他一句“是不是真的”。
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陆之时的成功越是耀眼，就越显得他如今的纠缠越是可怕。他甚至开始怀疑，陆之时的偏执是不是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连当年的伤害，都被他扭曲成了“为你变强”的筹码。
同事张姐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关切：“温许，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没事。”温许勉强笑了笑，把水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指尖依旧冰凉。
“刚才他们聊的陆之时，你认识？”张姐好奇地问，“我记得三年前出国那次进修你答应的那么迅速，是不是也跟他有关啊？”
温许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声音平淡：“不太熟。”
张姐也没多问，转身去跟别人聊天了。温许独自站在角落，看着远处谈笑风生的人群，只觉得浑身发冷。他现在只想离陆之时远远的，离那些过往的阴影远远的，可陆之时却像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
接下来的日子，陆之时的“骚扰”变本加厉。温许去书店看书，他就坐在不远处的座位上，什么也不做，就安静地看着他，一坐就是一下午，那道目光让温许根本无法静下心，只能匆匆收起书离开；温许去超市买菜，他就跟在后面，把温许爱吃的东西一一放进购物车，不管温许怎么把东西拿出来，他都坚持再放回去，最后硬是抢先付了钱，把装满东西的购物袋塞到温许手里，转身就走；温许去健身房锻炼，他就立刻办了张相邻的健身卡，在旁边的器械上锻炼，目光却始终黏在温许身上，连温许去接水，他都要跟着，吓得温许再也不敢去那家健身房。
温许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他会把陆之时买的东西全部扔进垃圾桶，毫不留情；会在大街上直接无视他的存在，哪怕他主动搭话，也半句不回应，甚至加快脚步躲开；他会特意绕远路上下班，会把家里的密码锁换掉，可没过几天，陆之时总能找到新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温许，今天天气好，我们去爬山吧？山顶的风景不错，还能放松放松。”
“温许，我给你买了最新款的平板电脑，方便你做课件、存资料。”
“不需要。”
“温许，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日料，食材都是新鲜空运的，你以前一直想吃。”
“温许，你最近加班多，我让阿姨炖了燕窝，给你补补身体。”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上演。温许的耐心被一点点耗尽，心里的怒火也越积越多。他甚至开始失眠，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陆之时的脸，浮现出那些偷拍的照片，浮现出直播时弹幕里的议论，浮现出停车场那个带着侵略性的吻，让他浑身发冷，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