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沈曦兰的身份,也可以告诉徐竞由,他这么聪明,肯定能帮自己参谋参谋。
想到这里,原满迈出的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徐竞由,沈——”
他回到篮球场边,却发现气氛十分不对。
只见徐竞由摔倒在地,眼镜甩在旁边,不知被谁踩了一脚,满是裂痕;篮球滚落到场外,沈曦兰手作无措地站在徐竞由身边,吱了哇啦的乱叫:“怎么办啊,要不要叫救护车啊,我的小天才手表有一键报警功能!”
原满赶快跑过去,大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沈曦兰见他回来,像是见到了主心骨,赶快汇报:“怪我怪我怪我,刚才我想教徐竞由带球过人,但是没控制好力度撞了他一下,他就摔倒了!”
“原满,你千万不要怪他。”摔倒在地的徐竞由抬起头,他摸索着捡起被踩坏的眼镜,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愁绪,“要怪只怪我自己没站稳,沈学长好心教我打篮球,我怎么能怪他撞我呢。”
说着,他艰难地起身,试着走了两步,可是刚一动弹,膝盖上的痛楚就让他眉头微皱:“我膝盖好像伤到了,原满,你能扶我去医务室吗?”
到了这时,他又不叫他“学长”了。
可是原满哪里注意得了这些细枝末节,他赶快凑上前,紧紧挽住徐竞由的手臂,没察觉对方的手肘刚好抵在他的胸前。
全场唯一真直男沈曦兰看着两人相扶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好奇怪啊,明明刚才徐竞由说的话和自己说的话是同一个意思,怎么听着那么茶香四溢呢?
【作者有话说】
三个人的电影,注定有一个人没姓名呀!![菜狗]
现在已经是放学时间,还好医务室的老师没有下班。
原满平日里调皮捣蛋,可是医务室的常客,他还没进门呢就嚷嚷开了:“吴老师,救命啊,出人命啦!!!”
负责值班的吴大夫被喊得一哆嗦,赶快最小化计算机上的蜘蛛纸牌游戏,从桌子后站起了身。她是退休返聘的老医生,慈眉善目,头发篦得整齐,脖子上挂着一副老花镜,见原满扶着一名没见过的高挑少年走进来,她立刻问:“你们谁受伤了?”
“他!”原满心急火燎地把徐竞由扶到椅子上坐下,紧张地说,“吴老师,刚才我们在操场打篮球,不小心撞了一下,就把他撞倒了!”
闻言,吴大夫撩起徐竞由的校服裤仔细观察他膝盖上的伤势,一看之下,她眉头紧皱。
吴大夫开口:“幸亏你们来得及时,要是来晚一些——”
原满心头一紧:“他不会骨折了吧?”
吴大夫:“——就愈合了。”
原满:“……”
徐竞由:“咳。”他尴尬地收回腿,找补一句,“现在我确实好多了。”
吴大夫用生理盐水冲洗了一下徐竞由膝盖上那道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口,又扔过去一只冰袋,让他压在伤口四周。
她转向原满,嘴里揶揄:“你同学只是受了这点儿小伤你就上蹿下跳的,这可真不像你,怎么转性了?我可记得你在去年的运动会上,磕得整个胳臂肘都在淌血,你自己还像没事人一样,吵着要回去继续为班级争光……”
原满臊得要死,赶快打断她:“吴老师,这都哪年的事了?再说,我后来不是听话去医院了吗?”
他想快些略过这个话题,可徐竞由的目光立刻追了过来,问:“去年运动会?受伤?”
那时候徐竞由还没入学,自然不知道这段插曲。
原满支吾:“小伤,小伤。”
“那可不是小伤!”吴大夫取下鼻梁上的老花镜,半是数落半是告状,“他们班和另一个班拔河,原满站在绳子的尾端,力气太大没剎住,直接摔在地上!他两边胳臂肘擦在橡胶跑道上,擦出好大一片伤!他们班主任吓坏了,赶快送他来医务室处理,结果你猜他说什么?”
原满抱头:“啊啊啊别说了别说了!”
徐竞由追问:“他说什么?”
吴大夫嗤笑:“这小子居然说——没事儿,这点儿小伤,我舔舔就好了!”
徐竞由:“……”
有时候他真怀疑原满上辈子是一只小狗,不对,明明原满这辈子也是一只小狗。怎么会有人想着受伤了,舔舔就好了?
一旁的原满早已羞得面色通红,岔开话题:“吴老师,他受了伤,我陪他在医务室里休息一会儿行吗?”
吴大夫看看墙上的挂表:“行,但是我要下班了,你们走的时候记得给我锁门。”
原满:“您不留下来玩蜘蛛纸牌了?”
吴大夫:“还玩什么?我怕再待下去,一会儿又来哪个蠢学生扰我清净。”
说完,吴大夫迅速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的外套,拎起小坤包,头也不回的走了,真是好潇洒一老太。
转眼,医务室里只剩下两道身影。
你眼望我眼,空气忽然变得好安静。
徐竞由半靠半躺在长椅上,想起身,原满才像是突然解冻一样,赶快把他按下去:“再等等,膝盖还肿着呢。”
“吴老师不是说了不严重吗。”徐竞由想伸手推眼镜,可是推了个空,才想起来坏掉的眼镜已经被他收进了书包里。
“她说不严重不算。”原满执拗道,“我说了才算。”
徐竞由被他逗笑,也不挣扎了,老老实实地靠在躺椅上,什么黑熊精啊、篮球啊,全被他丢到爪哇国去了。
他想,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原满真是一个顶好顶好的人,自己只不过受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伤,就能被他这样体贴的照顾着。
原满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纠结地扣着手,眼睛盯着墙角某处脱落的墙皮,明明肚子里想说的话一箩筐,又不知要从何说起。
他人生中第一次知道,原来最擅长胡说八道的自己,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时也会变成找不到话题的蠢东西。
忽然,他莫名其妙的开口:“其实我没舔。”
徐竞由:“……什么?”
原满:“就刚才吴老师说的那件事啊,我后来去医院包扎伤口了,我没舔手肘。”
徐竞由忍笑:“哦。”
原满:“你信我!我真没有!——因为人类舔不到自己的手肘!”
“……”徐竞由问,“所以你试了?”
原满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了蠢话,他捂脸:“…………你想笑就笑吧。”
徐竞由很认真地说:“我不笑你。”
因为他一想到十五岁的原满居然像小狗一样伸出舌头想舔手肘却怎么也舔不到,他就觉得原满可爱到要爆炸了。
空气又一次安静下来,不过这一次,他们之间的氛围柔软了许多。
之前的疏远、躲闪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徐竞由刻意避开那些事情,原满也当做没发生过。
他们聊了刚过去的期中考试,原满感叹:“那天考试结束后,我在楼道里见到你,吓了一跳!我知道你厉害,但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居然会来高二参加期中考试,那你们年级的考试你还参加吗?”
徐竞由摇头:“时间有限,就不参加了。”他停顿了一下,“这次高一的光荣榜,第一名要写上冯林慧鹃的名字了。”
原满一听,立刻酸溜溜地说:“你可真关注她。”
徐竞由没多想:“毕竟是竞争对手。”
原满回忆起那天两人加上微信时的模样,小声嘀咕:“恐怕不止是竞争对手吧。”
徐竞由觉得他话里有话,可是不等问出来,原满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原满掏出手机一看,哎呀一声:“是沈学长发的消息!他说他把咱俩的书包放在门卫室了,让咱们一会儿去取。”
徐竞由关注点立刻偏移:“你有他的联系方式?”
“对啊。”原满说,“他还发消息问你腿伤怎么样呢。”
“不劳他费心。”徐竞由的表情瞬间冷下来,“好得很,现在就能再和他打一场篮球。”
“然后再被他撞飞?”
“那只是意外!”
“原来是意外啊!”原满嘻嘻哈哈脱口而出,“我还以为是你故意的呢。”
徐竞由:“……”
原满赶快找补:“开、开个玩笑,我最近陪我妈看了太多宫斗剧,那些嫔妃为了博得皇上关注,总是搞什么假孕争宠,莫名其妙被推倒又流产啊……”
老天啊啊啊啊他到底在说什么?原满都想赶快捂住嘴让自己别说了,他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面前的徐竞由面沉如水,敛眸坐在那里,看得原满心里的愧疚像凿开的井一样汩汩往外冒。
“对不……”
他道歉的话还未出口,又被徐竞由突然打断。
少年抬眸望了过来,轻声问:“如果确实是这样呢?”
“什么?”
“如果,我确实是故意的呢?”徐竞由自嘲地笑笑,“从小到大,我都没什么朋友,每天除了学习就是看书,别人都叫我书呆子,你是唯一一个主动接近我的人。
你知道吗,我远没有你想象的那般优秀。我刻意装做对一切都不在意,故作矜持,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我的内心究竟有多尖酸刻薄、卑鄙狭隘、幼稚又小心眼。
我嫉妒你身边的朋友,时时刻刻都在焦虑为什么你这么惹人喜爱,和他们相比,我好像是最普通不过的那个。我不会篮球,不懂游戏,你喜欢的漫画我也看不懂,连这座城市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说不出来。这样的我,随时会被你留下,随时会被下一个朋友取代。
刚刚在球场上,我故意摔倒,因为我就是这样阴暗逼仄的人,想把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赶走……”
他一句一句地说着,把自己内心的那些邪恶想法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又簌得安静下来,像是一名最虔诚的囚徒等待着原满的审判。
可出乎意料的。
原满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问:“咦?徐竞由,你是在向我撒娇吗?”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有听有听,两只耳朵都有听啊!”原满揪起两只耳朵,支棱着,“可是听来听去,你就是在撒娇啊!”
徐竞由血压瞬间升高,忍不住提高音量:“我没有!”
“你说的不算,我说的才算!”原满站起身,用更大的音量压过徐竞由的音量,“我跟你讲,我的语文阅读理解可是请了一对一家教特地突击过的!老师说了,读题时不能只看作者笔头上写了什么,要多动动脑子想作者的未尽之意是什么。
你那段话的意思不就是,虽然你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还是希望我和别人都是假玩,只和你真玩,与你当全学校最好最铁的朋友吗?你这不是撒娇,还是什么?”
徐竞由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又被原满打断:“而且,徐竞由,你给我听好,我接受你的撒娇,但是我不接受你所谓的‘缺点’,你为什么要这样贬低自己?我从来没觉得你有任何缺点!我不允许别人说我朋友的坏话——就算是朋友本人也不行。”
在原满心里,这世界上有三种东西是完美无瑕的:那就是徐竞由、自己的妈妈、和《灌篮高手》。
再说,要论卑鄙,原满觉得自己才卑鄙呢,居然暗恋自己最好的朋友。
他并不知道,他直白的话语给徐竞由带去了多少触动。
他拯救了徐竞由。
又一次。
湿润的热意涌上眼眶,徐竞由匆忙低头,想要掩盖眼角晕开的泪意。
偏偏原满很没眼力界儿,居然凑过来,歪着脑袋逼近他脸畔,好奇地问:“徐竞由,你捂着脸干嘛啊?哇,你被我感动啦?你哭了?你真哭了?你让我看看呀!”
徐竞由的眼泪一下子就收回去了。
他没好气地想要推开原满,可原满还以为他在跟他闹着玩呢,被推开又凑上来。
徐竞由看着面前这张无忧无虑的笑脸,心想,自己怎么就喜欢上这个家伙了?
又一次。
【作者有话说】
两人都在努力维护兄弟情之中…………[菜狗][菜狗]
还剩下最后一段小剧情了![亲亲]
#学长,我要你喂我。#
经过医务室的这番谈话,原满和徐竞由之间“你追我逃”的冷战终于结束,关系又恢复到了争吵以前的亲密。
只不过,还有件事让徐竞由格外不舒服,他必须要问清楚才痛快。
他们离开医务室,先去门卫那里取了书包,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徐竞由问身边的少年:“那个和你一起打篮球的沈学长到底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之前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徐竞由,你知道你这行为叫什么吗?叫查岗!嘿嘿,你现在不撒娇,改吃醋啦?”原满蹦蹦跳跳地踢开一枚石子,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中了真相。
“……你不要转移话题。”徐竞由撇他一眼,“我不过半个月没见你,你身边就多出来一个‘新朋友’,我就不能问问了?”
原满最受不了他用那种眼神看自己,感觉自己像欺负他的坏人似的,赶快投降:“你别多想,我和沈学长才见过两面,只打过一次篮球,交换了彼此的名字而已——而且,他的名字说出来吓你一跳!”
徐竞由:“?”
原满压低声音,说:“他叫沈曦兰!就是——”
“高三八班的沈曦兰。”徐竞由记忆力极强,立刻想起了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他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毛,“第三位‘情书嫌疑人’。”
“对!就是他!”原满不停点头,“吓死我了,我根本没想到沈曦兰这个名字居然会是个男生,而且还是那么高那么壮的男生!!”他捂着颤抖的小心肝,紧张地说,“徐竞由,你说那封信如果真的是他写的……”
“不会。”徐竞由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
原满:“你怎么这么笃定?”
徐竞由停步,那双深邃的眸子望向他:“不是你说的吗?男生给男生写情书是不正常的。”
原满后悔当初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现在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圆下去:“我没说过‘不正常’这种话吧,我只是说,有点……有点奇怪。”
“……”
“……”
谁也没言语。
过了许久,徐竞由率先开口,轻声提醒他:“你别忘记,咱们当初拿到的名单上可是有十个人的。你一开始就排除了其中四个男生名字,然后才决定调查剩下的所有女生。如果你现在把沈曦兰列为嫌疑人的话,那其他四个男生你是不是也要重新开始调查?”
“啊,这么麻烦啊?”原满一听,好不容易缩小的嫌疑人名单又要延长,他忙忙碌碌了这么久,怎么就回到原点了啊!他连连摇头:“算了算了,我不调查了。”
徐竞由很是意外:“不调查了?你不想知道是谁给你写的情书了吗。”
“不想了。”原满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不管ta是谁,ta没有选择走到我面前向我告白,一定有ta的顾虑。暗恋这件事,本来就是属于暗恋者的小秘密,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包括我这个被暗恋者——戳破ta的心事。”
这个侦探游戏玩到现在,原满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好奇对方的身份了。
因为现在的他也有了暗恋的人,逐渐理解了那种幸福与酸涩交杂的滋味。阳光下的肥皂泡永远是最美、最易逝的,如果可以的话,原满希望这场名为暗恋的肥皂泡能停留的再久一点。
在他说完这番话之后,站在对面的徐竞由表情变得尤为复杂,像是怅然,又像是在思索。
但最终,徐竞由只是点点头,露出一个浅淡的、释然的微笑:“好,就让这场暗恋成为一个秘密吧。”
两人同时想。
暗恋真的好难。
期中考试之后,学校紧锣密鼓地召开了家长会。
年级排名发下来,高二的家长们赫然发现,总榜排在第一名的学生居然来自高一!据说这位学生是去年的中考状元,下学期就要跳级入高三,这次考试只是练手而已。
这下子整个高二家长群都沸腾了,几乎每个高二生都被家长狠狠敲了敲警钟,让他们打起精神多向第一名学习。
原满自然也被原妈妈拎着耳朵好一通数落,不过原满向来心大,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被骂之后甩甩脑袋就忘记了。
高中生活争分夺秒,大家拼命卷学习,争当学术派;唯有原满,不论何时都笑口常开,专注做整个学校里独一份的乐天派草莓派好丽友派。
家长会刚一结束,乐天派就去找他的好丽友派了。
“徐竞由,你这次好威风!”原满轻盈一跃,直接跳到了学弟的背上,“年级第一诶,而且你还是越级打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