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代表着原满内心世界的瓶身上,又多了徐竞由。
绘制完成的陶艺作品还需要阴干一个月才能送入烤炉烧制,等到成品出炉,他们那时候早就回学校上课了。不过工坊老板说,他们会把作品打包直接寄到学校,不用担心收货。
同学们逐一把自己的作品放到专门用来阴干的架子上,原满注意到,有同学在作品内部写了自己的名字。
原满不解:“为什么要写名字,每个人画的都不一样啊,这又不会弄混。”
同学压低声音回答:“我听说,有些无良的陶艺工坊如果烧制失败的话,店主会仿造顾客的作品重新捏一个。所以我要在我的作品上留下签名,店主总不能仿造我的字迹吧!”
原满看了一眼对方的狗爬字,确实很难仿造。
不过这也提醒了原满,古代工匠烧瓷都要留款呢,他们也要在自己的小花瓶里留下姓名!
不过,他故意动了个歪心思。
原满提笔沾上颜料,热情地说:“徐竞由,我替你写名字了哈!”
然后他抢先在瓶底写下一行大字。
——【徐竞由是小狗】
他做完坏事,还特地把徐竞由叫来看,得意洋洋炫耀自己的恶作剧。
徐竞由望了一眼,说:“你写了,那我也要写。”
“行啊,你写就写呗。”原满把笔给他,丝毫不担心徐竞由会写自己的坏话。
因为刚才原满写字时,特地把每个字都写的很大,【徐竞由是小狗】几个字几乎占据了整个瓶底,徐竞由除非会写微缩字体,否则根本写不下!
果不其然,徐竞由提笔仅几秒,就放下了笔。可是他脸上不见挫败,只有淡淡的笑意。
咦,就这么几秒钟,够写什么字?
原满好奇张望。
出乎意料的,瓶底只多了一个字,可这一个字就足以改变那句话的意思。
——【徐竞由是小狗的】
这句话乍看上去没头没尾,如果被不知情的人看到,肯定会问:“徐竞由是小狗的什么?是小狗的主人,还是小狗的朋友?”
但若是被“小狗”看到了呢?
“小狗”也会相信,徐竞由是属于自己的吗?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爽我了,写得我太满意了,就喜欢暧昧期贴贴。
晚饭结束之后,就是同学们的自由活动时间了。
说是自由活动,其实这群高中生也没有什么自由,毕竟这个年龄的孩子堪称全自动闯祸机,缰绳松开一秒就不知道去哪里上房揭瓦了。所以他们全被拘在住宿区写作业,唯一的自由就是可以自由选择是写数学作业还是写物理作业。
什么?出来研学没带作业?
那也没关系,他们还可以自由选择是写五百字的研学体验,还是写八百字的。
宿舍里,徐竞由早早完成了任务,把作业借给室友借鉴,然后自己安静地收拾书包、整理内务。今天他们体验了陶艺,明天要参观扎染工坊,所以明天一早就要退房,等到扎染结束后就要坐车回校了,所以他要提前收拾好行李。
他向来是个有条理的人,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一目了然,不像某人的书包塞得乱七八糟,从任何一个口袋里掏出玩具都不稀奇。
在整理东西时,徐竞由在自己的书包里发现了一包云片糕,这是他们下午从陶艺工坊离开时,原满在路边小摊上买的。原满书包塞不下了,就随手塞在徐竞由的书包里,说等吃完晚饭再当夜宵吃。
但原满忘性大,吃完晚饭就把云片糕的事情忘的干干净净。
徐竞由拿出手机,拍了张云片糕的照片,发给原满。
@Crater:【分享照片】
@Crater:呼叫峡谷第一樱木花道。
@Crater:你的云片糕落在我这里了。
微信发出去后十分钟也没得到回复,要知道原满这家伙向来手机不离手,这可不正常。
徐竞由想起下午时自己在瓶底写的那句话,一时有些懊恼是不是自己太过冲动,让原满察觉到了什么。
可他不想再等待下去了,他又回忆起做陶艺时,师傅批评他瞻前顾后,缺乏勇敢,他想,他是时候踏出那一步了。
他起身,拿起云片糕走出宿舍。
舍友问他去哪里。
不等徐竞由开口,另一位舍友就替他回答:“这还用说吗?肯定是去楼上找原满学长呀!”
他们高一和高二的住宿是分开的,不过依旧在同一栋楼里。
徐竞由嗯了一声:“他有东西落在我这里了,我去给他送。”
“真好啊,能给学长跑腿~”舍友提醒他,“你送完了快点回来,再过一会儿就要熄灯查房了,要是被老师发现串宿舍,肯定要被罚写检查了。”
离开高一的宿舍区,徐竞由顺着楼梯一步步向上,走向了原满所在的四楼。
男生临时宿舍八人一间,楼道里闹哄哄的,时不时能看到有不认识的高二学生从某间宿舍里窜出来,又奔向另一个宿舍。
原满的宿舍在走廊最后一间,门虽然关得紧紧的,但依旧有喧闹声从门缝里透出来。
徐竞由抬手敲门,无人理睬,他又加大敲门的力度,才有一道陌生的男声问:“谁啊?”
“我是高一三班的徐竞由。”他开口,“我来找原满学长。”
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宿舍门打开,喧闹声、刺目的灯光、伴着酒窝少年熟悉的笑颜同时出现在徐竞由的面前。
酒窝少年穿着清凉的跨栏背心与短裤,背心宽松、领口极低,若是稍微动一动或者弯下腰,就能清晰看到他白皙匈口上的两粒小红豆。
这身清凉的装扮在男生宿舍里一点也不出格,但徐竞由心思不单纯,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徐竞由!”原满惊喜道,“你怎么来啦!”
他看起来还是那样轻盈快乐,一点儿也没为陶罐上的字胡思乱想,徐竞由无奈,意识到自己又想多了。
徐竞由提起手里的云片糕:“你的夜宵,忘了拿走。”
“哎呀!”原满立刻接过,“不好意思让你特地跑了一趟,你怎么不给我发消息啊,我可以下去取。”
“给你发了,你没回复。”
原满挠挠头:“啊,我顾着打扑克,没注意看手机。”
徐竞由:“扑克?”
他们正说着话,宿舍里传来其他男生催促的声音:“圆圆你快别磨蹭了!该你出牌了,今天晚上不让你输到果奔,我就跟你姓!”
原来这群高二男生悄咪咪在宿舍里打扑克,不过他们的赌注不是钱,而是身上的衣服!
谁输了就要脱一件衣服,输到脱掉最后那条酷衩的大输家,就要光着屁-股在楼道里狂奔三圈,再大喊一声:“我是超级无敌大傻鸟!”
宿舍里牌局正到关键时刻,徐竞由的目光越过原满的肩膀往里望,屋里的几名男生有光膀子的、有脱掉库子的,青春期的男孩子们毫不避讳的袒路身体,手里各自攥着一把扑克牌,看起来玩的正嗨。
和满屋子的半果男们相比,原满倒是完整得穿着背心和短裤,可若他输了一局……
徐竞由立刻说:“你们打牌,我能不能参加?”
“可以啊!”原满说,“不过这一局快结束啦,你要参加的话只能等下一局哦。”
他把徐竞由带进屋里,同学们早知道原满和高一的学弟徐竞由关系好得像一个人,纷纷和他打招呼。
桌上散落着两幅纸牌,他们人多,玩两幅纸牌才够用,不过这样一来,游戏难度也加大了。
他们玩的是最基础的“争上游”,又叫“跑得快”,规则很简单,轮流抽牌后,把牌凑成对子、顺子,然后通过比大小出牌,谁剩到最后谁就输了。
徐竞由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原满身后,他扫了一眼牌局,对现在的局势大概有了一定了解。
一个寸头男生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满肚子怨气,他边出牌边嚷嚷:“圆圆你小子真不要脸,说好了输一局脱一件,你居然在T恤里面套背心、长裤里面套短裤!”
原满得意地晃晃手里的牌:“老子这叫金蝉脱壳~”
徐竞由这才知道,原来原满已经输了两局,脱过两次衣服了。
虽然这屋子里的男生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初具人形,显然不具备暗恋同性或者被同性暗恋的硬件条件,但徐竞由光是想到原满会在这些丑东西面前脱-光衣服,他就忍不住牙关紧咬。
他暗自庆幸,幸亏他来得及时,否则原满身上的这件背心怕是也要保不住了。
因为原满实在太嘚瑟太招恨,于是剩下几家联合在一起要坑他。
转眼,几个人互相抬轿,能出牌的都出光了,只剩下最后三个人,牌桌上顿时弥漫起硝烟味道。
寸头男生这局手气不错,他手里的牌只剩下四张了。
原满手里也是四张,一对5,一张10,一张K。
寸头男生和他的下家互换了一个眼神,鬼鬼祟祟出了一张3,他下家立刻出了一张4。
原满看着自己手里的几张牌,按照常理肯定要10。
就在此时,徐竞由居然贴近他他耳边,轻声说:“出K。”
原满一惊:“K?这是我手里最大的牌了!现在出了之后怎么办?”
徐竞由没有解释,只重复:“听我的。”
见他如此笃定,原满下意识地信任了他,甩出了手里那张最大的牌。
原满出了K之后,牌局转眼又回到寸头男生。寸头男生一出手,居然是一张小丑牌。这是单牌里最大的一张!
他出手后,寸头男生的下家倒吸一口冷气,说:“过。”
原满:“过。”
寸头男生打量着手里的两张牌,掂量了一会儿,又出了一张4,现在他手里只剩下一张牌了,胜利在望,而原满还有三张!
寸头男生对着原满挤眉弄眼:“圆圆,这次你想好是脱背心还是脱库子了吗?这次总不会还穿着一件吧!”
原满不服气:“牌局还没打完呢!”
寸头男生的下家:“我出6。”
这次不用徐竞由提醒,原满立刻打出手里10。
看到10后,寸头男生眉头拧紧,低头看看自己仅剩的一张牌,再看看那张10,像是要把牌瞪穿了。
过了许久,他才从嘴边挤出一句:“过。”
他的下家也是一脸纠结:“过。”
就这样,幸运女神的转盘又来到原满身边!
他立刻甩出剩下的最后一个对子:“对5!”
“……过。”
“……过。”
连着两人过,原满甩出手里最后一张10,眉开眼笑:“我出完啦,这一轮我存活!!”
剩下的牌局就是寸头男生和另一位男生了,原满不再关心,而是立刻转向徐竞由,问他:“你怎么知道出K比出10好?”
徐竞由说:“很简单,因为他手里最后的那张也是10,另外一个人手里还剩下对3和7。”
所有人:“………………”
原满反应过来:“徐竞由,你会算牌??”
徐竞由茫然不解:“算牌?这还用算吗,不是瞥一眼牌桌就知道对方手里的牌了吗。”
所有人:“………………”
寸头男生气得要死,直呼不公平,原满居然叫外援,而且这个外援还是会算牌的学神!
原满略略略,双手挽住徐竞由的胳臂,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背心带子滑下了一边,温热的皮肤直接贴在徐竞由的手臂,暧昧又亲昵。
寸头男生嚷着要重新打一局,原满说这么大人了还耍赖吶,两人半真半假的吵作一团,其他同学忙着拉架,徐竞由稳稳把原满护在身后。
就在此时,突然屋里所有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大家拿起手机一看,同时脸色大变:“糟了!熄灯时间到了,老师来查房了!!!”
有人在群里通风报信,说老师刚从三楼离开,正往四楼走。
哪个学生不怕老师?
一听说老师要来查房,大家架也不吵了、牌也不打了,急急忙忙收拾桌子。
徐竞由见状,立刻说:“那我现在走。”
“走什么?”原满赶快拉住他,“你现在出去不是正好撞上查寝的老师吗?”
可他们宿舍只有这么小一点地方,一目了然的八张床,连厕所、阳台都没有,徐竞由又能躲到哪里去?
刚才还热闹的走廊变得极安静,查寝老师皮鞋落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关灯关灯关灯!”
“快上床!!”
“闭嘴,都别说话了!”
仓促之间,徐竞由被原满推到了某张下铺床旁,他小腿撞上床板,身体失去平衡直接摔进床铺里——下一秒,一具柔韧的身体如游鱼般钻入他的怀中,狭窄的单人被子拉高覆盖住二人的头顶,形成了一个隐秘而昏暗的空间。
“嘘,”
黑暗之中,他们离的是那般近,声音是那般轻。
“安静。”
明明说了安静,可是……心跳的声音为何震耳欲聋呢?
在满是同学的宿舍里,在单薄的被子之下,他们四肢缠绕着,拥抱着,原满甚至一度分不清,他掌心下滚烫到忍不住震颤的身躯究竟是谁的。
有谁的身体变得汗津津的,有谁的呼吸变得急促,有谁的指尖穿入另一人的指缝。
他们在黑暗里摸索着,借着一点点稀薄的光,看清了彼此那双躲闪却又忍不住对视的眼睛。
原满想眨一眨眼睛,可是他忘记如何眨眼了,就像他也忘记了如何装作不对徐竞由动心。
他被徐竞由紧紧拥入怀中,而自己也缠绕着他,跳动的心脏之间毫无间隙。
就在此刻,门扉被推开的声音响起,一道手电筒的光探入寂静的宿舍里,查寝老师穿着皮鞋的脚步声随之响起。
原满被这突如其来的灯光吓得小声惊呼一声,又亡羊补牢地捂住了嘴巴,把脑袋深深埋进了被子下。
不,等等,原满太紧张了,他一时分不清捂住自己嘴巴的究竟是谁的手?
是他的?
抑或是他的?
原满的大脑已经停止,全身僵做一团,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嘴巴。
他做出了一个愚蠢的行为。
他伸出舌尖轻舔那只覆盖在他唇上的手。
像小狗一样。
舔了舔,滚烫的掌心。
黑暗里,寂静的被子如波涛一样滚动起来,薄被之下,那只手真正的主人再一次逼近了他——原满本以为他和徐竞由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无穷近了,可实际上,他们还可以更近,更近。
徐竞由俯首,唇瓣触碰手背,目光坚定。
那是一个吻。
一个温柔的、剖白的、毋庸置疑的吻。
——少年的吻隔着手掌,传递给了另一个少年。
氧气逐渐抽离,寂静之中,深埋于眼底的爱意破闸而出。
不容逃避。
【作者有话说】
这章又写爽我了,老师在查寝,同学在装睡,他们躲在被子下面亲亲抱抱,我键盘起飞![星星眼][星星眼]
时间又过去十来分钟,黑漆漆的宿舍里才重新有了声音。
“危机解除!”寸头男生从床上翻身而起,打开宿舍大灯,骤然明亮的光线照得大家一阵哀嚎,纷纷感叹狗眼都要被晃瞎了。
“都别睡了!”寸头男生利落地从上铺跳下来,把藏在被窝里的扑克牌掏了出来,“快,再来一局!圆圆,刚才那一局你有外援不算,有本事咱俩再战!”
可不论他再怎么叫嚣,他的“宿敌”都未出声。
他好奇地探头看过去,只见原满还躺在床上,被子高高拉过头顶,整个人蜷缩在被子下,一动不动。
在原满床旁,那个高一的小学弟穿戴整齐地坐在床旁,敛眸看向被子,眼神怪怪的,像是要把被子盯穿了似的。
寸头男生故意使出激将法:“圆圆你怎么躲起来了,哦,我知道了,你没有外援就怕了吧?”
“你才怕了呢!”被子下立刻传出原满的声音。可能因为他整个人扎在被子里,所以他的声音闷闷的,听上去鼻音有点重,“我就是……我就是不想打牌了,我不舒服,我要早睡。”
听到他说自己不舒服,徐竞由的手隔着被子先拍了拍他的后背,又顺着他背脊的弧度轻抚着。被子之下,少年的身体颤抖起来,忍不住折磨,把徐竞由的手从自己的身上甩了下去。
寸头男生还在叨叨:“我看你就是胆小了,不想输到光屁股……”
话没说完,徐竞由便抬头看向他,隔着透明镜片,昳丽的容颜冷冷望了过来,冻得寸头男生一个哆嗦。
徐竞由:“这位学长,你要是这么想玩,那我陪你玩?”
寸头男生一滞,又不肯承认自己被低年级的小学弟在气势上压过,正要开口怼回去,被子堆又动了动,里面传出原满的声音,下达逐客令:“徐竞由,现在已经很晚了。老师查完我们,就要去查你们了,你快点回你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