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看了玻璃移门处一眼,那里是半开着的状态,可能是为了更好的通风,毕竟这上面没有装置新风系统,一切都很天然。他莫名注视了良久,随后放下手中果盘,抬脚向前走去。
只是还未走到移门口,便听见身后传来“咣当”一声金属掉落磕到餐盘的沉闷声。
他登时一愣,转身向后看去,发现钟白鹤的手心被刀刮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痕,大片的血液顷刻间流淌出来,似开闸的湖水,急不可耐的迸出。那刺目的红,灼得人双眸晕晃。
这伤势可不浅,程景明反应过来,立马转头跑了过去,关心道,“钟先生,你这手伤出血太严重了,还是赶紧下去治疗处理一下吧,不然说不定会留疤痕的。”
钟白鹤专注的看着手心处,“嗯”了一声后,又似乎有些抱歉,“程先生说得对,其实还是应该吃现成的,是我太固执了。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我的书,多谢。”
“哪里,钟先生不用这么客气。”程景明俯身拿起了他的书,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出了茶室。只是出去后的那一刻,程景明似乎还有些不死心地转头瞥了眼那半开的移门处一眼。
这个明显举动仿佛被前面等他的钟白鹤察觉,只看对方捂着手伤,瞥见他的举动,笑着勾唇解释了一句,“那门是我来的时候推开的,出去吹了一会风,并无旁的人。”
程景明顿了顿,随后又面带笑意,“原来是这样,我本来也是想去把它关上的。”
两人打着语言机锋,似乎谁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心思。程景明果断按下电梯,待两人进去之后,钟白鹤才意味不明的问了一句,“程先生的妹妹更喜欢喝茶还是喝酒?”
“南平?她应该更喜欢喝茶吧。”程景明笑了笑。
“所以程先生才会找到茶室来?”钟白鹤凝视着掌心浓郁的鲜红色,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般,眉头都未蹙起半分,嘴角仍旧挂着浅笑,“都说喜欢喝茶的人,不容易喝醉呢。”
程景明笑着点头,“那倒是,我也是特别喜欢喝茶,这种宴会场合轻易是不会醉的。”
随后,他嘴角一僵,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底竟有一丝不可置信。
他立时转头看了身旁人一眼,那人似乎未所觉。
只轻轻回说,“这也是听说,凡事毕竟总有意外。程先生还是不要迷信罢。”他抬头,遂朝他露了个笑。
程景明移开视线,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像是绷着的什么弦突然断了,弦丝正在来回的晃荡,扰得他的大脑不得安宁。
银白色的梯门反射出他面色冷凝发青的脸,只见片刻,一只沾血的手伸过他的面前。
程景明的瞳孔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开始微微震颤。
是他精神太紧绷了, 失了态。
把人送回钟家套房,程景明便有些神魂不符般,步履蹒跚、失魂落魄的回了房间。
他刚进门, 便瞧见华栩骞端坐在沙发处,揉着太阳穴, 闭着眸子,像是在等他。
“小舅舅,您没去查监控吗?”程景明顿住脚, 有些意外问了一句。
华栩骞睁开眼, 平静地瞥了他一眼, “查过了, 坐。”颔首示意道。
程景明望着他冷静的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便没动弹。他脑中的思绪还停留在钟白鹤的那句话上。他不想疑心南平骗他,他也想不通南平为什么骗他,更心中疑虑,华栩骞是不是发现些什么了。
华栩骞见他这副状况外的模样, 瞬间双眸微凝,眼神突然犀利起来。
“你居然对你妹妹有那种想法?”他不说哪个妹妹, 两人都心照不宣说的是谁。
程景明霎时冷汗直流,他清晰的记得华栩骞处理程驰的手段,他是个痛恶这种违背伦理道德的人。
“我……”他突然有些难以反驳。
见他这副阻塞的模样, 华栩骞眉头显而易见地皱了一下,随后起身猛得给他来了一拳。
抓住了他的领口, “亏我觉得你还算个聪明人,应该有点脑子。原来你也是这种觊觎自己妹妹的垃圾?你跟程驰有什么两样?”
程景明被打的恍惚,眼镜都掉落在了地上, 被华栩骞一脚踩烂。
他仰着头听他的训斥,半晌有些艰难地说了一句,“可我只是养子,我和她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喜欢她就不行吗?”
华栩骞沉着眸,“那她喜欢你吗?”
这句话让程景明本就无神的瞳孔,突地一缩紧,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南平可能是故意让他暴露在华栩骞面前的。
他其实不用任何人提醒,南平不爱他,甚至喜欢?可能只是有好感的想要利用,他们之间明面上是兄妹,实际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更为贴切。
可是,她为什么不要他了?
程景明心口像是被割裂出了一条深深的伤口。
有些自暴自弃地垂下头,不再回话。
华栩骞嘴角挽起的弧度颇为讥讽,神情蔑视地看着他,见他眼眸中的光一点点变淡,久久不出声的懦弱模样,便拽着他的领口把他狠狠摔到了地上。
居高临下的开口:“念你也算是被我大姐养大的,我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出国,我给你生意打理。二是做个废人,留在程家当一辈子不能自理的大少爷。你选吧。”
程景明撑起手臂抬眸看着面前人,他知道华栩骞的意思,他不想让他再出现在南平眼前,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在意南平?他的身份明明也不可以!
只是他的理智告诉他,你不能再激怒华栩骞了,不然这一辈子就只能当个废人,这个人说到做到,看他全然不顾及程温韦颜面对待程驰下狠手,就能知道,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程景明有时很狠自己的这种理智。让他觉得深深的无力,好像一直都在被动的做着选择。
他知道,知道说出南平是装醉的话,或许就能改变华栩骞对他这么安排的想法,可是他舍不得,他的理智在这个事上似乎又突然不起作用了,变得极度感性起来。
甚至他想着,或许他走了,南平在某一刻也会突然想起他?
如果是这样,他似乎离开了也好。
可是为什么呢?是他不再有价值了么?她为什么能这么心狠???
“你既然都不想选,那就——”华栩骞还没说完,便被程景明的一声,“我出国。”所打断。
他嗤笑一声,似乎对他的选择毫不意外。
“我会安排人尽快把你接走,你休息吧。不要乱走动,直到被人接走,你都没有人身自由。”
说完,他便抬脚出了套房。
程景明在房内似乎都能听见华栩骞吩咐保镖看守他的声音,声线阴冷而森然。
他还要去处理其他的事。
华栩骞带着剩下的几个保镖走在廊道上,他不急着去找南平,眼下搞清楚孟观文那家伙真正想做的是什么才最为重要。
他显然不信,一个人在短时间内会对一个女人产生什么不轨的想法,身为一名为政者,这可能吗?
况且他很好奇,他们二人在私人休息室待了这么久才出来,都说了些什么?会不会与监控发生的事有关联呢。
华栩骞异常冷静的分析着,丝毫不见刚刚在房间内那般暴躁的情绪。
而这个答案,在他看见孟观文被瞿蕤琛扯着领口殴打的模样,清晰的现了原形。
原来如此么?
——孟观文想要激怒瞿蕤琛。
可是为什么?这是谁的授意?他的视线从周围环绕了一圈,除了一些看热闹不敢凑近的人,没有再看见任何熟悉的身影。
抑或是他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这就更奇怪了不是么?
这么大的动静,樊九潇却不现身?
华栩骞眸色泛起淡淡波澜,抱着胳膊站在远处凝视着,并不急着上前。
他注意到孟观文几乎没有还手,而是闪躲更多,这场闹剧,一直都是瞿蕤琛单方面的在殴打人。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顾忌场合,宛若失去理智的疯子。
他居然在意南平到失去理智的状态?
……这很难评。
这时,只见另一个嘴角也带着淤青的男人火速跑了过来,艰难的抱住了瞿蕤琛的身体,把他向后拉去。
“蕤琛,够了!你再打下去,孟观文就得受重伤了!这里可很多双眼睛看着你们呢。”言知洲声色俱厉地低吼道。
瞿蕤琛喘着粗气,心口的怒火似乎怎么也平息不了,孟观文那挑衅下流的话语在他脑中反复播放闪现,让他目?欲裂。
他双眸尽红地撑着瞳孔,狠狠地甩开了言知洲的胳膊,猛得握拳向前,他今天就是要让孟观文在这里残废!
然而就在他伸拳快落到孟观文身体某一处重要位置时,樊九潇的身影及时出现了。
在孟观文翻身闪开的一瞬间,樊九潇也时机成熟地握住了他的拳头。
“蕤琛,你过分了。”樊九潇面色平静地开口,眉宇间似乎含着一丝淡淡的失望。“你这个身份了,怎么能意气用事?观文若是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你们私下解决不是更好?何必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动粗?你不顾及自己的脸面,总得顾忌一下老爷子的脸面吧。”
瞿蕤琛双目通红的眼眸就这么注视着他,似乎透过他的脸看到了一张慈祥和蔼的面孔,他不禁闭上双眸收了力,人就如泄了气的球迅速的颓废下去。
再睁开时,他掀起眼皮凝视着樊九潇的脸,出现了几分古怪悚然的笑意。
“九少,你好像很关心孟观文这畜生。”
樊九潇也看他,目光没有任何变化,还颇为平静温和的伸手,往他肩膀上按了一下,“我也很关心你,只是你这事做的实在不该。比起观文,你与我的关系更亲近的多,我自然担心孟家找你的麻烦。我看你好似也有受伤,我让你医生去你房间给你检查一下。”
“不用了,我就不占用医疗资源了,都留给孟观文吧,不然我怕他没命活。”瞿蕤琛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直起身子站了起来,很快便离开了闹事之处。
樊九潇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眸色在眼底滚动片刻便迅速的戛然而止,只见他上前走了几步,询问起言知洲,“他这是怎么了?如此失控,简直不像他的性子。”
言知洲也望着瞿蕤琛消失不见的身影,久久无言,他知道原因,其实也气愤孟观文的行为,只是他不能像瞿蕤琛这样毫无顾忌的行事,孟家地位比言家要高,还有隐超樊家从政地位的趋势,父亲曾特别交代过,不要轻易与孟家起冲突,特别是孟观文那一枝派系。
他咽下一口气,即便心有不甘,也并无愤恨的表现,只是客观的称述起孟观文干得那件不当人的事。
“事情就是这样,这其实不能怪蕤琛,毕竟南平曾是他的女朋友,他还没从失恋的痛苦中缓过来,又怎么受得了这种刺激。”言知洲轻舒了一口气,随后又觉得难受起来,微微收紧拳头,隐在一侧。
“原来是这样,我了解了。观文这里我来解决,确实是他的不对。我也很意外他会这样。不过毕竟他是孟家的人,蕤琛在金池上打人,孟家那边,怕是不好交代了。说不定还得牵扯到南平,若是上面知道了这件事,孟家知道了原因,恐怕……”樊九洲说到这里,神色难得有些凝重起来。
言知洲见状,也拧眉,松开了拳头。他差点忘记这事若是不解决好,确实是会牵连到南平的,她才是受害者,又无辜遭受伤害。程家若是知道,依照程温韦势力的性子,说不定就会弃了南平,任她被迁怒。
“九少,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南平她是无辜的。何况她还受到了伤害,再说孟观文也不是她叫人打的。”言知洲急忙帮着南平澄清,可话说到这里,又似乎察觉不妥。
这么说,不就成了瞿蕤琛的错了?他既然与南平早已分手,又有什么资格和身份去打孟观文呢?这不应该是他来动手的。
这下惹出了麻烦,还得让南平遭受牵连。
言知洲的担忧里夹杂着对瞿蕤琛的不满,个中神情变化,樊九潇一览无余。
他伸手拍了拍言知洲的肩膀,“别担心,事情总会有转机。我去劝一劝观文,毕竟他做错在先。你也去劝一劝蕤琛,若是这风声传到上面,为了南平的安危着想,他先去孟家登门致歉,求得原谅,或许这事就过了。我们总要做两手准备。”
言知洲认真听着,缓缓呼出一口气,点头应了声,“好。”
在他离开后,樊九潇才转身去了孟观文身侧,注视着他紧闭着的双眼,不由上前半步,蹲了下来。背影隔绝了一切探究的视线,剩下看热闹的那些人也并不敢靠近,有的甚至已经自觉散开了,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还在不动声色的眺望。
“别装了,有没有伤到重要位置?”他低声询问。
孟观文这才一言难尽地睁开眼,“拜托,你真要再来晚点,我就差点还手了!”
“看你这样子应该没伤到筋骨。”樊九潇粗略环视了一下,发现只有他的脸被打得最惨,原本那张好相貌此刻依然肿成了猪头,嘴角还不断流着血丝。樊九潇轻叹了一声:“看来得有段时间,你不能出门了。”
“我可是亏大发了,这回不拔下瞿蕤琛一层皮,都对不起我这惨烈的牺牲。”孟观文直到这会都还在打趣道。
“监控我已经让人处理销毁了。”樊九潇没理他的贫嘴,伸手摁了一下孟观文的右臂,见他毫无知觉,就知道果然是脱臼了。
“你倒是灵活,如果没闪躲到位,恐怕你肋骨都得断三根。”
孟观文哼笑一声,“他本来尚存一丝理智的,是我故意激怒的他。不然白演了那场戏,要是没得个好结果,岂不是得恶心我大半年?这种情况我是绝不会允许他发生的。”他咧开嘴角,勉强笑了一下,血水又从他嘴角流了出来。
“恶心?”樊九潇观察着他的神色不似作假,遂又轻吐了一句出来,“我看你演得不错,入戏得我都晃神了一下。”
“嘶,拜托大哥,我什么能力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能是那种办事不力的草包?”孟观文呲牙咧嘴,血水又流出更多,“我说你能不能让人给我医治以后再跟我说话?我他妈快难受死了!”
樊九潇一顿,确实看他这副可怖模样,有些惨不忍睹,遂指示早已待在一旁的保镖,让他们用担架把人抬回套房。
“是我考虑不周,套房已经有医生等着,你先去医治吧,我随后再来看你。”他说道。
孟观文点头,片刻又闭上了眼睛,被人抬上了担架。
樊九潇注视着几人离去的身影,神情状似担忧地转过身,视线恰好对上了华栩骞的眼睛。
然后,他就见对方朝他走了过来。
第228章 Chapter 228 蛊
“栩骞, 你也是来找观文的吧?”樊九潇看着来人走近,叹一了口气,神情状似理解的问道。
华栩骞点点头, 随后似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不过从他的现状来看,似乎并不能给我什么交代。”他眼神有些不解的看向面前人,又问了一句, “九少了解事件发生的原因吗?孟先生怎么也是都察院的人, 我其实不太相信他会做下这种事。”
两人视线交集, 彼此的神情都显得异常诚恳, 目光对视之际,似有暗影流动。
很明显, 对方是在套话,且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不过是差他一个点头。樊九潇唇边叠起淡淡的笑,黑眸在光线的反射下, 显得阴晴不定,却异常从容。
“看你怎么理解了。你若只是以长辈关心小辈的心理看待, 那这件事就是假。若是出于男女之间的关心,那这件事就是真。所以,我也很好奇, 栩骞你是哪一种呢?”樊九潇话音里带着些刻意的不明不白,很快得就反攻为主, 占了上风。
华栩骞愣住,似乎没想到对方会问得这么尖锐,不过也不难理解, 樊九潇是个什么人物,少年时期他就领教过了,一条披着圣光裟衣的毒蛇,不会主动咬人,却善于攻心,让人不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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