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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为后 (捌月)


柳儿:“是。”
皇宫里,皇帝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对着他不冷不淡地哼了声。
燕聿坐下理了理袍摆,问在旁伺候的嬷嬷:“母后这是怎么了?”
嬷嬷道:“陛下,太后娘娘这是在为陛下着急册妃之事。”
太后:“哀家听说,围猎五日,你与那女子常在一起,可那女子却戴着面具,到底是哪家姑娘,不能抬到明面上来么。”
燕聿扶了扶额:“母后…”
太后:“行了行了,哀家不爱听。”
燕聿何曾不想把陆清悦拐进宫里,想他一君之主,夜夜做贼似的,实在不大光明。
说起来好几日没去见她了,他处理完折子,半夜赶去陆清悦那儿探她。
陆清悦睡得正香,可她睡眠也浅,燕聿刚靠近,她就醒了。
她犯着迷瞪支起身子,声音含糊。
“陛下怎么来了?”
燕聿微凉的手探到她的腰上:“怕夫人忘记了我。”
她睡得热乎乎的,抱起来手感正好,燕聿把她拉进自己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眯起眼睛。
陆清悦闻着他身上浅浅的异香入眠,没过多久再次睡熟。

姜立查得很快,发现了传言的猫腻。
关于陆清悦不好的流言竟然是从她的婆母王氏和小姑子段嫆嘴里传出来的。
怀国公府的众人仔细一合计,便知道了王氏和段嫆的目的。
吃着陆清悦的绝户,又给其他臣妇贵女上眼药,打压陆清悦,不让她融入圈子里,真真是歹毒。
虞氏:“当年少将军府落魄得厉害,全靠清悦丫头的嫁妆盘活了,没想到她们一边享受着陆氏的家财,一边抹黑清悦丫头。”
沈氏心惊:“她们图的怕是还不止如此,从两年前就开始了,这盘棋下得还真大。”
当初,他们听了流言,没有细究。
以为陆清悦真随了她爹商人的性子,如流言说的那般粗俗不堪。
姜谢气愤:“陆回不是商人么,怎么连这点伎俩都看不出来。”
姜樊凉凉道:“不说旁人了,我们不是也与京城里的其他人一样,被蒙蔽得很彻底么。”
虞氏生出几分怜惜:“士农工商四民中,商为最末,清悦丫头的出身,定是惹来了不少人的白眼。”
姜樊叹气:“也难怪她那样过于谨慎谦卑。”
北乐王府。
北乐老王妃:“我听说,皇帝在猎场与一女子来往甚密。”
燕祺:“是。”
“可探到了是哪家的姑娘?”
“没有。”
北王老王妃沉吟:“看来不能再等了。”
燕祺:“我已经命人去接她了。”
几日后,一顶轿子悄悄抬进了北乐王府。
轿子落地后,出来一位穿着白衣,戴着白帷帽,抱着琵琶的女子。
婢女引着女子往里走,来到北乐老王妃面前。
女子掀起帽上的白帷,迈着浅浅的步子福身道:“奴家参见太妃娘娘。”
北乐太妃淡淡扫她一眼:“起来吧。”
“谢太妃娘娘。”
“嗯,学了那么久的规矩,倒是有模有样了。”
“太妃娘娘谬赞,奴家惶恐。”
老王妃:“过段时日,便是陛下的千秋节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女子垂了垂眼:“是。”
不止北乐王和北乐老王妃知晓了皇帝身边有了女人一事。
国子监主簿应府,应采桑偷听到了自家爹和娘的对话。
她甚是高兴:“这下我该不用进宫了吧?”
应采桑的母亲白氏嗔怒道:“你这孩子,吓我们一跳,这话可不能说那么大声。”
应采桑:“我只实话实说罢了,”
她不喜拘束,皇宫宫规森严,处处得小心谨慎,倘若真进了宫,她只怕受不住。
应鸿白了她一眼:“你这性子进了宫,也是给人当活靶子。”
“那正正好,爹,您去回禀皇上,太后,就说我性子直,进了宫,怕冲撞了皇上和太后。”
应鸿眉毛一耸:“去,把礼训抄十遍,叫你日后还敢偷听。”
“是。”应采桑悻悻然出去了。
她觉得自己该去问问大理寺少卿府的兰婳姑娘,她后来是如何免于入宫的。
兰婳正在为议亲之事苦恼着呢,好不容易寻着机会,出来找陆清悦去墨香轩散散心,透透气。
陆清悦还打趣她:“兰姐姐,为何不和成伯母摆开了说。”
说着,她伸出两只手,做了个摊开的动作。
“你这让我如何说得出口?”
“怎么说不出口,就说…”
陆清悦顿了顿,继续道。
“说你心悦文彩承殊渥,敏捷诗千首之人,无需伯母再替你操心议亲了。”
她抿着笑:“这样的人在世上可不多呀,要我说,只状元郎才配得上。”
兰婳羞得不行:“悦儿,你再拿我顽笑,我可就不理你了。”
陆清悦掩嘴笑着,对着兰婳身后,停下脚步的宋存道:“宋大人,真是好巧。”
兰婳一惊:“宋大人?”
她回头一看,还真是宋存,行礼后,便低头掩着脸色,往陆清悦身后躲。
瞧着兰婳的反应,宋存往后退了一步。
“远远瞧见你们,还以为是宋某看错了,贸然前来,想是唐突你们了。”
陆清悦瞥了一眼身后的兰婳,决定帮她一把。
“这倒不曾,说起来,在这儿遇到宋大人两次了,宋大人时常来墨香轩么?”
“嗯,这儿清幽,休沐时或与友人来上一天。”
陆清悦:“原来如此,我们也常来,这儿的阁楼棋室布置得不错。”
“正巧,我也爱下棋,经常拉着兰姐姐对弈,只可惜我棋艺甚劣,常常输得一败涂地。”
宋存闻言眼睛一亮:“嗯?兰婳姑娘也善棋?”
兰婳谦道:“算不得善,会些皮毛罢了。”
陆清悦:“兰姐姐莫不是过谦了,我与你相识以来,胜你的次数可寥寥无几。”
宋存这时道:“宋某对棋也颇爱,不知可否有荣幸与兰婳姑娘对弈一局?”
兰婳看了陆清悦一眼,陆清悦笑着与她对视。
兰婳鼓起勇气:“能与宋大人对弈,是我之荣幸才是。”
宋存:“请。”
棋室燃着袅袅的檀香,兰婳和宋存分执一黑一白。
两人刚落下一子时,陆清悦便感觉到了棋盘上针锋相对的气息。
观棋不语真君子,她品着香茗,坐在一旁观看。
棋盘之上,兰婳就像换了一个人,宋存微微讶异。
随着兰婳的步步紧逼,宋存已没有先前悠然,落子时谨慎了许多。
两人已然沉浸进去了,双方有来有回。
不一会儿,棋局进入了最紧张最焦灼的时刻,兰婳落下一子后,宋存满脸惊艳欣赏之色。
“兰婳姑娘好棋艺,宋某输了。”
其实棋盘上还未分出胜负,但宋存已然是心服口服了。
兰婳羞赧地笑了笑:“宋大人过誉了。”
“我并未特意奉承,兰姑娘棋艺却在我之上。”
两人之后又对弈了两局,次次都是兰婳险胜。
宋存望着她,双眼明亮如星。
“今日实令宋某酣畅淋漓,还望兰婳姑娘日后莫要嫌弃宋某棋劣,允宋某能有幸再向姑娘请教。”
兰婳回道:“自然不会,小女子随时恭候。”
和宋存告别之后,兰婳才反应过来,抱着陆清悦一阵激动。
“悦儿,我与宋大人一同下棋了!”

她今日观棋也得了不少收获。
兰婳此时感觉自己仿佛走在云端,步履轻盈,脸上洋溢着惊喜和欢愉。
陆清悦拉上她的手:“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兰婳欣喜地反拉住她的手:“悦儿,谢谢你。”
陆清悦牵着笑:“你我之间,何需客气。”
回到府门口,她就迎面撞上了提着药箱回来的温知意。
避不过去,她抿出一抹浅笑:“温妹妹,这是刚出诊回来?”
“嗯。”
温知意脸色不太好看,想来是在段衡的事情伤心。
“我看温妹妹脸色不佳,温妹妹又尚有身孕,还是多注意些身体吧。”
“多谢姐姐关心。”
陆清悦看着温知意的背影,心道林栀是有些手段的,能留住段衡这么几日。
惜花和怜月也不是简单的,可段衡只有一个,温知意现在不想争宠,日后就不一定了。
流年缓动,星子点点,今夜的月亮像映水里似的,有些生糊。
燕聿从半阖着的窗里进来。
大约猜到了他的身份,红棉绿玉对他的态度恭敬了许多,甚至请了个礼。
屋里仅剩下陆清悦和燕聿。
燕聿来到她的身边:“夫人看什么,看得如此入神?”
陆清悦轻轻翻了一页道:“看棋谱。”
“怎的一时兴起看起了这个?”
“今日看旁人对弈,得了些收获。”
说话间,她的眼睛一点儿不曾离开棋谱。
燕聿眯了眯眼睛,扣着她的腰身压向自己。
陆清悦顺着他的力道,歪靠在他的臂弯里,还在津津有味盯着棋谱看。
燕聿一手抚摸着她后背的脊骨,一手覆在她捏着页脚的纤细手指上。
“夫人何时生辰?”
陆清悦抬起头:“嗯?”
“得了些稀罕物,可当做生辰礼送与你。”
陆清悦来了兴趣,放下棋谱问:“什么稀罕物?”
燕聿扬唇:“待你生辰时,你便知道了,不过,夫人现在该烦恼的是另一件事。”
“过段时候,便是我的生辰了,夫人要送什么给我?”
陆清悦的手指拨了拨棋谱页脚:“陛下千秋,多的是给陛下送生辰礼道贺的。”
“旁人是旁人,夫人是夫人。”
燕聿直言道:“我想要夫人送的,不论贵重。”
皇帝向她讨要生辰礼,陆清悦犯了难,话是这么说,可她也不能送得太过随意。
可燕聿手里的稀罕物多着呢,哪里看得上她库藏里的东西。
隔日,她命红棉拿了库房的钥匙,亲自去库房看了看,的确没有能拿得出手赠与皇帝的东西。
她又去了铺子里,还让红棉回了陆府,加起来都没有燕聿送她的那些稀罕。
她想了想,不如从偏门入手,打定主意,她命人抓紧时间去做。
那边,应采桑请了兰婳去做客,问起了她如何免于入宫的事情。
兰婳只说太后召她进了几次宫,后面可能是不大满意,便打消了念头。
应采桑倒还没被召进宫里过,她现在只希望皇帝身边那女子是个善妒的,如此一来,她或许就不必入宫了。
话说,皇帝身边那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身份竟藏着这么紧。
温知意在跟段衡怄气,佯装不在意他夜夜宿在何处,强制让自己专注在行医上。
雪鹃却是清楚,夫人其实常在晚间对着院门口发呆,她定是希望少将军能来流曲院。
“夫人,您还是别跟少将军置气了,得不偿失啊。”
温知意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她拉不下脸,低不下头。
她曾经以为自己与段衡两情相悦,段衡为了她,与陆清悦闹翻,跪求陆回,还请求圣上赐婚。
想必进了门后,两人肯定能长长久久。
然而,她的美梦还未做多久,就出来了一个林栀,后面又来了惜花和怜月。
温知意想起了爹说的话,她在心里问自己后悔了么?
她握紧了桌角,不会的,她的选择不会错,她会证明给爹看。
就像当初她毅然决然离开家,投身军营,用自己的医术,救了那么多大燕的将士,得了皇帝的赞赏和赏赐。
后面的南州水患也是如此。
她明明每一步都走得很好,她的选择不应该有错。
林栀的努力是有回报的,很快,她也被诊出有了身孕。
这下双喜临门了,王氏和段衡高兴万分。
王氏双手合十:“祖宗保佑,咱们府里总算是开枝散叶了。”
说起开枝散叶,王氏想起来了,喜道。
“衡儿,说不定是借了圣上的圣言,又借了惜花和怜月好生养的福。”
段衡点了点头:“是,儿子明日便去向陛下,再奏谢圣恩。”
王氏看向惜花和怜月:“要是她俩的肚子也有了,那可就真的大喜了。”
惜花和怜月羞涩地朝段衡抛去含情脉脉的眼神,段衡手握成拳抵住嘴唇咳了咳。
“娘,哪那么快。”
王氏和段衡的话也不避讳,就当着林栀的面说,林栀沉了沉眼。
这时,段嫆也来道喜:“栀姐姐也有啦?那我岂不是很快就有小侄子了。”
林栀笑道:“还早着呢。”
她朝着段衡伸了伸手:“夫君。”
段衡去拉着她的手:“怎么了?”
林栀道:“夫君,姑母,我想给府里的下人发些赏银,大家都沾沾喜气,也好为我和温姐姐的孩儿积积福德。”
王氏:“是是是,还是你想得妥当,来人,去按林姨娘说的做。”
她自己有了孩子,还惦念着温知意的孩子,算是有心了。
“对了,还得让下人提前采办孩子的衣服帽子鞋子。”
说着,林栀适时咳了咳。
段衡立马担心地扶起她:“你身子骨弱,怀了孩子就别操劳了。”
“夫君放心,我没事,府里的事情不能一日不管,我多注意些就是了。”
段衡皱眉:“这不成,我看府里的事情不若先交给别人。”
王氏:“衡儿说得是,左右,我和嫆儿闲着,再不济还有惜花和怜月帮衬,你且好好养胎吧。”
陆清悦在外听到这话,轻抿唇角。

鱼儿咬着钩了,哪那么容易松开口,王氏便是这样的道理。
陆清悦抬脚走了进去,清脆悦耳的嗓音,令屋里众人纷纷回盼。
“恭喜栀妹妹有了身孕,看来不久后,府里会更热闹些了。”
不用操心府里的事情,陆清悦脸色透亮,水眸灿灿,瞧着比仙人还要美。
她一来,整个屋子仿佛都被衬得亮堂了起来,看着赏心悦目的。
大家恍若才想起府里还有这么个天仙似的人。
段衡不由自主看着她:“悦儿,你怎么来了?”
陆清悦柔柔道:“听着好消息,来恭贺栀妹妹。”
林栀:“谢谢姐姐。”
陆清悦幽幽道:“客气了,对了,你这怀了孕,府里的事情可怎么办?”
“姑母已经安排妥当了。”
王氏看着陆清悦道:“嗯,清悦你前些时候才大病一场,不好再操劳了。”
“府里就暂由我和嫆儿管着,正好嫆儿也在议亲,该学学管家之道了。”
段嫆脸红道:“娘!”
陆清悦唇边勾起轻柔的弧度,眸光低垂。
“如此也好,也怪我这身子不争气,怎么偏偏挑着这种时候。”
王氏:“你也不必太自责了,到底是身子要紧。”
温知意听到这个消息,手里的茶杯掉落到了地上,啪的碎掉了。
雪鹃连忙上前来查看:“夫人,没事吧?”
却见温知意面色惨白,碎了的瓷片割伤了她的腿,鲜血顺着腿骨流淌。
雪鹃惊道:“天哪,来人,快去请大夫。”
外头的小丫鬟正要应,温知意眼里少了许多神采,呆呆木木地道。
“不必,我自己就是大夫,去把我的药箱拿来。”
雪鹃:“哎!”
小丫鬟进来收拾了碎掉的茶杯。
温知意为自己包扎好了割伤的腿后,在圆墩上坐了许久不曾动。
雪鹃很是担心,又不敢劝。
林栀如今也怀孕了,少将军更不会想起要回流曲院来了。
雪鹃只能祈祷夫人腹中的是男孩儿。
下人们得了赏银,伺候林栀也伺候得上心许多。
林栀比温知意听话,王氏和段衡怎么说,怎么安排,她都一一照做。
譬如,让她好好在府里养胎,她就好好养胎,连院门都不曾出过一步。
王氏和段衡满意得不得了,反观温知意倔强得很,肚子开始显怀了,还不管不顾地往外跑。
王氏直叹气:“要是我的孙儿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好。”
李嬷嬷出馊主意:“不如把她强拘在院子里,等生了孩子再放出来。”
“不妥,若她要闹,刺激到腹中的孩儿怎么办。”
王氏当时只顾着看中温知意那手能治病救人,以及能结识高官夫人的本事。
却不想温知意的性子是最难驯的,她脑子里多是离经叛道的事儿。
偷偷摸摸独自离家,身为女子独自在外行医,后又独自投身军营。
桩桩件件,都是寻常女子做不到的,这样的人就不是安于后宅的人。
事实也是如此,怀了孩子还不安生些。
从前瞧着她医女身份,又大有作用,王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她嫁了进府,又怀了身孕,怎么能还像外头那些平头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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