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我要个鸡蛋灌饼的，加这个、这个，不要葱花，也不要香肠，要卤牛肉。”
听着对方熟练地要着菜，小李的心放下了一点。他感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被风一吹，凉沁沁的。
陈苒也放松了一点，她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可以，没乱说话！等下给这男生多加点菜！
不过，她的一口气还没完全呼出去，就听见对方又开口了。
“你们这摊子看起来挺好……”
小李急了，他大声地吆喝着：“同学，后面还有不少人呢，咱们抓紧时间！”
但对方并没住嘴，还在继续讲。
“……昨天那个……”
陈苒急中生智，她迅速地放下铲子拎起漏勺和筷子，弯腰下去，把卤肉锅的盖子掀开。
一只油光锃亮颤巍巍的肘子，就被她一把捞出、摔在了砧板上！
之前为了保温，整个卤肉锅的锅盖都是掩上的，只有在拿鸡蛋和豆皮的时候才微微掀开。这只肘子藏在最下面，一直都没拿出来。
毕竟这摊位的目的不是赚钱，陈苒还是想留下肘子给辛苦的民警同志吃。
但是现在，再不亮出来点绝活震他们一下，前面这臭小子可就要胡说八道了！
整只肘子落在砧板上，足足过了一秒钟，上面的肉皮还在抖动。
刚刚还要说什么的拍摄者已经完全失忆了，他站在餐车队伍的最前方，满眼都是那只大肘子。
肘子红棕色的表皮裂开了，连里面的瘦肉都裂开了一道缝，几乎只要再轻轻那么一拨弄，就会整个从腿骨上脱落下来。
陈苒放出这只肘子，就是为了吸引目光的。她刻意放大了力气，把整只肘子几乎摔散在砧板上。
只是一下，这肘子就摔散了。
要是放在嘴里呢？甚至连咬都多余，微微抿一下就化掉了吧？
昨天连拍了两个便衣视频的赵春光已经忘记他的点赞和粉丝了，他满脑子只有肘子！
刚刚已经想吃的卤牛肉，在这只大肘子面前，完全失去了诱惑力。
除了捞肘子的小姐姐看过来的眼神有点恶狠狠之外，赵春光感觉一切都很美好。
“我不要卤牛肉了！换这个肘子，哦不对，再给我加两个！都要肘子的！”
不光是赵春光，后面排队的人纷纷举手：“我也要肘子的！”
“我靠能不能限量啊！他买仨我吃啥？”
“我也来这个！肘子能不能单独卖啊，看着挺下酒啊？”
现场一时间人声鼎沸，连排在拍摄者身后的蛇皮，都只顾着抢肘子的份额了。
根本没人再提其他的事情！
小李长出一口气，手放在砧板下面、隐蔽地给陈苒竖了个大拇指。
有苒苒，没问题！
陈苒迅速地切下肘子肉，随便用刀背剁了几下，肘子肉就散做一片。她迅速地把拍摄者的饼子卷好，还额外多放了点辣椒。
少说点话吧这位同学！
赵春光完全没注意到放辣椒的动作，他脑子里只有那只豪横的大肘子。
接过了卷饼，他迅速塞进了嘴里。辣椒的口味加上肘子的厚重，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赵春光艰难地比了个大拇指，拿上两张卷饼走了。
他身后的蛇皮走了上来。
“挺香啊。”
蛇皮的样子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嘴上还叼着根烟，他要了两个虎皮青椒加肘子的口袋饼。还对着陈苒的方向吐了口烟：“你这媳妇儿长得好看啊！给哥那俩饼烙火大点，香菜多放点。”
“行，给你多放了，你看看这量，行吧？”
小李的手很稳，迅速做好递了过去。
蛇皮很谨慎，问好了价钱，从口袋里掏出现金付账，而不是电子支付。他有点基本的反侦察常识，不然之前也不会一直没被抓到现行了。
“这香菜还多？喂猫呢？”
小李一边找零，一边扮演好本本分分的小商贩：“哥，今年香菜老贵了，这可不少了。”
蛇皮撇了撇嘴，接过找零，一边随便咬了一口手里的口袋饼。
“***，香啊！”
这肘子肉，比他之前吃过的最阔气的酒楼都香！可惜了，这要是能喝点小酒整上一口就舒服了。
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天天等人，吃的除了面包就是熟食，要不就是工地盒饭。蛇皮早就觉得嘴里没味儿了。
“明天给我做一个肘子带来，行不？”
小李没答应得太痛快，他揣摩着小摊贩的心态，脸上带着点为难。
“这肘子可贵……再说，要是你不来买呢，卖不完那可白瞎了……”
蛇皮又咬了一口手里的饼子。
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呢！
“就你家这生意还能卖不完？”他顺手往身后的彩钢房一指：“我就住那，明儿你来了就给我送去，这一个肘子再加两个鸡蛋，来一盘子青椒。送过来我还能不要？”
小李的心跳迅速飙升，手环都已经开始报警了！
不过，考验他卧底功力的时刻到了。
浩哥跟小宋那俩弟弟，瞧着吧，看谁才是真正的无间道！
“那你得给定金，”小李脸上还是带着点为难，“这么多东西呢，你给二十块钱定金不过分吧？咱们这小本生意，还得给你送……”
蛇皮嘴里骂骂咧咧的，但是嘴里的肘子实在是太过美味，后面的学生又开始催。
“给你给你！”
他抓起饼子一边吃一边走：“明儿别忘了！早点给我送去！”
身后的队伍，都快排到厂子门口了，这摊子的生意好得邪门。
要不让人送过去，他还真怕留不下来！
一边想着，蛇皮一边两口把饼塞进嘴里，意犹未尽地嗦了一口手指。
这大肘子，真香嘿！
等他的货到了卖出去，叫人天天过来给他买！
“我靠, 你们听见了吗？蛇皮还让明天早上送肘子给他！”
“去跟局里申领器材，快点！这不给他装监听？”
“对，明天叫小李把他那个窝棚里的地形摸清楚, 看看有没有地下室。”
小李一边继续卖卷饼，一边抽空在群里发消息：“怎么样怎么样, 以后都叫李哥！还得我出手吧？”
一直没说话的高所长都难得地出来吐槽了一句：“那是人家苒苒肘子做得好吃，跟你有什么机会啊？我告诉你，你可给我多干点活, 别把咱苒苒累着了！”
“是, 所长！您放心, 脏活累活我全干！”
不过, 饶是小李忙得飞起，陈苒还是觉得烙饼烙得胳膊有点酸痛。
没办法, 人实在是太多了。
她看了看箱子里的面坯，今天出门准备的一千来个面坯，甚至已经快要用完了。
“咱们一会儿卖完，还得回去补点货。”
虎皮青椒也卖完了, 卤肘子早就被瓜分一空，牛肉连碎肉都捞出来卖完了。
小李有点吃惊：“早上不是说准备了八百多份面坯吗？卖这么快？”
“你看看这一锅多少个饼？”
高所长生怕陈苒用着不顺手, 借来的餐车也是最新型号，里面的双面加热饼铛直径足足有陈苒一臂长，一锅就能烙十多张饼。
更可怕的是外面人头攒动的大学生们, 烙多少张饼真就能卖多少张啊！
几个水灵灵的素菜已经卖完了，小李一脸为难地跟外面的大学生解释：“没菜了, 香肠也没了……卤肉？一个小时之前就卖没了，下午再来吧。”
“这不是还有汤吗！我爱吃这个汤！给我一个鸡蛋灌饼让我蘸汤吃！”
陈苒定睛一看，这不是一开始维持秩序的虎皮青椒爱好者吗？
陆北的眼睛盯住了虎皮青椒剩下的汤汁, 小李正要给他做，陈苒一把拦住。
“等会儿，我没记错的话，两个小时之前，他不是一口气吃了两张吗？”
陈苒自己和面自己烙饼当然清楚，她这鸡蛋灌饼分量可是相当扎实的！
这青椒哥看着个子不高，可别给吃积食了。
“我能吃啊！我能吃！”
青椒哥一把撸起袖子，努力地展示着自己的肱二头肌：“我还健身呢，这大饼最适合增肌了！”
说实话，他确实吃得挺饱的，可架不住回去越琢磨越香啊！
“再来一张，再来一张！”
陈苒摇摇头，继续给锅子里的饼胚灌鸡蛋。她一边算了算个数，一边亮了嗓子朝后面喊：“别排队了，后面别再继续排了！卖没了，晚点再来吧！”
“啊？卖这么快啊？”
“能不能限量啊？刚刚我看有人买了四张饼……后面怎么办？”
陈苒也有点无奈，小李在一边堆着笑道歉：“没办法啊，人家给一个宿舍带，咱总不能不卖吧？”
在场的大学生更多些，工人们看见队伍排太长，不少都去买盒饭了。
大学生嘛，一个人带一个宿舍的饭那可太正常了！根本没办法限量。
路过的学生好奇地看着大家：“真就这么香？不就是饼吗……”
青椒哥陆北猛猛摇头，还真就是那么好吃。
一开始他是冲着虎皮青椒来的，但狼吞虎咽吃掉一份之后，让他更惊艳的反而是外面的饼皮。
双重口感的鸡蛋，同时具备了柔韧、劲道和酥脆的面饼。
这饼子，是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的好吃！
“你不懂，这个饼真的很好吃！”
陈苒把最后一张口袋饼烙好，正好听见青椒哥这句，忍不住打开了系统面板。
当然好吃了，别看这卷饼平平无奇，毕竟也是S级的菜谱啊！
就算是她现在没味觉尝不到味道，在制作过程中，也能感到这面饼仿佛有灵魂的质地。
甚至，非要她评价的话，她觉得S级的饼，吃起来说不定比S级的狮子头更出色。
毕竟，对碳水的喜爱，可是深深根植在这个农耕大国大多数人基因里的东西。
她瞄了一眼进度，已经是928/10000了。按照这个进度，在这个摊子上把任务完成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
“给我来一个！”
小李为难地掀起菜盘给对方看：“卖没了，一点也不剩了！你等我们下午再来的。”
下午可得多准备点了！
虽然明天可以光明正大给蛇皮送肘子，但平时的布控也不能放松。
毕竟，重点是要确定那几个孩子是否送过来给蛇皮。这就需要一直盯着。
白天有餐车盯防，晚上也有人在附近布控。就连小李开餐车回去取货这一会儿，也有乔装打扮的陈诗涵过来吆喝着卖饮料。
开车回去的一路上，陈苒累得有点不想张嘴说话，她在脑海里不停骚扰系统。
“菜刀的特效怎么解锁啊，怎么还没有提示啊？”
“我的B级刀工怎么才能升到A级啊，任务都有进度条，怎么级别没有经验值？”
“要不要搞个经验大礼包出来？”
自从上次系统来了一句“永不停止的探索欲”，陈苒每次打开系统都是到处戳到处点，绝不遗漏任何一处可能给奖励的地方。
就像这次，她还真发现了！
陈苒的手戳到了第一次打工任务的奖励处，一百万的奖励上面弹出来一条说明。
【不正当途径得来的巨额资金，必然会以正当途径流失】
“系统，你让我去买彩票中奖，这算不算正当途径啊？”
【任务奖励，必然是正当途径】
陈苒放下心来，但立刻又想到了其他的可能性！
如果她做任务得奖励是正当途径的话，那她那个渣爹挖坑陷害她妈背债呢？
“那我把这一百万还给他呢，他算不算是正当途径？”
系统这次的回复出来得有些慢，陈苒莫名觉得，系统好像在得意地笑。
【不算】
陈苒狂喜！
她之前很不甘心把钱还给渣爹，但是对方债务做得太好，又骗她妈签了字，完全逃不过去。
她重新又看了一遍系统，目光在“必然会以正当途径流失”这一句上反复观看，忍不住夸系统。
“系统你真的很厉害！”
这一路来，她觉得，比起后面凶相毕露的陈云从，这厨神系统才真的像她的师父。
一个个带着引导作用的任务，一道道菜谱，还有那个答应帮她恢复味觉的承诺。
还有这一百万现金的特效，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师父，在背后给她撑腰。
系统没有回应陈苒的夸赞，陈苒轻呼了一口气，忍不住好奇。
“系统啊，你给我的目标是让我恢复味觉，甚至变成厨神，那你自己有没有什么目标？”
总不能就是为了做雷锋吧。
系统似乎没想到陈苒会问这个问题似的，它隔了一会儿才回答。
回答略显生涩。
【把……陈家祠堂里那把锅铲，拿回来】
陈家祠堂的那把锅铲啊……
陈苒想起来，当初她得到系统的时候，就是摸了一把那把生锈的锅铲。看来，那把锅铲，说不定还真的是陈家老祖宗留下的。
难不成那才是系统的本体？
她问系统：“当初我们家的厨神老祖宗，是不是也是跟我一样到处打工才成为厨神的？”
系统又不说话了。
陈苒也没管它说不说话，这些天下来，她早已经习惯了跟系统自言自语。
妈妈是个情感很脆弱的人，其他人毕竟都是陌生人。早年一直沉浸在厨艺中的陈苒也没有几个朋友。
倒是这系统和她的关系，早已经变得亦师亦友了。
虽然系统总不说话。
“你说，陈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听说，大伯都已经开始在家里的酒楼搞预制菜了。”
她难以想象，一个厨艺世家，在自己的酒楼里搞预制菜？顾客一道菜几十上百块，是为了来吃你预制菜的？
“陈家过去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厨艺世家，但现在已经变成彻彻底底的商人了。”
系统还是不说话，不过餐车已经回派出所了。
陈苒在展开的系统面板上摸了摸，仿佛这样就能摸到系统。收起面板，她开开心心地从餐车上跳下去。
高所长在门口等着她呢！
“哎呦，咱们苒苒回来了！”
除了在那边盯着的王长海和刘诗涵，派出所全员都出来迎接了！
浩哥还一边邀功：“我又按照你清单买了菜，洗干净切好了，就是咱这手艺照你差老远了，只能等你做了。”
“和面用帮忙不？苒苒你说怎么做，我来搞，我比你有力气！”
“得了吧你，你看看咱苒苒这肩膀，说不准你俩谁有劲儿呢。”
浩哥有点担心：“但是再去卖一下午，得把咱苒苒累坏了吧？”
大家有心让她休息，但又担心打草惊蛇，被蛇皮发现。
陈苒大度地挥手：“没事儿！操练起来！”
虽然刚刚没说出来，但她已经在心里答应了系统。她一定会帮系统把那把锅铲拿回来的！
现在的陈家，不配再拿着厨神遗物！
可是，那样庞然大物的陈家，就算是她有系统，也不是什么轻易解决的东西。更何况，那把锅铲可是放在陈家祖宅的祠堂里。
除非彻底击垮陈家，否则，她很难拿到吧？
她有了系统，已经可以说是站在一条新的起跑线上了。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系统，接下来都要更努力地练习才行。
厨师，给更多的人做饭，就是练习！
揉面、切菜、炒菜。
就算S级菜谱带来的能力不能凭空给她，在制作的过程中，她也能体会到自己与S级能力的差距。
连A级调味都让她受益良多，更别提S级的技能了。
一铲子下去把几张饼利落地翻过来，陈苒突然听到叮的一声，她赶紧打开系统界面看了一眼。
她的火候变成B了！
陈苒大喜。
果然，好好体悟制作系统菜谱，也能让她的技能更上一层。
还有什么方式比烙饼更锻炼火候的？
现在的陈苒几项技能分别是：刀工（B）；投料（B）；火候（B）；调味（E）；翻勺（C）；摆盘（B）。
除了调味因为她没有味觉被拉低了之外，其他几项可以说是全面起飞！
当然，比起陈家厨神的大部分3S级，还是差得很远。
她忍不住跟系统撒娇：“再来个炒菜的S级菜谱吧，我就差一个翻勺没到B级了！”
之前系统给的几个S级菜谱：狮子头、酸梅排骨，还有现在的卷饼，几乎都不是需要爆炒的菜，很难让她锻炼到翻勺。
系统没回复，而是自动弹出了卷饼任务面板。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会贪多嚼不烂的！”
她看着还差九千多张才能完成的任务，深吸一口气，继续猛揉面团！
“做这么多啊？”
高所长过来看了一眼，关心陈苒：“然然啊，累不累？胳膊疼不疼？”
“我记得人家卖手抓饼的都有各种各样的肠和咸菜，我刚刚去买了一堆，要不你别炒菜了，光烙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