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奇呢,若是小姐认出了他的身份,他是会选择杀还是选择不杀呢?
毕竟这样有趣的玩具他头一回见到,还没玩得尽兴呢。
浅樱色的唇瓣动了动,“并不知你身份,救你只是不想你死。”
赵韫一顿,掌心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他眯起眸子盯着沈疏微的脸。
从来没有人说救他只是单纯为了让他活下去,他们都可是巴不得他去死。
他的母亲,还有他的父亲,甚至他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没有人盼着他活下去,他们夜以继日地诅咒他,刺杀他,盼着他早堕阎罗地狱。
片刻后,望着沈疏微那张脸,赵韫忽地低笑了声,松开箍住她脖颈的手。
像是安抚又像是赔罪,又或是发现了新玩法,赵韫捏住她下巴抬起,俯身贴上两片柔软的唇瓣。
太甜了,他糖放多了。
他舔糖块似的又意犹未尽舔了舔。
靖宁侯府近两日风头无限,不少人慕名前来,只为见传闻中那位神医一眼。
洛京遍地权贵豪绅,这些人享受了富贵和权势自然就怕死,也怕三病九灾,对于神医自然是趋之若鹜。
而亲自请了神医回来的楚心柔更是焦点,但凡上门想求见神医的无不找到楚心柔,流水似的金银珍宝收到楚心柔手软。
得了神医施针治疗头疾的老夫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握着楚心柔接连说当初这个孙女找回来的好啊,一看就是个有福气来旺侯府的,这不现在神医都给她请来了,可比当初的沈疏微有用多了。
楚心柔垂着脑袋抿唇温婉笑了,像是被老夫人当着这么多世家宗妇的面夸赞不好意思一般,“祖母说笑了,孙女也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此话一出,旁边坐着的宗妇们自是连连夸赞她。
“大姑娘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孝心,老夫人您真是有福了。”说话的是兵部尚书夫人,她膝下幼子半年前生了种怪病,每逢夜里如同被游魂附身一般,在府内四下游荡,甚至有一次还打伤了下人。
她和夫君为着这事愁的每天吃不好睡不好,各地有名的寺庙道观都被她踏平了,却始终不见好。
这会听说那位终年不见踪影的神医云游至此,被楚家大姑娘请到府里,她忙不迭备下厚礼过来。
第29章 人是楚心柔抢走的
楚心柔听着周围那些世家宗妇对自己的夸赞,原先那些高高在上的贵妇人如今对她小意殷勤,更有的主动为她说亲,与多日前的认亲宴截然不同。
楚心柔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
果然,那日差人跟着沈疏微是明智之举,她苦心孤诣救下的人最终还不是落在自己手里。
就是可惜那天那把火没把沈疏微烧死。
楚心柔暗自咬牙,温婉的眸中划过一抹戾色。
那天的火这样大,怎么就没把她烧死呢。要是被她发现燕儿在自己手里可就麻烦了,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会再次被沈疏微夺走。
沈疏微从她手里夺走了太多东西,她绝不容许她这次从自己手上抢走神医。
“心柔,心柔。”老夫人坐在上首忽然唤了她两声。
楚心柔忙压下眸底郁色,露出一个柔婉的笑容,“祖母有何吩咐?”
“老身想着你既于那位云神医有救命恩情,不妨叫他为尚书府的小公子也看看。”老夫人嘴里尚书府正是那位兵书尚书夫人王佩兰。
她轻飘飘一句话说的和菜场买菜一样轻松,好似神医是侯府养的府医。
王佩兰一听此言,犹如喜从天降,忙不迭谢礼。
看来她这几日的礼没白送,旁推侧敲让侯府的人明白了自己的来意。
老夫人其实也有自己的盘算在,靖宁侯府传到这一代其实已经式微了,靖宁侯如今不过承个爵位,在六部挂个闲职。
她膝下唯一的孙儿楚云澜又是个没长进的,前几日听说又挨了书院夫子批评,文不成武不就的,照这样下去爵位传到下一辈十之八九要削爵。
王佩兰可是兵部尚书的夫人,若卖了她这个恩情,日后叫她提携提携靖宁侯府不是易如反掌。
再说了那什么云神医,名气传得再响亮不也过是个寻常山野大夫。他们靖宁侯府肯抬举他让他去医治尚书府小公子,也是给他脸面,他敢不去。
楚心柔自然也知道老夫人的盘算,但是她这会却有些为难。
云神医那个老头脾气又臭又硬,当初入府的时候就说好了只肯治老夫人一人,旁人他一概不管。
更别提他今天上午又吵着闹着要见他孙女燕儿,想到燕儿被自己设法迷晕,在老夫人治疗好之前燕儿绝对不能醒来,楚心柔就是一阵心虚。
“有了老夫人这话,我就在此先谢过大姑娘了。”王佩兰竟是起身与楚心柔道谢。
“说来我那二儿子与大姑娘年岁相近,就是不大长进,只在太子身边当个陪读。”王佩兰话锋一转,上前握住楚心柔的手亲亲热热说道:“大姑娘若是能说服神医治好我那小儿子,于我府上可是大恩一件。”
说罢,拔下鬓边一根金簪簪在楚心柔鬓边,拍着她手感叹:“大姑娘容色极好,这簪子还是你戴着合适,衬着和朵花似的。”
在座的都是人精,哪能听不懂王佩兰话里的暗示。老夫人更是捂着嘴笑个不停,连连催促楚心柔去找云神医,务必要他把尚书府小公子治好。
太子身边的伴读,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要是心柔嫁入尚书府,他们侯府岂不是搭上太子了,日后若是太子登基,那他们靖宁侯府……
老夫人激动地不敢往下深想。
果然心柔就是福星,她这一来侯府复兴有望了。
不像沈疏微这个白眼狼,云澜都和她说了。心柔和她娘三番五次好言好语请她回侯府小住一阵,为自己施针熬药都不肯
,当真是白养她这个女儿了。
楚心柔亦是心动不已,带着金鹊就去找云神医,甚至在路上她开始畅想自己治好尚书府小公子后,风风光光嫁入尚书府,和那位二公子琴瑟和鸣。
“什么尚书府的小公子,就是玉皇大帝他亲儿子我都不去!”楚心柔话刚说一半,云神医就吹胡子瞪眼开始发难,“当初说好了我只治你祖母,其他人我一概不管。”
楚心柔脸上笑意一僵,想着尚书府的权势,劝道:“神医若是肯治好那位小公子,届时诊金定少不了你的。”
“诊金?”云神医冷笑,“那些破石头废纸张对我有什么用,我只要我小孙女。”
他来侯府已有好几日了,可眼前这个女子除了一开始让自己远远见了一面燕儿之外,之后屡屡找借口推脱,连让他为自己孙女诊脉都不肯,他心底早就不满了。
楚心柔见他软硬不吃,正头疼着,金鹊忽然快步走近,在她耳边低语。
楚心柔脸上顿时变了,手中帕子扯得变相,“去通知母亲和大哥,我这就过去。”
沈疏微怎么在这个时候找上门了,难不成是发现人在她这,抢人来了。
不,她决不允许燕儿被沈疏微带走。
沈疏微那日喝了景胤端来的蜜水不知怎的就昏昏沉沉睡了一日,事后问他,景胤只说蜜水里掺了助眠的药材,所以她才睡得好。
沈疏微对此将信将疑,却未追究,只因神医的事情还没查清,此事更为重要。
好不容易身子好些她就带着青黛过来侯府一探究竟。
她醒来后曾让人去云袖楼附近打探,因着她那天在云袖楼一掷千金为燕儿赎身的缘故,云袖楼里的姑娘对她和燕儿记忆犹新。有个火海逃生的姑娘告诉她,那天她曾看见个穿着灰色短打,发间束着云青色发带的家丁背着燕儿离开。
沈疏微一听这描述就想起靖宁侯府家丁全是这个穿着打扮,当即寻了相同颜色的料子给她看,问她那家丁是不是穿成这样,那姑娘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信誓旦旦说就是这身料子。
沈疏微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靖宁侯府的人也想请动神医,所以跟在她后面劫走了燕儿。
“大……大姑娘?”侯府门口两个家丁看到沈疏微有些惊讶,下意识脱口而出。
沈疏微扫了他一眼,“让楚心柔出来见我。”
当日去接神医的人是楚心柔,还传的满城风雨,她不信楚心柔对此毫不知情。
两个家丁彼此对视了眼,其中一个手脚快地回去禀报了。
楚心柔出来的时候浑身珠光宝气,一身绫罗绸缎,发间簪了支大金簪子,正是王佩兰赠她的。
“姐姐找我何事?”说话间楚心柔特意扶了扶发间金簪,朝沈疏微挑衅一笑,“如今府上正忙着呢,我还要陪尚书夫人说话喝茶。这簪子也是尚书夫人非说我颜色好,赠予我的。”
若非时机不对,楚心柔甚至想告诉沈疏微尚书夫人看中了自己,想把自己嫁给当太子伴读的二公子。
这样好的亲事,沈疏微只怕这辈子都盼不来,她也就只配嫁个六品小官或者商贾之流。
第30章 二哥撑腰
沈疏微看着她,忽地一笑,也不和她拐弯抹角,“燕儿是你差人从云袖楼带走的?”
楚心柔见她果真是来要人的,心底闪过慌乱,面上不显,挺了挺腰杆,“什么云袖楼,姐姐好端端提那等乌糟糟的地方做什么。”
“姐姐好歹从前也是在侯府养大的大家闺秀,不说安分守己在家侍奉长辈,学习如何服侍未来夫君。怎么张口闭口提那种下贱地方,还好是说于我听,这要是让旁人听了指不定觉得姐姐不安分没教养。”
楚心柔捏着帕子掩住口鼻,一副听到脏东西的作态。
沈疏微眯起眸子看着她,忽地劈手夺了她发间金簪掷在地上,绣鞋碾上去,攥着她手腕似笑非笑逼视她。
“下贱?我瞧着真正下贱的另有其人才对,譬如某些厚着脸皮抢人东西的畜生。”
“你说是吧,楚姑娘?”
楚心柔见沈疏微撕破脸,还明着骂自己是畜生,顿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恰巧此时楚云澜和纪景兰赶过来,看到楚心柔被沈疏微攥着手腕,顿时目眦欲裂喝道。
“沈疏微你做什么!还不放开心柔!”
楚云澜匆匆赶到,一把推开沈疏微,将楚心柔护在怀里,楚心柔顺势倚在他怀中小声啜泣。
“大哥,我竟不知哪里得罪了姐姐。她一上来就扯落尚书夫人送我的簪子,说我不配用这么好的东西,还要我把神医让给她。”
“我的手好痛。”
楚云澜闻声脸上有些不自在,他和母亲都知道心柔这个神医是怎么请来的。
心柔把燕儿带回府上当日就和他们说了,也是他们二人私下请了大夫给燕儿灌药阻止她苏醒,生怕她醒了就去找沈疏微。
但是这又如何,说到底还不是沈疏微不知感恩,明明得了神医孙女的线索却不告知他和母亲,一心只想着沈家。
侯府养了她这么多年,母亲又辛苦抚养她长大,他更是她大哥,云神医她本来就应该让给他们。
要不是她不识趣,他们也不会动手把燕儿抢过来。
这一切都是沈疏微的错。
想到这几日有这么多平时话都说不上的显赫人家自降身段来拜访侯府,楚云澜禁不住飘飘然起来,哪里还舍得让云神医离开,巴不得他在侯府住一辈子才好。
“沈疏微,神医是心柔辛辛苦苦请来的,你自己请不来嫉妒心柔,竟还敢对心柔动手!”楚云澜理直气壮道,“看在今日府上有贵客在的份上,我不与你追究,你给心柔道个歉此事就算了。”
说完低头轻声哄慰楚心柔,“你是我楚云澜的妹妹,你值得世上最好的东西,别听那些不相干的人胡说八道,她就是嫉妒你。”
纪景兰嘴笨,张了张嘴,站在旁边半天没说句话来,只干巴巴道了一句:“疏微,你怎么能对心柔动手呢,她可是你妹妹,你和她道个歉吧。”
虽然早就见识过这三个人的厚脸皮程度,但是三个人凑在一块,无耻的程度还是让沈疏微忍不住发笑。
“我倒是未曾听过苦主向强盗赔罪的,当真是不要脸极了。”
楚云澜一听见不要脸几个字脸顿时沉下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满洛京的人都知道是心柔救了神医的孙女,亲自请的神医归家为祖母看病。”
“先前心柔和母亲自降身价求你为祖母看病,你不肯来。如今心柔能干请了神医归家你却上门来胡搅蛮缠,你是存了心不想让我们好过吗!”
楚云澜这番话刻意说得大声,周遭百姓和来往官员听得一清二楚,顿时看着沈疏微眼神莫测起来。
“那个神医就是前些日子楚家大姑娘请回来为其祖母看病的那个吧,楚家大姑娘当真是孝顺。”
“不过这神医出了名就是不好,瞧瞧这不就有人上门来抢了,还是个姑娘家呢,也太不要脸了些。”
“那姑娘我认得,原是侯府大小姐,不知怎的说是抱错了被赶出来。现在看来可不止抱错那么简单,你没听她大哥说她祖母生病请她回家都不肯回吗,这会一听到家里请来了神医巴巴地赶回来上门讨要。”
“这等不孝又自私的女儿难怪会被赶出侯府,要我说也是活该。”
听着周围贬低甚至辱骂沈疏微的话,楚云柔悄然勾起唇角。
就该这样才对,她才是侯府大小姐,该受万人瞩目。沈疏微算什么东西,就该被人踩进泥里给她做配。
青黛陪在沈疏微身边,听见这话气得扭头呵斥:“凡事也该讲个证据,云神医的孙女燕儿姑娘是我家小姐亲自救下来的,是他们侯府的人趁着我家小姐昏迷不醒将人——啊!”
“青黛!”看着被楚云澜扇倒在地的青黛,沈疏微蹲身将人扶起来。
怒目瞪着楚云澜,勾唇冷笑,“怎么,楚公子是心虚了?为了阻止我侍女说出真相竟不惜动手!”
楚云澜揉着手腕轻嗤,“区区一个贱婢敢攀咬侯府,我赏她一巴掌有何不对。”
楚心柔亦是柔柔走上前,“是呀姐姐,大哥不过是在替你管教婢女罢了,这婢女无凭无据在这里信口雌黄,打一巴掌算轻了。”
“你们要证据是吗?”一道低沉的男声突兀响起,人群忽然嘈杂起来,原是南衙禁军来了。
方才还在大肆议论指责沈疏微的人顿时哑声了。
楚心柔震惊地看着身穿绯色鹰纹武袍的沈璋,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威风肃杀的骁卫上。
绯色官袍,少说也是个五品官职。这才短短一个月的功夫,二哥竟然成了五品武将!
靖宁侯如今也不过是个五品闲职,更别提楚云澜还是介白身。
侯府竟然还没沈家风光。
楚心柔攥紧掌心,咬着下唇盯着朝沈疏微走去的沈璋。
明明她离开沈家的时候二哥已经废了,沈家眼看着没有半点活路,没想到她走后竟是换了副光景。
楚心柔心底升起比往日更浓烈的悔恨。
如果她现在还在沈家,依着二哥对她的宠爱,她要什么没有,还用得着去抢沈疏微救下的人吗?!
五品武将的哥哥,原本应该是她的!
“沈璋!这里是靖宁侯府,就算是你左骁卫郎将也容不得你带人擅闯!”楚云澜色厉内荏喊道。
沈璋扶起沈疏微和青黛,朝沈疏微皱了皱眉,沈疏微轻咳了声,心虚地别开视线。
“谁说我要擅闯了?”沈璋捏了捏沈疏微指节,抬头冷冷一笑。
沈璋说完,不忘转身一一扫过方才言出不逊,叫嚣沈疏微不孝的人。
那些人直把头低得不能再低,生怕自己脸被沈璋记住。
沈璋将他们反应尽收眼底,冷嗤着转过脸,活动了下脖子,“我不过是听闻你们侯府来了位神医,想带着一众兄弟上门拜访拜访。”
沈璋眼一斜,身后十几名骁卫顿时争先恐后哎呦哎呦叫唤起来。
“我自幼脸上生了块疤,眼看到娶媳妇的年纪,姑娘见了我就怕。可得让神医给我好好治治,不能耽误我娶媳妇。”
“我身上有剿匪留下的暗伤,每逢阴雨天就要发作,也不知是不是与性命有碍。听闻云神医医术高超,定能治好我。”
“还有我还有我,我昨晚出门当值扭伤了脚,这可是大事啊。谁知道我右脚是不是废了,我娘可就我一个儿子,可不能瘸了。”
越说越不像话。
楚云澜看着那些骁卫个个壮的能打死头牛,却在这中气十足叫唤开了,顿时脸色铁青却又不能发作,忍气吞声道:“今日侯府有贵客,恐怕不能接待诸位。”
此话一出,先前装柔弱的骁卫不干了,撸袖子的撸袖子的,瞪眼的瞪眼。
“你什么意思,莫不是嫌弃我们这些人泥腿子出身,登不得你侯府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