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索妖盘上显示,献祭大阵的中心确实是这里,照理血息应该就在大阵中心,不会有错。
这时,阿织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闭上了眼,额间罪印显现,整个人陷入一片静默之中。
片刻之后,阿织惊异地睁开了眼,暗色的风在她的眼底卷起了涛澜。
她将索妖盘收入须弥戒中,说道:“这里没有。”
初初问:“这里没有是什么意思?血息被别人取走了?”
阿织顿了片刻:“不是,被清除了。”
奚琴听了这话,亦觉得不对劲,他道:“我记得你说过,九婴残留的灵台血息,除非随时间消散,连九婴本体都无法清除,只有一件神物,凤鸣琴可以办到。凤鸣琴近这些年才现世,从前没有认过主,这里的血息,为何会被清除?”
阿织道:“的确只有凤鸣琴能清除血息,但是,有一种情况例外——九婴的血息,误入了某片神域。”
人间没有神域,但慕家有神罚之阵。
神罚之阵张开,可以覆盖他们目下所在的这片伤魂谷地。
阿织道:“我适才问过神罚之阵,大阵说,是它清除了血息。”
“神罚之阵清除血息,为何?”这次,就连一直不语的泯也出了声。
阿织摇了摇头:“神罚之阵说,它被欺骗了。”
她还想问为何被骗,可是,大阵并不能传达确切的言语,它仅能传递一种感受。
阿织感到的是恨与恼怒,以及……一点失望。
可是,谁能欺骗神罚之阵?
慕家人?或者确切地说,端木氏族人?
伤魂谷慕家已经覆灭,难道,她还有族人在人间?
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九婴的献祭已经持续了近千年,血息纵是能够留存,至多两三百年就会消散。数百年前的血息已经不复存在,而今伤魂谷的这一缕又被清除,如果找不到余下两道血息,她便无法锁定九婴本体了。
何况,凑足三道血息,也是对付九婴的一大助力。
凤鸣琴很快会被修好,阿织知道耽搁不得,她道:“慕家的一切,我会尽快查清楚,敢问坊主,能否告知近两百年,还有哪些地方发生过天妖献祭?”
失败的献祭不作数,只论成功的。
鬼坊主听到这一问,细长的眼闪过一丝精光,像是想到什么极有意思的事。
“有个地方,你也许很熟悉。”
“去徽山三百里,有个村庄,叫做栖霞,你记得吗?”
“栖霞”二字入耳,阿织脑中像是有什么炸开:“……什么?”
看到阿织的反应,鬼坊主心满意足,他接着说道:“对,就是栖霞,且这场献祭,就发生在十五年前。”
栖霞这个村庄,就是姜遇小时候生活的村庄。
在姜遇的记忆里,十五年前,这个村庄遭受妖兽突袭,全村人覆灭,姜瑕在村边捡到哭泣的姜遇,收她为徒,带她入徽山姜家。
所以,在十五年前的那一日,姜遇的村庄根本不是被妖兽突袭。
全村人,是被祭给了一只九婴的分身。
而姜遇能够活下来,或许并非偶然,因为阿织记得,也是在同一日,她的魂进入了姜遇的灵台,开始养魂。
(卷五完)
“我来吧。”
回廊上,一名仙侍正端着药给沈宿白送去,半途撞见白舜音,连忙把药碗交给了她。
这里是聆夜堂堂主的居所, 日前沈宿白被阿织打成重伤, 养了数日仍未养好, 然而仙盟事务繁重,加上阿织死而复生, 引得玄门震动, 沈宿白不得不于病中起身, 平息多方事端。
白舜音接过药,到了沈宿白寝房门口,正要推门, 忽听里间传来沈宿白的声音:“……压不住吗?”
“已经传开了, 眼下不少人在打听琴公子究竟是谁。”
接话人是沈宿白身边的扈从, 名唤丛芜,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丛芜道:“当日鸣风台上的人太多,琴公子如何使剑、如何运剑,瞒不住的。外头都在说, 他就是……青荇山叶夙。”
“再者, ”丛芜顿了一下道,“关于琴公子的身份, 奚家那边一直没回应,大概有默认的意思。堂主您昨日不是见过渊公子吗, 他怎么说?”
古神库出事后,奚泊渊一直留在仙盟没走。
倒不是凌芳圣和奚奉雪强迫他留在这里,见了用剑的奚琴后, 奚泊渊整个人都是懵的。
奚琴天生仙骨,年纪轻轻修到分神不难解释,能够以一敌三,大约也可以用天赋异禀揭过去,可奚泊渊和他一起长大,深知他从不碰剑。
原来,他不碰剑,竟是因为他前生习剑。
昨日沈宿白见到奚泊渊,问他可知奚琴身份,奚泊渊沉默许久,只呢喃着道:“有一次,寒尽问我,如果他变成另一个人,我会怎么办。原来……他所谓的变成另一个人,是这个意思……”
然后他很快自语,“不行,我得去找他问清楚!”
奚泊渊是沈宿白的徒弟,沈宿白一看他这反应,便知奚琴什么都没告诉他。
“渊公子不知情,凌芳圣和奉雪少主未必,但当日琴公子当众与奚家断绝了关系,外头的人没法跟奚家打听,便来问仙盟。”丛芜道,“且不提这个,眼下有几个专研轮回之术的门派过来打听,他们说,琴公子的转生,似乎和别的转生不太一样。”
所谓轮回转生,是指一个人死后,魂魄离开人间,进入异界,走上奈何桥,喝过孟婆汤,经过忘川之水的洗涤后,成为一个崭新的魂,从而再度回到人间,开始一场新生。
历经了完整轮回的魂,不会在生前就恢复前生的记忆,便如风缨、拂崖,与楹,他们都是在死后才想起叶夙的。
同理,即使前生的魂再强大,转世后的魂魄也不过是底子强罢了,除非身死,魂力无法释放,所有的修为都需从头练起。
但奚琴不一样,还在今生,他就拥有了前世的许多记忆,他甚至可以释放青阳氏主上的愈魂之力,他就像……跳出了轮回法则。
这是如何做到的?
奚琴是叶夙这一传言流出后,沈宿白就吩咐丛芜尽量把传言压下去。
为何这么吩咐,丛芜不知道,他只管照做就是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当年那场妖乱不少人记得,眼下问山剑尊的两个徒弟重返归来,到处人心惶惶,有人提议……“
丛芜还没把话说完,沈宿白目色一顿,朝房门口看去,他默了半刻,解了门上的禁制。
禁制禁行不禁音,房门随即打开,丛芜看到白舜音,稍稍一愣,随后朝她一拜,称了声:“灵音仙子。”退出屋外候着了。
白舜音朝屋中看去,沈宿白身着一袭玄衫,倚在床栏上,膝上搭着一条薄毯,脸色是罕见的苍白。
白舜音敛裙进屋,把药汤搁在沈宿白床边的案几上,还没来得及开口,沈宿白便问:“去宗阳山了?”
宗阳山上住着一位避世隐居的铸刀大师,名唤闵城,沈宿白的浮屠就出自他手。
白舜音身上残留着宗阳山特有铁木气息。
白舜音道:“嗯。”
她停了一下,轻声道,“我打算明日起行,再去昆仑试试。”
听说昆仑山脚有一个小镇,镇上多有铸器大师,但……白舜音这么说,那便说明闵城大师没能修好浮屠刀了。
沈宿白摇了摇头:“既然连闵城都无能为力,想来浮屠刀是无法复原了。”
相伴日久的灵器如同自己的手足,沈宿白的语气亦有惋惜之意,但他并不过于神伤,大约是不想让白舜音为他担心。
“那青荇山的妖女剑术惊人,修为远在我之上,她当时断刀之心之绝,加上用的是春祀,浮屠命该有此一劫。”
听到“春祀”二字,白舜音双睫一颤,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沈宿白罕见地没与她一起沉默,撩起眼皮看向她,问道:“……阿音,你早就知道了?”
他的眼也是凤目,眼尾末端忽然下垂,这么看人,目光格外锐利。
“怎么看出来的?”沈宿白继续问道,“奚寒尽是叶夙的转生,奚家人没看出来,青荇山的阿织是他的师妹,也没第一时间认出他来,你当年只见过他寥寥数面,究竟是怎么……”
沈宿白话未说完,忽见白舜音的眼中露出伤色,他怔了怔,沉默下来,不再追问。
虽然叶夙这个名字在他们心中横亘了数十年,这还是他们彼此间第一次提到他。
沈宿白与白舜音相识于年少时。
当时沈宿白还是一个散修,意外救了白云苑一命,被他引荐给白家的家主。
那时白家的家主还是白舜音与白云苑的父亲弄云散人。
弄云散人欣赏沈宿白坚毅的性情,本想将他纳入白家,沈宿白却道:“在下习刀,此生也只愿习刀。”
青年意气风发,弄云散人于是把他介绍给了楚望危。
这就是沈宿白这样一个草根出生的散修,能够来到山阴生死殿拜师的原因。
后来沈宿白虽然被楚望危拒绝,依旧成了白家的客卿。
对于这个客卿身份,沈宿白起初不以为意,他觉得自己能够救下白云苑,只是意外而已——白云苑身子不好,素有寒疾,那次他疾病发作,灵药又耗尽了,沈宿白路见不平,比其他白家人在极寒之地多走了两步,找到了栖寒柳罢了。
直到后来一日,沈宿白在白家见到了白舜音。
仙子踏水归来,抱着一张七弦,一袭华裳,如天上皎皎之月。
沈宿白对白舜音一见钟情。
那时白舜音已经拜了绪风君为师,时常不在白家。自此以后,沈宿白却长居于白家。他心高气傲,却不再排斥白家客卿的身份,之后,等他的修为再高一些,又被白家引荐给洄天尊。
辗转数年过去,忘了是哪一年,弄云散人忽现五衰之像,把家主之位传给妹妹曳云散人之前,弄云散人把沈宿白与一双儿女叫来跟前,说道:“宿白,知道当初我为何执意把你招来白家吗?”
“你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但刚愎自用并非一定不好。至少你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
随后他看向白舜音,指着沈宿白,说,“这个孩子,死心眼了些,但他对你不会差。说不定你的变数就在他身上,父亲走了以后,便由他来照顾你吧。”
白家人都委婉。
话说到这个份上,什么意思便该听出来了。
也幸而白家的人委婉,这样说话就有余地。“照顾”二字并不局限于一个夫妻之间,还能够以义兄的身份,以知己的身份。
看到白舜音听完弄云散人的叮嘱,只是低头不语,沈宿白便知自己该退后一步,选择那个余地。
虽然他们都明白,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似是而非的婚约。
之后弄云散人便云游去了,再也不曾回来。
两人自此这么不明不白地相处着,但只要白舜音不提父亲临走前的嘱咐,沈宿白就绝不会提。
其实这么多年了,白家的事,尤其白舜音的事,沈宿白都清楚。
他自然知道曾经在东海,有人救过白舜音一命,后来白舜音辗转打听这个人的身份,得知他是青荇山问山剑尊的首徒,还曾请过他来白家教剑——虽然白家无人习剑。
开明兽在东海掀起滔天巨浪,白舜音追去东海,沈宿白也跟去了,他就等在白舜音与叶夙相逢的林外,看着她失神地从林中走出来。
可是,即使后来青荇山覆灭,春祀失主,沈宿白也从未在白舜音面前提过叶夙二字。
在心里藏着一个人的滋味沈宿白知道,这个人既然不在了,他不想触及她的伤心事。
他愿意等她慢慢走出来。
沈宿白从而想过叶夙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他终于知道为何当初白舜音一见到奚琴,就要收他为徒,纵然这些年奚琴对她并无敬师之意,她依旧不辞辛劳地为他找寻剔除魔气之法。
沈宿白自然不认为白舜音对奚琴会有什么不伦之意,可她这样待他,不正说明她从未放下过叶夙。
等了二十年,等来这个结果,沈宿白忽然觉得沮丧。
他安静地道:“你方才在外面,该听到想必都听到了,奚寒尽是叶夙这事,聆夜堂压了,没能压住,他的剑式被太多人看到,眼下他已成了仙盟之敌。”
白舜音听了这话,怔了片刻,沈宿白想压下这个消息,是为了……她?
白舜音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滋味,半晌,只道:“宿白,其实我当初收他为徒,另有原因,不单单只是你想的那样,你也不必为了我压下……”
“不单单是我想的那样?所以,我想的,也是其中一个缘由,对吗?”沈宿白道,他看着白舜音,“阿音,我是固执,但我不傻。”
“你骗不了自己,便骗不了我。”
他别开眼,看向一旁,“再者,我想压下奚寒尽就是叶夙的消息,并非全为了你。你不必因此自责。”
沈宿白说完, 沉默半刻,勾手取来药汤,仰头一饮而尽。
白舜音见他起身整束衣衫,不由问道:“你要外出?”
沈宿白道:“嗯, 不走远, 去阿澈那边一趟。”
虽说仙人肉身上的伤愈合得快, 阿织乃半步玄灵的修为,沈宿白被她的剑气所创, 不静养个数日, 很难恢复如初。
白舜音本想劝他不要奔波, 但两人适才提及叶夙,各自心生芥蒂,关心的话反而不好说出口了。
她只得道:“兄长适才也去寻阿澈了, 她似乎要离开仙盟几日, 你恐怕得快些。”
沈宿白并不意外, 他已经让丛芜打听过霰雪堂那边的动向了。阿音。”
适才白舜音有口难开的样子映在沈宿白的心中。
这么多年了,他从来不舍得她受一点委屈。
沈宿白道:“你是奚寒尽名义上的师父,近日外头流言蜚语,说不定会牵连到你。你不如回白家, 避个清净也好。往日的那些……说我不在意是假的。但我的心意, 不会因此改变。你怎么想是你的事,至于我, 从前怎么样,今后还是怎么样。”
他说着, 勾了勾嘴角,对白舜音极浅地笑了一下,“等得了闲, 我就去洛水看你。”
霰雪堂在守仙台另一侧,与聆夜堂分据东西两端。
沈宿白到的时候,堂中正是忙碌。
霰雪尊连澈正在跟底下的人交代事务,连白云苑也被晾在堂外,一旁另外候着数名仙使,看样子已整装待发,白舜音说连澈要离开仙盟几日,果真如此。
沈宿白瞧见白云苑,往里一指,问:“不进去?”
两人结识多年,十分熟稔,私下交谈一向免去称谓。
白云苑道:“过来跟霰雪堂借个东西,等着人取,阿澈忙,就不耽搁她的时间了。”说着又问,“你呢?不好好养伤,怎么过来了?”
沈宿白看连澈一眼,道:“我找她问点事。”言罢,他没多解释,径自进了正堂。
连澈已经注意到沈宿白了,她与底下的人交代了两句,看着他走过来,笑盈盈道:“我有急差要办,过会儿就得走,外头那些人已经等了一时了,你要没正经事找我,我还真抽不出空闲。”
沈宿白还是那句话:“问你个事。”
说着,他落了个密音结界,撩袍在椅子上坐下,掀起眼皮看向连澈。
“那青荇山妖女闯古神库当日,你没尽全力?”
连澈一愣:“怎么说?”
“奚寒尽骨疾犯了,实力大打折扣,你要是尽全力,他没法死守古神库。”
沈宿白眼尾末端下垂,这么自下往上看人,眼神格外透彻有力。
连澈被他看得心头一跳,片刻后,她却笑出声,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过失,“对,我放了点儿水,但这也怨不得我,奚寒尽是什么人?奚家的公子。就算他跟奚家断绝了关系,这么多年的亲情,景宁那边真不管他了?要真不管,就不会放奚泊渊一个人在仙盟。凌芳圣、奚奉雪,哪个是好惹的?奚寒尽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怎么交代?”
沈宿白这个人,对认定的朋友非常信任,等闲不会起疑。他今日能有此一问,这个疑虑应当已在他心中徘徊了许久,久到不容忽视。
连澈了解沈宿白,知道今日若不打消他的疑虑,他今后只怕会越疑越深。
她接着道:“宿白,你是最知道我的,我们一路一起走过来,什么背景也没有,能有今天,不就是靠着与这些世家打交道,能尽心的时候多尽心一分,该收手的时候早收手一步?眼下仙盟看着势大,还不是被世家牵制?单看上一次,我们去山阴取神物,奚、楚、白三家拒不交还的态度就知道了。古神库出事当日,要真把奚寒尽打成个重伤半死,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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