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老太君却告诉徐知远,看事情不能看表象……姜遇最后固然因为强行拔剑心脉损毁,当初被妖兽突袭的村庄,让她走上的剑道的姜家,包括姜瑕的离世,徐知远的远走,才促成了她最后的结局,没有往日因,便没有今日果,所谓命数使然,种种因果交错,才叫做命数,怪不了谁。
老太君还说,都说青荇山的人是恶人,但你想想她在姜家短短一段时日,都做了什么。
杀姜衍,救初初,保护同门,为姜瑕与姜遇报仇,之后……走得也利落干净。
徐知远一念及此,心中竟是放下不少,他也不管外间怎么议论阿织和青荇山,只当她是一个值得敬重的尊长,说道:“前辈但说无妨。”
阿织看坟地一眼,“栖霞村人的坟,是姜家垒的?”
“是。和之前的守界仙门一起。”
“你仔细看看这些坟冢,它们的位置可有变化?”
徐知远知无不言:“前辈,晚辈刚才就想说了,这些坟冢的位置变了不少。”
阿织:“确定?”
徐知远毫不迟疑地点头:“确定。”他顿了顿,指着东南角的一座坟道:“至少期期父母的坟冢不是在那里,我记得,我当初把他们葬在了坟地中间。”
阿织听了这话,眉心闪过一丝凝重之色。
她把索妖盘交给初初:“拿着。”
幻铭罩消散后,荒村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不知怎么,这里的死寂有些可怖,连无支祁这样的远古凶兽都觉得不安,初初接过索妖盘,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不、不走吗?”
阿织摇了摇头。
“这里藏了东西,我得把它们招出来。”
这话一出,在场诸人俱是一惊,尤其黑鸦。适才连澈说,阿织也许能看出此地的蹊跷,他还不信,心道主人在这里埋了六星棺后,亲自设了阵法,阵法来自千年以前,今时今日早已失传,剑尊之徒怎么可能发现?眼下看来,他还是小瞧阿织了。
连澈的脸色也苍白无比,可是单凭她和黑鸦,谁也不可能拦着阿织。
阿织没作声,右手并指为刃,径自割破左掌掌心。
鲜血从掌心渗了出来,谁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有奚奉雪上前阻止:“阁下既然看出这里藏了东西,便该知道这东西不好对付,你若把它招出来,只怕会酿成大祸。”
阿织却道:“我若不招它们,它们便不出来吗?”
“幻铭罩一落下,它们早已蠢蠢欲动,此刻还待在地底,不过是在等待时机。”她说,“这里有阵法,出口一刻前就被封了,我们已经走不成了,不如等它们没准备好,先行招出,早见面早对付。”
说着,她闭上眼,在掌心渗血处凝聚灵气。
阿织是怎么看出此地的蹊跷的,说来倒也简单。
因为这荒村坟地上的阵法,她曾经见过,就在慕家!
此前阿织去伤魂谷,在谷中感受到神罚大阵的召唤,于是回到慕家,从古祠堂的神龛后进入慕家禁地。
禁地暗无天日,当中错落分布着无数剑冢,剑冢中央,环立着六块石碑,其上记载着端木氏的罪责。
而石碑的中心位置,便是神罚之阵的中心,也是端木氏一族的传承之物,罪袍存放的地方。
就是在那里,阿织被撕扯下半幅魂,九死一生地穿上罪袍,成为慕家的族长。
后来看了族长手记,阿织才知道,原来慕家禁地的剑冢并不是随意分布的,它们借南斗六星之势,以天府、天梁、天机、天同、天相、七杀为基点分布,守护着六块石碑,这六块石碑又分别代表六星之芒,供奉着阵中的罪袍。
这样的阵法,叫做守罚阵,它传承自端木氏古族,只用来守护最重要的事物。
而在这里,一个与端木氏毫不相关的荒村,阿织竟看到了同样的阵法。
星罗棋布的坟冢,不正是禁地中的剑冢?
中央环立的六座大墓,不正是禁地中的石碑?
至于最中心,那一个孤零零的坟包里,不知埋藏着什么。
所以阿织想,如果这里的一切,当真跟端木氏有关,也许她的血可以解开这里的秘密。
眉心的罪印浮现,阿织蓦地睁眼,她指尖蘸血,在掌心写下一个古神文中的“罪”字。
随后她翻转掌心,将“罪”字落在了只有她看得见的六星阵纹上!
坟地万籁俱寂。
下一刻, 就像回应阿织似的,她掌心紧贴地面的地方,一个闪烁着白光的“罪”字之纹忽然出现。
阿织的血渗入地底,血流沿着无数道阵纹, 迅速蔓延出去, 就像狂乱生长的藤蔓。
这一次, 所有人都看到阿织所说的法阵了。
它呈南斗六星的走势,凶煞而神秘, 就像某种不可染指的遗迹。
与之同时, 地底传来一声巨响:
“咚——”
仿佛有东西在剧烈的撞击棺木。
这声响动把连澈惊得脸色煞白。
她和主人的关系要近一些, 所以她会操纵这些东西的生灭术,可她眼下未曾施展咒术,它们就要出来了!
难道主人另有打算?
而比起连澈的不安, 黑鸦简直惊惶失措——不必说守罚阵守着的那个, 单是坟地中心六座大墓里的东西出来, 他们这些人恐怕都活不成。
虽然阿织说出口已经被封了,黑鸦还是急不可耐地想逃。
可是来不及了,坟地的声响变得剧烈:
“咚——咚——咚——”一下接着一下,正是来自中心的处的六座大墓!
墓碑已经倾塌, 坟土被冲开, 六座棺椁脱土而出。
这六座棺椁用的均是上好的阴沉木,里头躺着的俨然不是无辜丧生的村民。
忽然, 六张棺盖同时被掀开,浓重的腥臭气迎面扑来。荒村的泥土瞬间焦黑, 好不容易探出头的花草刹那枯萎,如果此间有凡人,凡人会立刻身亡, 如有高空有飞鸟,飞鸟亦会惊散,
鬼坊主境界虽低,但身怀诸多异宝,自保足矣。却苦了两名守山人,他们修为尚浅,无法完全规避这腥毒之气,撑了半刻便觉得力竭气衰,徐知远想要帮他们,却自顾不暇,好在泯从不惧毒,卷成一团黑雾,将守山人送去一边。
众人屏息凝神,注视着浮在腥风中的六座棺木,忽见一只尸手从棺材里探出,扶住棺沿。
尸手虽已成枯骨,好歹能看出这是人的手。
不知怎么,众人竟同时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只要棺材里的是人,或者说,生前是人,便容易接受一些。不是说人尸就容易对付,至少这不是什么无法预知的、从未见过的东西。
六具尸骸相继破棺而出,阿织展眼望去,微微吃惊。
这六具尸身的身量、体型都不一样,有的还是少年,大部分已经成年,唯一的相同点是,它们都是男子。
它们似乎死在不同的岁月,有的早已不剩皮肉,连骨骼都开始风化,有的连身上的衣饰都在,虽然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它们的死因也各有不同,有的尸身骨骼均完好,有的皮肉早已破碎,是死后才粘黏在一起的。
这六具尸身甫一出来,腥臭可怖还是其次,众人竟不约而同地望而生畏,似乎它们都是修为高超的大能。
除此之外,阿织对这些尸身,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之感。
奚泊渊彻底不耐烦了。
他来这里的目的与别人不同,他就是为了跟奚琴掰扯清楚断绝关系这事。
适才奚琴一到,不理他不说,他想过去找奚琴,偏生还被孟婆一个眼神拦了下来——提醒他在外人面前注意立场。好,那他就等着,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神物破了,血息收了,又出来几个奇形怪状的尸首。
不就想说两句话,怎么这么费劲?奚泊渊想,算了,不管了,随它什么尸怪尸妖,砍了再说!
奚泊渊一念及此,拔出长刀,一式“斩恶业”径自劈向其中那具只剩枯骨的尸身。
烈火纵贯刀锋,奚泊渊的刀法是沈宿白教的,刀势极凶极烈,谁知这样的刀势还没触碰到尸怪,便被一道强横的灵墙阻止,刀风反弹回去,险些把奚泊渊掀飞出去。奚泊渊勉强稳住身形,惊骂道:“什么东西?!”
这时,只听“咯咯——”一阵声响,那具被他袭击的枯骨感受到他的灵气,转过头来看向他,忽地张口,发出一道啸声。啸声如漩涡,竟能将奚泊渊的灵力从灵台吸出,用以填补它干涸的身躯。
只一瞬间,奚泊渊就感受到灵气枯竭。
奚奉雪见状不好,并指祭出一朵栖兰花,花叶如刀,斩断了奚泊渊与枯骨之间的灵力带。
奚泊渊重重坠地,好不容易得以喘息,往高空一看,却道不好,奚奉雪灵气外泄,被其中一具以碎肉拼成的尸怪感受到,它立刻飞扑向奚奉雪,尖啸一声,用同样的方法从奚奉雪身上汲取灵力。
而奚奉雪堂堂分神中期的仙尊,竟也抵抗艰难,好在孟婆及时送出银链,一鞭劈开了他与尸怪间的系带。
奚奉雪撤回来,丝毫不敢松懈,他立刻在孟婆周身筑起重重灵障,揽着她,飞快地避开又一只扑过来的尸怪。
随后他看孟婆一眼,低声道:“多谢。”
孟婆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愣,片刻,她面无表情地别过脸,在人群中锁定奚泊渊,骂道:“这种时候逞能,你不要命了?!”
奚泊渊:“……”
他是逞能,但他怎么觉得自己被迁怒了?
连续几名仙人出手,尸怪感受到灵气,被激发出了凶性,白云苑的箫声也只能让这六具尸怪退避一瞬,之后他们变本加厉地扑向众人。
那几个分神仙尊不好对付,它们就挑实力稍弱的下手。
几乎一瞬间,几名仙盟仙使便被吸走灵力,变成干尸。
可他们的灵力对这些尸怪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它们同时发出不餍足的喟叹,空洞的尸眼再度在四周搜寻起目标。
奚琴注视着这一切,吐出两个字:“罐子?”
阿织明白他的意思。
这些尸怪与他们以往熟知的不同,或者说,它们根本不能称作“怪”。
所谓尸怪,尸身虽成腐肉,能够行动自如,一定因为里头有东西,或是怪虫妖物,或是怨念恶鬼,就连当初在长寿镇遇到的那些非生非死的腐尸,也有定魂丝把残魂固定在身中。
而他们眼下遇到的这些尸身,它们是空的。
魂早已离体,身却被保存下来。
这样的尸身本该极弱,可不知怎么,它们却极其强大,就像一个又一个欲求不满的罐子,四处地寻找灵气,非要被填满了才肯善罢甘休。
这样的尸身,阿织只在一种情况下听说过——一些大能仙尊因为死于非命,躯壳能长留于世间,又因为某些极其特别的原因,这些躯壳会吸纳与生前修为相当的灵气,用以填补体内魂魄缺失的空虚。
也就是说,这六具尸身会吸收多少灵气,取决于它们生前的修为。
阿织一念及此,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她道:“我去试试。”
这六具尸身不知是畏惧阿织的血还是剑气,一时间竟未曾靠近她,但见阿织提剑而来,在半空清声诵诀:“剑鸣沧海,风入我魂,化!”
六道沧海剑魂在半空立刻凝成。
阿织挥剑一指,剑魂们立刻扑向尸身。
沧海剑魂乃阿织的本体所化,当中承载了她的魂力。
常人很容易分辨出剑魂与本体,可对于这些只能感知到灵气的尸身来说,它们只当又来了一名强大的仙尊,直接张口吞吃下剑魂。
剑魂与阿织的魂身有着一条看不见的纽带。
剑魂入尸,阿织的魂身也跟着一沉,她屏息闭目,仔细地感受着剑魂们所经历的一切。
它们沉入“罐”中,就像泥牛入海,变作汪洋中的一滴水。
阿织陡然睁眼。
如果说,她剑魂所携的灵气,对于这些尸怪,只等同于恒河一沙,那么它们所需要的灵气,远在她所拥有的之上。
换句话说,这些尸怪生前的境界,在她之上。
她已经是半步玄灵的修为,在她之上的,还有什么?
阿织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它们生前,都是玄灵境的天尊……”
“什么?”
“……你说什么?!”
听了阿织的话,奚奉雪等人惊愕不已。
六个玄灵天尊,即便只是尸身,他们怎么可能对付得了?
其实说出这个答案,阿织自己也难以置信。
且不说这千余年间,有无可能出现这么多位玄灵天尊,每一名玄灵境的尊者出现,都不可能是默默不闻的,且以他们的修为,几乎立于玄门的不败之地,怎么会面目全非地葬在这偏僻的荒村之中?
奚泊渊愤愤地挥刀一劈,问道:“那怎么办?跟他们同归于尽吗?”
孟婆冷笑着嘲讽:“能同归于尽,算你有本事。”
“不、不对……”
这时,一直隐于烟斗青烟中的鬼坊主出了声。他的语气仓惶而惊骇,再顾不上自己安危,撩开青烟走出来,抬起手,颤抖着指向那具只剩枯骨的尸身,说,“这个……这个人,我认识!”
阿织怔道:“你认得?他是谁?”
鬼坊主摇了摇头:“……说不清,但我一定认得他,他的气息很熟悉。”
仙人认人,除了靠声形与外貌,还可以靠气息,每个人身上的气息都别有不同,所以对于仙人来说,只要是接触过一次的人便不会忘。
眼前这些尸身腐坏得再厉害,可它们必然留有一丝生前的气味。
鬼坊主的话给了众人提醒,一时间,众人都冒险撤了灵障,辨别这些尸身上的气息。
很快,奚奉雪开了口,他看着那具破碎又粘黏在一起的尸身,始料未及地道:“这个人……我应该认识。”
虽然不太熟悉,或许未曾深交过。
他话音刚落,阿织说道:“……我也有认识的人。”
她抬手指向六具尸骸中唯一的少年:“他。”
阿织也满腹疑云。
且不说鬼坊主生于九百年前,奚奉雪已有百来岁,比她大上不少,他们三个可说是毫无交集, 究竟是什么共通之处, 让他们在这里都有相熟的人?
如果此刻能静下心来细思, 阿织未必不能得出答案,可是大敌当前, 六具玄灵境的尸身阻挡在前, 气势汹汹, 她根本分不出心神。
腐气腥风中,她把目光移向坟地中心,阵眼位置的坟墓。
罢了, 多思无益。
这座荒村为何会有端木氏的守罚阵?这六具玄灵境的尸身究竟在守着什么?
只要破入阵眼, 掀了那里的坟, 一切答案必能自现!
阿织想到这里,当机立断,她浮空后撤数步,双手结印, 对众人说道:“帮我拖住尸身, 我去掀阵心的坟!”
奚泊渊以为自己听岔了,尸身已经不好对付, 它们守着的东西只会更加厉害,多活一会儿不好吗?为什么要找死?
他身上早已挂彩, 劈手一刀喝退腐尸的腥气,转头问:“你在说笑吗?”
不等阿织答,奚奉雪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尸怪太强,我们的灵力迟早被吸光,正面破敌,也许才有生机。”
白云苑收起箫声,问阿织:“如何拖住尸怪?”
阿织道:“这六具尸身,它们代表的是南斗六星,坟地上——”
她将结好的法印往坟地上一罩,南斗六星的阵位处,分别出现一个环形光圈。
“坟地上,六星离位,阵则闭,六星归位,阵则开。”
“换句话说,眼下法阵没有彻底打开,是因为代表着南斗六星的尸怪不在它们的阵位上。我已在它们的阵位上设下禁锢光牢,只要你们往光牢内灌注灵力,这些尸怪没有心智,它们会遵循吸食灵力的本能,回归各自的阵位,只要灵力不断,光牢就能把它们困住。阵法开,我自有办法掀了阵心的坟。”
这话出,众人又犹疑片刻,但此刻除了相信阿织,实在别无他法。
孟婆一马当先,占据了天梁阵位,银链环阵,往其中灌注灵力,果然,那只枯骨尸怪闻风而至。
紧接着是奚奉雪和白云苑,他们一人持兰一人举箫,分据天府与天同。
奚白二人都是分神以上的修为,而孟婆半步分神,自然要吃力一些,奚泊渊想也不想,提刀赶去天梁,助孟婆一臂之力。
黑鸦低声问道:“霰雪尊,我们?”
连澈看他一眼:“照做。”
他们并不想帮助阿织,但三大世家俱在此处,若被奚奉雪等人看出他们与此地的主人有瓜葛,仙盟只怕是回不去了。
罢了,如果情势不对,主人自会露面阻止。
连澈与黑鸦去了天机星位。
另一边,初初和银氅早就开始往天相星位灌注灵力了。妖兽对灵力的掌控力较弱,又不知徐徐为之的道理,一下子注入得太刚猛,反而引来尸怪贪婪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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