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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鞘(沉筱之)


好半晌,他们才找回了当下,意识到适才发生了什么——裕王继位储君,祁王现身拦阻。
属于自己的星辰已经黯淡,裕王必须尽快解决祁王,以防众臣反应过来,臣心民意失得更多。
他仗着宫中禁卫还听命于自己,再度高声道:“来人——”
三万将士应道:“在!”
裕王道:“诸位都看到了,祁王与妖人勾结,祸乱朝纲,立刻将他拿下!”
兵权,这是人间帝王手中最锋利的刃,修士都不敢对其小觑,因为诸多人间刀兵与忠诚之念聚在一起,会形成非常锐利的兵气,势不可挡。
裕王话音落,三万将士齐声称是,宣和门大敞,滚滚兵气汹涌来袭,直逼祁王。
就在这时,一道剑气忽然从云端落下,抵挡在宣和门前,朝四周扩散。
阿织闭目诵诀,斩灵如同神兵,挡在禁卫的三尺之前,无人敢跨越一步。
奚琴蓦地看向阿织。
凡人看不到她,对禁卫来说,斩灵神兵,是天降异像。
阿织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说道:”做你想做的。“
“……什么?”
阿织在风中睁开眼,看向他:“……害拂崖的人就在那里,做你想做的。”
血鞘劈开时光,属于裕王的星已经微弱,臣心已经动摇,是故她可以为他争取到这一息半刻。
只拦阻半刻,不算干涉人间。
做他想做的。
余下的,她来挡着。
言罢,她不再多说,整个人跃上清空,落下磅礴无边的剑气。

禁卫于是停在宣和门前, 不愿前进了。
阿织的剑气并没有让凡人感受到威压,它是肃穆的,以问心之势直逼人心。
它似乎在说,你们真的愿意效忠这样的王吗?
不断地叩问之下, 禁卫们几乎要提不起手中长矛。
奚琴仰头看着阿织, 她孤绝的身影已融入云端, 无边的剑意阻绝开天下兵气与涛涛红尘。
奚琴便不耽搁,落在丹墀台上现了形。
“有一个妖……”
离得近的大员惊呼出声。
他本想说妖邪的, 当他看清奚琴的样子, 不由地息声。
来人一身霜白, 模样……已不能用惊为天人来形容了,因为他本就是仙。
折扇浮在奚琴身后,扇柄展开了一条缝, 冷寒的刃气从缝中漏出来。
裕王第一时间就感觉到畏惧, 他从来不是这位分神仙尊的对手。
他知道奚琴杀意已决, 慌乱中道:“你们、你们竟敢拦兵气……你纵是拦了兵气,也不能动我,你知道的,我是大周朝的太子!”
他同时传去密音, “仙尊, 我干涉了人间秩序,轮回之路已绝, 您和我不一样,您的修为高, 寿数长,此生终了,您还有下一世。为了一个拂崖, 您把自己的轮回赔进去,违背玄门定规,实属不智,我答应您,只要您放过我,我可以——”
不待裕王把话说完,奚琴已经抬起了手。
他的神情淡漠极了,根本听不进裕王的恳求,很快,无数冷寒的刃气从扇缝中拂出,直接朝裕王掠去。
裕王被逼无奈,御起灵障。
岂知分神仙尊的刃气碰到裕王的灵障竟碎了,为数不多的几道打在他身上,一点不疼。
裕王一愣,以为自己有人间真龙之气护体,露出狂喜的神色。
他正预备再次吩咐禁卫擒下反贼,对面的奚琴忽地一笑。
下一刻,丹墀台下传来群臣惊讶的议论声。
“裕王、裕王怎么变成了这样?”
“不,他不是裕王——”
裕王看向群臣,每个人望着自己的目光都是惊恐的,包括孟相。
他意识到什么,垂目看向自己的左腕,左袖的袖口不知何时被割破了,露出左腕中间,拂崖留给他的青莲魂伤。
这还不止,裕王浑身的肌肤迅速皱了起来,他整个人忽然矮了一大截,背脊佝偻,须发花白。
原来奚琴的刃气只是虚晃一招,他将破除伪装的灵诀混在了其中,
此时此刻,裕王终于露出了他真正的模样,他甚至不是镜中月那个俊美的道人,他干涉人间气运,借着溯荒中的灵气残喘至今,魂已残,身已衰,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丑恶妖叟。
群臣惊怒不已,高呼道:
“这根本不是裕王!”
“原来他才是妖人!”
可是,裕王在凡间做了这么多年的红尘美梦,早也醒不过来了,面对群臣的质疑,他依旧争辩:“不,不是的,我是裕王,我是——”
狡辩太苍白了,事实摆在眼前,已没有人听得进他的话,他想到什么,忽然抬头望向天际。
不知何时,属于他的那颗星已经消散,坠落。
玄门有玄门的定规,干涉人间气运,本就是逆天妄为,怎么可能成功?
家国命数已定,从此,与他再无瓜葛。
奚琴缓步朝裕王走去,语气不疾不徐:“如何,眼下可以要你的命了吗?”
“不、不……你我同是修道中人,你应该懂得这条路有多苦,我修行上难有进益,这才误入凡尘,我……”
“让我来。”
不等裕王说完,一旁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阿采在祁王的掺扶下,终于站了起来,她此刻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青丝也化作雪白,茂密地垂在瘦削的双肩,这还不止,从仙人的眼中看过去,她作为血鞘,五脏已损,魂身亦残,几乎已经走到此生的尽头。
可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奚琴,说道:“能不能……让我为大哥哥报仇?”
“我拿不起流光断了,您是仙人,能不能帮我?”
面对拂崖等了一生的主上,她终于有了恭敬的姿态,低眉请求道:“请仙人帮我。”
奚琴看着阿采。
在寻找端木氏的那段前尘往梦里,慕氏族长慕怀曾向叶夙相借一段榑木枝。
据说那是春神句芒留给留给青阳氏的神木残枝,有愈魂之力。
奚琴见到阿采,知道她与拂崖的瓜葛后,曾想过无数个办法救她。
他想过去找榑木枝,或是回到青阳氏古址,看看有无可以治愈一切魂灵的强大的愈魂之术。
他也知道阿采只是一个凡人,她的魂实在太弱了,伤得太重了,也许根本无法承受神物与神力。
但无论如何,他都保有了一丝希望。
而此刻,他如果帮她,让她再度拿起流光断,等同于立刻绝了她性命,让她魂散人亡。
丹墀台上的时间静止了,似乎每个人等在等待奚琴的抉择。
苍茫无边的风声中,奚琴在密音中唤道:“泯。”
魔隐在暗处,像一个凡人看不见的影子,“尊主,属下在。”
“如果……我说如果,夙在这里,他会怎么做?”(注)
泯想了想,说道:“属下与昔日的尊主只见过两回,了解不算深,但属下想,如果昔日的尊主在此,他应该会行该行之事,然后……尽力周全。”
行该行之事,然后周全?
该行之事是什么?
不让阿采复仇,让她再苟活上几日,然后在这几日间,尽力去找愈魂之法,以求周全?
这是夙吗?
奚琴道:“那么我,可能和他不大一样呢。”
至少他认为,应该先问过阿采自己的心愿。
“我会先周全,然后再行该行之事。”
奚琴看着阿采:“你若执意自己报仇,那么你的魂会碎,命会耗尽,你的今生会在今日走到尽头,也不会再有来生。”
他问:“如此,你愿意吗?”
阿采毅然决然地点了一下头:“我不知道什么前世今生,我只活这一刻。”
此生命,此世愿,此时尽兴。
奚琴于是不再多说,他的掌心聚起春雾般的气泽,顺着阿采的眉心,缓缓送入她的身体中。
这是青阳氏真正的愈魂之术,几乎是一瞬间,阿采就有了重新握住流光断的力气。
虽然它只是支撑她,然后,令她彻底消亡。
无尽的风声中,祁王唤了一声:“阿采……”
阿采回过头,最后看了他一眼,把他目光中的担忧、伤悲、与不舍尽收眼底。
片刻,她笑了,笑容如此明媚。
她说:“就陪你走到这里啦。”
“你很好。”
“将来的你,一定会更好。”
言罢,她一手握着流光断,一手握着唐刀,娇小的身影奔向裕王,跃上高空。
流光断于是在裕王周遭劈开无数个时空裂隙。
每个裂隙当中都包含着阿采的一段记忆。
或是拂崖打开红木箱子,与她大眼对小眼;或是她跟着拂崖回家,蜷缩地睡在他的门口;她在巷口找到他,借来牛车推着他去药铺;他为她梳头,把红绳给她;他教她念书,教她怎么做一个杀手;他爆身而亡,化为魂,护着她走……
而阿采的身形如影,携着流光剑刃,不断地穿行在这些裂隙之中。
她几乎与刃光融在了一起,每穿梭一次,便在裕王的身上、魂上,劈开一道断裂之伤,快得令人目不暇给。
这是碎魂。
拂崖那时纵是碎魂而死,残魂尚能拼凑齐全,而眼下裕王的魂碎程度堪比凌迟,或许阿采作为血鞘的这些年,早已想好了该如何复仇,所以她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
她把自己化为刃,让裕王变作齑粉。
所以当她停下来,裕王也崩塌开来。
是崩塌,不是羽化,轮回已绝,满地碎尘。
下一刻,流光断也从阿采手中脱落,“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被神物劈开的时间裂隙本就是方外之地,凡人进入,岂能不亡?
流光断坠地的一瞬间,阿采的身躯也随之崩碎消散。
她连尸身都没有留下,散作风烟,散作飞灰。
祁王看着此情此景,伸手急握,只握住了一缕风,他茫然地唤道:“……阿采?”
“阿采——”
这世上已没有阿采了。
她适才站着的地方,只余下两根鲜艳的红绳与一柄残破的唐刀。
唐刀的余息也没了守护的人,它脱刀而出,在半空中,化成一个非常稀薄的影。
一身黑衣,手持双刃,英挺而沉默。
他不是拂崖,只是他的一缕气息,看到奚琴,他还是认出了他。
他垂下眼,抚心朝昔日的主上一拜,亦随风化散,去往他该去的地方了。
或许因为见到了拂崖,前尘记忆忽然翻涌,体内魔气再压制不住往事,再度溢骨而出。
奚琴闷哼一声,他知道他的骨疾又犯了。
泯立刻化形而出,在一旁掺住奚琴:“尊主?”
凡间事已了,凡间君已定,溯荒与神物也已现世,苏若知道此地不便久留,他打出一道灵气,从太子玉冠上收回溯荒碎片,正要上前取流光刃,这时,奚琴忽然觉察到不对,他立刻出声阻止:“苏若,回来!”
几乎是同时,一道无比锋利的刃气从流光断溢出,直接四方拂去。
若不是奚琴反应快,甩出一道灵气推开苏若,苏若只怕要被刃气重伤,饶是如此,离得近的两名内侍还是被刃气切割成两半,尚未反应过来就失了生息。
所有人都慌了。
奚琴凝目看着流光断。
从前这剑刃劈开时光后,有血鞘束缚,所以它消耗的只有血鞘性命,不曾伤人。
今日它两度斩光阴,却失了血鞘,汹涌的剑气自然难以抑制,眼下,它尚处在震荡前夕,只是流溢出些许剑气,已让所有人防不胜防。
看着两名内侍顷刻间被神物斩裂,丹墀台下所有人都慌了。
这是比无间渡、定魂丝更加凶厉的神物,神物即将施放神威,饶是仙人在此亦不可阻。
奚琴当机立断,他对祁王道:“让所有人离开,退去宣都三十里外。”
言罢,他立刻落下结界,手中结出重重法印,将流光断封在其间。
祁王知道流光断的厉害,听了奚琴的话,他毫不迟疑,立刻下令让群臣撤出宫禁。
阿织回来,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禁卫与大臣们争先恐后地往宫外奔逃,宫内,太极大殿已经坍塌,烟尘四起,失了血鞘的流光断刃气外泄,飞斩八方,被奚琴封在重重结界中,就快要外溢而出。
人间天地亦感受到神物之威,天际层云再度翻滚,风声亦汹涌澎湃。
阿织本想上前襄助奚琴的,就在这时,她感受到一丝异样。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结界中,流转着华光的刃。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莫名觉得这剑刃,在呼唤她。
鬼使神差地,阿织撩开结界边界,朝流光断走去。
奚琴在密音中唤道:“阿织?”
但阿织没有回应。
结界中风声更甚,人间风物已在刃气中颠倒混乱,阿织一步一步走向流光断。
二十年前,她是青荇山上天资过人的小师妹,一剑在手,能劈天斩地。
二十年后,她在徽山姜遇身体中醒来,从此与灵剑无缘,每一次拔剑都要耗尽力气,艰难无比。
就像有某种难以抗衡的力量在阻止她。
阿织一直不解其因。
而此时此刻,她站在流光断之前,凶厉无比的神物骤然收敛了所有锐芒,化成三尺青峰如水,乖觉地靠近她,安静浮空,似在等待什么。
阿织伸出手,缓缓触及剑身。
(卷四完)

“这就是‘匕’?”
生死殿中, 楚望危高坐在玄铜座上,手中托着一柄流转着华光的短刃,问道。
阿织道:“是。它叫流光断。”
从人间回来后,奚琴去了景宁浸骨, 苏若则随同阿织来了山阴楚家。
流光断本来就是楚家索要之物, 把它交给地煞尊保管, 一来兑现承诺,二来, 也免于仙盟追查。
短刃浮在半空, 倏忽间长成三尺青峰, 锋芒不经意流泻而出,整座大殿尽染寒光。
楚望危观察了一会儿流光断,没有轻易收起它:“此物神性未消, 极为凶厉, 沾之即伤, 方圆数里内不能有活物,你——”他看着阿织,语气里藏着探究,“是怎么把它带回山阴的?”
阿织沉默须臾。
地煞尊不愧是分神期大圆满, 玄灵境下的第一人, 单是看上一眼,已知流光断的端倪。
阿织道:“我收起流光断时, 它的前任血鞘已用它断开过两次时间,它虽凶性大发, 实则虚弱,加上奚寒尽以八重结界封之,我是故可以勉强降服它。”
她稍稍一顿, 说道,“流光断眼下看似温和,毕竟是神刃,地煞尊或以禁木、禁棺存之,方能令它平息数日。另外,一个凡人一生只能用流光断斩开一次光阴,修士纵然魂强,想必亦不能轻易驱使,神物大都有自己的规矩和脾气,地煞尊得此刃,最好细探一番,确定无碍了,再用它不迟。”
换言之,想要用流光断劈开往事,窥探当年榆宁的真相,还要耐心等上数日才行。
楚望危盯着殿中青衣负剑的女子,半晌,笑了:“很好,问山之徒,本尊果然没有看错人,只有你能找到溯荒与神物。”
阿织没跟地煞尊客气:“我要报酬。”
生死殿中除了阿织和楚望危,判官、孟婆也在。
听了这话,判官与孟婆朝地煞尊施以一礼,先后退下了。
阿织等他们走远,说道:“我想请问地煞尊,关于东夷青阳氏,您知道多少。还有——”她稍停了停,“借溯荒碎片一用。”
地煞尊一下子来了兴致,他坐直身,看着阿织:“有趣。”
生死殿在山阴的一片深渊当中,离开深渊,并不算离开楚家地界,要攀过群峰,绕过重重高山与烟瘴,才可以御剑破空。
初初简直要憋不住了,刚随阿织飞上云头,他就迫不及待地开腔了。
“阿织,你适才为什么不跟楚家主说实话?”
“那个神刃凶性大发,当时一点都不虚弱,它能被你降服,跟奚寒尽下的结界根本没关系,它就是听你的话!
“你要是说实话,凭他地煞尊黄泉尊,他一定怕你,再也不敢对你这么凶巴巴的!”
阿织听了初初的话,一时没吭声。
当日的情形她还记得。
太极殿坍塌,整座宫禁风物颠倒,流光断溢泄出无数刃气,把结界撞得法印齐鸣,这一切,在她靠近流光断的一刹那停歇了下来。
她朝三尺青峰伸出手。
无数次拔剑的滞涩之感并没有出现,流光断很轻易地就到了她的手中。
阿织能感到自己的灵气瞬间就与神物建立了牵绊,她可以确定,如果剑刃有柄,她一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它握住。
这究竟是为何?
因为她出身端木氏,是持剑人一族?
因为她跟着当世第一剑尊学剑,剑法大成?
还是……有别的原因?
云端风声猎猎,阿织还没回答初初的话,银氅先出声了:“流光断何等神物?你也看到了,连地煞尊那样的修为都不敢轻易触碰,如果被人知道阿织能驱使神物,得意是得意了,迟早招来灾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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