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易成了亲,势必要面对这些的,到那时她该怎么办?
而沈易呢?
他是什么态度?
她好像被突如其来的美好的恋爱冲昏了脑袋。
颜霁的心乱糟糟的,她得找沈易问问。
仰头瞧着空中高照的骄阳,炙热的大地,颜霁暂且停住了脚步。
可她的心乱了。
颜霁自己摇着扇子,两眼无神,一点儿也么就股子欢喜劲儿了。
松雅上山房内,同裴湘交代完郡中一应事宜,盯着面前的画卷,莫名想起了于那小村落见的那幅山水画,竟是忘了问一句命名。
细思不及,那伶牙俐齿的人又如何会与他坦言?何况她又是那般的粗鄙,能想出什么好名字?
好在,那玉佩已不在她手中,不然早不知被她当到哪儿去了。
至申时,裴济进了千华苑,正是郡府东北所在。
踏着青石入内,绕过游廊,池中前岁奉上的的鱼儿,此刻正摇摆着尾巴,丝毫不知此间风雨欲来,廊下的婢女却早已有所准备,见人行礼,帘下婢女亦是,皆垂头不语。
远远遥见,卢氏的面上便挤出了微笑,见人愈近,才终于开了口,“茯儿,怎么才来?郡中竟是这般忙碌?”
茯生是他小名,幼时大母为他所取,常唤他茯儿,只这卢氏极少这般亲昵,多是以济或渡唤之。
他,字伯渡。
此刻裴济只觉得胸口发闷,讽刺至极。
裴济入内,入目竟都是他这些年送来的寿礼,或杯或盏,他忍下心中怒气,平静问她,“可有要事?”
对他的反应,卢氏心中早有预料。
“想是你自归来,诸事繁多,咱们母子还未见得一面,阿母心中挂怀,不知你是好是坏?”
“好,”裴济语气嘲讽,“如何不好?”
他并未忽视她的打量,只为身下那双腿,若不是他在豫州暗中修养三月有余,想来今日早已站不起身来了,又如何能好端端的立于她身前?
卢氏如何听不出其中怒气,可为了她在外逃亡的小儿,她只能咽下这口气,这自小便与她相克的孽种,如今竟是裴氏家主,掌裴氏基业,令冀州上下。
这一切,本应是她弘儿的。
“好便好,”卢氏面上的笑转为忧愁,眼中带泪,“你这般好,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如何还不知是生是死?阿母心中担忧得很,夜夜都不得安眠。”
说着,手中的帕子便掩住了面容。
裴济将一切收入眼中,面上自是岿然不动。
卢氏见状,哭嚎声愈大,又抬出了人来压制他,“你阿父临终前还交代我,一定要看顾着你们兄弟两个,为裴氏守住基业,不负裴氏先祖。”
裴济端坐,“阿父遗言,我从不敢忘,只是我一人谨记,如何成真?”
“你!”
卢氏见他软硬不吃,有些气急。
“到底他也是你弟弟,你只留他一命,将他赶去常山便是。”
裴济起身,离去前留下一句,“常山乃是我冀州重地,岂能交与反贼?”
身后传来卢氏的怒喊声,“你这竖子!竖子!当日就该将你溺死!”
这是沈易给她的定心丸。
“洗衣做饭,我都是做惯的,我阿母走了十余年了,我阿父也并不是磋磨人的性子,儿女……儿女我也不在意……”沈易说这话时,很是郑重,唯有提及儿女时,羞得低下了头。
颜霁自是知晓他家中的情况的,同老沈先生并无太多交集,但想来沈易脾性这般和善,他应当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
只是儿女一事,她不敢轻易给他承诺。
儿女教养,是一辈子的责任,她没什么信心能担得起,做一个好家长。
“沈易,”颜霁仰头望着他的眼睛,坦诚的同他说,“我会做好我自己,也会尽力做好你的妻子,也许有一天我会愿意做一个母亲。”
“可是,这些都不能阻碍我先做我自己,你明白吗?”
沈易点了头,看着她的眼睛,好像整个人都被她吸引了,仿佛贴近了她的心一般,此刻的她让他心跳停顿,时间也在这一刻静止。
她不同常人,他早已知晓。
“晚娘,你还做你自己便好,我最欢喜的便是你认真的模样了,像一株向日葵,有无尽的能量,我只是看着就很欢喜。”
颜霁被他突如其来的情话说得也害了羞,捏着衣角,不自觉低下了头,但绯红的脸颊,落在了沈易眼中,只觉兔绒绽放的桃花一样绚丽。
颜霁从未想过,在现代她尚且没有遇到自己欢喜的人,在这个处处落后又封建的时代,她就这么轻易地找到了。
回想起他的郑重,他的面容,他对自己的承诺,颜霁就弯了眼睛,扬起了嘴角,搂着娄氏的胳膊不停的笑出了声。
看她这般,无需再问,娄氏也知了,笑着摇头,“傻女子!”
两人约定后,剩下的事便是水到渠成了。
照着规矩纳吉,纳征,又来请期。
大喜之日定于十月廿一。
-东岩城外,城门刚刚打开,守卫的兵士便见到一驾白璧素绸的马车从官道驶过,其后有百名兵士护卫,浩浩汤汤,莫不壮观,比着他们郡守排场还大。
马车驶入城内,径直去了郡中东侧,守卫的兵士摇头感慨,果然是达官显贵。
此时裴济已至裴沅封邑,那极是招摇的一行是他使出的一招障眼法,便是为了避开各方的探子细作,更是为了能早一步来到此处,早做布置,静待叛贼投上门来。
“城外守卫兵士执令严查,城内亦安排妥当,附近暗处也有探子,东平来信,人已来此,慢则明日,快则今日。”
韦牧将密令告之。
裴济的面色阴沉,盯着面前的舆图,眸中渐渐酝酿出一场风暴,“若有来报,你随时此。”
韦牧遵令,随即退下。
裴沅将先生请进府内,逼着裴济只得坐下,连韦牧也被她撵了出去。
“问你你不肯说,便让先生给你再诊诊脉。”
“早已无碍了,”裴济无心使她担忧,“你也见了,行走如常,我这还有要事。”
裴沅视若罔闻,随意坐下,对那先生道,“邱先生,劳烦您再为他看看。”
裴济在她的严厉凝视下,只得伸出了手腕。
邱先生诊了脉,又掀起衣衫细细看过,才问,“想来受伤当日已做过处理,也休养过了,如今看来此伤的确已无大碍,只是此处要想恢复如常,是不大能的,想来今日活动不少,可有疼痛?”
闻言,裴沅立即看向了裴济。
裴济轻描淡写,“前些日子赶路,颠簸了些。”
裴沅瞪了他一眼,又问,“可有法子能少些疼痛?”
邱先生摇了摇头,“内里伤势还未好全,还是尽量避免剧烈活动,多修养为好,药也无需再用。”
“劳烦您了,”裴沅命人奉上银钱,送至府门外。
裴济起身,为她斟了一盏茶,“我便道此伤无碍,你莫不是忘了幼年时,大父曾令我随远山道长学过几日医术,些许药理还是懂的。”
裴沅饮了一口,又放下,“你那些皮毛可能当真?”
裴济笑笑,等待着她开口讲出此行的真正目的。
裴沅自然看出他的意思,也不再拖,苦心与他说道,“伯渡,我知你此次必是受了大苦,种种艰辛我虽然未曾亲见,可也明白你的艰险,此番种种我无力置喙,更不能劝你以德报怨,只是我只有一个请求。”
“留他一命便好,也算是我不愧对阿父所托。”
裴济转身,盯着东岩的舆图,默不作声。
“伯渡,”裴沅望着他的背影,也体谅他的心寒,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兄弟算计,夺位害命,哪人能轻易言过。
“便是你亲自射他两箭,我也无话可说,只望你留他一命,他还是你我少时依偎在身旁,追在我们身后,喊我们的幼弟啊!”
“阿姊,”裴济转过身来,慢慢扫过身侧的裴沅,他的阿姊。
“阿姊,你可知我被溺在江中,双腿中箭,随着江水漂流了几日?”
“阿姊,你也道我是他的长兄,我也是那卢氏的亲子,他二人可是不知?下令射箭时,他二人可曾顾念过一刻?”
“阿姊,你可知我这二十七年所受之苦?并非是这短短几月?”
“阿姊,你我顾念着阿父临终遗言,可旁人呢?何曾记得?无辜惨死的元大卿又有何错?”
他的一声声质问,令裴沅红了眼眶,她又如何不知?
自幼阿母便对伯渡不喜,生下他当日,便将他送至了大母院中,幼时她也曾问起,阿父只言是替他尽孝,那时她以为阿母对伯渡的生疏仅仅是因为这般缘故。
直到弘儿的诞生,她才终于见到了阿母的另一面,原来阿母是能哄抱着孩儿,温声细语的哄他。
再然后,便是阿父临终前,将此间缘由同她提起。
一双脚,隔开了一对母子。
可眼下她不得不从中转圜,一母同胞的兄弟手足,自相残杀,她不能不劝阻,便是那对母子间,她也无意再多费口舌。
裴沅只有这一个请求,“伯渡,你留他一命便好,便是令他二人再不相见,我也不再相劝。”
“可好?”
裴济闭了闭眼,抚了下隐隐作痛的心口,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阿姊,仅此一次。”
“好,好,”裴沅眸中的泪落在了面颊上,她明白是自己为难了他。
“家主,韦将军求见。”
门外的仆人适时打断了两人,裴沅匆匆拭去了泪珠,“晚间你去我那儿,我令人备下了江村蟹。”
裴济不言,裴沅离去。
正在门外等待的韦牧避过,携密令入内。
还未赶回藕花台的裴沅,途中被人拦下。
“长主,有密信。”
裴沅接过,随手展开,上面的内容让她一时也慌了神。
“去!即刻寻家主,便是有令我惹了疾。”
“快去!”
裴沅的失态令府内众人不安,往日最是冷静自持的人难得露出这般慌张,也惹得众人心生猜疑。
随即,裴沅又转身往回赶,只是屋内已经不见踪迹。
“人呢?”
院内仆人低头回话,“您走后,家主便随韦将军也走了。”
“走了?”
裴沅有些怒气,“去哪儿了?”
院内仆人慌忙跪拜,“家主……家主不曾告知,也未留话。”
裴沅也是一时气恼,也知她那长弟的性格,便留下话来,“待人回还,必要去藕花台禀报,再不可将人放走。”
仆人连连点头应是。
目光触及屋内舆图,心中一惊,裴沅随即下令,“备马!”
不在府内的裴济此刻正在城门上,随着韦牧望向了城外,凝视着那不修边幅,状若小乞的人。
此时的裴沅狠狠甩着鞭子,不停催促着身下的马匹,一路向前飞奔而去。
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裴沅不敢再细想,一味地甩着手中的鞭子,双腿一夹,骏马嘶鸣。
城门上。
“家主,定是那叛贼无疑。”
韦牧看向裴济,等他下令。
裴济终于收回了目光,他不是不确定,而是不能确定。
韦牧看出他的犹疑,当即一膝重重落地,“家主,您忘了元大卿……”元大卿,是他的恩师,他如何能忘?
韦牧没有等来他的回答,当即起身,从身旁兵士手中利落的拔出箭来,对准了城下之人,裴济一把夺过,却只听得咻的一声——“您忘了,元大卿为了护着您,被射二十三箭,他花甲之岁,为了您,冒险入内……”话刚落音,只听得阵阵马蹄声,随即一声马声长鸣,身后传来一道呵止的声音,“伯渡,伯渡……”裴济摒弃身后的喊声,托住弓箭,瞄准了人,咻咻两声,城下之人应声跪落倒地。
“伯渡!伯渡!”
裴沅登上城门,跑到裴济身旁,以身挡住他的弓箭,连连摇头。
“伯渡,不要,不要……”话未说完,城下的惊喊出声,“颍公!”
裴沅回过头,只见跪倒在地的人拔出长剑,剑光一闪,滴滴红血散落在地。
叛贼已灭,大患已除,冀州十三郡尽在裴济掌控之中。
冀州此地,东临兖州,地窄人稀,马瘦兵弱,尽是有上京天子定都于此,亦不足为惧,南面豫州,荥阳郑氏,原与他裴氏有姻亲之缘,不想此次祸患,竟敢出手助那叛贼,休他裴氏长主,何曾将他裴济放在眼中?
不想他还未下令征讨,那郑成又派人前来殷勤示好,如此堕他郑氏七公威名,若是那先郑公地下有知,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将家主之位竟传给如此懦弱之人,尚不及东南青徐扬三州。
此三州临海,虽兵力不强,但百姓富庶,若是作战,也不值一提。
西延相邻雍州,地处函谷关以西,东进之路被阻,想要进关,困难重重。西南梁荆二州,虽然地势辽阔,易守难攻,但生产艰难,人才匮乏,来日再计。
祸患一平,裴济征战大计提上日程,一统九州,乃先父遗愿,亦是他心中壮志。
正处理了叛贼一事,冀州仍需休养生息,稳定百姓,也有时间养马屯兵,再做筹谋。
如今紧要之事,当寻远山道长,他有谋才大略,亦是世间名士,有他助力,何愁不能夺得天下,一统九州?
纷纷扬扬的雨丝从天而降,骤然变灰的官道上驶着一辆出城的马车,车轮碾在地面上,溅起的水花随即落地,声音单调而又寂寥。
裴济端坐在马车内,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闭眼思索。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片刻马车外有人恭敬道,“家主,绣云坊来报。”
“召。”
裴济缓缓睁开眼,细长的手指挑开车帘,接过密报,冷淡着神情看过,嗤笑一声,随即对马车外的人下令,“磨墨。”
密报是李平送来的,他办事比韦牧更妥当。
至东岩后,从裴沅处未曾取得玉佩,也不得所踪,他原想定是那绣云坊的人不敢擅动,便将其藏在那绣云坊内,于是便派李平去绣云坊取来。
不想,竟还是被那项家的小娘子私藏了。
此刻,想是李平定然在暗中观察,寻不到时机动手,只能使人密信来报之。
那项家的小娘子粗鄙不堪,贪财自私,此举必定是为了换他报恩,才做出扣押玉佩的举动来。
既然如此,便是给她些金也无妨,顶多算是报了那恩便是。
“以金换之。”
仅仅四字,写好封之。
“传——”话音未落,另有密报呈上。
裴济看过,手中的密信没有交出去,转而映着灯烛烧了起来,随即说道,“转道宛丘。”
他也不能不说一个巧。
早前,祸乱之前,他派出去云益观堵人的兵士空手而归,丢了远山道长的踪迹。待他复位归来,再派兵士,不想来报人竟然还在宛丘,更巧的是此刻人竟然在沈家药铺。
这足以值得他亲自去一趟了。
-项家村此刻也不是安生的,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惊动了。
那沈家药铺的小沈先生放着好好的贤惠女子不娶,竟然要一个傻女做妻,可不是被驴踢坏了脑子?
那么多好人家的女子都盼着和沈家结个姻亲,便是那时赶着上头的新令,来说媒的媒人也不少见,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临到了,他竟然会娶这么一个傻女子,家中无房无田的,老母又是个病病殃殃的,这生是给自己添个累赘。
外头的风言风语早传遍了,有甚者还跑来项家的这座小院子来,就那么正大光明的站在门外往里看,似乎可是要瞧一瞧,这沈家的小先生可是要娶个什么人物?这人物又到底有什么不寻常?
颜霁被人盯得难受,沈易他也不是什么明星,怎么自己嫁了他,就像是被明星的狂热粉盯上了一样?
她想去找沈易,可娄氏不许。
颜霁自打两人纳征那日见过一面,自此再没见过了,娄氏说这是每对夫妇成亲前必是要遵守的,说是什么会喜冲喜。
每日里,院外那么多的人,颜霁便是相见也见不得了,好在这些人坚持得不久,不然她可要憋坏了。
日子过得真快,后天就是两人的大喜之日了,嫁妆一应都备好了,连嫁衣也做好了。
嫁妆,大部分都是沈易那边送来的聘礼,她自己稍稍攒了些钱,便依着这里的规矩,又添置了些,虽然比不上沈家送来的聘礼,但这已是娄氏为她尽力而为,做得最好了。
况且,沈易又偷偷的请远山道长夜间送来了几箱,专是为她做面子的,也怕成婚当日,教众人见了,愈发口下攀扯,教她失了面子。
尽管,颜霁自己不看重这些,但还是被沈易的体贴感动了。
方方面面,他都为自己考虑,连嫁衣料子,他都请人备了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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