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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奁尘满(挑灯看文章)


薛明英看得难受,想推开那郎子,带着女人离开此处,便跑了过去,牵住那女人的手。
“走,离开这里,别怕!”
那女人却推开了她,反去靠近那郎子,口中喃喃道我不能,“我不能任性,只要他想,他真能要了那人的命。”
薛明英怒极,刚想问他是谁,为什么那么怕他,天底下没有王法了?随随便便就可以草菅人命?忽然浑身一颤,惊醒过来。
有个人正坐在榻沿,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未曾点灯,那人隐在夜色中的身影让她差点停了呼吸,不知怎么也让她认了出来,方才梦中见到的那个郎子,她本不知是谁,见到他后,一切都有了答案。
“殿下,你还记得净莲寺吗?”
李珣本来见她睡容惊恐想要叫醒她,还没来得及就再度从她口中听见殿下二字,有些怀念地品了品,唇角悄然扬了些许道:“自然。阿英提起这个做什么?还记得那时你年纪小,不及孤王肩高。”
他坐在美人榻沿,望着她被汗水浸湿的眉眼额角,伸手一拂,没觉得嫌恶,反有些享受,倒生出些感慨来。
彼时初见,他确实没想到日后会对这个小小的野丫头上了心,愿意捧着后位到她面前,让她做自己的妻子。
现在想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与她的缘分早已注定,不是旁人能比的。
薛明英刚醒,眼中发潮,看着他柔和了不少的面容,声音有些发哑,“在净莲寺,殿下救了我与母亲两次,我很感激,真的。殿下也知道我母亲在净莲寺里受了多少苦。”
也是因他萍水相逢,却愿意救了她两次,才让她那般笃定地将他放在心上,捧着喜欢了那么久。
她想,就算再怎么差,他也比旁人好上十倍百倍,不会舍得让她受伤。
可事实证明她错了。
李珣抚着她微微湿润的脸颊心疼道:“那些事早已过去,那人也无法再伤害你。你不是一直想到孤王身边来吗?孤王已拟了道旨意交给礼部,明日之后,你就是皇后,孤王一辈子都护着你……”
薛明英却没等他说完就话锋一转,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掌,眉眼被难过浸透了,求着他道:“殿下,你先听我说完可好?”
李珣道了声好。
薛明英开口道:“方才,我做了个梦,梦到我又回到了净莲寺。我急着去找母亲,找到了那间净室里头。我闯了进去。”
“里头也有两人,一人在躲,一人站着。站着的那人没有拿着鞭子,也没有动手,只说了几句话,就让躲的人连躲藏都不敢,只能缩着身子上前,向他求饶。”
“殿下,我不曾看清那两人的脸,可我知道他们是谁。”
她唇瓣发颤,一个字一个字地发出音节,“一个是我,另一个……”
喉中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般,仰头望着他,说不出任何话。
李珣亦是直接愣在了原地,张口欲言,相对无言。
已懂了她在说什么。
另个人是他。
在她心中,他早不再是那个救下她与母亲的救命恩人,而是与她不死不休的仇人了。
同她生父孟光一样,是她心中至恨之人。
望着她眸光闪烁,含着滚滚泪意,那样悲哀地看着他,李珣心里猛然一阵抽痛,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第一次感觉到了,何为诛心之语。
何为痛彻心扉,身骸俱焚。

他想去书室静静。
可看着她逐渐空洞的神情,又感到心中痛意难忍,重又回到了榻上,一下子搂住了她瘦弱见骨的肩背,将她死死摁在了怀里,抑着声道:“阿英,你不能!”
不能待他如此刻薄。
如此决然地将他划入仇人之列,对他厌恶至极,对他何其不公。
残存的骄傲让他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脑中是她向自己奔来的一幕幕,六年如一日,风雨无阻,初心不改。
他不明白是从何时开始变了。
等他发现时,她已嫁给了旁人。
他想弥补,想给她太子妃之位,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给她更好的,世上女子都渴望的后位。
薛明英静静地卧在他的怀里,脸上麻木,眼角含泪,呼吸轻得不能再轻,没力气挣扎的模样。
那些话都无法打动他,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天快亮时,乌鸦从居玄堂外飞过,留下几声嘶哑难闻的鸹鸹之声。
紧随其后,容安的声音从门外小心翼翼地传来,“主子,大典过两个时辰便要开始了,可要让人进来侍奉娘娘盥洗更衣?”
薛明英如梦初醒,比方才还要冷冽的寒气钻骨而入,让她突然攥住了身前之人的衣襟,顿了一顿后,滚热的泪珠冷不丁地汹涌而下。
他没问过她的意见,没问过她愿不愿意。
她不愿留在宫中,不愿留在他身边。
她只想回国公府,只想见到哥哥。
可他不放她走,她回不去了。
李珣感受着胸膛前那块布料被滚热的泪水打湿,刚想抬手安慰她,听见她在喃喃道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别人时,抱了她很久,些许僵硬的臂膀像被无数根针刺痛,他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中。
容安在外问了三次,皆无人应,隐隐听见里头有啜泣声传出,不敢再问,退到了一旁守着。
薛明英哭得脸色苍白,泪水怎么止也止不住。
李珣等着她平复,等到天将大亮,也没等到她停下来。
那声声从她口中发出呜咽都像钉子,深深楔入他的心脏。
她就这般不情愿嫁他?立她为后,仿佛要了她的命。
李珣痛苦地合了合眼,感受着她在怀里抽泣,温软的身骨却好像有着极重的分量,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上次这般无能为力,还是他亲眼看着母后坠楼而亡后的尸首,他想命太医救活那个痴情到近乎愚笨的女人,却被她身上流出的尚还温热的血浸湿了鞋履,无法再自欺欺人,她还活着。
最终还是将手臂放在了她的背上,抚了抚。
次日,登基大典办得隆重盛大。
文武百官汇集太庙,朱紫官服俨然,金吾卫把守各处,等秩森严。
礼部卜好的吉时一到,便听鞭鸣鼓振,穿戴通天冠绛纱袍的天子缓缓步阶而上,手按腰间佩剑,一步步走到了高处,俯看阶下众臣。
继位圣旨由太监念毕后,众臣齐跪,异口同声道:“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人敢抬头直视新继位的天子,却也能感知到,这位昔日储君身上的凛冽之气,比从前越发重了。
方才只是在他们眼前经过,就让人不由提起心神,久久难以平复。
躲在臣工间的礼部侍郎更是心惊胆战得厉害,正竭力缩着脖子,生怕上头那位看到自己哪里做得不好,秋后算账。
他比旁人多知晓些内情。
这次大典本不止登基一事,那日太子殿下将他叫去,硬是压着他在大典里头加入立后之事,还要求办得妥帖漂亮,不许出半分差错,也不能叫旁人议论。
奇怪的是,却没透露要立谁家娘子为后。
任谁遇到这种事,都知道其中有异,他苦着个脸没敢问,退了出去后便连夜起草筹备,紧赶慢赶的,按时将这日的新安排写成折子给太子殿下送了去,却也在送去时得知了太子殿下预备立齐国公之女为后。
可齐国公之女不是嫁去岭南了吗?
礼部侍郎竟有种果然如此之感,他就知道这件事不对头,有天大的异常!但还是没敢问内里详情,支支吾吾了几声,不得不应了下来,捧着那道太子殿下亲拟的诏书出了太极殿,如捧了块丢不得的烫手山芋。
好不容易将事办得差不多了,甚至还去过户部的户部司一趟,要来了载有婚姻、继嗣之事的文册,一看,却发现有处前后缺了页,按着时间、地点对去,正是齐国公府那位娘子的。
他赶紧将文册还了回去,猜到那位殿下已是将旁的都办妥了,即便面上不合制,文书上却是无人可以指摘,那位娘子就是未嫁之身,堪为大晏之后。
可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却被金吾卫拽上马背,急召入宫。
不是去太极殿,就在东宫居玄堂外,吹着冷风,听那位殿下淡淡吩咐道:“立后之事,不必安排了,去办罢。”
说完后,那位殿下转身回了居玄堂,留他一人在冷风里头,惊诧地抬起了头。
发生了什么?太子殿下怎么改了主意?前些时候催得那般紧,况都到这个时候了,临了要说取消,怎么看都不像是殿下要停了此事。
难不成有人干涉其间?会是谁?
但在问出这个问题时,那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还有谁。
只怕便是齐国公府的娘子了,是她不愿要这个上京里头世家娘子一门心思想争到手的后位。
哪怕是由殿下亲手奉上,她什么都不必做,点头就好。
礼部侍郎想到这里,心下骇然,今日远远望见太子殿下时更是赶紧低下了头,暗道果然,这位殿下身上的气势更盛了,满身冷峻威严,看着比从前还要难以接近些。
除去登基为帝,恐怕也有那位娘子的几分功劳罢。
李珣听着那些人在底下呼万岁,面色不改地仰了仰头,看向无尽的天际,眼中淡漠寂然。
此后,大晏便归他所有。
他自是会坐拥万里江山,做个万人敬仰的君王。
她既然觉得在宫中和在那间净室中无二,无妨,他放她走,让她和他断个干净,不必做噩梦惊醒,更不用再像今日哭得狼狈。
他只当放走了只自觉被困的鸟,不足为惜。
李珣负手站在太庙之前,想着,感到一阵难以抵挡的心中绞痛之后,微皱了皱眉,面色恢复如常,展露出沉稳冷性的帝王姿态,再不会被任何事或人打动。
不就是想要他成全她?

薛明英被安排好的马车送出了宫。
坐在车里,她微低着头,看向长裙膝处忍冬纹,想着那人缓缓松开她的腰后,起身,哑着声与她说的那句,“薛明英,日后你要回上京便回,孤王不拦着你,只是你须谨记一件事,从今往后,和他不许再出现在孤王面前,不然,孤王不再饶你。”
她抬起泪眼望向他,还未曾反应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可等他不再看她一眼,迈着大步离开居玄堂,渐渐又变成那个不为私情所困的储君模样时,她愣在了美人榻上。
先是不可置信,而后紧捂住了心口,感觉到那里又重新怦然跳动起来,仿佛重活了一次般,激动欣喜。
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愿放了她吗?
愣怔了会儿,薛明英赶紧抹去了两颊湿润的泪痕,匆匆下榻,连鞋履都等不及套,想要看看外头是否备好了回去的马车。
当马车车轮碾过宫门之际,些微震动传来。
上车后一直低着头的薛明英身子开始跟着微微发颤。
这一震后,便是车从宫道驶上了朱雀街,越向前,便离那东宫越远、两仪殿越远了。
这次离开,从今往后,她再不会踏入这里了。
她忍不住推开车窗,探出窗口,向那重重宫阙处望了一眼。
那些殿宇浸在薄雾中,叫人看得不甚分明,却莫名像行将苏醒的巨兽,醒来后,会噬尽人的血肉。
薛明英亲自领悟过。
而今,算是柳暗花明,获了新生。
她心头生起了从前对那人的感激之情。
不论如何,他到底与那人不同,明明可以却没毁了她,最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衷心愿他从此是个明君天子,妻妾成群,儿女满堂,名垂千古。
薛明英合上车窗,靠在车壁之上,缓缓地舒出口长气,慢慢地露出了尘埃落定般安心的笑。
等回到国公府,天已亮了,匆匆赶来的秦妈妈将她从马车上接进府里,见着那送来的马车上坐着的车夫都是眼生之人,看一眼仿佛能将人腿吓软。赶紧将她接了进来道:“小姐大早上出去到了哪里?昨日夫人问了几次,还是国公爷帮着敷衍了过去。”
薛明英笑笑道:“有些事,去了远些的地方。”
她本要去上房见母亲,秦妈妈见她眼还肿着,哭了很久的样子,又想起方才那马车、车夫都不像是寻常人家能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忽然想到就要登基的那位来。
想问清楚,又怕自己问出什么来,想了想,还是将话都咽了下去,只是握了握她的手,勉强笑道:“小姐先洗把脸罢,从外头赶回来,路上风尘多。”
薛明英点头道好,便先洗漱了一番。才刚用巾子擦干了脸后,听见侍女声传来,说姑爷到了。
她脸上露出喜意来,想着那人果真说话算数,转身出了房门,兴冲冲地奔向那人。
“哥哥!”
她踏着绣鞋连连下阶,长裙扬在空中,就那样投入了他的怀里,抱住了他,热泪含在了眼眶。
昨日有些时候,她当真以为再见不到他了。
“阿英别哭”,崔延昭柔柔地道了声,倒也想和她温存,只是还有旁人在,便提醒她道:“我没事,不过是场误会,是程大人亲自送我回来的。”
薛明英从他怀里抬起头,见他脸上还好,除了憔悴些,不像受过刑的样子,慢慢安下了心,回过神,离了他怀里,看向他口中所说那位程大人……
是程昱。
她还记得在那院子里,先是这位程大人拦着不让她走,后面还亲眼目睹了她被人扛在肩上,弄到了马车上。
她的绣鞋也是他捡的。
面对这样的人,薛明英有些不自在,但又不想在哥哥面前表露,抿了抿唇后,淡淡地说了声,“多谢程大人送我家郎君回来。”
程昱一见到她,眸中的诧异就未曾消失。
他本以为,主子让他放了崔延昭,是因为得偿所愿,便不打算再对这位岭南来的崔长史做什么。
可没想到会在国公府再度见到这位薛娘子,还是在今日,主子的登基大典,也本该是这位娘子入宫的日子。
主子做了这么多,不就是要将这位薛娘子留在宫中吗?怎会放她回了国公府?
这一疑惑未解,又亲眼见到这位娘子投入了旁人怀里,委实没想到在主子面前那般强硬不屈的一个娘子,在她口中郎君面前,却是要人呵护哄着的娇娘子姿态。
但他只觉得手脚生寒。他作为局外之人看着都觉刺眼,若是叫主子亲眼见了……
他简直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也不敢在这里多逗留,回了那位娘子后,便连忙说自己身上还有事,辞了去。
他知道这位娘子身边有不少暗卫,少不得要记下这等事,若记下他在场,主子除了看那些暗卫传来的密信,还将他叫过去问起内中详情来,只怕他要吃大亏。
还是躲了去好。
薛明英见送走了这位东宫之人,松了口气,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崔延昭,确认他好好地站在自己跟前,才如释重负地朝他笑道:“哥哥,你没事就好!先……先去洗一洗罢,等会娘醒了,我们一起去见她!她这些日子总是提起你,我没敢和她说你去打仗的事,只说岭南一时脱不开身,你才没来上京。”
崔延昭却将她方才见到那位金吾卫大将军的神色暗暗记了下来,从抵触到松了口气,他都看得分明。
他比她知道得多,这位金吾卫大将军是那位储君的左膀右臂,许多事那位储君不便去办,便都落在了这位金吾卫大将军手上。
那日将他从院子里押走的是他,今日送他回来的也是他。
在这短短的一天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又是如何说服那位储君,将他放出来的。
“怎么了?”薛明英见他看着自己,却不动,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崔延昭压下心中乱麻,揽紧她抱了一抱,才觉得心落在了实处。
等他沐浴完,两人同入了上房,薛明英坐在床畔,替母亲往身后垫了个引枕,帮她坐了起来。
薛玉柔握住她的手,一面又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青壮郎子,快一年没见,倒是又成熟稳重了许多,有些他父亲样子了。
她看得满意,见他跪下说着小婿来迟,还请岳母原谅,赶紧让秦妈妈扶了他起来,请到位子上坐着。
她笑道:“自家人行什么虚礼?延昭,从岭南赶来,一路辛苦了。”
崔延昭含笑说没什么,又看了眼薛明英,温声道,“我代父亲去底下办事时,多有赶路的时候,来上京算不了什么。倒是阿英,她从小便得岳母养在闺中,这次一得知岳母的消息就从岭南赶来,一路风餐露宿,定然不惯,比我要辛苦万分。”
薛玉柔笑着看向薛明英,“阿英,你听听,你哥哥是心疼你了!”
笑着又咳嗽起来,她病还未好全,大夫交代要静心养着,少些大喜大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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