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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奁尘满(挑灯看文章)


薛明英恍了恍神。
然后毫不迟疑,手迅速往回缩,莲子落到了舟板上,滴溜溜地滚远。
她早已不喜欢莲子。
李珣看了眼那滚到船舱一角的莲子,挑了挑眉,俯看她时,见日光正好,她脸上光晕迷人,似在邀请着他。喉中又痒又渴,神色莫名道:“好大的胆子。”
薛明英听出他不是生气,错愕不已,又察觉到了他眼神不对,来不及躲,他低下了身来,水珠从锋利的眉眼滚落,潮意扑面而来。
急切地吻住了她。

薛明英垂着眼儿,手被那人攥在掌中,扶了下来。
夕阳余晖之下,沿岸栽植的垂柳洒落大片阴影,连带着人脸上也多了几分暗色,眼睫垂落后,更加看得出抗拒。
“是朕不好。”
李珣摩挲着她的指骨,话里含着愧疚。
但薛明英听出了藏在其间的惬意,是整个下午将她抱在怀中,随着水波晃动,穿梭在莲池之中,时不时低头凑近她,贴着她耳鬓厮磨留下的。
那个吻只是个开始,微不足道的开始。
她两唇抿成了条线,仰头无言地看向他,见他眉眼舒坦,眼里眸光不由闪动了下,心中隐隐冷笑。
他根本就没后悔,甚至还在回味。
或者整个下午的亲密,本就是场刻意为之的惩罚也说不准。
“我已应诺。时间不早了,母亲还在家中等我,若没什么事,还请陛下松手,我要回去了。”
薛明英推了推,想把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挣出来。
李珣自是看出她在恼怒,更不能松手了,想了想道:“朕拢共才在这里留三日,你既然来了,索性便住下来,好好陪朕这几日,嗯?”
薛明英下意识便要拒绝,他早上明明说的是陪他些时辰便好,没提到要三天。
那人却抚上了她的下颌,指腹缓缓贴着,低声笑道:“你母亲那里,容安告诉过朕,每月逢五她会住在城中几日,英英别对朕如此吝啬,就三日,可好?”
话音刚落,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小心翼翼的问询之声,人影欠着身道:“陛下,江南刺史来了,正在厅上侯着,随身带了几张折子,说是情势紧急,等着您批阅。”
就这样,那人不待薛明英拒绝,已是当她应下,将她一同带到了厅上,牵着她的手,凛凛步入。
江南刺史低头让在一侧,恭敬地请了个安。
“不必多礼,有什么事,直说。”
江南刺史忙应了声是,将折子递了上来,李珣这才松开那人的手,接过来快速扫了眼。
看完后,脸上多了分显而易见的震怒,将折子重重一合,盯住了江南刺史的脸道:“你是说,那几个朕亲手从江南提拔上去的,不仅忘了本,在京中勾兑贪贿,还将手又伸回了江南,打着朕的旗号,说有通天之能,索要良田宅院,已逾万亩?”
见他语气疾厉,江南刺史不敢应声,唯唯诺诺地站在原地,背上汗如雨下。
查出来时,他也觉得震惊不已,没想到会是那几个大人。
要知道当初陛下还是太子之时,来江南查的就是贪贿一案,那几个大人因在办案中得力能干,被陛下钦点入了京,从此青云直上,前途大好。
没想到时间一久,昔日捉贼者成了贼人,去年江南收上去的赋税无端缺了不少,他派人细细查访,在今日彻底查明了真相。
那几个大人在江南肆意敛地敛财,将原本要缴纳赋税的良田纳入自家府上,向税吏打过招呼之后,便免去了纳税之额。
却还不止,免去税额后他们还不肯收手,派人去田户家里缴收赋税,将本该上交国库的都塞了自己腰包,赚得盆满钵满。
若是隐瞒得再好些,任由这样发展下去,只怕再过个十年,整个江南都要改姓了那几个大人的名字了。
兹事体大,他不敢耽误,赶紧来了陛下这里。
“真是好本事!”李珣冷笑了声,又打开了余下几本奏折一一看过,里头还记述了不少这些人贪赃枉法的行迹。有桩卖官鬻爵之事,便是将江南入京的名额明码标价,上折引荐给一笔,官位下来了再给一笔,还约准了等那几个胆大包天的致仕回乡,要另添多少体面名头、田宅产业,竟是把这江南地方当成了自家私产,肆意分与,无法无天到了极点。
盛怒的喘息之下,骤然啪的一声,奏折被摔到了地上,承载不住滔天怒意,里头纸张应声而裂。
“朕这是将硕鼠引到了京中,养出了一群贪婪蠹贼!”
江南刺史忙跪地急声,“陛下息怒!”
“朕息怒?他们都要欺到朕的头上来了!你说,除了这些事,还有没有别的?朕不信单单只查出这些!”
江南刺史应道:“臣还在命底下人查访,折子里头是查实了的,臣不敢留在手中,特来禀告陛下。”
李珣怒意之余,早已开始打量这个同样也是他提拔上来的江南刺史,对他的表现在心里过了几遭,算着他究竟有没有掺和在里面。
其实,那几人贪腐之事,他并非毫不知情。
暗卫早些时候报上来过,他往返上京、钱塘,也是有意亲自彻查清理,压下这股不正之风。
眼前之人之所以能查到这么多罪证,也有他在其中命人帮扶着,将不少物证人证送到了面前的缘故。
他就等着什么时候收到这几份折子。
今日还不算晚。
等时候差不多了,他缓缓开口道:“爱卿,你和他们不同,是个忠心的。”
江南刺史感恩戴德地磕了三个响头,感激涕零道:“臣深受陛下之恩,不敢忘本!只求陛下切勿因那些贼人动怒伤了身子,不然臣万死难辞其咎!”
“你我君臣之间,不必说这些。爱卿先起身入座罢。”
江南刺史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抹了把脸上泪光,方才坐到了位子上。
薛明英在旁看着这对君臣,身为个局外人,她看得再清楚不过。
想到了四个字,恩威并重。
这个样子,许才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或许……也是敲打了给她看的。
李珣分神一瞥,便见她直愣愣站着,脸色微微发白,走了过去,将她推到了檀木桌案旁的圈椅坐着,在她跟前站定,捞起她有些冰凉的手握住,皱眉道:“之前不是在朕身边呆过,这个位子就是给你备下的,怎么不坐?”
见陛下声音陡然发柔,江南刺史忙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位上,不敢多声。
又听陛下召了人进来,吩咐送两盏荔枝酥山来,一盏送到了他跟前,另一盏送到了那位娘子跟前。但还没等那娘子用,陛下又叫人端了下去,重新吩咐道:“这个太凉了,换新鲜的荔枝来,不要冰镇过的。”
容安去安排了,等将鲜荔枝送来,又摆了两件缠丝白玛瑙碟。
刚要亲手帮着剥,被人叫停了,又被吩咐撤去了其中一个玛瑙碟,“朕不用这个。”
江南刺史在底下听着有些诧异,难道……
陛下要亲手给人剥荔枝?
“你要怎么做,继续说,朕听着。”李珣似才注意到还有他在,拿起颗鲜红荔枝的同时,向他看了眼。
“是,臣预备从查实的事上着手,向陛下借用军中之人,随臣再往深里查。因江南地界,不少吏员都受了那几位大人的好处,从上到下不知凡几,一时难以尽数排查,若再用江南吏员,臣恐走漏风声……”
话语间,轻轻的几声剥裂之声,果肉从红皮底下脱了出来。
李珣剥开了颗荔枝后,将晶莹果肉送到了薛明英跟前。
江南刺史听着上头动静,印证了自己猜想,越发不敢多看,嘴上未停道:“再有便是要请陛下在京中多加提防,那些人贼心如此之大,若是得知事情败露,未必不会铤而走险……”
“尝尝。”李珣拿帕擦着手,第一次给人做这种事,倒觉得还算顺手。
江南刺史一愣,停了下来。
“你继续。”李珣看过去淡淡一眼。
一心二用对他而言不算难事,再说这件贪腐案子他早有定论,此时不过借口说出,想给人立功的机会。
江南刺史忙接着道:“是,臣还想请陛下准允,若有知错悔改之人,给这些人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们为陛下所用……”
“……”
“……”
等他将拢共五条说完之后,紧了紧神,等陛下吩咐。
异常地静默了片刻,方才听见陛下道:“依你的意思去办,要什么人,朕都准了,只有一条你记在心里,应查尽查,不必给他们留任何余地。”
江南刺史起身郑重道:“臣定然全力以赴,势必将贼子铲除殆尽,不负陛下所托。”
“好,你用心尽力去办,朕给你托底。没旁的事,就先退下罢。”
李珣看着那碧翠瓷碟,荔枝肉仍旧完完整整,一动未动,那人垂着头,抿唇不言不语,好像那道场里头入定的观音塑像,世间再没什么能引起她喜怒波动……
但他知道,她心里头对他到底是有怨气的,嫌他不肯放手,嫌他追到江南来。
想着,李珣便朝他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江南刺史如蒙大赦,起身告退。
但还是隐隐听见了椅子挪动的声音,陛下似是起了身。
“英英不是喜欢荔枝?”
“是朕剥的所以不喜欢?”
“生气了?”
“朕下次依着你些,可好?”
陛下这是在……让步?在哄人?
江南刺史骇然大惊,不敢多听,走出去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第88章 他总有厌烦一日。
听见那些话后,薛明英眉间颤了颤,而后伸出指尖,拈起了瓷碟里那颗晶莹饱满的果肉。
“……我自己来。”
“当没听见,嗯?”
李珣见她吃了咽下,柔掌圈在了唇边吐核,将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眼中沉了沉。
但到底也没逼她,耐着性子给她又剥了几个,见她都乖乖吃了,也就坐回去继续看起了折子。
薛明英侧过头,悄悄看了眼他肃然端坐,再正经不过的样子,荔枝的甜糯味道还留在齿间,她不由咬住了下唇。
三日后,等江南刺史再来到这座园子,浑身斗志昂扬,整个人憋着股劲,势必要将手里头这件事做成、做得漂亮。
在他走进上厅时,果然又发现了那位娘子的身影,正站在陛下身边,低眉顺眼地研磨。
见他进来还对他点了点头。
江南刺史忙也回礼,见状心安不少。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娘子在陛下心尖杵着,若她被哄好了,陛下心情不会坏到哪里去,多多少少要有利于他些。
“来了?坐。”李珣从手中奏折抬头,指了指一溜黄花梨扶椅,又看向那人,眼中因看公文不自觉而有的肃然少去几分,春风消融了冻得结实的冰面般,轻轻笑道,“英英也坐。”
薛明英放下手中墨锭,道了句多谢陛下,坐到了圈椅里头,平静顺从。
心里已是半松了口气。
这三日来,其实过得没想象中辛苦。
他是真的有要事在身,每日早出晚归,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没带了她在身边。
回来时大多夜深,风尘仆仆,沐浴过后上榻,抱着她也很快入眠。
除了早上起来会有些异样,忍忍就过去了,没她想的艰难。
甚至可以说不知不觉便过了三日,他明日一大早就要登上楼船,赶赴回京之路了。
李珣自也察觉她今日比过去几日都顺着他,仿佛他吩咐什么都会遵命,很听话,似在眼前淌着的蜜。
但不用多问,猜都能猜到缘故,她在盼着他走。
不由牙根发痒,盘旋在心里始终没放下的那个念头冒了头,想着索性带了她回去,她要哭要闹再说,总归要在他身边陪着。
冒了几次头,却又舍不得。
好不容易养出几分过去的生动模样,面上对他也没那么抗拒了,要是真将她带回去,依她性子,只会犟到底,真一辈子不给他好脸色也说不准。
李珣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放到了刚进来的人身上。
“朕要你去办的事,可是有进展了?”
江南刺史感觉到这语气不如他预期的那般好,头皮微微发麻,才安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恭恭敬敬道:“是,已有了眉目,臣这趟来便是要向陛下回禀。”
“说。”
江南刺史忙将这三日所查,一五一十禀尽。
他还理出了份名单,上头写了江南的受贿吏员以外,还有京中官员,品秩不低,查了他们的家世背景,都和江南有牵扯。
“是吗?”李珣听得有些出神。
这倒和他这几日亲力亲为的查访不谋而合。
吏员之间,因同乡结党的不少,但比起别的地方,江南出去的似要更紧密些。
他走了不少地方,渐渐便有了底,此地尤重文教,尚读书,每逢乡族中出个文才稍稍过人的子弟,便倾力扶持。这本是好事,读书人多了,为国效力的人便多,说起来于国有功。但这些人因受了难以偿还的乡族之恩,难免抱走一团,也倾尽全力回报。久而久之,便形成种特有风气,盛行于江南官场之中。
这些日子他也在想,要如何才能遏制。
薛明英瞥了眼,见他这个样子,倒更觉适应些,若他只是大晏皇帝,没与她有过去、现在这般牵扯,她定会万分崇敬他,与旁人一道,从心底将他视作明君。
李珣敏锐地感知到她的视线,思绪一断,也让底下人停了下来,揉了揉额角道:“英英可想先回去?”
江南官场要如何整治,并非三两句话说得清,彻夜通宵也属正常,留她下来,也不过让她在旁打瞌睡,倒不如放了她回去,许还能换她念他几分好。
薛明英眼中兀得一亮。
李珣眯了眯眼。
薛明英当即婉声道:“陛下明日便启程,还是等送了陛下,我再走。”
李珣定定地看了她有几息功夫,到底还是将她唤到了跟前,没再问她想不想,直接交代道:“回去后,你,或者你母亲有什么事要办,就吩咐容安,他替你安排。”
说完,又问她那枚乌金印鉴收好没有。
薛明英点点头。
“放在哪里了?”
“家中。”
李珣不大满意,看了眼她全身上下,指着她腰间将腰束得盈盈可握的锦带,“日后挂这里。”
薛明英道好,眉眼恭顺地站在他跟前,平添了几分耐性,就等着他说出那句让她回去的话。
李珣仰坐在太师椅上,见她因归家心切,连声应是,不免露出几分不悦之色。
她还当真没半点眷恋。
沉下脸,他将她手拉着,不舍得摩挲了又摩挲,良久才道:“闲暇了,少看些宫怨诗,知道没有。那都是落第的读书人写的,尽是些杜撰胡言。”
“……是。”
薛明英被人松开手时,只觉逃出生天,朝他行完礼后,头也不回地出了上厅。
经过江南刺史时,他忙站了起来,送迎。
“你继续。”李珣以掌圈住扶手,等那人身影再也看不见,垂了眸,在眼底投下片阴影,说话声越发冷硬。
她一走,将热闹都带走了,只剩下寂然。
他都不知自己还能忍多久。
薛明英骑马出了城,赶回家后,便一头钻进了湢室,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将连日来那人留下的气息从身上洗去,如释重负。
云合走进来,给她拿了套家常裙子,背对着将裙子挂在衣施上时,顺嘴问了句小姐怎么没和夫人一起回来。
薛明英趴在浴桶边,懒洋洋道:“母亲明日再回。我这几日有事要办,并非住在汇文巷。”
云合当即想起那天闯进来的陛下,还有之前看见的,小姐身上的掌印红痕,有些担忧地看过来。
“现在事已经办完了。”
薛明英朝她笑笑,整个人又成了那人没来之前的模样,轻松舒怀。
这等模样,一直维持到了晚间。
等她坐在扶手椅上,看见桌案上的诗集,翻开后有张纸片掉了出来,明晃晃八个大字映入眼帘。
“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仿佛那人从身后抱住了她,在她耳畔咬牙切齿,说他绝不会让她如愿。
薛明英被震住了。
又深深吸了口气吐出,觉得总会有那时候的。
当初她也认为,从齐国公府到东宫的路,哪怕走一辈子都不会累,如今呢?
上京隔着江南千里,他总有厌烦一日。
她不急。

第89章 两年后。
次日,天刚蒙蒙亮,薛明英醒来,见自己正蜷着手脚在美人榻上,盖了张团花纹毯。
下意识地,手向腰间摸了摸,见空荡荡一片,方才松了口气。
昨晚上,她入了床帐里头,明明已经想清楚了,躺下后却怎么都不能安心。那人写下的字在眼前晃悠,腰间仿佛也还搭着只大掌,占住了便没有松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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