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自负, 觉得赵翦必定兵败, 是因为赵翦手中那支精兵,已经去了前线。
而王城的禁军, 加上朝中剩余的兵力,几乎都在赵烜手中。
思及此,姬禾也不禁为赵翦的胜算感到担忧。
但是,她心底莫名地相信赵翦。
这个人从不做无准备的事情。
她还在沉思,忽然感到前方光线一暗,下一瞬,一个冰凉的东西蛮横地挑起她的下颌骨。
同时,耳朵里传来芈颜惊慌的尖叫。
姬禾回过神来,才看清眼前是一柄剑的剑尖。
剑刃纤薄,寒光凛凛。
剑的那头,是目光灼灼的赵烜。
长剑吻颈,杀机弥漫。
稚辛一心护主,扑上前来推开长剑,却被赵烜一脚踹开。
稚辛爬起来,拔下头上发簪,向赵烜刺去,但迅速被殿中守卫打伤,擒拿到一旁。
姬禾动了动脚步,想去稚辛身旁,却被前方的人执剑拦住:“姬美人,你最好别乱动,当心刀剑无眼,伤了你的性命。”
闻声,姬禾脚下一顿,没再动作,她朝着被擒的稚辛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硬碰硬。
赵烜见她面对自己这个敌人如此无视,忽然嘴角一抿,心头生出些许不快。
他略一用力,握剑挑着姬禾的下巴,在那处无暇的雪肌上留下一线血痕。
细线般的血液氤氲出来,染红了吹弹可破的肌肤,如红梅染雪的视觉冲击,让他稍稍解气。
下颌倏然被割了一刀,姬禾虽然忍住没疼出声,到底抑制不住蹙了眉。
她这个隐忍的微表情,落入赵烜眼里,不由使他心情愉悦,压下的唇角微微扬起。
赵烜手腕微偏,长剑的剑刃贴着皮肤向下滑,而后慢条斯理地切开姬禾那密实裹住她颈项的曲裾衣领,直至看见一截精巧秀气的锁骨,他扬着剑又向下略滑了一寸,隐隐见到锁骨之下一线雪峰沟壑,他才停下动作。
视线不由在那处停留了瞬息,旋即赵烜将剑刃缓缓往上移,紧紧吻在她细腻的雪颈侧。
赵烜的目光随着剑刃所指,停在女子雪白肌肤下的青蓝血管处,舌尖舔了舔后槽牙。
他忽然很想在她的那处脖颈,吮吸撕咬一口,让里面的血液像流水一样喷出来。
皮肤这么好,血液定然也会很香。他想。
赵烜用笑掩盖那丝莫名其妙的想法,道:“听闻兄长很是宠爱姬美人,算起来,我也该唤姬美人一声嫂嫂。”
姬禾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不曾听闻天下谁家叔嫂交谈,以刀兵之礼相待。公子这声嫂嫂,我实在担不起。”
赵烜轻声啧了一声:“嫂嫂不愧是经历过亡国之祸的人,想必在楚宫也是阅人无数,裙下之臣多如过江之鲫,见多识广,才能这般临危不惧,口齿伶俐。怪不得能将兄长迷得冷落正妻,独宠嫂嫂。”
这句话不仅羞辱姬禾曾经被俘虏,暗指她失了清白与楚国很多人有过关系,又狠狠拉踩了一下不被赵翦放在眼中的芈颜,蓄意挑拨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芈颜听到这句话,果然反应很大,一时忘了哭泣,不管不顾的怒骂:“赵烜你个贱人,你又有什么资格取笑我!”
赵烜侧眸凉飕飕看了一眼芈颜,后者觉得颈后一凉,扁了扁嘴,像小乌龟一样又缩了回去,无声抽泣。
姬禾面对这样的羞辱,并不觉得有多难受,她不想因此和赵烜浪费时间,做无谓的唇舌之争。
毕竟这样的言语羞辱,比之过去种种,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垂下眼眸,不再说话。
赵烜没有在她脸上看到羞愤和屈辱,见她如此淡然,忽觉好没意思,便收了剑,转身回到御案落座,拿着兵书观阅。
姬禾离了桎梏,叶槿心惊胆战上前,连忙给她拢了拢破碎的领口。
谁知她一拉,那本就摇摇欲坠的领口碎布,如同腐朽之物,纷纷碎裂落下,反而让领口敞的更开了。
叶槿又急又羞,眼中红彤彤的:“姬美人,我、对不住……”
姬禾摇了摇头,“没事。”
接着,叶槿小心翼翼用手帕给她下颌的伤口清理血污。
芈颜抱膝蜷缩成一团,脸上泪痕斑驳,她的目光时而落在珠帘那端朦胧的赵烜身上,时而落在旁边的姬禾身上,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姬禾过去稚辛那里,试图让守卫放开她,却无济于事。
刚才那样的情况,他们没杀了稚辛已经算是走运。
她扯下衣摆的布条,给稚辛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处理。
但是稚辛受了要处,血流不止,渐渐昏迷了过去,她手上的温度也越来越低。
刚才的一切,都让姬禾没有感觉,唯独现在,她心间才生了慌乱。
外面战况不明,赵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们,将她们救出去。
她可以慢慢等赵翦,但是稚辛撑不了多久了。
姬禾无计可施,无法眼睁睁看到稚辛这样流血死去,于是走去向赵烜求救。
她没什么好怕的,赵烜既然抓了她们,便不会立刻要她们的命。
他抓她们,只因为她们是东宫的人,是他无路可走的时候,最后握在手中的筹码而已。
人质在手,再蠢的敌人,也不会让手中人质死得这么快。
珠帘曳动,女子纤长身影显现。
赵烜漫不经心抬头看了一眼,听到她来求医,他颇为意外,想不通一个奴婢的命有什么好救的。
他刚才没下令杀了那婢女,只是因为他不喜欢亡魂弄脏了这座,日后他将天天坐镇的宫殿。
但是此刻姬禾来求他,他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刚才以剑指她,是他听到赵翦如此轻易就撼动了自己一员大将,占据朱雀门。
他一时气得不轻,便想杀了赵翦最心爱的女人泄愤。
但是那位东宫宠姬,在他剑下竟然异常冷静,既没有吓到花容失色,也没有向他哭诉求饶。
这样的反应,反倒让他显得自己小人行径。
于是他继续用言语羞辱她,企图在她那张艳绝的脸上,看到哪怕一丝的破碎彷徨。
可是这个女人,心底太强了,清傲地哪里像是当过亡国之奴的人,不受他一丝一毫挖苦的影响。
赵烜望着前方站得笔直的明艳女子,嘴角一哂:“嫂嫂是在求我?”
姬禾仪态端正,躬身向他行了一礼:“求公子派医者为稚辛诊治。”
“求人要有求人的姿态,怎么?难道嫂嫂平日被兄长娇宠惯了,竟没有求过他?”
姬禾吸了口气,屈膝跪伏在地:“求公子派医者为稚辛诊治。”
赵烜搁下兵书,手指敲在案上,忽而发笑,“嫂嫂误会了。我要的不是以下求上的求,而是女人求男人的求。”
姬禾愕然抬眼,破碎的领口泄露三分胸前春光。
赵烜望着她,笑容温和,眼中却满是戏谑之意:“嫂嫂若愿留下陪我一夜,以此交换,我便应允。”
“嫂嫂若愿留下陪我一夜, 以此交换,我便应允。”
说完这句话,赵烜终于如愿在姬禾淡然的脸上, 看见一丝凝重和微微恼怒。
她一语未发,颦蹙的眉宇间却透露着免谈的拒绝。
果然一下刻, 跪在地上的女人, 愤然起身。
合身的曲裾包裹着她姣好的身型, 显露盈盈一握的腰肢,窄窄的裙裾却也使得诸多动作受限,桎梏她的行动。
姬禾只想远离眼前这个卑劣的男人, 她骤然起得急, 被裙裾一绊, 又重重摔回原地。
她行动之间,因少了衣领遮蔽而微露的雪脯,上下晃动。
姬禾也意识到自己胸前的裸露, 立马抬起手臂遮挡起来。
赵烜端坐案前, 一直静静注视着她,见到那一闪而逝的春景, 眸中暗了暗, 下腹瞬间紧绷,某处竟不可抑制的起了反应。
若说刚才只是故意以此激她辱她, 那现在, 他确实有点心动。
很想试一试。
一个容色倾城的亡国公主,没有死在国破之际, 必定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比如床帏之间, 厉害得很,极其会伺候人。
不然她怎么能在那楚国的深宫之中, 苟延残喘的活下来。来到赵国,爬到他那个样样卓绝,并极其挑剔的兄长床上去,还成了他最宠爱的女人。
仅仅只是心念霎时间一动,赵烜就立刻清醒过来,暗暗唾弃自己的精虫上脑,看她的眼神,也由欲念,转变成嫌弃。
一想到她或许和这么多男人有过肌肤之亲,他就觉得十分肮脏和恶心。
也不知道兄长,为何接受得了这样的女人。
那句轻谩的羞辱,让姬禾气得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摔回地上后,她不管什么礼节,用一只手撑在地上,借力起来。
赵烜垂涎又嫌厌的目光,从她以广袖遮住的胸口,移到她微怒的脸上,轻笑出声:“嫂嫂何故如此激动?莫非是在欲拒还迎,引诱于我?”
姬禾终是忍无可忍,切齿道:“公子之言,有失君子风范。还请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见她转身欲走,赵烜竟觉空落落的。
他意识到自己过火了,于是出言叫住她:“嫂嫂莫恼,适才不过是和嫂嫂说的玩笑话。”
赵烜似笑非笑道:“我的意思是你留下陪我一起,等最新的战报。我们来看看,我的兄长,你的夫君到底能不能活着见到明日的朝阳。”
姬禾顿住脚步,忽然很想学芈颜破口大骂他一顿。
但她的教养,实在让她说不出口那些粗鄙腌臜的词汇。
她转过身来,清亮的眼眸望着赵烜,语气无比笃定:“我相信太子。”
赵烜嘲弄一笑,笑而不语,随后命人唤了医者去给稚辛治伤,并命人将她们送到旁边的偏殿。
见状,姬禾松了一口气,脸色好转了一点。
她收起身上刺猬似的气势,朝赵烜谢了一礼,随后信守交易,安安静静站在下首,陪在殿内,却也离得他远远的。
倒是在听到将芈颜她们送去偏殿的时候,芈颜叶槿都不肯离开,在外闹了一会儿。
她们适才在外就听到了赵烜对姬禾说的那句不怀好意的话,生怕赵烜就是故意支开她们,欲对姬禾行不轨之事。
姬禾见她们担心,便像赵烜请示了一下,由自己出去劝她们。
赵烜颔首,目送她到珠帘的那端,见低声和她们说了几句话,就把人劝走了。
随后她再回来,依旧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刚才的地方。
赵烜见她乖乖陪在这里,一时没了什么和她说话的兴致,便继续拿起兵书观阅,晾着她罚站似得笔直站在角落里。
天色渐暗,宫人在殿内点燃了灯烛。
那铜炉之内,也添上了新炭。
姬禾自小畏寒,站了几个时辰,又冷又饿。胃中似有火烧的灼意,让她微微不适。
从前在楚国,她便经常吃不了东西,久之,胃部就出了点毛病。
忍住饥饿带来的不适,她却忍不住手指冻僵的寒意,十分想靠近炭炉取暖。
但那探炉就在赵烜身侧,她自然不会上前去。
于是,她便靠近那一人高的青铜树形灯盏,借着那些微弱的灯火,搓手取暖。
不久后,斥候进来传了新的战报,料想是顾及姬禾这个人质在这里,他向赵烜请示了一下,是否要屏退左右。
赵烜答不必,那斥候才继续回禀消息。
姬禾竖起耳朵认真听。
听到的是,两方持续胶着,胜负不分。
姬禾心中稍稍安定,攻比守难,赵翦至今并无败绩,说明他那边的情况尚可。
自从午后得知朱雀门失守后,如今只要不是听到赵翦冲破突围,赵烜都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他甚至还有心情传膳。
宫人送了膳食过来,赵烜起箸,瞥见灯下角落里数丈远的女人,出于礼貌,询问了一番:“嫂嫂饿否?”
姬禾刚说完不饿,忽然肚子就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否定她的回应。
这不怪她,自中午被抓开始,她就未曾进过一滴水米。
人以食为天,此时已然入夜,她已经两顿没吃了。
赵烜听到了这声异响,忍不住笑了笑。
随即吩咐人,再度传膳。
除了依旧昏睡的稚辛,偏殿的两人也都吃上了今天的晚餐。
姬禾的这份,赵烜刻意让人放在与自己同一张桌案上。
见她不走近前,赵烜好笑道:“没下毒,放心,暂时不会要你的命。”
姬禾无动于衷,赵烜再度开口,“你不吃,偏殿的两个人也都陪你一起饿死好了,这就让人撤走她们的餐食。”
姬禾犹疑了一下,这才慢慢走了过来。
她没有跪坐下来用餐,而是端着漆器托盘打算去到一旁。
赵烜眉头一挑,没有说什么,任由她去。
殿内唯有一张桌案,便是赵烜面前那张。
姬禾端着托盘退至角落,放在地面,席地而坐,随遇而安开始用膳。
赵烜慢条斯理用完餐,见角落的姬禾吃也停下了玉箸,用手帕擦嘴。瞥见她面前的那餐具之中的食物,分明还剩很多。
她是吃的少,所以才这么瘦的?
可也只是身上看着瘦,胸前那两团肉,瞧着还是挺丰盈的,料想手感应当是好得很。全部脱光了,也不知是怎样的光景……
这般想着,赵烜骤然邪念又起。
人啊,果真是饱暖思**。
他咬了咬舌尖,痛意弥漫开来,将那丝突然冒起的邪火硬生生转移。他想着要找点事做,才不至于一日之内,三翻四次被那个女人轻易勾起进退维谷的欲望。
赵烜沉着脸唤人搬来了棋盘,自己执黑白二子,互相博弈。
才下过一局,很快他又觉无趣。
忍不住看了看角落里的安安静静的姬禾,他问:“嫂嫂会下棋吗?”
赵烜闲捏棋子叩击棋盘,不等她回答便接着说下去:“不会下也没关系,我说,你落子,长夜漫漫,不若你我二人手谈几局,等得也不至于无聊。”
出乎意料的,她抬眸回道:“我会。”
赵烜扬唇略笑,将棋子拾回棋盒内,邀她入座猜先。
对弈时,赵烜并未将姬禾的话放在心上。
他以为她所说的会,只是学来讨男人欢心的手段,略懂皮毛而已。
人道观棋不语,她是下棋亦不语。
面静如水,平静执棋,沉静落子。
一局下来,他的白子竟然被她的黑子一路攻城略地,折戟沉沙,败得一塌涂地。
铩羽而归,不外如是。
赵烜输的难看,却并无恼怒,脑中心里只有对她的刮目相看。他接着又按照棋谱摆了一盘棋局,让她来打谱。
姬禾素手执棋,从容应对。
自从范奚死后,她就再也没有动过棋了,即是无对手。
也是伯牙绝弦,再无知音。
后来在楚国的艰苦岁月,她更加不可能触碰得到这样的东西。
执棋在手的时候,莹润棋子带来暌违已久的手感,让姬禾最先想起的,还是第一次下赢师傅的场景。
那也是她下得最开心的一次。
那时还是在宋地军营,宋鲁联军和楚君睢水之战的前夕,大雨降落的那天晚上,她与范奚在军帐中听雨对弈。
那回,是她学棋以来,生平第一次赢了教她兵家诡道、韬略阳谋,无所不能举世无双的师傅。
彼时,她笑说是因他棋艺天下无双,才将自己教的好。
范奚却说他的棋艺算不得天下第一,他的棋艺比之同门师弟——陈安,算不得什么。
当时她还雀雀欲试,梦想着有朝一日,能与那位陈安师叔面对面一较高下。
可是她还未曾真正与之见过面,那人却连连派人暗杀她的师傅和兄长。
谋士较量,各为其主,在于阳谋。
但陈安坏了这个规矩,他在谋略交战方比不过自己的师兄,便暗下杀手,害他坠崖而亡。
思及此,一腔强烈的恨意喷薄而出,姬禾手中棋路越发凌厉,一路摧城崩山,俨然将对手当成了陈安,手中黑子杀得白子片甲不留。
赵烜惊叹她的棋艺,同时也没错过她眉目间时而恬淡缅怀,时而恨意勃发,时而痛彻心扉,时而落寞无助的精彩神色。
他不由得眯了眯眼,她当真只是在下棋而已?
头一次,赵烜对一个女人萌生出了些许好奇,及想探究她过往的心思。
灯下看美人,望着她认真的脸庞,他竟然在想:若是明日赵翦兵败,他可以不杀姬禾。可以留着她在自己身边,继续当一个侍妾美人。
毕竟周礼有言:兄终弟及。
他会替那英年早逝的亲生兄长,好生疼爱他的女人。
一晚上时间, 两方人马分别以千秋殿和宣室殿为中心,展开了一场拉锯。
朱雀门前,季赫依旧驻守在此, 面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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