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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刃 (击云腰)


他的倒戈并非来得突然。
只因两日前,那首莫名流传开的诗歌出现之后, 他的所有家眷都被控制在太子翦的手中。
当日入夜, 连他也忽然被套了麻袋, 俘虏到一处陌生隐秘之地,见到那本该领兵出关的太子殿下。
太子翦对他先兵后礼,对他预判了今时发生的事, 劝说他若及时回头, 不仅不会追究他结党营私, 与反贼赵烜为伍的事,就连他的家人也会安全送还给他。
当时季赫还十分震惊,震惊于他不相信公子烜会像赵翦说的那样, 会胆大包天行逼宫之事。
他虽然拥戴公子烜, 但也只是被他的贤德打动,加上他确实不喜欢赵翦从前为了替父夺嫡施展的那些手段罢了。
这些并不代表, 他真的会拥立一个会弑君杀父的人, 尊为王上。
如此行径,有违伦常, 有失道义。
当时听后他并未多信, 甚至还觉得,是城府极深的赵翦故意在他面前诋毁公子烜, 挑拨他对公子烜的尊崇。
但是他的家人都被赵翦绑了, 让他被逼无奈,为了家人, 也为了自己,季赫莫敢不从,才临阵倒戈。
在起事前,他明面上依旧还是力挺公子烜,不敢表露一丝不正常。依着赵翦的吩咐,在赵烜面前虚与委蛇。直至今日正午发动兵变,季赫奉赵烜之令守卫南象宫门,才知赵翦所言非虚,于是将计就计,开门迎赵翦入宫。
短短半日,季赫终于看清那个昔日贤明加身的公子烜,果真是个弑君杀父的反贼。
他大失所望,不禁为自己从前被蒙蔽的愚蠢感到汗颜,还对赵翦有了臣服之心。
赵翦入宫门之后,从季赫手中接管过这支禁军,卸下赵烜的旗帜,挂起王旗之后,既没有撤掉他的职务,也没有让他去其余三处与赵烜的势力交战火拼。而是就将他安排在此继续驻守,令他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守好大后方,别丢了此地。
季赫虽然身在此处,到底也很关心别处的战况,站在宫墙上远远眺望远处烽火,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汇聚了太多的愁绪。
一场兵变,若赵烜赢了,自己合族都必死无疑。
现在不论是站在何种角度,他都希望奉王命清除乱党的太子能够赢。
这样,他和家人都还能留下一条命。
夜风霜寒,天撒飘雪。
那宫墙之中,厮杀漫天,火光灼灼,竟分不清哪是灯火,哪是战火。
没多久,有斥候急匆匆登阶梯而上,大喊前方捷报。
“东象青龙门已被王师占领——”
话音刚落,又一斥候回来,大声传报:“北象玄武门已被王师占领——”
连占两象宫门,季赫忍不住重重抚掌,连道了几声好字。
青龙门是由赵翦亲率精兵攻打,玄武门则是由前相国赵师之孙——赵辕带队突袭。
前些天,老相国赵师见公子赵烜私锁城门,便出山上书赵王,却都被赵烜拦截。
还在学宫的赵辕,先是听见了那首‘公子无良,窃国者侯’的诗歌,后来见祖父对此也忧心忡忡,连连上书,便召集了学子,于邯郸城中大肆宣扬那诗歌,集结民意,招募了一些有志之士,毛遂自荐,投效到太子詹事赵允处,言道:“愿意效忠太子。”
如此年少有为,又一腔热血的少年郎,赵允自然第一个将此人上报给了赵翦。
赵翦让他调查了赵辕,并且暗中观察了赵辕几天,摸清了这个十八岁的少年的底细。
得知他不仅读书厉害,骑射功夫也堪称绝佳,还喜爱专研兵书,委实是个不错的将帅苗子。
于是,赵翦便让赵允与他保持联络。
在今日等到赵烜起事之后,赵翦对他委以重任,将手中一员副将指给他,让他率军前去玄武门。
当时得知让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领兵去做这么大件事,季赫还提出过反对意见。
现在,赵辕给出的实绩,犹如给了他一记耳光。
脸上真疼,但也真香。
事实证明,赵辕确实是资质上佳,天生的将领;太子殿下也确实是一个识人善用的良主,敢于用一个毫无履历的新手。
一夜之间,季赫对这二人心悦诚服。
担忧的心,也落了下来。
他望着唯一一处还未收服的西象方位,想着离结束不远了。
如斯良夜,胜券在握。
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赵翦占领青龙门的时候,其实手中并没有多少兵力。
他召集入宫的只有不到六百人数的正规军士,以及他早就调离出东宫,隐藏着的一百甲士。那支真正战无不胜的胡服骑射——胡刀骑士,已经出关,在外御敌。
王宫的三千禁军全部都听赵烜的调遣,剩余的朝中部队,也都在与他一党的将领手中。
加上赵辕自带的百数私军,和之前从宗亲贵族手中借调的私家兵士,将将好一千之众的军队。
幸而他早就策反了季赫,才能免了一场血雨腥风,保持兵力,顺利入宫。
虽是如此,就算加上朱雀门的季赫守军,他们人马比之赵烜还是不足一半。
以少胜多,靠得不是运气和硬拼,而是智取。
赵翦入宫之后,率领全部兵力从赵烜手里拿下千秋殿,自然而然降服了此殿的剩余守卫,收为己用。
这之后,他们才慢慢分散军力,突袭各处高地要点,抢占据点,徐徐图之,以少胜多。
打到现在,赵烜的三千禁军,不知不觉已经溃败了一半,他手中所剩的唯有宣室殿和白虎门。
他在宫外守城的士兵,竟也全部被切断了与宫内的联系。
赵烜得到军情的时候,愤而将棋盘砸碎,黑白棋子哗啦倾泻,散落一地,刚才的平和气氛霎时土崩瓦解。
姬禾冷不丁被他这举措,吓得赶紧远离了几步。
赵烜大败,人质的处境只会就危险了起来。
她怕他这盛怒之际,会拿眼前的自己祭旗。
姬禾这退避的动作,让恼羞成怒的赵烜看见,心中不悦越深。
他上前一把将她狠狠按在殿内的盘龙柱上,捏紧她的手腕反剪在背后,将她擒住,声音带了冷意:“嫂嫂不仅下棋厉害,连料事也如神,兄长果然没叫你失望。”
姬禾蓦然被推,脑袋撞在柱上,一阵眩晕袭来,却也没忘挣扎。
她的挣脱,让赵烜加大了按着她肩膀的力道。
男女之间,力量带着天生的悬殊。姬禾越是挣扎,赵烜按得越重,大掌几乎要将她的肩骨压碎。他几乎是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冰冷的铠甲硌地她很不舒服。
后者却是故意这样折磨她,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呼吸喷在她的脸上:“你说我是拿你的血来祭旗好,还是拿你这美丽的头颅和兄长换他退兵?”
他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偏向一旁的脸掰正,手指停在那处已经结痂的剑痕上重重按了按,直到又挤压出殷红血渍,赵烜才松开手,转而抚摸上她的左颊:“都说英雄爱美人,不知嫂嫂这样的美人,在兄长眼中是否重要,可比得上万里江山。”
姬禾后脑勺又痛又麻,眼前都是花的,她觉得赵烜是有点疯劲在身上的,忍不住回他:“公子抬举我了,我一介女子,如何比得上江山重要,你即便是杀了我,也不可能阻止太子平叛乱党,更不必觉得能用我去换他退兵。”
她只是撞到了脑袋,又不是脑子坏掉了。
谁能为了一个人,而放弃将赢的局面。
换做是她,若遇敌人用她在意的人要挟她放弃鲁国,即便那个人质是范奚,她也绝不会答应。
更何况,她和赵翦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深情厚意。
赵翦也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人,他若会因区区人质受限于赵烜,当初她也就不会看中他了。
她看中和欣赏的,恰恰是赵翦的狠厉和无情。
当年从宋国回来后,君父告诉过她一句话——“为王者无情,这便是君王之道。”
后来年岁渐长,她也渐渐悟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一个合格的君王,可以什么都利用,可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心中所想,唯有以国为先,以社稷为重。
其余皆为次之,也皆可抛之。
帝王之术,君王之道,如是而已。
姬禾觉得赵烜所想,简直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得她如此回应,赵烜嗤笑一声:“嫂嫂不要妄自菲薄,小看自己,不如我们一起试试看?看兄长会如何取舍。”
“我觉得你是在做梦。”

半个时辰前,王宫东门,青龙门。
一队队的甲士在门内外, 忙前忙后收拾残局,搬运战死的双方军士的尸首, 扑灭角落里的战火, 收纳地上散落的兵戈和射在宫门、墙垣上的箭簇。
活擒了青龙门的守将之后, 其余被活抓的战俘们,被缴了兵器,押在一处, 亲眼看着太子翦砍下他们将军的头颅。
头发凌乱的断头, 滚在雪地上, 溅落一地的污血。
随后是副将开口宣判:“将军马咫伙同公子赵烜,谋逆犯上,死有余辜, 现斩首处置, 其族人同罪,不日当夷族处之。”
余下的战俘们见此情况, 不免有些心惊胆战。
他们本就是普通卒子, 只听令上峰。将军让他们守在此处,但并未告诉他们是在为赵烜卖命守门。
本来今夜也如寻常一样, 只是一次正常的守门交接, 他们万万没想到竟然就卷入到了一场忽如其来的谋反案上去了。
他们本是军人,不惧死生, 若死在战场还好, 这样不清不白的死于‘乱党’之名,简直有辱祖宗十八代!而他们死了, 倒也不要紧,可家人族人,确实在无辜。
这般想着,有不少人立即跪地求饶,言说自己对王上一片赤诚,只是不知实情,并无谋逆之心。
赵翦就是在等他们这样的态度,刚才杀守门将领是为了杀鸡儆猴。
他自然知道这些小卒,根本不够资格知道上面的机密,又岂会知晓他们的将领,是听令赵烜行谋反之事。
养兵千日,国中陪养士兵不易,若他不顾一切,一刀斩杀所有涉事士兵,实乃有损国力。
于是他故作仁慈,言:“既然如此,孤念在尔等事先并不知晓,且无反抗之心,会向王上陈情,求我王饶恕尔等合族。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你们能将功赎罪擒拿反贼,想必王上便不会追究。”
话音刚落,那些战俘齐声高呼:
“我等愿讨伐反贼!誓死效忠王上,效忠太子!”
“我等愿讨伐反贼!誓死效忠王上,效忠太子!”
“……”
冲天的宣誓,飘荡在冷风呼啸的雪夜,响彻云霄。
又一处内乱,在太子殿下的张弛有度的御下之术中,得以平息。
赵翦登上宫墙门楼,负手望着风雪之中猎猎飘扬的王旗,问身旁的副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禀殿下,现在约莫到了寅时。”
“整顿好此处,就地驻守,如有叛军造次格杀勿论。”
交代完,他又吩咐传令赵辕去取玄武门:“传令于他,寅时三刻之前,必让王旗飘于玄武门上。”
赵翦素来的习惯,睡觉睡到寅时三刻醒。
这个时间对他来说,就是新的一天的开始。
宫中平乱已经花了一夜,他不想让这事拖到第二天。
交代完后,赵翦则带人直奔宣室殿,与那位犯上作乱的亲弟弟进行最后一场对决。
从今日赵烜的人闯入东宫开始,一切就在赵翦的眼皮子底下,看着他们进行。
但他没有出手阻止。
赵烜此举,一是为了试探东宫是否留有隐匿的力量;二来是为起事做准备,抓到人质在手。
他若当时沉不住气,动手阻止,只会暴露自己并未外出;也会打草惊蛇,让赵烜终止行动,甚至反将他一军,说他抗旨不战,因而问罪东宫。那么之前所有的准备与计划就此毁于一旦。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赵烜将姬禾他们抓走,让赵烜确信他并不知晓东宫发生的事,才能让赵烜‘放心’且顺利的起事。
他担心届时姬禾无人照顾,特意让赵允交代他夫人,入东宫陪伴左右,如此,即便是被抓,她的身边也有个信得过的人照应。
况且,将赵允的夫人一起‘送’给赵烜当人质,他还能收获一个本来就对他赤胆忠心的臣子的同仇敌忾。
自从母亲和弟弟都与自己背道而驰,吃过一次次暗亏和伤害之后,赵翦心中就不大信任所谓的‘亲近之人’和‘亲信’了。
再好的亲情友情,都会背叛人。只有利益,才能将身旁之人,牢牢拴在与自己同一条战线上。
除此之外,心中有恨和软肋的人,也容易掌控。
果然,赵允得知自己夫人也和东宫女眷一起被抓走的时候,对赵烜无比痛恨,本来对东宫十分的忠诚,延生出了十二分的赤胆。
他一腔英勇,誓讨反贼,在拿回千秋殿时,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赵翦承认自己确实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在很多年前,他陷害赵寿的时候,那个纯良和善的赵翦就被自己亲手杀死了。
现在的赵翦,为达目的,可以算计和利用身边能用的一切人和事。即便那个人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赵允,是自己全心全意喜欢的姬禾。
在未到宣室殿之前,他一直是这样觉得的。
任何东西,在宏图霸业面前,都不值一提。
宣室殿。
钟鼓声越来越清晰可闻,坐在殿内,赵烜都能感受到外面,浩浩荡荡的大军压境的气息。
一连丢了两座宫门,此时此刻,他惟一的生路,就是突围出去,从剩余的那座玄武门出去。
赵烜命人将姬禾等人被绑了起来,带在身边,一齐撤离。
刚出宫门,就与赵翦在宫道狭路相逢。
赵烜环顾四周,他那些原本守卫在四处宫墙上的人,也被赵翦的人替换掉。
那些甲士占据高地,手挽雕弓,正俯身对着自己这一方瞄准,蓄势待发。
已然是天罗地网,插翅难逃。
赵翦挎剑站在千百甲士前,气势莫名,他静静看着前方的败军之将,状若寒暄:“烜弟玩够了没有?”
赵烜十分讨厌眼前对手,如此漫不经心的模样。一个玩字,轻易让他心防崩溃:“玩?这样的时刻,你当我是在玩?!”
“不然你希望我用什么来形容你的这起乱事?弑君杀父?篡权夺位?谋反逼宫?不知烜弟你喜欢哪个?”
赵烜摇头:“都不喜欢。”他接着一笑:“我是顺应父王之意,得他禅位,继承大统,兄长何故深夜披甲入宫,诬蔑逼迫臣弟造反?”
赵翦长眉一挑,轻声叹息:“烜弟倒打一耙的功夫日益精进,为兄自叹弗如。既然如此,你我同入千秋殿,听候父王定夺。”
赵烜嗤声一笑:“兄长大军压境,气势汹汹,臣弟跟你走了,还有命回吗?”
“做事之前,你就应该想过今时的局面。”赵翦的目光在他身后逡巡,试图寻找被抓的姬禾的身影,“现在害怕,为时已晚。”
但他什么也没看到,于是缓声安抚:“烜弟与其在此同我争论,不若去父王面前诚心磕头请罪……有母亲在,她会为你求情,你自然有命活着。”
时至此刻,赵翦还没有想过要赵烜去死,从前种种针对与迫害,他也从未恨过自己的弟弟。
在他看来,赵烜再如何大逆不道,好歹还未真正做下不可挽回之事。
且就算要治他的谋逆之罪,要取他的性命,也不该由赵翦来动手。这样的事情,只能由他们的父亲,一国之君,来下令执行。
要是今夜他真的先结果了赵烜,那么他与芈鹭之间的母子情分,就真的彻底走到头了。
而他,虽然叛乱有功,保不齐同时也会落下一个为争权夺位,残害手足的名声。
有他们的父王这个真正的决策人在,这样的污名,他暂时还不想担在肩上。
再者,姬禾还在他手中,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会与赵烜大动干戈,以免刀剑无眼,误伤到她。
故而,他那句话,倒也算是发自肺腑,也是给了赵烜一个机会和生路。
只是赵烜听见这话,更加不耐烦。他今日已经在赵王面前,彻底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和逆反,哪里还敢相信赵王会放过自己。
赵烜只觉得走投无路,于是抛出了最后一个筹码,他扬起手做了个手势,命人将抓着的人质带上阵前。
被绳索绑着的姬禾、芈颜、叶槿一同被推了出来。
芈颜不断哭诉,叶槿浑身颤栗,姬禾稍显平静。
赵烜果断将姬禾扣在身前,手中长剑再一次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胁出声:“兄长若真心放过臣弟,就放臣弟出宫门,外边天高海阔,我自然能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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