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明什么都没做,穿着规矩得体,声音语气也都很正常,但却总能无端勾起他的欲念。
她欠身行礼的动作,会让他思念共赴巫山时,她扭动的腰肢。
她的衣衫贴合身躯,会让他忆及,她解开衣衫后的婀娜曲线。
她垂在脑后的长发,会让他想起与她夜间,发丝交缠,耳鬓厮磨的酣畅。
她说话的声音,会让他想听她的娇喘呻/吟;她清亮的眼瞳,会使他记起床帏之间,她迷离的眼神……
她全身上下,一举一动,于他而言,都是有着致命吸引的欲与罪。
轻而易举调动他隐忍的克制,煽动他心底的欲望。
引他堕入红尘,万劫不复。
而他甘之如饴,自愿沦陷。
赵翦静静凝视着姬禾,剑眉微扬,目光逐渐灼热,深沉的黑眸中浮动柔和的幽光,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什么都没说,姬禾就已经感受到周边涌起一股浓烈的暧昧。她心中一紧,隐约知晓他在想些什么。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从他掌中抽出,继而扶上他的手臂邀他坐下:“殿下,我没事。”
掌中一空,赵翦那些绮艳的想法,微微止住。
他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心想,今日的夜,为何来得这么晚?
若此时宽衣解带,又未免有些过早;显得他浪荡放纵,毫无体统。
他的喉咙有些干渴,刚想饮水,姬禾就给他倒了一杯水递到眼前。
赵翦伸手接过,杯壁烫手,是一盏下不了嘴的热茶。
他抿了抿嘴,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姬禾确实是故意的,赵翦一来,她就得停下手中的事,来侍奉他。
她并不太想,与他亲近。
可她又不能明着赶他走,便想用一杯浇不了他欲/火的热水,让他不想在这待着,最好是能尽快离去。
然而赵翦未如她所愿,他放下杯盏,正襟危坐,不动如山。
他还主动找话题,看向那一堆绣帕,明知故问她在做什么。
当自己认真在做一件事,成果却不如人意的时候,说出来总归是脸上无光。提起这些刺绣,姬禾当即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不好意思是一回事,在人前,面子是自己给的。姬禾稳住脸上的尴尬,佯作风轻云淡:“近来在和叶娘子学女工,从刺绣开始学,这些是我这几日绣得帕子。”
赵翦哦了一声,眼睛在其中逡巡,张了张嘴,试图说两句夸赞的话:“这些,挺……”
只是这些成品……委实,挺一言难尽。
让一贯能违背良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太子殿下,一时词穷到不知从何处夸起。
若要硬夸,也不是不行,只是如此会显得他敷衍了事,没有挑出其中的优点,不尊重她的成果。
赵翦觉得一定是自己没有看清楚的原因,于是伸手一张张拿起仔细看。
翻到下面,赫然见到一张布帛上不是绣纹,不是图案,而是墨书,上面写着三个词。
姬禾见那张,被她此前信手写下那三味可疑的催生药的帕子,突兀地暴露出来,怕赵翦看见后多问。
她便佯装羞恼,将案桌上被他一一摆开的绣帕,迅速推了回去,遮住那张字迹。半嗔半羞道:“我绣的不好,委实有碍观瞻,不敢污了殿下的耳目。”
赵翦眼尖,那一瞥之间,不仅看见了上面笔酣墨饱的字,还知道这三味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一时间,他心中闪过一丝疑虑和慌乱。
她为何要写这个?
他怕姬禾知道,是他在姬蘅的药中下了催生药。
但姬禾的反应却比他更为紧张,她迅速将其遮掩掉,不愿被他瞧见。
是在粉饰太平,还是自欺欺人?
瞬息之间,赵翦脑中千变万化,他思索着既然她不想他知道,他便顺着她的意思来。
他压下心底那丝疑惑,旁若无事地切回刚才的话题,一脸认真道:“不会,这些图案都挺别致,皆是世无其二的珍品,别人还绣不出来这样的花样。”
姬禾瞪大眼睛望着他,竟不知他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如此炉火纯青。
她绷不住笑出声:“殿下说笑了,我有自知之明,这些实在不堪入目。”
为了印证自己的说辞,赵翦指着那张从绣线颜色,勉强能看出来是青鲤的绣帕,含笑夸赞:“这尾青鲤就活灵活现,寓意也好,’南有嘉鱼,烝然罩罩‘【1】,象征年年有余,万寿无疆。如此赏心悦目,我瞧着甚是喜欢,阿禾可愿将之割爱,赠与我?”
姬禾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说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绝世名绣传人,绣出来得惊天动地的绝世名品。
她看了看他手中拿着的绣线杂乱无章的绣帕,被他三言两语夸得脸上生热,便伸出手去,想扯回来:“殿下,这是我试手的第一件绣品,属其中最不佳的一件。要不等我日后学有所成了,再给殿下绣一幅配得上您的。”
听到是她绣得第一件作品,赵翦更不愿意松手了。
别的事情,他都是有求必应。但这张绣帕是她的第一个作品,他想珍藏。
两人扯着帕子较量,谁也不退让。
他抬起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目光闪烁,亮如星子,他放柔了声音,带着恳求:“阿禾,给我。”
对上他的目光,这样的声音语气,听得她一酥,手中顿时失了力气,巾帕滑了出去。
那尾丑丑的青鲤鱼,就被赵翦用力一抽,全部滑入了他的掌中。
赵翦将手中之物迅速折叠起来,珍而重之放入袖中,英朗的眉宇晕开笑意:“这个我要了,它就挺配我的。阿禾,日后你若再给我绣其他的,我也会很欢喜。”
她身上有太多过去和东西,都是他不曾参与的。如今,她从零开始学起的女红,让他有幸遇见。赵翦觉得很新奇,很幸福。
从前,他也听赵允常常提起,说他的夫人又亲手给他裁制了寝衣,亲手给他制作了鞋袜……
诸如种种显摆,那时他还不理解,不过是一件衣裳,一双鞋袜,又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当时他纳闷地问赵允:“朝中不至于短了你的俸禄,让你连件衣鞋都制不起吧。这点事,至于这么开怀,值当在我面前说上一天?”
赵允笑着摇头:“你现在不懂,等你娶亲,有了娘子之后便会懂。”
现在赵翦明白了,这不仅仅是衣衫鞋袜,重要的爱人的心思和情谊。
一针一线,都融入了制作者的心血和爱意。
比如这方阿禾亲手绣得帕子,日后他会天天贴身带着,就像她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一样。
想到这些,赵翦的心田像是被泡进了蜜糖罐子,甜津津的,舒展的眉目,也透露着欣愉。
姬禾不知道他在高兴个什么劲。
这些失败的绣帕,她原本是打算烧掉的。
浑然不知眼前人在想些什么的赵翦,已经在憧憬以后了:“阿禾,等你日后会绣香囊,会裁衣了,也给我做一件好么?”
他生来尊贵,从小到大,他想要什么,开口就会有前仆后继的人,争着抢着送到他眼前。
唯独在面对姬禾的时候,兴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他用的是询问和略带恳求的态度。像极了一个在意中人面前,情不自禁流露出撒娇语气的,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
姬禾见过他雷厉风行,处理叛乱的铁血;见过他颐指气使,指挥人的高高在上;见过他周旋在朝臣之间,进退有度的狡猾腹黑;见过他胸藏沟壑的勃勃野心;见过他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沉稳;见过他求贤若渴,知人善用的才德;见过他面对王后母子的挑衅设计时的隐忍;见过他因上回名分之事,与她吵架的冷峻与愠怒。
各方各面的赵翦,她几乎都见过,只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赵翦——人前金贵威仪的太子,在向她撒娇。
撒娇,是什么?
是只有面对最亲最近的人,才会毫不设防,自然而然流露的一种,最直白、最原始的示弱。
一通剖析开来,姬禾的心河,不受控地漾起微微清漪。
只这一瞬,她就预感自己大事不妙。
总体上来说,姬禾觉得赵翦是个很优秀的王侯公子,身处高位,却不滥用责权;尊贵,但不荒唐;对同一个阵营的人,他会回馈其最大的利益,恩威并重,赏罚分明。让人死心塌地信服于他,心甘情愿地替他卖命。
这是上上乘的御臣之术,被赵翦玩得游刃有余。
因此,姬禾一直坚信,他日后会是个优秀的君王。或许能成为师傅口中的那种,空前绝后的雄才大略君主,结束烽火之乱世,一统分裂的天下。
抛开这些于公于理的评价,于私于情,平心而论,除了在床帏间,赵翦过于强势和霸道之外,姬禾也挑不出他的其他缺点。
纵然她一直都清醒地知晓,自己是为了权势,为了登上青云,为了借他的力量颠覆楚国,为枉死的兄长和师傅,为覆灭的鲁国复仇。才主动献媚,依附于他。
赵翦于她,是手中刀剑,是登天梯,是盟友,唯独不能是真正的情人。
但他对她的好,旁人有目共睹,她也一清二楚。
平常里相处,赵翦给予了她最大的平等和尊重。这份只属于他们二人间的独特模式,超越了她已知的王族夫妇间的相处之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在赵翦长久以来的温柔守护下,只有她自己知晓,她那尘封固守的心,偶尔也有过片刻的松动。
姬禾察觉到这个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她宛若一个误入爱河的落水者,沉浮在情爱的漩涡中,被他那大水滔滔似的真情裹挟。
她越想挣脱上岸,就越害怕和他相处的时刻。
她怕自己会迷失在他的温柔里,沉沦在他的真情之中,越陷越深,不可自拔。便想扼杀住这点萌芽的情愫,不想和赵翦有肉/体以外的纠缠。
于是,她甚至不希望赵翦来此驻足太多的时间。
她视他的每一次到来,都为洪水猛兽。
此刻,赵翦这句无意识的半撒娇似的索求,虽令她大感不妙,但也令她情不自禁点头应好。
得到允诺,赵翦眼底闪过一抹喜色,看她的眼神愈发柔和而灼热。
姬禾避之不及这热情似乎的目光,她垂下眼眸,低头拿起针线,自然而然转移视线,佯作看不见他的暗示。
屋外,最后一丝微光沉入大地,暗夜降临。
青铜树形灯台上,烛光闪烁,映照一对璧人,
赵翦微微探身,从她手中抽走绣帕,搁在桌案上,声音低哑带蛊惑:“阿禾,夜深了。”
赵翦微微探身, 从她手中抽走绣帕,搁在桌案上,声音低哑带蛊惑:“阿禾, 夜深了。”
姬禾抬眸看他,正要开口, 听他又道:“夜里灯火暗淡, 仔细伤了眼睛, 这些明日再做。”
说话的空隙,他已朝她靠近,长臂一伸, 将她拉入怀中。趁她未反应, 赵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 勾起她的下巴,低头含上了那点朱唇。
她被他拦腰环住,坐在他腿上, 倚在他胸前。
姬禾身前眼前, 唇齿之间,都是他炙热如火的气息。
那种被洪流裹挟的沉浮之感, 又涌上她的心间。
唇齿相依间纠缠的甜蜜, 以及不能沉沦的清醒,在她脑中争相角逐, 对抗厮杀。
一半是沉迷当下, 一半是奋起抽离。
两股思潮,将她卷入巨大的漩涡。
让她仿佛被浪潮冲击在无垠的沧海, 飘飘浮浮, 身躯失重无力,无枝可依。
眩晕之时, 忽然有力道托起她的腰,将她从溺毙的窒息中高高举起。
眼前瞬间亮起光,目光在一瞬间聚焦,她看到赵翦神情复杂地看着她,黑如深夜的眼眸中,染了三分黯然和落寞。
他的手指抚上她泛红的眼角,接住了一颗从眼眶中滚落下来的泪珠。
泪珠滚烫,竟似一滴岩浆灼在他的指尖。
赵翦捻了捻这点泪渍,那点灼意宛若融入他的皮肤,顺着血管一路蔓延至他的心脏,最终化为一声无奈地轻叹。
他不再吻她,只搂着她的腰,紧紧贴在胸前,静静拥抱。
一直以来,姬禾都不乐意与他亲吻。
他们之间,做过世上最无距离的亲密之事,唯独爱侣之间最基础的亲吻,她有所保留,不愿给他。
只除了上一次夜中,他第一次成功吻到了她的唇。
赵翦便以为,她终于完完全全敞开了心扉,彻彻底底接纳了他。
原来,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在他的人生中,唯有她,让他视若珍宝;也唯有她,让他掏心挖肺,仍难以打动,深感挫败。
一种虽然美人在怀,好像离得很近;实则美人如花,咫尺之间,她与他远隔云端,的无力又绝望。
其余的事物,赵翦都可以靠手段去谋取。唯独’两情相悦‘一事,他扭转不了。
情之一字,强求不来,夺取不得。
那些旖旎的憧憬,瞬间破碎,一腔欲/火,也就此熄灭。
他松开了她,面无表情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洗漱完早点歇息。”
撂下这句话,他长腿一迈,起步离开。
就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顿了顿,稍作停留,折身又往隔间的浴房而去。
姬禾感受他的变化,刚才他的言笑晏晏,欣喜之色,顷刻遭她破坏,只剩一脸的颓然和凝重。
鬼使神差地,她觉得自己对他有些心狠和不公。
愧疚随之而来,她其实不愿见他如此失魂落魄。
她喜欢他神采飞扬的眉宇,和意气风发的状态。
不一会儿,浴房里面传来环佩叮当的声音。
姬禾几乎能从声音判断,他很生气地在解衣服,粗鲁地将之掷在地上。
他果然是带着气的。
但他的气,从不对她撒。只会将之转移到其他的发泄方式上。
他气得最厉害的一次,还是上回她小产,她说与他之间没有情谊只有交易,他气得对她说了几句宣告占有的重话,然后将这个美人头衔硬安在她头上。
过了一会儿,里面接着传来哗啦入水声。
姬禾猛然想起,里边的水,还是入暮时候,她沐浴完后未倒掉的水。
且不说这水早已经凉了,让堂堂太子用自己剩下的水洗澡……怎么看,她今日都罪上加罪,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姬禾连忙出去,叫稚辛备热水。
过了片刻,稚辛领着一行宫人抬着水鱼贯而入。
她们抬到浴房门口,就不敢进去了。
赵翦一向不喜欢宫人近身伺候,没人敢挑战太子殿下的威严。
姬禾也知晓这点,便让她们放下浴桶离开。
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殿下,里头的水已经凉了,我让人备了热水,您先出来,叫人换了水可好?”
他没有回答,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
她便转身去衣柜中拿了赵翦的寝衣,打算直接闯进去,将他拉出来。
刚走到浴房门口,门’吱呀‘一声开了。
只披着一件长袍的赵翦,站在一槛之内,抬眸与她对视。
赵翦的一只手搭在门上,这动作加深了衣襟的敞开,健硕的胸膛暴露地更多了。
湿漉漉的水滴从顺着他略凌乱的发丝往下滴,悉数滑进他敞开的胸膛中。肩头胸前的衣料都被水沾湿,紧紧黏在他的身躯上,显露一身精瘦紧实的肌理和修长的双腿。
赵翦鲜少有此衣冠不整的时刻,与他平日里峨冠博带的俊朗,或窄袖胡服的英武气质,大相庭径,充斥一种如鹰狼般不驯的野性与诱惑。
他乌黑深邃的眼眸,凉薄又锐利,看得她有些畏惧。
姬禾见后,不由自主抱紧了手中的洁白寝衣,稳了稳心神后,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接着道:“我去叫人进来。”
她动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赵翦宽大湿润的手掌,扣住她的腕骨,启唇:“不必折腾,就在这里洗。”
说完,他松开她:“你不许走,留下帮我。”
他兀自除下身上的长袍,跨进浴桶,眼神始终停在姬禾身上。
刚才拂了他的意,姬禾不欲再多事,遂应承下来。她指了指怀中的衣物,“我先放掉寝衣,再去浴房拿盥洗之物。”
“嗯。”赵翦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
姬禾移了块干净的绫锦坐垫在旁边,将衣物放在上面,而后进浴房拿了铜匜、澡豆、布巾等盥洗器物,摆在一旁的架子上。
她的绛紫色衣裙袖子宽广,行动不便,于是从垂在后背的发间解下长长的赤色发带,打了个结套在胳膊下,将宽大的衣袖卷上去搂起。
赵翦端详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挽起的衣袖下,红带绕着白皙手臂,别具风情。
相似小说推荐
-
路人甲如何拯救漫画世界(楚九书) [无CP向] 《路人甲如何拯救漫画世界》作者:楚九书【完结】晋江VIP2025-09-01完结总书评数:2727 当前被收藏数:887...
-
姽婳间(是今) [古装迷情] 《姽婳间》作者:是今【完结】晋江VIP2025-08-30完结总书评数:854 当前被收藏数:1351 营养液数:13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