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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刃 (击云腰)


她活下来,一直都在与天意,背道而驰。
她若顺应天意,她至今还在楚国为阶下囚;她若屈服天意,她至今仍是生不如死的局面。
她不会,也不愿遵循那样的天意。
她走到今天,靠的从来不是顺从天意,她只顺从自己的意。
她的路,是自己咬牙,一步一步,从尸山火海中,浴血淌出来的。
所以,凭什么要她顺应天意?
姬禾闭了闭眼,脑中迅速思索对策。
半晌之后,她松开紧捏的袖口,开口的言语是一种藐视生死的漠然:“稚辛,你错了,即便是要生下这个孩子,也不会是顺应天意。只有我,才有资格决定要不要祂;只有我,才有资格让自己顺应己意。”
稚辛见她忽然转变的如此之冷静,面上浮起一丝不安:“姑娘?您是想……”
姬禾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冷淡开口:“那便生下来吧。生下之后,你立刻把祂送出去,对外宣称,这是个死婴。”
陈柘卸任,空置出来的御史一职,自然而然落在了赵允身上。
这日散朝之后,赵翦叫住赵允,说要喝他的升迁酒:“不必大张旗鼓,今夜不是君臣,只是好友相聚。”
“明白了!”赵允得了便宜,乐呵呵应下,马不停蹄回家置办酒菜。
傍晚时分,赵翦便衣出宫。
马车停在赵允府门前,赵翦从马车上下来,撑着伞进去。
两个一起长大的至交,好些年都没有像从前一样相聚。
此时煮酒听雨,颇具闲情逸致。
叶槿领着丫鬟前来上菜,刚进门就行了个礼,赵翦见到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连忙道:“嫂夫人免礼,不必忙活,一同坐下用餐罢。”
他用眼神示意赵允,赶紧去扶着自家媳妇。
后者不愧是与他打小交好的兄弟,立马就明白了意思,连忙上前搀扶起叶槿,托着她的手臂慢慢入席:“夫人,慢点。”
叶槿被赵允这狗腿子般的细致,整得有些赧颜,娇羞地看了他一眼。
赵翦见他们夫妻举案齐眉,也觉着莫名温馨,遂问了一句家常:“嫂夫人就快要生了吧?”
提起这个,赵允笑地眉眼柔和,连忙解释道:“如今才八个多月大,十月怀胎,离临盆还一个多月呢。”
“原来如此,”赵翦轻轻颔首,语气略有些羡慕:“届时夏季将过,正是七月流火,八月未央的凉秋丰收之季,孩子出生的时节真不错。可提前起名字了不曾?”
“还不知是男是女,尚未起名字,”赵允作势伸手一揖,“愿请王上为我孩儿赐名。”
赵翦笑容和煦:“天下间,孩子的名字,多由父母起,允兄叫我代劳,也得问过嫂夫人的意愿才行。”
叶槿静静一笑,也恭敬道:“能得王上赐名,是这个孩子的福气,臣妇与夫君感激不尽,求之不得。”
“既是秋收时节足月降生,那便取丰足盈裕之意,得女起字’盈‘,得男起字’裕‘,允兄与嫂夫人觉得如何?”
“甚好!”赵允激动地拍了拍手掌,“臣多谢王上赐名!”
叶槿也感激笑道:“多谢王上赐名。”
赵翦摆了摆手,“不必言谢,届时请我喝孩子的满月酒便好。”
赵允为赵翦斟酒,眉开眼笑道:“那是一定的,我还等着王上上回说的等我孩儿满月,便送我一件大礼呢!”
听罢,赵翦哈哈大笑:“今日朝堂之上,大礼不是已经给过了?赵御史。”
“啊?”赵允一顿,反应过来后,继而也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王上那么早之前,就想好了今日之事。”
男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原来赵翦一早就想好给他加官进爵了。
而那时,他见赵辕任公车令,自己却仍在原地,还一度不思其解。
原来,还是太子时候的赵翦,早就已经筹谋了今日之事。
他们赵国的王,心思之深,不可测量。
连他这个从小到大的交情,都日渐看不懂,猜不透。
席间,叶槿闻见鱼肉的荤腻夹杂酒气,忍不住了孕吐。
赵允连忙替叶槿解释,这是孕期害喜之症,难以控制,并非有意失仪。怜她辛苦,赵允又同赵翦打了招呼,让她下去休息。
赵翦也不是不通人情之人,他自然不会计较。
而且叶槿这样子,莫名让他想起姬禾,此前他好像也经常见到她干呕。
赵翦放在桌案的手指微微蜷曲,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一丝怀疑漫上心头。
等叶槿走后,他好奇地问赵允,他家夫人怀孕害喜如此辛苦,都有哪些旁的害喜症状。
赵允两度为父,从第一胎开始,就无微不至地照顾叶槿,对她的情况和反应十分了解,可谓是经验十足。
谈及这个,他如数家珍,将之汇总,悉数告知于赵翦:“干呕孕吐是最基本的,大夫说有些人一吐吐整个孕期,有些人好些,只在初期如此。其他诸如有人会对气味过敏,有人口味会变,此前爱吃的,都吃不了,此前不爱的,忽然又爱吃;诸如有的人嗜酸,有人的喜辣。”
“还有就是,怀孕之人,情绪不稳,易喜易怒易悲,要注意多让着她点。另外就是孕妇极易神乏体倦,要注意多多休息。”
赵翦摩挲着漆耳杯,不动声色地认真听着,觉得他说的那些,有些眼熟。
好多,他都在姬禾身上见过。
他不禁在心中一一比对。
最后惊讶地发现,竟真的让他在阿禾身上,几乎一一对上。
胸腔之内,心脏狂跳,有个清晰明朗的猜想,呼之欲出。
他的手一抖,重重放下酒盏,迅速起身告辞,疾步出门。
赵允不知他怎么突然风风火火就走,连忙起身跟出去相送至府门。
赵翦回了宫中,立马派人去太医署,询问了近几个月姬禾有没有宣过太医。
回来的人禀告说,她未曾宣过太医,倒是在一月前,去过太医署借医书。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额外,还有一事,姬美人曾在太医署,查阅过公子登出生前后的病案。”
赵翦起初并未将最后一句话放在心上。
他下意识地认为,是因为稚儿体弱多病,总有头疼脑热风寒之症。她关心登儿的身体,才前去看他的病案,多了解一分情况。
他注意力都在她借医书之上。
赵翦盘算着时间,忽然想起来正是从她借完医书回去之后,姬禾才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他的临幸。
他越发怀疑,难道她便是那时候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他的欣喜还未多加停留,就被疑惑取代。
可她既然知晓,为何隐瞒不说?
赵翦脑中蓦然闪过从前她说过的:
“我不会生下你的孩子。”
“你我之间……不该有孩子,不该生下个不被父母喜爱的工具。”
思及此,他大概知道了她为何隐瞒。
她在害怕,害怕同他又有了个孩子……
赵翦捻了捻手指,想着明日带上太医,去中皇山将她接回来。

自那夜决定要生下腹中的孩子之后, 姬禾就不再藏着掖着,怕人知晓。
她解下了之前怕显现肚子,而每日束腰的布带, 对待这个小生命,也不再随意任之。
只是连日下雨, 山路泥泞, 不便通行, 不便下山请大夫抓安胎药。
但是被她压制的对酸味的渴求,得以重见天日。
如今,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吃院子里那棵李树结的青李子, 以及屋后林中的一小片杨梅林里的酸杨梅。
味蕾得到满足, 害喜也不必再忍着, 忽然让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但随之而来的,是对这个孩子的愧疚。
姬禾倚在窗前听雨,第一次伸手去抚摸肚子。
她想, 要是这个孩子托生在别人的肚子里, 兴许比跟着她更为幸福。
从前她曾觉得自己和兄长,不过也只是两国联姻, 所生下的工具。
即便父王和母亲都很爱他们, 但他们并不是由两个相爱的人,为爱诞下的孩子。
那时候, 她就想, 她不愿意如此。
当时的她执拗地认为,她这一生若为母亲, 那必定是因为她与自己相爱的人, 因爱结合,生下的一个被爱包裹的孩子。
而如今, 她并没有做到。
以后,也更加做不到去爱这个孩子。
她垂下眼眸,喃喃自语:“对不起,跟着我这样的母亲,让你受苦了。”
赵翦冒雨上山到了娲皇宫,问了宫观中的知观,姬禾的住所。
虽未明说身份,但观其面相与周身气度,知观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是谁,连忙接引着他直奔姬禾的院落而去。
院门檐下值守的两名禁卫,一见来人,立刻参拜。
赵翦抬手示意止步,没让身后跟着的那群人进来。
清一色着玄衣的禁卫,与娲皇宫的知观,撑伞候在院外,目送他们的君王独自撑伞入内。
不大的院落,赵翦没走多久,就远远望见了窗边静立的素衫女子。
女子一手抚在微微显现的腹间,面容哀婉,垂眸似在沉思,并没注意到他的靠近。
等他撑伞到了廊下,在雨珠滚落屋檐的淅淅沥沥中,蓦然就听见她那声轻轻的叹惋:“对不起,跟着我这样的母亲,让你受苦了。”
赵翦握住伞柄的手指,紧了紧。
他静静站在廊下,凝望着那个果然是怀了他孩子的女人,心中狂跳。
分明近在咫尺,突然之间却好似近人情切,不知如何开口和她说第一句话。
来之时,赵翦在路上就想了诸多的开场白,大多是愉悦欢喜的。
此时,听见她与腹中孩儿说的那句满怀歉疚的话,让他心生怜惜。
赵翦忽然意识到,这都是自己的过错。
是自己不够细心,没能及时发现她的情况。
是自己没有给足她安全感,让她怀着身孕还不敢说。
是自己对她不够好,连人家赵允对其夫人的一半关心都没有。
赵翦处于深刻检讨和自我反省中,忽然窗边的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来不及思索,他连忙扔了伞,大步流星走到窗前,语气关切:“怎么了?”
高大的身影罩了过来,挡住窗前的光。
听到他的声音,姬禾惊讶地抬眸,满目震惊地望着他:“你……王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于他的突然到来,与刚刚被腹中的小家伙听完她的话后,踢得那一脚,一样震惊。
四目相对,赵翦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如水:“阿禾,我来接你们回家。”
姬禾没有注意到他说的’你们‘,两人相距一窗之隔,她轻轻摇头:“王上忘啦?离七七四十九天,还差二十七天。”
赵翦绕到门口,走进屋子,牵起她的手:“登儿的病情已经好了,可见你为他的祈福,已经感动了上苍,天神是不会怪罪的。”
“阿禾,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赵翦满目柔情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受苦,亦不会让你受苦。”
她以为是自己这些天毫不隐瞒的异样行为,让那些守卫的禁卫传信回禀给的赵翦,才让他这么快就知道了一切,以至于亲自过来。
姬禾眼睫轻颤,“您都知道了?”
“怪我知道的不够及时,让你受苦受累,独自面对。”赵翦疼惜地将人拥在怀中,手掌轻轻放在她的腰际,生怕力道略重一分就会伤到她,“阿禾,不要怕,这个孩子既然选择了你我做祂的父母,我便不会让祂失望。”
“我们回去,你好好养胎,好好生下祂。让祂将来和登儿一起长大,一起念书,一起骑马……”他捧起她的脸,薄唇在她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柔声道:“我们的孩子,必定会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祂会拥有我们毫无保留的爱,做这世间最幸福的人。”
赵翦的话语,充满了对这个孩子的期盼和爱。
姬禾听在耳中,眼中一片漠然,并无动容和共情。
她甚至在心里,反驳他的每一句憧憬。
她从未期待过要同他生孩子。相反,发现有了这个孩子后,她一直在想方设法,处心积虑,要如何扼杀祂,如何不要祂。
她选择生下来,也只是因为自私的顾及自己,怕伤身体。
仅此而已。
曾经她对芈鹭厌弃赵翦一事,感到不可思议,她一直觉得天下间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
直到她自己怀了身孕。
在这方面,她自认为,比起曾经因为生赵翦时难产,而对他不喜继而生厌的芈鹭,自己才更加心狠。
回宫后的姬禾,当天就由美人被册封为夫人,封号庆陵。
这个封号是她自己要的。
当时在宣室,赵翦在御案前,提笔于帛书之上,拟了几个寓意佳的封号,让她来选,她都摇头。
赵翦便将手中朱笔给她,好笑又耐心道:“你喜欢什么,自己来写。”
姬禾含笑问他:“什么都可以?”
赵翦嘴角噙着笑,回她:“只要是你喜欢,什么都可以。”
她没有去接他手中那支朱笔,伸手在旁边的青玉远山形笔架上,拿起一支普通的毛笔,刚要蘸墨,笔就被赵翦抽走。
他固执地将手中那支可定天下的朱笔,塞到她手中,不容置疑道:“就用这个写。”
姬禾手中捏着这支沉甸甸的笔,讶声道:“王上,这不合规矩。”
朱砂为墨,批阅公文。
这是独属于一国之君的资格和权力,其他任谁人用,都是僭越,都是犯上,都是大罪。
赵翦不以为意:“没什么不合规矩,我的就是你的。我能用的,你就能用。”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就没有再推脱,真就用这支朱笔,蘸了朱墨,在那些特殊的封号旁边落笔,写下“庆陵”二字。
她解释:“世间虽然再无庆陵公主,但庆陵仍在。”
总有一天,连同庆陵城,她也要一并再拿回来。
“好。”赵翦见到这两个字,眼都不眨,眉开眼笑,一锤定音,“庆陵甚好,庆陵夫人,赵国的庆陵夫人。”
他的心弦在振动。
昔日的庆陵公主,成为了他的庆陵夫人。
连她都不知道,年还在齐国为质的时候,赵翦就对还是鲁国庆陵公主的姬禾,痴心暗许。
赵翦情之所起,不由向她说起了这桩心事:“想必你不记得了,那年你去齐国看望你姐姐姬王后,我们曾有过两面之缘。”
姬禾随着他的话回忆:“两面之缘?我只知道,那时刚入临淄,在街道上见过您一面……何来的第二面?”
“第二面,是小公子的满月酒上,人多且相隔甚远,你没看到我很正常。”赵翦忆及往事,眉眼越发柔和,“可人群中的你格外耀眼,穿着鲜红如火的衣裳,明媚又不失庄重,好看极了。”
姬禾看着他,听他所言,终于知道,他为何喜欢让她穿红色了。
那是在他记忆深处,关于她的不为人知的一个美好回忆。
就连她这个当事人,也到现在才知晓。
他竟然早在五六年前,就喜欢上她了。
怪不得她的’勾引‘,如此顺畅,如此成功。
后面的事,赵翦没有细说。
他希望她最好永远不要知道,曾有过一个猥琐的登徒子,故意命人将醉酒的她带去僻静的宫舍,妄想对她图谋不轨。
所幸被他撞见,替她解决了那个麻烦。
但那之后,她抓着床帐迷迷糊糊绊倒在他身上昏睡过去,温软的唇印在他的喉结之上……留下的胭脂唇印,叫他朝思暮想了很多年。
以至于,不知不觉让他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每想她之时,就伸手轻触那个地方。如此,仿佛还能触摸到她唇角的余温。
在赵国的日子里,有时候他甚至想过,等到他的父亲继位后,等他以后回了赵国,他就去鲁国向她求亲。
可后来一切风云际变得太快,鲁国一朝大厦倾倒,世间再无庆陵公主。
那时候的他,龙游浅滩,能力有限,救不了鲁国,也救不了她。
这成了赵翦的一个遗憾,也成了一个让他不能回头地走向权力顶端的动力。
而今,登临绝顶的他,再也不会让她流离失所,让她无家可归。
他对她说,“阿禾,我给你修一座庆陵台吧。”

“阿禾, 我给你修一座庆陵台吧。”
姬禾没有说好,她略一笑:“王上登基不过数月,刚兴兵北伐鲜虞, 这边又大兴土木,修筑庆陵台, 王上当真不畏被人诟病这是昏君行径吗?”
赵翦也淡淡一笑, 玩味道:“那你愿意当昏君的妖姬吗?”
未等她回答, 他接着坦白:“等鲜虞之战一结束,世人都将知晓赵国的野心;诸国势必会对赵国有所提防,被他们当成眼中钉。届时源源不断的细作和暗探, 都云集赵国的土壤, 朝野上下, 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如何便于继往开来。阿禾你忘了么?多年前,是你教我要自强不息, 心存警惕, 藏器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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