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奚建安急步上前。
“我刚才为宋夫人检查身体,见红了,情况……不甚乐观。”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紧闭的殿门,最终只是摇头,“还是等太医来吧。”
青梧敏锐地捕捉到医女异样的神色,正要追问,太医已急匆匆赶到。
众人只好跟着太医进去,萧霁则止步于门外,只远远地看向内里,准确的是看向青梧,至于旁人,他不关心。
太医把脉之时,门外忽然又走进来一人,青梧侧目一看,竟然是安王妃?
她怎么来此地了?还一副凑热闹的模样?
不过青梧并未出言打搅太医把脉,片刻后,太医皱眉问道:“夫人近日胎像如何?”
宋云鹤忙道:“胎像一直不太稳,但都在按时服用安胎药……”
闻言,太医不解地喃喃道:“若是一直服用安胎药,不至于此啊……”
就在此时,默默看了一会儿的安王妃忽然扬唇嘲讽道:“是啊,平白无故的,怎么就胎儿不稳了呢?不会是有人怀着孕还红杏出墙吧?”
奚建安厉声喝止,“安王妃还请慎言!”
安王妃却笑得越发张扬:“奚大人急什么?”她看向床铺上,奚清桐正悠悠转醒,“不妨看看你女儿的脸色,什么叫做贼心虚!”
奚清桐刚睁开眼,就听见这番诛心之言,顿时脸色惨白如纸。她下意识捂住小腹,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这副模样让站在床边的几人心里顿时一咯噔,这样子难道真的有事?这安王妃若不知道什么,也不敢当众来闹吧?
安王妃缓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奚清桐,“宋探花这般人才,都满足不了你么?”
那日虽然被安王转移了话题,可安王妃也记在了心里,哪有女人能对自己男人拈花惹草完全不在意?尤其还是她讨厌的女人,她讨厌这张脸!
安王妃知道今日奚建安所言,这姐妹互换之事已经板上钉钉,以后没什么好说的了,但让她就这么放过奚清桐,那她也不甘心。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等发现自己妻子红杏出墙,还猜不猜?
这会儿宋云鹤也忍不住了,出声质问:“安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王妃斜睨了他一眼,同情之色毫不掩饰,“本妃什么意思……你检查一下她的身子不就知道了?”
闻言,奚清桐惊恐地拽紧衣领,声音发颤:“云鹤……你别听她胡说……”她慌乱地看向父亲,“爹,女儿没有……”
事已至此,若是再叫人发现她红杏出墙,她不敢想等待她的是什么后果!
可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反而更显得欲盖弥彰。
宋云鹤看着她这副模样,突然想起近来她总是出去,过好几个时辰才回家,他原以为她是出去逛街,可一孕妇真的能逛那么久吗?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忽然道:“我要检查。”
第234章 红杏出墙,落胎
奚清桐可没忘记自己身上还有什么痕迹,那日安王动作粗鲁,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你是我夫婿,任由旁人侮辱我就算了,竟还要听信她人言语吗?这传出去,还让我怎么活?”
奚清桐眼泪花花,又看向奚建安,“爹,您帮女儿做主啊……”
奚建安也觉得十分不妥,他现在也看出这外甥不是什么可靠之人,忙道:“宋云鹤!清桐如今情况紧急,应当以保胎为重!”
这场面让来看诊的太医呆住了,立刻起身,站在一边明哲保身。
宋云鹤本就多疑,愈想愈觉得不对劲,“岳父大人!出嫁从夫,这是宋某的家事!还请不要阻止,而且既然觉得是被诬陷,那就证明给其他人看不就好了?”
他转身对众人道:“男子麻烦都出去!女子留下。”
太医和太监连忙退下。安王妃得意地勾起唇角,奚建安还想说什么,却被青梧轻轻拉住:“爹。”
对上青梧平静的目光,奚建安忽然哑住了嗓子,再不好意思为的奚清桐求情了,若是清桐这点委屈都受不住,那当初青梧又是怎样的委屈呢?
奚建安捏了捏拳头,背身往外走,还不忘叮嘱:“你且老实些,身正不怕影子斜。”
殿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隔间内只剩下青梧,安王妃还有一众侍女,唯一的男子便是奚清桐的夫君宋云鹤。
宋云鹤沉默地上前就要去解奚清桐的衣裳,奚清桐猛地往后缩,试图缩到床榻最里面,这番拒绝的样子更让宋云鹤生疑。
“你躲什么?”
奚清桐真是没招了,这偏殿的床榻不大,宋云鹤一个人乌压压地盖过来,她坚持不了多久的,她绝望地看着那两个矗立在几步之外的女郎,最后不得不屈辱地向青梧开口。
“姐姐,姐姐,你帮帮我!”
这可真难得啊,奚清桐竟然也向她求了起来。
一瞬间,青梧情绪上涌,看着床上向她伸手的女郎,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十分可怜,仿佛真是个柔弱无依的妹妹向姐姐求助,可上一次奚清桐这么求,是废太子互换的那一日。
她总是在处境最不利的时候向自己求助,可每一次都拉着自己的手上来而后将自己抛下,过河拆桥。
所以,青梧再也不会帮她了,依旧站在那里,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
而且还在奚清桐惊恐的目光中,淡声道:“金珠,银珠,还不快来按住你们的主子?”
落井下石,她也会。
青梧唯一的怜惜之处便是转向安王妃,冷声道:“王妃,此乃家事,还请移步门外。”
安王妃见状也没反驳,勾着唇转身就走,虽然不能亲眼看到那一幕,但已经足够了。
她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她的目的也不是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不过是为了让这对夫妇家宅不宁罢了。
当那华贵的王妃朝服消失在门扉后,门又被咔哒关上,内里传来更大的挣扎声。
“宋云鹤!我还怀着孩子,你这样就不怕……”
“金珠,银珠!你们到底是谁的丫鬟?!”
可很快这声音便戛然而止。
雪白肌肤上淡青色的痕迹让宋云鹤红了眼,他飞快地扒着奚清桐的衣裳,在另一个女郎面前把自己的妻子脱得衣不蔽体。
门外的奚建安还在警告安王妃,“王妃今日之事若是信口雌黄……”
忽闻内里男子怒吼——“奚清桐!”
奚清桐的皮肤极白,安王前两日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消散。
那声怒吼穿透殿门,震得门外众人都静了一瞬。奚建安的手僵在半空,安王妃却笑得花枝乱颤:“奚大人现在可还觉得本妃是信口雌黄?”
殿内,宋云鹤死死盯着妻子胸部的吻痕,那些暧昧的印记在雪白肌肤上格外刺目。
他猛地扯开更多衣襟,当看到腰胯处的握痕时,终于彻底崩溃——
“贱人!”一记耳光狠狠甩在奚清桐脸上,“这就是你说的保胎?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自打奚清桐怀孕,他可从未碰过她!
金珠银珠吓得跪地发抖,这几日夫人都没让她们近身伺候,谁晓得夫人竟然红杏出墙了?!
青梧则垂下了眸子,眼中也有着讶异,她也没想到奚清桐真能做出这样的事……她不是一向自诩贵女么?
“云鹤你听我解释……”奚清桐拽着衣不蔽体的衣裙蜷缩在床角,可半天也没解释出半个字。
奚清桐不禁看向冷眼旁观的青梧,眼中闪过浓浓的怨恨。
“说啊,你不是要解释吗?”宋云鹤暴怒至极,上前就要掐住奚清桐的脖子,“那你说啊!那奸夫是谁?!你说啊!”
见状,青梧也不能袖手旁观,一边强硬拉开宋云鹤,一边又拽起被子将奚清桐遮的严严实实,又将床上的帐幔放下,才将门打开。
现在已经不是她能处理的事情了,奚建安忙不迭进来的同时,青梧却见安王妃轻快地走了,与站在门口的萧霁对视一眼,两人皆猜出了些门道。
安王妃方才凑热闹过来扔下一个大消息,现在眼瞧着有热闹了又提前走了,莫不是……
萧霁踏入门内,但依旧站的远远的,青梧走到了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两人并肩一起去看这场闹剧。
宋云鹤还在质问,起先他是因为恼怒,后来心底却是冒出了一股喜意。
他知道自己因为互换之事在奚建安的印象一定极差,以后定然不会轻易提携他,但现在奚清桐竟然给了他这样的把柄,握住这个把柄,他便能扭转一些局面了。
所以宋云鹤佯作十分愤怒,尽可能地往奚清桐身上泼脏水,“奚清桐,我知道我宋云鹤不是什么好人,可当初你说想和我在一起,我也顶着莫大的压力与你一起,我宋云鹤对你不薄,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害死我第一个孩子,现在第二个孩子又要没了,不对,这孩子真的是我的吗?奚清桐,你告诉我!”
此言一出,场内皆静,奚建安还不知道又这么一回事,宋云鹤对上他疑惑的眼神,他苦笑道:“此事是我不对在先,有一房妾室名叫冬凝,先前有孕,也是因为奚清桐小产……”
宋云鹤眼睛都红了,态度却还保持着谦卑,奚建安如何还能抓他的错处?
而且妾室一事,在这个朝代终究是常事,子嗣却是大事。
听闻自己女儿出轨就算了,先前还已经弄掉了人家一个孩子,奚建安又是恼怒,又是难堪,再看向床铺时,他也压不住怒气,失望至极道:
“孽女,还不快说!你究竟干了什么?那奸夫是谁?!”
奚清桐哪里敢说,只一味地躲在帐幔之后哭泣。
就在奚建安逼问无果之时,站在一旁围观许久的萧霁忽然道:“问问她这俩小丫鬟不就知道了?”
奚建安立即将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金珠银珠:“说!你们主子近日都见过什么人?”
两个丫鬟吓得瑟瑟发抖,银珠颤声道:“不……不知道……”
可这样的威压下,两个小丫鬟又能撑多久呢?奚清桐知道自己要完了,彻底完了,她想开口,脱口而出的却是痛呼。
“啊!我肚子……”
奚清桐捂着腹部蜷缩起来,感觉下身迅速又一滩血液流了下来,像是每一次来月事,那剧烈的绞痛让她痛苦不堪,也让她知道,她最后一张保命符也没了。
“太医!太医快进来!”奚建安急呼中,奚清桐也因惊惧痛苦再次晕厥了过去。
一旁伺候的医女显然早有预料,她在第一次检查时便已经发现了那些痕迹,她钻进帐幔将奚清桐扶着躺好,盖好锦被,看到那一滩鲜红的血迹时,便知道了结果。
“流了许多血。”
果不其然,太医匆忙进来诊脉后也摇头:“夫人已经小产了……老夫只能开些固本培元的药服用了,这里便让医女为夫人清理吧……夫人需要安静休息。”
室内一时寂静。
真的没了。
室内霎时间陷入寂静,奚建安和宋云鹤同时安静了下来。
终究是不忍心不给奚清桐一丝体面,片刻后,奚建安沉着脸道:“我们先出去。”
他这辈子没觉得这么丢过脸,这个孽女怎能给他惹出一桩又一桩事?
甫一到阁外,奚建安就压着嗓子道:“跟我走,今日不弄明白,谁也不许走!”
“麻烦公公,将这两个丫鬟拿住。”
奚建安朝等候在外面的内侍点头,那太监立刻挥手,不远处窜来四个小太监将金珠银珠子拿下。
一行人跟着奚建安移动到离奚清桐最远的阁间,一群人将两个小丫鬟围在中央,“说,你们夫人最近都见过谁,谁是奸夫?”
起初两个小丫鬟还说不知道,可周围围着一圈人,她们很快便坚持不住了,绞尽脑汁后,银珠终于崩溃道:“是……是安王!那日在报国寺后山,夫人单独见过安王殿下!”
金珠也哭着补充:“安王撞见夫人时,还亲手掀开了夫人的幕篱……”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想到安王妃不请自来,想到她刺破的真相,这奸夫到底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呵呵,怪不得宁王会知道互换之事,是安王告诉他的吧。”
萧霁冷笑一声,拳头忍不住攥紧,“本王知道她无德无义,却没想到她还没有脑子,连安王都敢粘上去,还将此事告诉了安王。”
奚建安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他踉跄一步,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老脸涨得通红,羞愤得几乎无地自容。
他一生清名,竟养出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老夫……老夫教女无方……”他声音颤抖,“让王爷见笑了……”
可现在已经不是见笑不见笑的事了,下一息,奚建安又踉跄两步,青梧及时扶住他,他侧首看到身侧这个女儿,看着那一模一样的面庞,心中百转千回,又怒又悲又愧。
明明是孪生姐妹,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区别?
一个重情重义,德才兼备,一个却无情无义,还不守妇德。
宋云鹤也愣在原地,他从未想过奚清桐的奸夫是安王,安王……一国亲王……
本就自卑又自傲的宋云鹤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大手攫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为什么要和安王私通?是看不上自己的官职?是觉得宋家不够富有吧?叫她宁愿怀着身子都要和安王搞在一起,他就这般一无是处吗?!
正殿传来的礼乐声如此喜庆,可这间阁内无一人脸上挂着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青梧打破了寂静,她的眼也是红着的,语调算不上平静,是气的。
“父亲,您打算如何处置她?”
如果说青梧再叫金珠和银珠压着奚清桐不让她挣扎时,内心还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可知道奚清桐竟然真的私通时,她的心情已然变得复杂。
看到奚清桐被捉奸在床的那一刹那,她并没有产生诸如“让你选奚清桐,现在她给你戴绿帽子”的快感,而是不理解,甚至有些怜悯。
青梧并不喜欢奚清桐,她清高,自傲,看不起自己,可正因为奚清桐有着这样的特质,青梧并不理解她为何还要私通外男,她才貌双绝,以前又注重声名,怎么会轻易做出这样的事?
直到猜出并证实她出轨的对象是安王,而今日宁王当众揭发双生姐妹一事……所有事实都在指向奚清桐泄露了姐妹互换一事。
那她为何要向安王告密?青梧只能想到她是为了报复自己,奚清桐为了报复自己,所以把此事告知了安王,安王而后告知了宁王,以求借刀杀人。
“这一次,您还要再为她拖延吗?您还无法决断吗?她差点再一次毁了我,毁了奚家。”
青梧的声音微微颤抖,她知道奚建安一直在拖延,一直没想好怎么惩罚奚清桐,她甚至觉得若是没有此事,说不定这惩罚过个一年半载就不了了之了。
可在得知奚清桐竟然泄密后,她不愿意再拖了,她不能再留着奚清桐在外面,指不定何时再给她惹来大祸。
她放下了搀扶奚建安的手,后退一步,静静地等待着奚建安抉择。萧霁却不知何时悄悄地站在了她的身侧,而后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并肩而立。
奚建安也读懂了青梧的行为语言,他知道这一次若是再心软,这个女儿恐怕也要与他离心了。
他捏了捏拳头,深吸一口气,“为父不会心软了……”
这话惊醒了宋云鹤,他看向青梧的方向,夫妇俩并肩而立的模样像是两棵大树相互依偎,相互给予支持,这一幕刺痛了宋云鹤的心。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放着这样一个贤妻良母不要,他竟然选了奚清桐,这一刻他多么想回到三个多月前,再回到那一天,他一定会拒绝……
选了奚清桐的他,失去了两个孩子,被戴了绿帽子,还失去了奚家的照拂……
想到这里,宋云鹤的目光转向奚建安,撩袍跪地,重重叩首:“舅父大人……”
听到这声“舅父”,奚建安便预感不妙,果不其然,下一句宋云鹤便道:“恳请舅父同意我与她和离,外甥实在与她无法共处一室了……”
奚建安闭目长叹,可也无法指责,哪一个男人能接受这样的妻子呢?可——
“宋云鹤,不是老夫不允,而是老夫先前已经在陛下面前,一众大臣面前,言你与那孽女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怎可后脚就和离?”
宋云鹤闻言,僵在原地,似是才想起此事,也才意识到自己与奚清桐无法割离。
那无助又屈辱的神色让奚建安有些羞愧,即便宋云鹤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自己的女儿确实有错在先,他向左看了看青梧,又向右看了看宋云鹤,终于痛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