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沙哑地开口:“为父……为父会将那孽女接回府中。”
奚建安艰难地继续道:“打断她一条腿,派人日夜看守,叫她此生再难踏出庭院半步……如此,她以后便难再生事。”
第236章 狗咬狗
奚建安话音落下,青梧一时无言,她不知道这个惩罚是重还是轻,临头来,她才发现她的内心其实也一直没有预期。
若说她恨到想让奚清桐死,好像也没到那个程度。
做了十年医者的女郎终究还是做不到那般狠心……
见青梧许久不曾回答,奚建安眼中带着愧疚解释道:“青梧觉得……这样处置可还妥当?为父知道最少该将她逐出家门,可今日殿上那番说辞……”
他停顿了一下,向青梧萧霁弯腰拱手,“便是为了王妃名声考虑,也请王爷王妃谅解,如今不是将她逐出家门的好时候。”
奚建安小心翼翼开口,生怕青梧觉得他在偏私,还有萧霁的意见,他对宋云鹤觉得羞愧,对萧霁自然更是。
这个时候,青梧也才猛然察觉到,那番话在众人面前说过后便不仅仅是借口,也某种程度上成了奚清桐暂时的保命符。
不仅是宋云鹤与她割舍不了,她一年半载内也不成了。
青梧是因为“疼爱妹妹”而选替嫁的,疼爱妹妹的昭王妃又怎么能轻易和妹妹闹翻呢?
如今奚清桐的名声已经不重要了,可青梧的名声重要,萧霁的名声重要,破掉这一关后,等待她们的是更大的挑战,那一关名声十分重要。
“父亲……”
青梧轻轻唤了一声,她想问父亲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但最后还是没能问出口。
“好,烦请父亲看好她,别让她再惹出事端了。”
奚建安重重点头,而后看向了萧霁,“王爷有何吩咐。”
萧霁对青梧很好,可奚建安却知道尊卑有别,并不敢将他当寻常女婿对待,更何况他没忘记那个孽女干了什么。
就见萧霁抬起下颌,示意门外还有皇帝的人,而后上前一步,低声道:
“既然是她告诉的安王,那便让她去攀咬安王,若是她做了,本王便大发慈悲,饶她一次,不再对她有更多的惩处。”
年轻亲王的眼眸不带一丝情绪,冷静的不像话。断腿虽痛,但也不能给他们带来实际利益,唯有怎么害他们,再怎么帮他们才能抵消他的怒火。
奚建安喉咙动了动,片刻后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那孽女唯一能带来的益处了。
奚建安颔首点头,又看向宋云鹤。
说实话,他看宋云鹤并不顺眼,当初他将青梧托付给宋云鹤,没想到宋云鹤是这样的人,原本他可以对宋云鹤横眉冷对,可那孽女竟红杏出墙,倒叫他在宋云鹤这里隐隐落了下风。
“云鹤,此事涉及……安王殿下,你可有话要说?”
话音一落,宋云鹤的拳头捏的更紧了,他能有什么话要说?此处外面有皇帝的眼线,这里之事很快便会了如指掌,便是安王和奚清桐有了什么,也轮不到他说理去。
“云鹤……听舅父的。”
“行。”奚建安应答了一声,随后扬声道:“此事涉及安王殿下,还需禀报陛下处理,那此事便押后再议,我和王爷王妃先回正殿,你且在这等候吧。”
“是。”
奚建安本打算出去就去奚清桐那里与她交涉,却不想刚到走廊便撞见萧元成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安王和安王妃。
萧元成面色暗沉,安王和安王妃皆垂首不敢言。
“孽障,快说,此事是真是假?你私通宋探花妻子?”
萧元成得到长寿鼎的好心情已经渐渐被磨灭了,先是老三那个逆子非要在寿宴上对付老六,而后又是女子小产,再然后又听说小产和老四有关。
这几个儿子怎么都那么不省心!还有这奚家女,两次三番,真是惹是生非,幸好没让她成为儿媳妇!
安王哪里想到自己做的事情会暴露?都怪身边这个蠢妻,做什么非要来看热闹?!
“父皇……不是儿臣干的……休听他们胡说……”
不管如何,安王都要试图抵赖一番,就算奚清桐自己想不开敢指认他,他也不能直接承认,不然他就将她那些恶毒的想法说出来。
安王刚说一句话,忽闻阁内传来女子的嘶喊声:“是他干的!是他干的!”
奚清桐衣衫不整地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指着安王便道:“是他心怀不轨!若不是他,我怎会……我怎么会……”
萧霁和青梧对视一眼,没想到奚清桐竟然自己按照他们的计划攀咬起了安王。
而那边奚清桐哽咽着泪流满面,她仅仅晕厥了一会儿便又被外面的声音惊醒,或许是真的意识到自己已经众叛亲离,若是不博回父亲的好感,再被昭王以及奚清梧针对,以后她难能活命。
求生欲让她脑中异常清明。她挣扎着爬起身,腹部隐痛,泪水染花了衣襟,却顾不得狼狈。此刻唯一的选择,就是死死咬住安王不放。
或许……或许这样还能让奚清梧和萧霁看到她的价值,放她一条生路?
这一刻的她还不知道,他们早已对她的命运做了决定,而她还在奋力地攀咬着安王,无形中成为了一把锋利至极的刀。
奚清桐一股脑地将那日的事说了,将安王对她的撩拨勾引诉说的仔细,甚至添油加醋,将安王看上她的目的引到青梧身上。
“他是看得不到我姐姐,便想招惹我……”
听到这些话的萧霁眼神瞬间向刀子一般刮向了安王。
安王一边冷汗直流,一边也毫不留情面地怒斥道:“你又是什么好货?难道本王是绑了你不成?”
听到这句话,因两人争执而额头青筋直跳的萧元成终于忍不住了,他猛然怒吼道:“你这是承认了?!”
安王闻言立刻摇头,“没,没有,儿臣只是和她见了两面,谁知道她其他时间和哪个男人在一起。”
见他死不承认,奚清桐高声道:“安王左肩胛骨下方三寸处,有一枚红豆大小的朱砂痣!”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安王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捂住后背。这个反应,等于默认了奚清桐的话。
萧元成气得浑身发抖,安王出生时,这枚朱砂痣被接生婆特地拿出来说过,他自然知晓,奚清桐能说出这颗红痣,那事必然是真的了!
皇帝指着安王的手指都在打颤:“你……你还有什么可说?”
“父皇!”安王慌忙跪地,“是……是儿臣一时鬼迷心窍!但她也不是什么好女子,是她主动的……她看不惯她姐姐如今身居高位,她想让儿臣帮忙对付他们……”
“胡说!”奚清桐凄厉反驳,“分明是你主动的!还说……还说事成之后许我贵妃之位!”
“贵妃”二字一出,满场死寂。萧元成猛地瞪向安王:“好……好个贵妃!朕还没死呢,你就开始许贵妃之位了?”
安王惊得一时无言反驳,呆愣在原地。她怎么敢把这些话说出来的?
奚清桐红着眼睛不甘示弱地对视,他以为她害怕旁人知道她的恶毒心思,可他算错了,他们早就知道了!
一场捉奸闹剧,转眼演变成了大逆不道的夺位之谋。
萧元成看着面前混乱的场面,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捂住了胸口。
“陛下!”
“父皇!”
第237章 幽禁与断腿
萧元成听到“贵妃之位”四字,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中,眼前一阵发黑,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幸亏身旁的内侍总管眼疾手快,及时扶住才没有跌倒。
“陛、陛下!快传太医!”内侍尖利的嗓音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陛下!”萧霁和奚建安也立刻上前,面露忧色。安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想去扶皇帝,却被萧元成用尽力气一脚踹开。
“滚……你这个逆子!”萧元成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手指颤抖地指着安王,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深深的失望。
“朕还没死!你就……你就敢许出贵妃之位?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有没有祖宗法度!”
安王妃早已吓得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安王被踹得仰面倒地,听到皇帝的怒吼,心知事情已经彻底败露且无法挽回,那“窥伺帝位”的罪名远比私通臣妻要严重千万倍。
他仓皇失措,语无伦次地辩解:“不是的父皇!是她!是奚清桐这个毒妇诬陷儿臣!她恨儿臣,她见事情败露就想拉儿臣下水!儿臣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啊父皇!”
“诬陷?”奚清桐此刻已是破罐破摔,状若疯癫,尖声笑道,“安王殿下,你与我耳鬓厮磨时说的那些大逆不道之言,需要我一句句复述给陛下听吗?你说陛下年老昏聩,偏爱昭王,你说若你登基……”
“住口!你这贱人!你给我住口!”安王惊恐万状,猛地扑过去想捂住奚清桐的嘴,却被萧霁一把拉住手臂。
“皇兄,怎可在父皇面前无状?”
萧霁用纯良无辜的眼神望着安王,他可不想奚清桐这把刀被打搅。
安王简直要气死,使尽全身力气甩开萧霁,“要你管!”
两个儿子这般针锋相对的样子再次刺激了萧元成,即便快要晕倒,他也坚持发出最后的指令。
他看也没看在地上挣扎嘶吼的安王和喋喋不休的奚清桐,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来人。”
“卑职在!”侍卫统领立刻上前。
“将安王……幽禁于安王府,无朕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府邸给朕细细地搜!看看是不是还有件龙袍!”
萧元成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他如此操办寿辰,请仙师,吃仙丹,就是为了多坐几日皇位,怎么可能允许旁人窥伺?
而且安王这个儿子,他从未想过让其继任,就凭其虚弱的身体,如何能等大宝?
他当初择其母亲为皇贵妃不就是因为这一点么?结果这对母子不但没看出来,反而气焰更加嚣张了,真是蠢货!
既然如此,那就叫他提前出局吧!皇帝的眼中流露出冰冷无情的目光,任由安王绝望地哭喊求饶也毫不理会。
这等诛心之言让安王惊惧至极,一时竟说不出话反驳。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借刀杀人的计策没有成功就算了,自己竟然因为一个女人搭进去了。
而后皇帝的目光转向奚清桐,充满了厌恶:“此妇……不守妇德,但罪在朕儿,又念其小产,便交由奚爱卿带回家处理吧,希望她以后不要再让朕看见。”
相比于对安王“幽禁搜府”的处理,对奚清桐的处置看似轻了,但谁都明白,她搅起如此巨大的风浪,未来命运已完全不由自己掌控,回到家族等待她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惩罚。
至少,她以后应当不会再能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了。
侍卫们领命,毫不客气地将仍在哭喊争辩的安王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的奚清桐分别拖了下去。
安王妃跟在后面如同行尸走肉,她也没想到她只想看个热闹,争风吃醋,却不想把夫君和自己全部推入了坑中。
这奚清桐怎么敢乱说的?!她怎么敢承认的!她不是很讨厌她的姐妹吗?怎么又站在了他们那一边。
难道……难道是那个孩子?安王妃这才后知后觉想起那个孩子,这个孩子是因为安王落的……
对上安王转过来阴毒的目光,安王妃心中也扬起了怒火,还怪她?若不是他染指在先,怎么会出这些事?
已经可以预见,安王夫妇回到王府后又是怎样的鸡飞狗跳。
走廊里终于暂时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皇帝疲惫的叹息。
萧元成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萧霁和青梧,尤其是青梧,他多看了一息,最终落在奚建安身上,带着一丝迁怒的冰冷:“奚卿,教女无方,你好自为之。”
奚建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臣……万死!”但额头紧扣地面时,他却悄悄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样,还能留她一命。
皇帝摆了摆手,又严厉警告此等丑闻不可外传,最后在内侍的搀扶下,缓缓向正殿走去,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岁。
最终萧元成撑着身子结束了这一场盛大的万寿节寿宴,可在内殿之人无一不晓得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宫宴结束,安王被幽禁王府的消息传遍了京城所有官宦人家,听说皇贵妃当即赶到紫宸宫在门前长跪不起。
安王看似已经在夺嫡之路上落入下风,去掉了一位竞争对手,可萧霁和青梧皆没觉得轻松。
“皇帝一病,那三个恐怕又要按耐不住了。”
萧霁轻叹一声,握了握身侧青梧的手,却见她目光随意凝聚在一处,显然是在出神。
他立刻想到了为什么,向外扬言道:“老张,直接回王府。”
青梧有些诧异地看向他,就见萧霁抬了抬他的腿,轻笑道:“断腿的样子你也瞧过,没什么意思,就别去看了吧。”
出宫时,奚建安邀请小夫妻俩见证他行家法,打断奚清桐的腿,二人便跟随他回奚家。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的辘辘声格外清晰。车厢内,青梧沉默着,萧霁握着她的手,并未多言,只是等待她的答案,若是她真的想去,那也可以。
他理解她的复杂心绪。那毕竟是与她有血缘的妹妹,即便有再多的怨恨与失望,知道对方走向凄惨的结局就够了。
方才想要亲眼目睹父亲执行家法,打断奚清桐的腿也只是一时之气罢了。过了那个时候,她心底柔软善良的底色便又浮现了上来。
不过萧霁也知道青梧此刻的出神,并非同情奚清桐,更像是对命运无常的一种惘然。
她在心中念了许久的报复,只不过在其中推波助澜了几下,便已经落在了奚清桐的身上。
如此的迅速,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就像他对安王的沉寂也有些猝不及防。
沉默了一会儿,青梧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昭王府华贵的马车忽然在一个街口转向,奚建安很快便被马车夫告知,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来好……
可这个想法出现,奚建安又忽然回神,来没来,这一次他都不能心软了。
到达奚府后,奚清桐被两个小丫鬟搀扶着从他身后的马车里下来,她显然还有些不能回神,待看到奚府的大门时,眼中又多了一丝亮光。
对,回到奚家,还有娘。
娘会帮她说话的。
奚清桐打起精神,安静乖巧地跟着奚建安来到了她从前住的院子,可她等了片刻,没等到郑夫人,等来了两位拿着棍棒的强壮婆子。
奚清桐眼中的亮光在看到那两根沉甸甸的棍棒时,瞬间凝固,继而碎裂成无法置信的惊恐。
“爹……爹爹?”她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因身体虚弱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可身边早已没有丫鬟扶住她。
奚建安背对着她,负手而立,身影显得格外冷硬僵直。他不敢回头,怕自己心软。
“动手。”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奚清桐彻底慌了,她尖叫着试图冲向父亲,却被那两个面无表情的婆子轻易拦住。
她转而看向四周,疯狂寻找救星,“娘!娘救我!我娘呢?!让我娘来!”
“你娘不会来了。”奚建安终于转过身,脸色铁青,“她已在别院,自身难保!若非她平日纵容溺爱,你何至于胆大包天至此!”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劈碎了奚清桐所有的希望。她唯一的希望,没了。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棍棒,拼命挣扎哭喊:“爹!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看在我刚没了孩子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爹——”
她声嘶力竭,试图用悲惨唤起父亲的怜悯。
奚建安眼眶泛红,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那一声声“爹”叫得他心生不忍,可是,她的所作所为,想到青梧因此承受的委屈和风险,想到奚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
他不能心软!一次心软,换来的可能是万劫不复!
他猛地闭上眼,狠下心肠,厉声道:“还等什么!行家法!打断她的腿!让她记住这个教训!”
强壮婆子不再犹豫,一人死死按住疯狂挣扎的奚清桐,另一人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棍棒。
“不——!!!”
奚清桐绝望的尖叫声划破了奚府寂静的夜空。
第一棍重重落下,砸在她的小腿骨上。
“砰!”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清晰可闻。
“啊——!”奚清桐发出一声凄厉惨嚎,剧痛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眼前一片发黑,全身的冷汗涔涔而下。
按住她的婆子都能感觉到她身体剧烈的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