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澈对着苏岁竹笑笑，迫不及待抬脚就跨入了宫门之中。
“好，本王这就过去。”
还有女王？
苏岁竹表示更震惊，这是什么神奇的地方，女子也能当王吗？
随后，二人进入到一处殿阁之中，一身水蓝华服彩纱，头戴珠冠女子正坐于桌前，上面摆放着一盘盘珍馐佳肴。
“母上，儿臣回来了。”
慕澈拉着苏岁竹就上前。
女王游星闻声抬头，一张明艳若出水芙蓉的美人面，眉眼间既有英气在其中，又在看到慕澈时眼波满含柔色，气质幽兰却也大气似牡丹。
苏岁竹不由得看呆了，她长得可真美啊！难怪慕澈也生得跟个小仙童似的。
“这位是？”
游星目光转而移至苏岁竹身上，带有几分不解。
“她是儿臣心悦之人。”
什么叫心悦之人......
这孩子还真是成熟得很，一个小屁孩哪有说心悦大姐姐的？
苏岁竹有些无语，只当他是童言无忌了。
慕澈很是干脆地回答，游星面上明显多了丝诧异，又再上下打量了苏岁竹。
“姑娘，你......都知道了？”
“嗯，殿下都告诉我了。”
慕澈是鲛人的身份，她都到这来了，自然是都知道了。
“那便好，如此还请姑娘多费心了，尽早让澈儿......”
“母上，您无须操心，岁岁自然是站在儿臣这一边的，我相信她也一定会帮儿臣的。”
慕澈适时打断游星要说的，眨眼笑笑，便拉着苏岁竹也一起坐了下来。
什么就站在一边？还有慕澈到底想要她帮什么呢？
二人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饭桌之上苏岁竹也不好再问。
慕澈刚刚就说过，等见了人后，想问什么都会告诉她，也是不急于这一时。
只是原来竟是见他的生母，这也着实是苏岁竹没想到的。
“岁......岁，你为何戴着面纱呢？可是有何不便之处？”
游星有些奇怪，慕澈都已经握上了筷子，先是懂事的夹了菜肴到她碗中了，可这小姑娘却还是戴着面纱无动于衷。
是吃不惯这青泽宫的饭食还是不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呢？
“母上，岁岁的确身子有些不适才带着面纱的，今日也是儿臣心急了些，只想带她来见见您，也看一看我们青泽宫，恐怕等下就要先送她回去了。”
慕澈恍然想起来，苏岁竹戴着面纱并不能吃东西的这一茬，不觉抬头边笑边拍了拍自己的头，直透着股憨萌之态。
第一百七十五章 鲛人女王拒绝恋爱脑
“你这孩子，人家小姑娘身子不舒服你就不能再挑个日子，一点不会心疼人！”
游星有些不满地给了慕澈一个稍显凌厉的眼神，随即又对着苏岁竹一脸和善笑意，很是温柔可亲。
“岁岁啊，身子不舒服多少也要吃点东西才行，凡人的身子可比我们鲛人娇贵多了，得好好养着才行。
等会你们回去，让澈儿带点我们青泽宫的花容露和固元丹，你也用一些。”
“多谢女王陛下。”
苏岁竹和慕澈对视间，便也欣然应了下来。
这女王当得也是一点架子没有，比起上面繁冗的尊卑礼节和规矩，可随性多了，不止同在一桌吃饭，竟难得初见还要送东西。
苏岁竹对着她也不由得更多了些好感。
本以为还要陪同这位女王用完饭食才行，谁知慕澈果真如所说，不过三两句片刻的功夫，就真的带着苏岁竹要先离开。
游星似乎也是习以为常，并不多加挽留，只吩咐侍从拿给二人一个贝珠镶嵌其上的白玉锦盒。
苏岁竹欢欢喜喜的抱上锦盒，别说里面的东西，这个盒子都着实好看得紧，若是做完任务也能从这个世界带走就好了。
慕澈喜于见她此时眼中的欣喜之色，拉上她的手，就升腾而起。
出了青泽宫，慕澈似是故意的一般，又变出了鱼尾，甚至还落在来时的那处山川之上，放开了苏岁竹的手，围绕着她游了几圈。
可是她的心事似乎多了些，并不似刚见到时那般的神态，眼神中总是多了几分思虑之色。
“岁岁，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慕澈拉着她坐了下来。
在宫里，这样难得的平静是不多的，她既然想知道，那他就告诉她好了。
苏岁竹也是从他口中，才得知了这些宫廷秘事和慕澈身世的真正内幕。
姜古国的先帝叫做慕齐朗，还是皇子之时，正赶上王权跌宕，危机四伏之际。
他也是在一次被追杀中才偶遇邂逅了鲛人族新任女王游星。
也正是这位刚刚成年继位，又初来凡尘的女王出手相救，慕齐朗才有幸躲过一劫。
救命之恩，慕齐朗感激之余，却也对这个美艳又善良的小女王生出了倾慕之意。
游星亦是心动于这位俊朗非凡的落难王室贵族。
两情相悦之下，一切都变得水到渠成。
鲛人与凡人原本各有生存之界，本该互不干扰，游星却以鲛人之术护着慕齐朗一次又一次。
二人相濡以沫，过着似凡间普通夫妻般的甜蜜时光。
最终朝堂上也因着鹬蚌相争而渔翁得利，王权也终是落入了慕齐朗手中。
他站在权利的巅峰，自然是忘不了游星的，不仅封她为后，甚至还为她修筑了韫泽殿。
游星是鲛族女王，自然不时要回去的，所以韫泽殿的那方水池也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沐浴汤池。
而是可以连接鲛族的结界眼。
原本该是平静幸福的日子，可有了先前追杀的经历，越是身居高位，慕齐朗便越是谨慎小心，甚至有些过分的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直到游星有孕，生下了慕澈。
女子生产之痛，除了血光无可避免，更是伴随着痛苦的忍耐。
鲛人一生都很难轻易流泪。
可生产之痛下，游星还是因为难以忍受而落泪凝珠。
鲛人之血加之以泪凝珠，慕齐朗竟无意中得到了鲛血珠。
这东西他是曾听说过的，就如同鲛人，也始终是活在一些不真实的传说当中。
可现在，鲛人和鲛血珠都真实的出现在了他眼前。
慕齐朗无法不心动。
于是毅然找到了宫中的至宝玄棱镜。
相传只有鲛血珠才能打开玄棱镜，从而开启汜仙法阵，得到人仙之术，获取强大的力量。
他本就是九五之尊了，若再成为人间至尊又有何不可？
所以，对于玄棱镜的灵识提醒，以寿数来换力量，慕齐朗也并不以为然。
他如愿得到了所求的力量，从此开疆辟土，不过用了五年，便将姜古国的版图扩至了半边天。
这还是他只用了自身少许力量之下。
慕齐朗是懂得循序渐进的，这样突如起来的力量总是易遭到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揣测，于是他在人前都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除了游星，也再无他人知晓。
彼时的游星也曾私下里提醒过他，天道之下，从无白得来的东西，一切都是有因果循环的。
更何况还是凡人，又如何能安然承受这样的强大力量。
可慕齐朗已然手握力量又称霸四方，更是觉得自己君临天下，站在权利和实力的巅峰，那便是天选之子，这一切的命运使然都算是上天的馈赠。
多年以后，年轻地帝王也过了而立之年又半数了，渐渐地，精气神便开始有些跟不上，人也愈发觉得疲惫，即便是宣太医多次把脉问诊也断不出什么名堂来。
慕齐朗不安之下，终是在玄棱镜唤出的灵识中找到了原本的答案。
大限将至，力量的获取和运用也正是寿命的挥霍。
只是他从没想过会如此快......
正如游星所说的天道，从不会有什么命运的馈赠。
凡人之躯，根本难以承受这所谓的人仙之力。
可玄棱镜却也留下了相应的解决之法，那便是鲛人的内丹。
慕齐朗和游星之间也算是多年的夫妻情分，对她的爱意虽是比起从前淡了许多，却也定是不愿什么以命换命的残忍之法的。
他一再询问之下才确定，即便得到鲛人的内丹，也不会殒命，只是会变成普通凡人罢了。
慕齐朗自以为他很了解游星，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温柔体贴，又美丽善良的女子，一定会为了救他而毫不犹豫赠予内丹的。
倘若她再也回不去了，那么他一定会终生都将她捧在手心，疼着宠着，甚至是满足她一切想要的。
可他终究还是太过自信了。
当游星拒绝的那一刻，夫妻多年，他才发现他似乎对这个多年的枕边人并不算很了解。
年轻时的爱恋和热烈不知何时早已消逝了。
游星居然会有一日不肯救自己的命……
慕齐朗不能接受，他红着眼追问这一切的原因。
可游星却只是说，她本就是鲛人，而且还身负鲛族女王该有的责任，此生都绝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甚至任何理由而放弃自己的族人。
这太自私了。
即便慕齐朗以多年的情分恳求，游星依然不肯妥协。
面对将死的爱人，她也很是洒脱的说只求拥有过就足够了。
于是，慕齐朗怨念纵生，情急之下唯有恶言相向。
游星也不多言，转身便毅然跳入了那方结界眼的水池之中。
游星作为鲛人族的女王是理智的。
她本身也是修炼之人，更懂得遵循天道，也十分清楚那样的因果循环，强行扭转也终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慕齐朗该为他的贪念承担后果。
只是人性使然，最后的时光里，他仍想为自己的命数争取那唯一的可能性，才会将她当成了放不开的救命稻草。
夫妻的情分总是在的，他们也曾有过那些幸福甜蜜的时光，游星并不想在他有限的时光中彼此争吵，宁愿短暂避开。
可就是这样的举动，却是更加刺痛了慕齐朗的心。
他气急攻心，病情更是一夜之间加重，整个人都变得虚弱至极，似是突然抽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绝望与悲愤的无力感交织，慕齐朗似是看透了一些东西......
于是，他便将目标转移到了自己的儿子慕澈身上。
同有鲛人的血脉，也能和游星一样自由出入于二界之中，却又偏偏拥有凡人的血脉和身份长留于人界，便注定会是一场祸患！
慕齐朗的清醒让他终于明白，人仙之力原本也该只活在传说当中......
其后，他便在玄棱镜的指引下，用尽最后的力量寻得了一位修为高深的国师，将慕澈封印。
当游星再次回来时，已经晚了。
慕齐朗离世前只字未提关于她的一切，就只是留下了一个冷冰冰的遗诏。
遗诏中，立了他皇兄留下的遗孤作为新君。
而慕澈，封印之举，非死，永不停歇。
也正是这样的封印，让慕澈再也无法彻底回到鲛人族。
游星知道，这是慕齐朗作为王室子孙的考虑，同时也是对她决绝转身的那点报复。
她可以洒脱的说走就走，而慕澈却不能。
他就是要让她不得不往返于二界之间，要她永远记得造成今日这般局面的无情转身，就该是要承受这样的后果！
可慕齐朗却再一次错估了游星。
游星虽是疼爱慕澈，可也并未到了就非要与他日日形影不离的地步，倒也想得开，干脆就让慕澈养在了王宫里。
甚至还叮嘱慕澈，无论在哪，活在世上只要开心便好，青泽宫也好，王宫也罢，往来自由便也算一桩乐事。
时至今日，便有了慕澈带着苏岁竹跳入水池，回到青泽宫的这番游历，的确还是比人界的王宫新奇多了，令苏岁竹大开眼界。
“女王果然是女王！”
苏岁竹不由得佩服，这可比孟雨柔给她看的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痴缠爱情故事强多了。
慕澈抿唇轻笑，“我说了那么多，你就不觉得我母上无情吗？连自己的夫君也不肯救，甚至还丢下我们父子二人自行离去，多狠的心呢。”
“哪能呢？我倒是觉得女王陛下活得坦然又洒脱，人总有生老病死，也许她跟你父王在一起时就想明白了这点。
而且现在你们二人也能常相见，并不能算得上母子分离，各自也都过得随心率性，无拘无束，不也挺好的。”
付出本该是互相的，哪能一味索取呢？
尤其是游星还多次救过慕齐朗，根本也不欠他什么，又凭什么要被慕齐朗用那些过往的情意来绑架逼迫，放弃自己的族人呢？
绝对的人间清醒！
“你倒是想的开，不过我却与母上不同，倘若是我心爱之人到了生死抉择的时刻，也许我会毫不犹豫就将内丹给她......”
慕澈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眼定定望着苏岁竹，认真，专注。
有一瞬间，她觉得他似乎有着超脱这个年龄该有的成熟。
苏岁竹愣了愣，才笑着抬手，正想摸摸他的头，又想着他总是身份高贵的皇子，也并不大合适，便又收了回去。
“阿澈也懂得什么是心爱之人吗？”
“我懂，只是担心她不懂......”
苏岁竹的笑意更是多了些，孩子到底是孩子，说的话也是这般孩子气的。
“阿澈，所以你在青泽宫提到的我会帮你，应该就是阻止国师对你的继续封印，对吗？”
言归正传，苏岁竹也大概理出了些思绪。
“嗯，岁岁，你会愿意帮我的，你也不愿看到我有家不能回对吧？你看到了，我是有尾巴的，我天生就该在水里，也该回到青泽宫之中。”
慕澈有些急切握住苏岁竹的手，满是期盼的目光望着她。
单纯、无辜的清澈水眸，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个想要回家的可怜孩子。
可苏岁竹知道，定然不是，此事也绝非如此简单。
原本她的任务就是将鲛人送回原本的世界，就是这个被界灵判断为危险人物的十一皇子慕澈。
阻止他有一日用神力覆灭姜古国，甚至残害生灵。
当下听闻了这些缘由，又是在青泽宫，看到游星作为鲛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青春动人的模样。
想来鲛人寿数自然是不会与凡人等同的。
苏岁竹猜测，或许慕齐朗封印慕澈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怕他会轻而易举就得到这种力量吧。
慕澈的身份血脉皆特殊，若是不被寿数牵制，那么剩下的就只能是全靠自我的约束了。
可是人的欲望和贪念都是无穷的，尤其还是这样一个脾性骄纵，又多肆意妄为的儿子，一旦成为主宰，后果无法想象。
知子莫若父，慕齐朗担心的也应该是界灵所说的。
想来游星也是知晓了这点，才会轻易妥协了的。
苏岁竹在无妄山时，曾闲来四处翻找过想要学的典籍书册，也看到过一些奇闻异事记载，其中就有提到过异族恋。
鲛人与凡人生于不同二界，所以相恋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有违天道。
况且鲛人虽是一番善心相救，却也擅自影响了一个凡人的寿数及气运，后又因此发动人界战争，更是打破了人界原本的秩序。
故而生下慕澈便注定会是一场劫数。
所以，这孩子的性子才会如此不受约束，天生自带戾气......
这，便是因果相生。
“阿澈放心，如今既然我已知晓了，一定会想办法阻止的，不过此前，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样的封印吗？”
苏岁竹收起心中的思虑，当下还是先稳住大局要紧。
慕澈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眼中在一瞬绽放出一道绚丽的花火，映着碧蓝色的瞳仁甚是好看。
“岁岁，我就知道，作为回报，我最终也定会让你如愿......”
可这样的回报他真的能给吗？
现在说得好听，他要回家，要赶紧解除封印，但是真的解除了，又真的不会有什么变量吗？
苏岁竹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她可没忘了今日宫宴，慕澈的那一番闹剧，还有国师身上那样揪心可怕的伤口......
想起国师，苏岁竹不免又生出了些许愧疚感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已经生气了，她就这样跟着十一皇子跑了出来......
“岁岁，你在想什么？怎么发起呆来了？”
慕澈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两晃，笑着拉回她的注意力。
“没......我在想阿澈会给我什么回报呢？难不成是什么金银财宝？”
苏岁竹故作夸张，不过提起钱财，她的双眼还是不自觉就发起了光。
慕澈笑得合不拢嘴，下一刻却是将脖颈上的金项圈摘了下来，转手就套上了苏岁竹的脖子。
又是抬掌拂过那颗南珠，霎时间就变成了避水珠，那一圈金色光华再一次出现。
苏岁竹是辨别得出来的，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香囊，那颗滚圆的珠子......就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