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北路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况且从前莫家就在此处,行事也能方便些。
阿兄平日里爱叼着根狗尾巴草,看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混在流民里,倒是一点都看不出区别。
至于郭寒,她已摇身一变变成得道高人,混进了津北路州府金州知州的后院当中。
至于把戏嘛,她可比那些个招摇撞骗的同行要厉害的多,毕竟这也是学过一点基础化学的。
郭寒不光唬住了知州,还成功用一套美容护肤的功力拿捏了知州的娘子。
在加上郭寒根本不要他们上供的银子,只说与他们有缘,暂留此处,缘尽了,她自会离开。
现在有了通讯器,他们再折中设立站点,传递情报不要太方便,林肆远在陵州,睡醒便可知道五更天们探听道的所有消息,小到街边的卖菜娘子的愁容,大到知州不经意透露出的急切。
郭寒照常在自己的住处蒸馏了一小陶瓷瓶蒸馏水,往知州娘子面前一放,便是说是琼浆,用来敷脸极好。
比起知州,郭寒从知州娘子这里知道的消息更多一些,毕竟有些朝堂机密,知州是不会在她面前细说的,只说个大概,比如这事成不成,是福还是祸。
郭寒便结合其他五更天探听的情报揣测,想好答案以后,眼睛一闭,伸手掐个孔明六曜星。
这玩意嘛,主打的就是概率问题。
郭寒不光解答,还会提醒知州要注意什么,比如注意小人,注意文书的缺失等等。
就算他的文书不丢,在金州负责接应的五更天也能让他的文书出点小问题,当初的飞檐走壁可不是白学的!
如何悄无声息的偷进别人的家里不被发现,是每个正式毕业的五更天的基本操作。
郭寒让知州娘子躺下,自己则是将蒸馏水倒在手心,替知州娘子按摩穴位。
知州娘子被按的舒服,闭上眼睛,“多谢绿江娘子,这样好的琼浆,就这样白白地给我用。”
知州娘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人给钱都不要的。
绿江娘子这名还是县主想的,郭寒问县主,这绿江二字可有什么深意?
林肆微微一笑,“绿江二字代表一身正气。”
郭寒照例给知州娘子按摩,反正按舒服了她什么都说。
按到一半,门被推开,是知州家的小女郎。
小女郎年岁与郭寒差不多,只见她皱着眉头,似乎是没想到郭寒在,急匆匆地行礼。
“绿江娘子。”
知州娘子眼睛都没睁开,“绿江娘子不是外人,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小女郎叹了口气,“我方才在书房,阿父教我练字,却从驿站送来消息,太子殿下要与南诏和亲,平阳公主年方十四,选来选去,竟选了那位被送到黎县的安平县主。”
郭寒手上的动作没停,但是在心底打了个问号。
选、的、安、平、县、主?
不是,你没事吧太子?
“这安平县主何其可怜,十岁丧母就被送了出去,如今又要出去和亲。”
小女郎拉了拉郭寒的衣袖,“绿江娘子,你能帮安平县主算一算吗,她往后会如何呢?”
也许同为女郎的缘故,知州娘子也叹了口气,明白这是太子不愿送公主,皇亲们也不愿送自己的女儿,这才推了这位安平县主出去。
郭寒对着小女郎和和气气道:“女郎这般良善,想必安平县主知道还有人替她不值,也会高兴的。”
而后郭寒又循循善诱,得知了是派了一支队伍来接,算起来,还有个五六日就到金州。
到了夜里,郭自与郭寒相约在集合点汇合。
通讯器这样贵重的东西,自然不在二人身上,而是在负责另一个站点的齐良身上。
齐良带着火折子,炭笔,如约而至。
一见面,三个人十分熟稔的坐下记,这操作一看就是老搭档了。
郭寒率先抛出重磅消息,“那个什么狗屁太子要让咱们县主去和亲。”
这个消息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郭自和齐良面色都带了一丝疑惑。
这样的疑惑倒不是惊讶,有点像看到一只蜗牛站了起来,对着人说人话,“我和你拼了。”的荒诞感。
正好之前丁工搞出来的炸*药还一次都没试过呢。
郭自,“这太子就会出馊主意,有他真是大宸的福气啊!”
齐良,“县主一生气还不知道要怎么搞他呢。”
郭寒:“我也觉得。”
比起要让林肆去和亲,其他的情报顿时都显得有些无关紧要起来。
齐良记录完毕,回到站点,一间小院内,立刻将藏好的白色的金属方块拿了出来。
现在已是深夜,除非有重要情报,其余时间都是在白天联系。
陵州那边的接线员似乎没想到半夜还能听到通讯器的声音,毕竟这玩意自从开始用了以后,晚上就没响过啊。
接线员是由从黎县带过来的婢女担任,本着有问题就上报的原则,她当即叫来了春意。
这则通讯是两个人一起接的。
春意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什么听不懂的语言。
谁能让她家县主去和亲啊?真当县主还是六年前那个县主吗?
不光春意,婢女也这样觉得。
春意悄悄推开房门,见林肆侧躺着,便悄悄出声。“县主....您醒醒。”
但林肆其实根本没睡,她方才还在商城里肆意浏览呢,春意推门而入她下意识就闭上眼。
能在这个点来叫她,想必只能是五更天探到了什么重要的情报。
林肆坐了起来,“说吧,五更天那边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了?”
春意垂着眼睛回,“太子想让您去南诏和亲,派来接人的队伍正在路途上,不出五日便到金州。”
林肆听到这个消息险些笑出声。
她是真忍不住。
原著里没有这段剧情,不过这大概是因为她的种种操作蝴蝶出来的。
这群人是真想吃她绝户啊,
行,那就让他们好好看看,六年前被他们送出去的安平县主,早已不是案板上的鱼肉。
林肆似笑非笑:“通知各部门明日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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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抱歉来晚了一丢丢[猫头]
第77章
部曲队伍一直都和五更天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尹笙作为部曲队长,这几日都去五更天那边听情报。
那一支想要接林肆回京的队伍早已在五更天的掌控之下。
这支队伍到达金州的时候,金州知府本还想尽地主之谊, 但被对方拒绝了。
说是婚期已定, 要抓紧时间接安平县主回去。
郭寒这边也说自己与金州知府的缘尽,得离开。
知州全家都颇为舍不得,一再挽留, 但挡不住郭寒去意已决。
郭寒与郭自汇合, 两人在草丛边上盯着前头的牛车。
“这牛跑的真慢,还不如以前庄园那头拉杂物的牛呢。”
“你瞧瞧这牛一路上都没得吃,除了熙河路, 别的地方草都冻死了,不给它吃自然跑不快。”
二人双双摇头, 大宸是真不行。
齐良在一旁幽幽接话,“不光牛不行,人也不行,我瞧着那禁军也不太像每日能吃饱饭的样子。”
郭寒点头,“还有那个传旨的使臣, 那瘦鸡崽子的样......我一拳能打两个。”
“原本预测的脚程还是太快了, 照他们这般走下去,还得需个七日才能到。”郭自一边说一边摇头。
“七日都悬吧?”
“不至于这么慢吧, 那好歹是头牛啊。”
“你看那头牛都饿成什么样子了?哪儿来草给它吃啊。”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决定半夜偷偷给这牛喂点草料算了。
牛车内, 是此次前来传旨的使臣。
这接安平县主回京的差事, 算不上个好差事。
现在外面民怨正起,万一出去这个队伍一不小心遇到大批的流民,小命丢在外面那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晏生光的运气便非常不好, 被指派了这个差事。
晏生光的父辈祖辈皆通过科举改变家族命运,让晏在安京能有一席之地。
但到了晏生光这一辈,也不知道是不是父辈祖辈将晏家的运气用光了,晏生光从小就痴迷于不务正业,热爱绘画,木雕。总之不爱读书。
偏他又是这一辈唯一个郎君。
为了能让晏生光谋个官职,老父亲和老辈子也是燃尽了,终是让晏生光得了个闲职混日子。
这不,混着混着,夺命的差事便来了。
晏生光在路上是一刻都不敢耽误,慢一秒接到安平县主,那便是慢一秒的危险。
负责护送的禁军也坐在牛车上,这车宽敞,还足够禁军门放置武器。
没办法,经济下行,别说马了,牛都缺的很。
晏生光:“这牛似乎跑的慢得很呢?”
“晏侍郎,草木都在冬季被冻的差不多了,咱们预备的那点草料不够吃,牛吃不饱,自然也就跑不动。”
晏生光:“好吧。”
他们在牛车上睡了一觉。
不知道是不是晏生光的错觉,他大半夜的感觉这牛似乎有些动静。
但睁开眼睛发现禁军们都睡得死死的,他心道,这专业得都睡的这么沉,想来应当是没有危险和歹人的。
可能就是单纯的牛饿了发脾气吧。
郭寒郭自齐良三人用眼神交流。
“这牛也太饿了吧?”
“这是多久没吃饭了,虐待呢搁着,还让人家跑长途。”
“带这么多都不够它吃。”
三人喂完草料准备离开,牛还依依不舍地嚎叫了几声。
第二日,牛吃饱了有了力气,果然跑的要快的多。
晏生光惊讶,“今日这牛跑的这般快?昨日不是也只喂了一点草料吗?”
禁军们也不知,只说是可能是牛终于知道自己承载着重要的命运。
牛车跑啊跑,一路上他们遇到无家可归的流民,有想抢牛车的,最终还是被禁军的武器吓到所放弃。
晏生光哪儿见过这场面,吓得躲在马车里许久没缓过神。
总之,眼看要跑到熙河路。
不知是不是错觉,晏生光觉得越靠近熙河路,他似乎感觉到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气息。
不同于其他路的死气沉沉,这里有生机的气息。
而且碑界两边的农田还搭着似乎是棚子一样的东西,草木竟未完全凋零,真是令人惊奇。
也不知道这熙河路的州府知州是如何做到的。
晏生光看着越来越近的五界碑,不免欣喜,“前方就是熙河路了!”
禁军们也松了口气。
只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熙和路五界碑边上突然冲出来一群人。
这群人绝不是流民,因为他们身形普遍高大,身上穿着不知道什么制成的盔甲,总是不是甲胄,最要命的是他们手下拿的武器。
那可比禁军的武器都要好啊。
晏生光见这群人不像是流民山匪之类的,也许是熙河路的府兵,便想着和对方好好讲道理。
谁知为首之人一声令下,晏生光与禁军等人就如同小鸡崽子一样被架了起来。
晏生光看着一样毫无还手之力的禁军,心中平衡了不少。
他试图和这群人讲道理,“我们是从安京来的使臣,是来传旨意的!哥们能不能放开我!”
“谁和你是哥们,嘴巴放干净吧,你们这群大宸来的走狗。”
“啊?难道你们不是大宸的人?是南诏还是西平?”晏生光问。
“我们是县主的子民。”
县主,是他这次要找的安平县主吗?县主的子民是他理解的这个意思吗。
晏生光几乎是被拖着走的,在他被拖着走的同时,他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
农田不是都被冻死了吗,为什么还会有人在劳作呢?
等他进了熙河路,更是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定出现了问题。
和其他地方相比,称这里是世外桃源也不过分,女郎和小孩竟在大街上肆意行走,这里的百姓神情自若,行人与牛车各走各,百姓们脸上完全看不出因为饿肚子而产生的戾气,当然,顺便对他投来好奇和鄙夷的目光。
晏生光没办法处理眼前得信息,他试图看看禁军的反应,谁知对方比他还夸张,嘴巴都长大了。
晏生光顺着对方看过去的方向,是一街边铺子,一把精铁打造的菜刀正摆在铺子上,下方写着。
此刀切菜切肉能剁骨头。
一妇人正指指点点地询问,“当真能剁骨头一下就能剁下来啊?”
“这肯定啊,黎县造铁作坊出来的的能假?您看这水波纹。”
晏生光能理解禁军为什么嘴巴长的能塞下一个鸡蛋了,一把精铁打造的武器有多稀缺,这群人不知道吗?
就拿做菜刀?拿来剁骨头?
晏生光将头转到了另一边,一郎君手拿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纸,几人言辞激烈。
“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既知道黎县有学堂能去读书,你为何不告知我们一声呢?”
“对啊,这要想给县主做事,必得去读学堂,这样大的事你是一声不吭,还有那成人读的夜校,你和嫂子偷偷报名算怎么回事?”
陈以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问了来黎县的志愿者读学堂这事,你们送自家孩子侄子侄女去的时候也没说来支会我一声啊,不过是在报名登记表上看到了阿穗的名字,这才气急败坏。”
晏生光听不懂,但是他看那纸上倒是写了大字小字,就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几人就推推搡搡着走了。
这里的一切都颠覆了他的认识。
直到他被丢进了陵州府衙,带他们来的人似乎早有准备。
他一抬头,面前这位穿着官服,但是容貌以及头上绑的发带,这不是活脱脱的女郎吗?
这又是谁,这是县主吗?
但年纪对不上啊!
在他疑惑不解时,只见一身形高挑的少女面带着嘲讽的笑意,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不怒自威,身边站着持刀而立的少男少女。
晏生光被一容貌殊丽的郎君按着跪下,对方语气冷漠无情:“见到县主,还不行礼下跪?”
晏生光身上怀揣的圣旨也被搜刮了出来。
林肆接过圣旨,十分大不敬的胡乱打开。
晏生光听见了林肆的轻笑声,这是一种包含了嘲讽与不屑的笑声。
写的那叫一个恬不知耻,令人发笑。
晏生光与禁军跪着头都不敢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纵使他平日里脑子再不好使,如今也隐隐觉得,自己摊上事了,而且很有可能被交代在这里。
林肆手里像捏着什么脏东西一样捏住圣旨的一角,随后拿起梁年平日里办公的毛笔。
在下方洋洋洒洒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林肆手拖着下巴,“抖什么,我又不杀你们,我还要你们回去给我的那位堂兄太子回话呢。”
说罢,将已经火漆封好的圣旨往晏生光面前一丢。
晏生光此刻也不敢说什么他的任务是来接县主回去,他知道自己一说必死无疑。
晏生光硬着头皮道,“多....多谢县主不杀之恩。”
其他禁军跟着晏生光有样学样。
晏生光心里拿不定主意,这熙河路得见闻,他要不要如实说.....
于是他立刻头着地,对着林肆磕了个头,“下官愚昧,还望县主指点,下官回去复话之时,应当如何描述熙河路的现状呢?”
毕竟这私造武器....这些种种,岂不就是在谋反。
林肆:“无妨,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等会还要带你们去看别的东西呢。”
晏生光身子一抖。
天杀的哪个王八羔子给他报的名?
晏生光等人被安排吃了一顿饭。
该说不说,这饭菜还挺不错,虽不是珍馐美味,但许多食材并未见过,也比他们这一路吃的要好很多了。
几人又惊又饿,现在也不知道待会是什么情况,生怕这是自己的最后一顿,更有禁军边吃边哭。
晏生光几人吃到一半,两个童颜巨肌的少女推开了门。
晏生光不知对方身份,立刻放下碗筷,“大人...我们。”
南乔打断他,“无妨,你们吃你们的,吃饱了再上路,能有什么事比吃饱更重要?”
南双在一旁点头。
上路?!
一听这两个字,晏生光吓的瞳孔都快涣散了。
郭寒和向斐斐噗嗤一笑。
“两位教头就别吓唬他们了,您说上路,别人还以为要送他们去死呢。”
南乔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歧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先吃,你们真得要吃饱,今日食堂的这道水煮肉片可香了。”
郭寒指了指外头,“你们的牛给你们喂饱了,你们知不知道那头牛饿成什么样了,你们这是虐待,要不是我们晚上偷偷喂草料给他,再有三日你们都到不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