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石金伤感春秋,巷子里的人都炸开了锅。
石金还想出去找那几个孩童问问究竟,推开门来,哪里还有孩童的影子。
石金心中虽有疑虑,但也被农具价格的喜悦冲淡。
康竹青之前大肆宣扬自己见过林肆,因此有好些个人跑过来神情激动地说康竹青一家命真好,竟能见到像菩萨一样的安平县主。
他们也想见!
“康娘子,你且告诉我县主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真如菩萨一般。”
“那王家郎君说修庄园时,远远的见过县主一次,像从菩萨画像里走出来的人儿。”
康竹青门口的人越聚越多,从一开始的辩论林肆是不是像菩萨,到后面直接集体衍变成大型林肆脑残粉聚集地。
林肆人在县主府吃点心,人心声望值蹭蹭往上涨。
春意察觉到林肆的笑意,问道:“县主,今日的点心很好吃吗。”
林肆一口子将碗里剩下的浮元子吃完,“好吃,好吃。”
钱阿婆进来的时候,林肆刚刚吃完。
春意识趣的退了出去。
钱阿婆钱遂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眼睛微微上挑,给人一种严肃干练的感觉。
她道:“孩子们的消息传的不错,方才才让他们回庄园里。”
林肆将碗轻放在桌面上,问“他们在庄园适应的怎么样?”
钱遂答道:“有能遮雨的屋子住,能有碗吃饭,他们非常感激您。”
林肆的小短手托着下巴,“再过三日,东西都置办齐全,我就让左娘子去上课,到时杂事直接和左娘子商量,每七天来我这里汇报一次就好。”
钱遂点了点头,应下了。
“他们要开始上课,既要学文又要学武,伙食稍微改善一下,不然营养跟不上。”林肆对着钱遂说。
钱遂不明白营养是什么意思,但她会自己在心里琢磨理解,实在理解不了的,她才会开口问林肆。
钱遂在心中斟酌片刻,“一日三食,去壳的麦饭,油炒过的素菜,三天吃炼油渣,十天吃两片豚肉,县主觉得如何?”
这样的伙食在大宸来说是相当不错了,很多黎县的百姓一个月也才吃一回肉,若是遇上不舍得的,两三个月都吃不上肉。
林肆从小就没父母,拖祖国的福在福利院长大,在吃食方面没有被亏待过,自然也不想亏待了这些孩子。
少年们就是未来的花朵,林肆当然要多多浇灌。
“可以,每个月再从县主府拿一只鸡或者鸭过去,给他们炖汤。”
林肆想了想,又加了句,“今日他们做的不错,每人加餐一个鸡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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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晨,钟地厌认为接到了自己“死士”生涯的第一个任务。
但不是去杀人,不是去被人杀,也不是去和同伴自相残杀。
而是故意去街道和巷子里大声说话,传播消息。
还有人过于激动,拉着他的衣服不让走,险些将他的新麻衣扯烂。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钟地厌猜测,买他们的人,正是消息里的安平县主,随后他尴尬的发现,自己不知道这位县主,自然也无从获得一些信息,比如这位县主的目的。
不过钟地厌中二的想。
自从水灾和地动失去家人以后,他早已是一具行尸走肉,被这位县主买走做死士,也是天意。
他是打心里感激这位县主的。
一条命而已,他愿意以命相报。
郭自戳了戳正在神游并且已然下定决心放弃生命的钟地厌小朋友,“地厌,待会午食有鸡蛋吃。”
“鸡蛋?什么鸡蛋?”钟地厌回过神来。
郭自的神情显然要激动的多,“钱阿婆替我们讨了赏回来,今日午食每人都能得一个鸡蛋呢,那可是鸡蛋,我都多少年没吃过了。”
郭寒正和从印儿正与旁边的小朋友说话,一起学了一段时间的规矩,孩子们之间早已互相熟稔。
每一个人眼里都难掩对鸡蛋的渴望。
从印儿年纪最小,奶声奶气地问:“我....还没吃过鸡蛋呢,鸡蛋是什么味道呀。”
郭寒小时候吃过,但是记忆太久远,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庄园配有一个小厨房,每日会有厨娘带着食材来做大锅饭,孩子们每人一个专属陶碗和筷子,吃完以后自己洗碗。
钟地厌端着自己的碗,排队打饭。
在被钱遂教导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学的非常规矩,饭前饭后要洗手,吃饭要排队,发言要举手,这些都是基本。
今日的伙食依旧是一碗麦饭,一勺油炒过后油亮的菘菜,还有孩子们期盼的水煮鸡蛋。
钟地厌吸了吸鼻子,今日的菘菜是用猪油炒过的,很香。
用餐也有专门的区域,孙匠人虽早就得了林肆的订单,框锯也是差点锯出火星子,才将这颇具学校食堂的长桌椅制作出来。
钱遂现在负责管理这些孩子,相当于班主任,而左莜和南双南乔是授课老师,关于孩子的一些日常习惯和教育,林肆也和钱遂深刻谈过。
其中就有吃饭的时候不要做别的事情,不要打断孩子们吃饭。
接近一半的孩子都是第一次吃到鸡蛋,拨开蛋壳,蛋白滑嫩,蛋黄微微带着一点流心,一口咬下去,蛋香四溢。
好几个孩子差点吃哭了。
钟地厌三两口吃完鸡蛋,心中了然。
这一定是“断头饭”,吃完这顿好的,接下来他们就要开始学会如何杀人,如何摒弃人性,变成死士。
钱遂接下来的话,印证了钟地厌的猜想。
钱遂看着排队洗碗的孩子们,冷声道:“从后日开始上课,若是你们学不会主家想要的东西,你们就没有资格留在这里。”
钟地厌垂下好看的眼睫。
若是学不会一定会被灭口,安平县主豢养死士这样的消息不能传出去。
接下来的两日,钟地厌都当做是同伴最后的自由相处时刻。
两日后,到了上课的日子。
这一天与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孩子们按时起床洗漱,随后就被钱遂带进了一间一直上锁的大屋子。
孩子们每人发了一个草垫,席地而坐,在屋子的正前方,竖着摆着一张浅色的木板,有些像是旧门板拆下来的,木板前还有一张很高的桌子。
钟地厌再早慧也只是个孩子,死士之说不过是听说,具体如何培训他根本不知道。
他坐在地上,静静的等待着。
左莜特地起了一个大早,换上一身栀子黄素罗袄,菱纹夹裙的素雅装扮。
今日是她第一日去授课的日子,这两日,她已将这些孩子们的名字写成了花名册,上面标注了每个人的学号。
左莜拒绝了林肆的牛车接送提议,县主府现在就一辆可怜兮兮的牛车,每日买菜是它,林肆出行是它,若是再加上每日接送她的任务,她都怕林肆出门只能步行。
钱遂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她耐心的等待左莜下马车,“左娘子,奴这就引您进去。”
左莜第一次来庄园,乍一看,果然和寻常的庄园不同,修建的也并不是她想象的那般奢华气派。
反而十分的接地气。
左莜跟在钱遂身后,礼貌道:劳烦钱阿婆。”
到了授课的屋子门口,钱遂先让左莜在门口等了一下,她则是进门去。
“授课的西席来了。”
孩子们学了规矩,站和坐都有标准姿势,一个个都坐的板板正正,眼睛睁的大大的,期待的望向门口。
左莜迈着淡定的步伐走进去,林肆先前就和她说过,木板前面还会有一张高桌,名为讲台,是用来给她放她的教案材料的。
孩子们好奇的盯着左莜的动作,只见她将一册薄薄的册子放在了讲台上。
左莜翻开花名册,简单粗暴的进行了自我介绍。
“我是给你们授课的西席,你们唤我左西席便好,接下来进行一个简单的点名,点到名字的答到,明白了吗。”
钱遂在门口,一个眼神瞟过去,孩子们齐齐道:“明白。”
“钟地厌。”
“到。”
“郭寒。”
“到。”
钟地厌在心中揣测,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且带有书卷气的女郎难道是一位杀手或者死士?
可是看着不像啊。
莫非这就是死士的最高境界,伪装?钟地厌暗自思忖,好,看来这一点很重要,他记住了。
简单点完名,左莜将名字和脸对上了号,授课前,左莜遵循钱遂洗脑的那套,“在授课之前,你们要明白,能坐在这里,免于流浪和被买卖,都是因为主家仁慈,所以你们事事都得以主家为先,将命交由主家。”
孩子们齐齐回答,“是。”
随后左莜问,“可有本就识字的人?”
钟地厌在一众孩子的瞩目下举起了手。
左莜有些吃惊,她原本没抱希望有孩子会识字。
左莜对上了他的脸,有一个人会,下课后的进度会快很多,孩子们会去问他,也会更促进孩子们的学习欲望。
钟地厌有些奇怪,识字和蒙学为何要叫语文课,不过左西席教非常通俗易懂,千字文是他学过的东西,尚且能轻松应对。
但对其他的孩子来说,识字就是依葫芦画瓢,文字在他们眼里就如同扭曲的陌生符号,记不住。
一节语文课下来课间休息,左莜口干舌燥,孩子们头昏脑涨,全都围着钟地厌虚心提问。
孩子们暂时还没有属于自己的课桌,若是想要课后练习写字,便拿树枝沾点水,在土里写,在沙堆里写。
在古代读书是一件费钱的事情,纸贵的离谱,林肆就算是有钱也不是这么个烧法,天知道学写字前期是有多么废纸,林肆还暂时没打算给他们用。
随后到了第二节 数学课。
数学二字钟地厌从未听闻,但他猜测应当是算学一类的课,算学也难不倒他,九章算术,算经十书,他都有读过,算筹数码他也熟知。
但一上数学课钟地厌就傻眼了。
左西席并未教算筹数码的规则,而是直接用炭笔在木板上写了十个蝌蚪符号,名为简化数字的一到十。
钟地厌第一次感到了茫然,这个符号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像蝌蚪,他为何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还有,他们不是死士吗?为什么要学千字文和这个简化数字?难道这些东西也能杀人?谁来告诉他!
这是正经死士学的东西吗!
“上午上了语文和数学课,孩子好像都学的有些迷糊,下午是南乔南双的体育课,按您的要求,稍息立正,运动前热身都是有的,南双和南乔也没让孩子们练的太狠。”钱遂简单概括了一天第一日上课的情况。
林肆点点头,都在她的预料之内,第一天迷糊和学不懂是正常的,后面慢慢的学就好,至于练武,那就更要慢慢来了。
钱遂见林肆的表情还算缓和,又继续说道,“左娘子让奴告诉您,有一名孩童本就识字,连千字文都识得,想来沦为乞丐奴隶之前,家中富庶,问了那孩童的名字,名为钟地厌。”
林肆:“知道了,无妨。”
钟地厌的身份没有什么特殊的,林肆在原著里找过,根本没有这个名字。
钱遂又上报了一些琐事,这才离去。
钱遂一走,林肆专心的在系统里闲逛。
自从农具补贴的消息传了出去,林肆的人心和声望大大上涨了一波,但距离兑换土豆红薯的人心仍然有距离。
没办法,黎县的人口数量基数太小,不过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林肆并不气馁。
只要在寒潮之前能够兑换到,那就是她赢。
林肆现在忙碌的像个接见大臣的皇帝。
自从上次祝时溪回去苦心钻研看书以后,祝时溪的进步大大超出林肆的预期。
比如现在,祝时溪一脸羞涩地对林肆说:“书中说,若想要知道人体内的器官和血管分布,就需得解剖才行,要将肚子一层一层的划开,划到最后,就能看到内脏。”
甚至说道内脏二字时,还咽了咽口水,眼中满是渴望。
林肆沉默了,曾经那个软妹祝时溪好像走偏了。
祝时溪若是要药材,要工具,林肆都能给她想办法,但是现在祝时溪要尸体,不,林肆看她是想活剖,可能尸体都得勉强接受。
问题是,现在上哪儿去给她找尸体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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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林肆的福,今年是最为丰收的一年秋收,黎县人人都这么想。
收成好,交了赋税留有余粮,就连一向冷冷清清的市场都有了交易的烟火气息。
只不过最近总是有人购买山林附近捕猎的野兔,倒是让百姓们觉得有些奇怪。
从前野兔这样的山货,摆个半天都无人问津,毕竟价格不便宜,兔子的肉又不算多,有这个钱去肉铺子割点豚肉多好。
不过这个小小插曲,很快就被丰收的喜悦冲淡,被百姓遗忘。
秋收过去,天气逐渐转凉,春意正伺候林肆洗漱。
林肆自从来了黎县以后,日常发饰只绑发带,从前的金银首饰放着落灰。
春意没法,只能日日挑选颜色不同的发带,或将两三种同色系的发带搭配。
对此春意表示很无奈,她发现自家县主是个“懒人”。
比如用过一次发带觉得方便,以后便日日用发带,在梁县令处吃了一次林檎,瓜果便用林檎居多,就连茶汤也是,喝过一次味道尚可的,那以后的茶汤就不会变。
唯一变数略多的也就是在吃食和点心上。
林肆闭着眼睛任由春意绑发带,天气慢慢冷了下来,她来到黎县也接近三个多月了。
三个月的时间也不算短,林肆惊讶的发现自己长高了,随后她才缓过神来,长高是正常的,她现在才十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县主,发带绑好了。”春意看着镜子里林肆被梳的工工整整的垂挂髻,上绑两条丝制彩色发带,怎么看怎么满意。
庄园里的孩子开始上课已有两个月,林肆虽还只过去一次,但钱遂每日都将事情报告的很详细。
上个月,林肆去县令府找了一趟梁年和左莜。
对于自己母亲每日的早出晚归,梁年从一开始知道左莜在当西席的震惊,到逐渐接受,到现在的习以为常,甚至有时遇到左莜早上出门,还会提醒一下她授课时多喝些水。
梁年没想到左莜和林肆商讨事情,还能有叫上她到时候。
梁年:太好了,这次不用偷听了。
左莜和梁年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需要她们二人同时在场商议。难道还能有什么事情既和庄园里的孩子有关,又和黎县政务相关的?
林肆开口就是王炸,“我观黎县的农业条件差,不光是农具的原因,土壤的原因占了绝大部分。”
梁年对此深有同感,只叹息:“县主所言极是,但土壤好坏是天生,我也用过很多方法,始终不见效。”
“今日前来寻二位,正是为了解决土壤这一事。”林肆正色道。
梁年有点不太敢相信,声音甚至带了丝颤。“县主当真有法子?”
黎县的土质不好,梁年一直都知道,但却始找不到办法改变,若林肆真的能有办法....
梁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以回报了。
林肆看了一眼左莜,“我确实有法子,只不过需要实验摸索后,才能传授给百姓。”
左莜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这些实验,就需要左娘子带着庄园里的学生来做。”
左莜:这里头还有我的事呢?
林肆今日正是要去庄园看看这一个月多月的肥田实验结论如何。
若是能赶在百姓们种植冬小麦前成功就好了。
系统商城给的《肥田法》有好几种,其中还有硝土制氮肥,骨粉制磷肥,海藻肥,这三种方法林肆没有采纳。
黎县现在的生产力太低下了,这两种方法就算制作成功,也不能量产。
而海藻肥则是由于地域原因,黎县并不靠海。
林肆选择的是高效堆肥法和高效绿肥法,这两种办法在大宸都已存在,只需在其中进行改良即可。
说出来也不会显得那么天方夜谭。
牛车缓缓驶向庄园。
庄园和县主府的距离并不算远,穿越过来三个月,林肆还是不太习惯牛车的颠簸,甚至一度想步行。
但是春意坚决反对,堂堂县主,怎么能自己亲自走路呢,南乔则是在马车内昏昏欲睡。
南双和南乔这一个月都是轮着去庄园上课,偶尔在林肆面前表露出不解。
“那块石头明明没多重,他们怎么就是搬不动呢。”
“不就是跑圈吗,至于累成这个样子吗。”
对此林肆表示,“他们都还只是几岁的孩子,你们要求不要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