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他真的入了东宫,怕太子威逼利诱他走上前世的老路。
更害怕自己,害怕自己什么也没有改变,成了要望着他走入别人宅邸的寡妇。
然而他早就知晓了一切,知晓她不愿意见到他和太子待在一起,甚至这么久以来未有多言,只是默默地跟他撇清关系。
她心底一下子生出好些希望来,因他说“没有去”无端的生长出一些信念,这些信念绑着她紧紧的与之缠绕在一起,是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爱意翻腾。
她不想让自己陷进去,但是如今,她更加无法放开眼前人。
两人直到入了府门还没办法分开,雀铭拦膝将她抱起,小心的拢着她走入家中,这是他们的家,是两个小小灵魂捆绑在一处的安放之地,没有任何人能在这里将他们分离。
夜色更深,雀铭叫了饭菜热过端上来,但是越清宁却一口也吃不下。
她心里满满的揣着事,眼见他担忧的目光也只能叫自己紧闭双眼摇摇头。
这大抵是两人第一次在人前显出亲密,青珠十分懂事的端了饭菜下去,还将所有靠近卧房的下人遣散,留给他们充足的空间。
越清宁疲惫的坐在床边,看他一只手小心翼翼的给她卸了妆面,又用温热的面巾给她擦手,一指一指轻柔有余。
她轻轻推了他一下叫他停下,有些欲言又止。
可雀铭仰头望着她,给了她无尽的耐心与包容,毫无怨言的等待着,柔和的眉眼在灯光下仿佛镀了层金,引得她伸手轻抚。
她的手沿着他挺翘的眉骨慢慢下移时,嘴上也终于吐出字句。
“我请崔景帮我去查,发现当年凌家之事另有真凶。清远侯在其中有着撇不开的干系,而太子又与他血脉相连,你要知道……”
他拦在她话头前面,说道:“要知道太子是敌非友,要知道不论他给我开了什么条件,我都不能违心忘本。”
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总觉得自己是个多管闲事的庸人,说出的话也并没有底气。
手被他轻缓的握住,越清宁只听到他在同自己说。
“我永远不会成为太子的人!我的主人只有一个,你不是知道的吗?”
她愣愣的瞧着他,噗嗤一声好似笑出来,但心底的苦涩并未减轻多少,她眯着眼睛,想他能够不要多问,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混过今夜。
然而雀铭还是问了。
“清宁心底已经同寿王殿下商量好了计策不是吗?告诉我吧!我去办!”
手心被他紧握着,能感受到他腾动的心跳,他把脸贴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越清宁只能看着他耐心的静候着,等候着为她驱使的命令。
“太子……太子。”
她说不出口,又想不到任何一个可能的方式帮他报仇,况且太子既然盯上雀铭,就等于自己已经进入了他暗害的名单,他早晚是要除去她这个阻碍的。
看着她愁得断了肝肠一般,雀铭适时给她安慰,双唇紧贴着她青白纤细的手背,边亲边念。
“我无妨的,无论是什么办法,我都无妨。你应该明白,我挣扎着活到今日为的是什么,不管那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凌氏全家的亡魂背负在我身上,你该明白,什么是真的为我好……”
越清宁终于再坚持不住,她低低的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呜咽着。
“太子并非皇族血脉,清远侯与其妹□□生子,欲以萧衍侵染皇家血统。”
这一下子,把他眼前的迷雾破障一般解开,雀铭这才明白清远侯一家所行的乱七八糟,前后矛盾的行径究竟为何。
他笑着叹息,“原是我想不到的!原来还有这样的孽债。”
他已经想到了清宁为何拖拖拉拉,迟迟不肯说明原因,皇帝最重脸面,他入朝不久也从老师那里知他脾性如何。
这样震撼的消息,想必皇帝不愿听到,更不想有任何人揭穿。
但他必须要将这消息让天下大白,才能彻底把凌氏经年累月的怨恨消散一空,他想到了寿王一定准备好了证据,就等着他在朝前控告太子。
只要有人提了这个名,寿王一定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他想,还真是斗不过他!待他死了,寿王正好趁虚而入,如同他千百次利用清宁一样。
这一次要把清宁这样送出手去,他还有点舍不得。
但……也只能如此了,念着他顺从听话的份上,希望他能善待清宁。
雀铭在脑中苦苦思索过一番之后,忍不住抬眼望向她,在她眼里,自己倒映其中,如同江上的一汪水波,缓缓溢散。
他忍不住猛地凑上去吻住她的唇,轻轻撕咬下,是极其怨念深重的不舍。
他舍不得她,连死也舍不得。
唇齿的交缠带来的是爱侣之间呼之欲出的隐秘愿想,她想,他能有此一刻怕已经是不容易的,自己勿要再多纠缠。
于是,缠绵一刻后推开他,轻轻靠住他的肩。
他喘息了一会儿,是未有得偿所愿的哀怨上头,抵着她的脑袋不断追寻,直至又贴在她唇角,将人吻得倒在了锦榻间。
他脑袋里已经是想不明白也算不清楚,明知道自己应该停下来,却咬着她柔嫩的唇瓣如同毒药入喉,甘之如饴。
但清宁却在他颤抖着勾住衣带的时候又推了他一下,这便就是明晃晃的拒绝。
他松开她,低着头贴着她的脖子喘息不止。
她胸膛里的心跳声犹如擂鼓,在耳下扑通扑通震颤不息,但她的人是清醒理智的,如此,他就不能再逼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雀铭低着头最后闭眼静静听了阵她的心跳,随后起身离去叫水。
越清宁仍躺在床上看着床板回不来神,她是清醒的,她知道雀铭大概率是不愿意耍弄色相,更不想任何人碰到他的身体,特别是自己。
他的一切都应该是光明磊落,干净齐整的。
就算是最后这个夜晚,因着情意不舍愿意向她展露一切,她的私心也不想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于是便只能推开他,留给他那只颤抖的手,最后一点余地。
果然他也顺势离开了,果然如她所料一般如释重负。
等青珠将热水送进房内,见二人尴尬的坐着,彼此面色微红像是做了什么又不像是开窍了的样子,她实在毫无办法,又跑了遍夫人的嫁妆里翻出那本避火图。
在她眼里,夫人已经为雀铭做了很多,雀铭怎么着也要回报一二吧!哪怕就是不行,自己学一学伺候伺候夫人总也能做到吧?男儿也并不是非要使那一处不是?
想着,她在退出去时将小越大人叫到房门口,特意将册子塞进他怀里。
雀铭不晓得是什么东西,还要翻出来看,青珠连忙将他手掌压下。
“也不指望你能伺候好我们夫人,起码看书学一学总是行的吧?”
这样一说,雀铭翻书的动作猛地僵住,他颤动着嘴唇,“这……这是夫人的意思?”
青珠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
“小越大人,您自个警醒着点吧!”说完,便躬身退出了房门,将门掩闭。
雀铭在门口站了一刻,终于再禁不住手掌上沉甸甸的重量,将书册露出一角在灯下,只见到两个交缠着的小人彼此拥抱在一起的画像,他的脸腾的红了。
“雀铭。”
内室夫人唤他,他好似受惊了一般将书册扣在一起,塞在袖子里背手回道,“我在。”
越清宁自内室走到这头,见他手足无措的面色腾红,奇怪的瞥了他两眼,问道。
“可是青珠说了什么?”
他忙摇头,“没……没说什么。”
回得亏心,表情也尴尬,越清宁以为又是青珠在背后教训他了,长叹一声摇摇头,要去一侧抱厦那边沐浴。
见他顿在原地的脚步,越清宁思量再三还是回头同他安抚道。
“雀铭,无需你做什么,你只要平常就好。”
她一言以为是安慰,却没料想到在有心者听来又是一次推开,他也有些头脑发蒙,想这一次次拉近推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然而对侧已经传来微不可闻的水声,他也只能出去偏室沐浴,回来后又坐在床头静心等着她梳洗完毕。
来来往往的丫头应该是在给她擦拭点香,想不到女人家原来有这许多繁琐步骤,怪不得她身上的香气细密而浓郁,像是笼罩在他头顶的一片云团,轻柔而又带有力量。
他思及明日朝上,自己要做的事,想到决不能牵连老师一家,不能在圣上雷霆大怒时牵累到她。
自己合该写一份放妻书,从此与她一刀两断,这才能真正的保护住她。
但是铺展纸张,研好浓墨,他提笔又写不下去了。
胸膛中尽是湿甸甸的心酸,手中犹有百斤重,说什么也提不起笔写下至于二者无关的任何字眼。
他走到今天,眼前见到的尽是炙热耀眼的太阳,自己便如草木一般,向着她的方向努力生长,即便扎根污秽阴暗的地下,但他头顶总是循着她的方向,沐浴光明。
如此,又怎么舍得放开她,亦或是叫她伤心呢?
但不写,她性命垂危,高悬头顶的利剑杀他一人可以,但伤她片寸不行。
他低垂着双眼,静静地落笔下去,犹如一颗冰冷的石头,不带任何感情的写下此封放妻书,但落笔之后,他一摸颌角,温热的眼泪也在不知不觉间淌了满脸。
想到她看到后必定是要闹的,雀铭赶快把信又拿起来折好,放在她枕下。
他两手重重的压了压,确认她今晚必然瞧不出来,散漫的,苦涩的海水好似逐渐淹没他心口似的上涨,又叫他忍不住垂落两滴泪珠。
但清宁很快走出来了,他抹了抹眼睛,转身将身侧的烛火吹灭。
越清宁本亮堂的前路便一下子黑了,她慌张的正要叫人,两手被端端握住,引她一步一步走向床铺。
她想说不要为难你自己,但眼下,或许是静谧带来的安静,她想说的话噎在嗓子里,一点也说不出去。
还好雀铭懂她,将她扶上床之后,自己也钻进了被子里,什么也没有多说,安静的仿佛即刻便要入睡。
越清宁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她脑子里全是如何救他,想不到一条出路之前,连开口也甚是艰难。
直到月上中空,两人沉默着以为对方都睡下了。
雀铭突然轻手轻脚的坐起身,揽开纱帐。
他并没有走,也许是害怕明日将会面临的一切。
越清宁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在月光下那样单薄,连边缘都微微笼罩着一层弧光,看着就像是要在月光中消散一样的孤独。
她突然很想抱抱他。
这样想,她也悄悄揭开被面向他靠过去,只是手指刚要触碰到他后背的瞬间,粗重的喘息突然从面前这个神仙一样无欲无求的背影身前传来。
越清宁要碰他的手登时吓得缩了回去。
刚开始,她还不懂这喘息因何而起,直到帘幕随着他动作越来越晃,像是水纹似的在纱帐上扩散。
他开始用极其微小的音量叫她,掺和着“小姐”两个字如同呜咽一般,在唇齿间轻轻细嚼。
极具欲色的吞咽和呼气,如同在她耳畔炸响,越清宁呼吸急促,满面通红,咬着唇不知该对此作何回应。
她想,她应该用枕头打他一下的,这样的孟浪之举,实在于礼不合,但她进而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他俩夫妻一体,似乎这些摆不上台面的夜晚就合该是这样的。
帘子上的波浪越来越汹涌,听到他沉重的喘息,越清宁恨不得避出去躲开这里,但她亦是越来越没有力气,腰肢上支撑她的脊骨突兀出现一团热源,忽上忽下的在她身上到处乱窜。
她今而终于是明白了雀铭,他与男子并无不同,不同的是,他是她的雀铭。
想明白这点,她两眼一闭什么也不管了,身子娇娇软软的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
雀铭登时僵住,他应该在脑海里想着说些什么挽救下这个尴尬的场面,然而越清宁贴着他的脖子蛇一样游到了他怀里,一触即化的双唇紧贴着他一瞬就松不开了。
他头重脚轻根本来不及寻思任何事,被她揽着脖子跌到了纱帐里头。
两人都是头一次热烈的表达情感,没有章法也不懂道理,一味在唇舌交叠中吸吮甜蜜,弄得分开时两人尽皆狼狈不堪。
雀铭好歹还有些理智想着不能压到了小姐,越清宁却已经头昏脑涨的分不清楚现实,只瞧得见他如玉的面颊此刻涨红一片,看着并算不上好看,甚至在扯弄中束好的发丝也掉下来几缕,落在她脸上打着圈的痒人。
“雀铭。”
她叫了声,低低的,带着还未平复呼吸的喘意,两手勾着他的脖子又要凑上来。
那一刻,他后悔的肝肠也要纠结在一起,他更不想放手了。
带着怨念,带着悔恨,他决定再也不要装君子了,两只手轻易将身上衣服扯开,抛下床去。
他执着的揽着她的手划过自己的身体,有些固执的想要她看一看,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从前那副瘦小嶙峋的模样。
当初的他不忍让她瞧见自己的短缺,如今终于可以正大光明,让她看一看自己。
纱帐之外,月光漫移,越清宁红着脸看到他揽在腰间的胳膊,一臂便将她困在怀中挣扎不得,她才惊觉这些年他的变化之大。
但雀铭没叫她惊叹多久,他俯身过来,很快亲吻到她鬓边,唇角,柔和而又带着无限爱意的亲吻渐渐沉重,但那些吻处不觉得疼,反而更加燥热。
脊背上不断乱窜的痉挛,不断加剧。
雀铭抱着她不断柔声呼唤,但那些声音仿佛隔了层海水,在她耳边不断回荡着,痴痴念念,婉转不离。
他说,“小姐,清宁。”
他说,“雀铭爱你。”
天刚蒙蒙亮,雀铭动了动眼皮很快醒来,他睁着眼看向帐顶,又感受到怀里躺在他胸膛上的轻轻呼气。
清宁还没醒,枕着他的胳膊睡得安稳极了。
他默不作声的悄悄看了她许久,双瞳紧紧的把她锁在视线里,那种迟缓的,散漫的悲伤翻越山脊,氤氲到了面前,等人察觉到时,已经挣不脱名为不舍的牢笼。
他凑过去轻轻吻了下她的鼻尖,见她没有察觉的样子,又忍不住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这一吻绵长而痛苦,但终有结束的时候,他悄悄的起身将人放在枕上,不留一点动静的穿好衣服又再次向帐中望了一眼。
而后不再犹豫,开门向着熹微的晨光中走了出去。
殿上,皇帝正指了今科榜首入朝的位置,到了状元郎的时候,刚要说话,忽而被人打断。
厉目一看,原来打断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户部尚书越执征,他手执芴板,看样子又是要没完没了的跟他扯术忽的难题。
皇帝扣着脑袋的手敲打个不停,想要他勿要在这大好时候说什么扫兴的话,然而这位越大人还未铺垫完,小越大人同他岳父一样竟然也站了出来。
“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写成折子递上来,勿要在这里耽误时间。”
小越大人还没开口,只瞧见站在队列外的寿王向下瞥了一眼,这一眼下去,裴为经理了理衣袍,似是也有什么话要说。
皇帝看着他们一帮多事之人的动作,愁的一个脑袋两个大,偏偏越尚书还没说完,引用了两个典故还没说到正题上。
眼瞧着身后的小越大人隐隐有了要插话的意思,皇帝向后一倚,眸中渐渐流露出不悦。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雀铭的声量略微高了些,盖住了正在面前咬文嚼字的老师,他大概是明白了什么,老师也知道了他要做的事,因此正在拼尽全力不给他机会说话。
但这些都是无用功,他今日该做的一定要做。
“你有何话要讲?”皇帝在上发问,问得越尚书也再不能拖延时间。
“臣……”
刚脱口一个字,忽被扑通一声的巨大响动干扰,众人尽皆看过去,没想到是老护国公跪在了殿上,向着皇帝求道。
“请陛下查清我儿死因,崔护不可能是疟病致死,请圣上替我儿伸冤!”
夹带着哭声的呜咽闻者泣泪,更不要提老护国公年过半百,在三子死后一夜之间白了头发,远远望过去,只能瞧见一片雾霭霜色,叫皇帝也忍不住颦紧了眉头。
只不过他却是半点伤感也没有的,在他眼里,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又旧事重提,是护国公故意给他这个陛下难堪。
因此,微微眯了眯眼,皇帝压低音量问他。
“爱卿此时重提此案,是要朕给你什么答复?”
眼见没人胆敢应答,皇帝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下阶梯,随他动作,朝下众人也向后缩着,不敢直视天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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