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从德忘了,这会儿被提醒,才原原本本将在京兆府得知的说了。
“……不止她爹娘,还有亲眼所见她杀人的证人也来了,还带了物证一把生锈的剪刀。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京都城,但这件事已然确凿。”
何从德从未有过的惶恐:“爹可知百香逃了。这事恐怕无以回天。”
何先生半晌开口不答反问:“你可有问百香为何杀人?”
何从德脸色顿变阴沉,咬着牙,话似从牙中挤出:“是两个人欺负了百香,百香才捅了其中一个。之后逃跑。”
一开始那对夫妇和证人没说实话,只说是百香顽劣,做错了事不肯认罚,被罚了,又恼羞成怒拿剪刀捅了人。
但京兆府尹是什么人,当即使了一点小手段,连带恐吓,三人二话不说吐露了实话。
听到时,何从德难以克制自己,他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力,指甲深深陷入膝盖中,才勉强克制自己上前杀人。
何先生脸上有了希冀:“那这事还有回转余地。百香是不当心,且是自保,顶多坐牢,不至于问斩。”
何从德又一时没说话,片刻:“爹可知,她那把剪刀是她故意藏在枕下的。”
何先生未语。
做足了准备捅人和不当心伤了人,这是两回事。
许久后,何先生:“她必然是知道那两人要来欺负自己,这才藏了剪刀。”
何从德又缓慢道:“可她不藏那把剪刀,或许眼下还在三田村,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爹,这事又岂能怪她?”
说后一句话时,何从德再难掩激动。
何先生尚未说话,冷不然何夫人从后跑出来。
何夫人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满脸错愕哀痛:“怎么不能怪她?她杀人了,这世上找不到像她一样卑劣的女娘!咱们家差点被她连累,恐何家名声,恐你们父子的仕途都难保,我又怎能不怪她?”
何从德上前搀扶母亲:“可娘,她也是被逼无奈。她是受欺负的那个。”
“那也是她的错!是她命不好。她错在明知自己命不好,还要出来祸害其他人。咱们家对她仁至义尽,她却恩将仇报。又怎能不怪她!”
何从德竟似无以反驳。只一脸痛楚呆站着。
何夫人瞧着儿子,自知自己冲动了,又缓声道:“德儿,你不可趟这趟浑水。咱们家在京都城立足有多不容易,你清楚。何家也只你一人,你还未开枝散叶,万不可因为她毁了自己。”
“娘的意思是不让我救她?”何从德摇头,退步,“可她只有我了。她是我的未婚妻,我要什么都不做,只怕外面的人更会说三道四。”
何夫人看了眼何先生,随即又道:“你可以救她,尽力就好。为娘只求你一点,这桩婚事就此作罢。”
何先生站在原地,开口:“你娘之前应了你一回,这一回也该你妥协了。”
须臾,何从德答:“好。”
“陛下怎的这时候派外差?也不知道体谅下咱们爷。”
春立瞥了眼左贺,声音麻木道:“陛下是为了爷好。”
“怎么好了?”话落,左贺突然也想到了。
可不是为了国公爷好嘛。姨娘又闹出了更大的动静,陛下当然怕国公爷受刺激过大,没事可干更容易胡思乱想,这才将人派出去。
说是让国公爷查鹭岛私运,但一个小小鹭岛哪用得着他们爷。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想明白后的左贺,不说话了。
一行人骑着马继续赶路。
左贺不止担忧他爷,也担忧春立。“你想开点。”
春立又怎么可能想得开。那丫头说不定知道姨娘干的那些事,要京兆府查出她隐瞒不报,那她就是帮凶!
左贺又劝:“爷和那女人朝夕相处一年多,受不了被骗正常,但你和那丫头不过说过几次话,你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春立呆望着前方:“我也不想往心里去,可是做不到。”
左贺愁,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到鹭岛时,是两天后。
“今日休整,明日一早去当地县府问讯情况。”
国公爷发话。
左贺:“属下们都不累,要不然今日爷就去县府吧?”
国公爷看他:“不必。”
晚上时,左贺又拽着春立,一起去找国公爷喝酒。
“你的好意,爷心领了。喝酒误事的道理,你们不是不懂。”
左贺灰溜溜逃窜。
两人不再提喝酒的事,春立也不想在屋里待着,左贺默契的陪他寻了客栈客堂一角坐着喝茶。
春立怔怔望着窗外过路风景:“她虽残忍,我却做不到见死不救。想来逃了好,只可惜再也见不到她了。”
左贺费解问:“那丫头要家世没家世,要脸蛋没脸蛋,也不淑女,你喜欢她什么?”
春立仍旧望着窗外,神情怅然:“不知道。我也想知道,我如何就魔怔了。家中为我择亲,那女娘哪都好,可我只要想到每天睁眼见到的人不是她,我心里就发苦发涩。”
左贺更费解:“可你眼下也没有一睁眼看到她吧?”
春立:“那怎么一样。没成亲前,至少我能幻想,至少我有期待。可一旦成了亲,我总要顾及妻子。这辈子我怕是……”
春立忽地止了话,左贺迟迟等不到他继续说,好奇问:“怎么不说了?”
话落,春立“腾”起身,随后如受惊的鸟一飞冲天闪身出了客栈大门。
左贺随即跟出去,结果人竟然消失不见了。
“你去哪了?”
春立回来时,已是傍晚,国公爷带着底下兄弟正在底楼客堂围了几桌用饭。
春立没有回左贺,而是神情凝重走到国公爷身前。
国公爷不解问:“何事?”
春立又靠近些,小声请求:“爷可否借
一步说话?”
国公爷不觉得周围有外人,但春立的这副样子是他没见过的,国公爷并未多说,起身向人少的角落行去。
“说吧,何事?”
春立这才道:“属下在这里看到了姨娘和山茶。”
国公爷望着客栈大门,神情不可捉摸:“跑得倒是够快。”
春立不疑有他,着急说:“爷,京兆府的人跟咱们同路的,咱们不能坐视不管。”
国公爷看他。
春立继续说:“爷赶紧想个办法将京兆府人引走,属下再找地方将她们主仆安顿了。”
“谁教你的以公寻私知法犯法?”
春立一怔,不可置信瞧着国公爷:“爷……”
“她杀了人,就该接受惩处。她那丫头为虎作伥,同罪。”
春立当下慌了神:“属下以为爷定然不舍得看着姨娘去死。爷为何……”
“下不为例。”国公爷最后警告瞥他一眼,大步离开,随即又喊左贺。
“通知京兆府的人,随本公去拿人。”
茉莉惊慌失措逃了四日,也就昨晚才在鹭岛的一处废宅落脚。
昨晚两人就没吃的了,这几日,两人将头上的珠钗耳环买了换银钱,她们一路的吃喝,给马买饲料,用去不少。
但昨日,茉莉发现她们被人盯上了。想来想去,只有路上变卖的首饰出卖她们。
茉莉心知不能再靠卖首饰还钱,以至昨晚起,至当下,两人没有吃一块饼,都是靠喝水充饥。
一直到了午后,趁着太阳毒辣,想着官兵都在歇息,茉莉才和山茶出来找吃的。
山茶正扒拉客栈门前的一个圆桶,察觉到不对劲,抬头,就和一张长得十分像春立的脸对上了。
山茶转又看到一旁的左贺,反应过来没认错人,当下跳起来,拉着茉莉就一路狂奔。
她们可是毫无身手的弱女子,哪跑得过身手矫健的武夫。
转眼被春立拦了。
茉莉戒备瞪着春立,山茶扑过去求饶,茉莉见春立脸有动容,立时大变脸,跟着哀求。
春立本就没想过拿她们怎么着,当下说了京兆府的人在附近搜罗他们的事,又说让她们放心,他这就回去告知国公爷,国公爷肯定有办法救她们。
茉莉没等国公爷来,逃了。
山茶不解:“娘子,为何?”单靠她们两个,山茶觉得不一定逃得了。
要有国公爷在,她们更有机会。
茉莉没说,只拽着她离开了落脚的废宅。两人坐在停于偏僻小路的马车内。她们在的位置刚好能瞧见破落废宅的一角。
当看到一帮人提着刀凶神恶煞闯入。山茶还有何不明白的。
“春立骗了咱们!”
茉莉:“不是春立。”
“那是……国公爷?”
“除了他还有谁。”
茉莉别提多心寒。可奇怪的,她一点不怨他。
一个素来重规矩重王法的权臣,又如何会为了她坏规矩。
早在她还在国公府时,就想到了这一日。
看着出现的熟悉人影,那漠然威严的脸,茉莉心痛到难以复加。
她再不停留,和山茶说:“咱们走。”
山茶早等着指示,当下一甩马鞭,马车在小路里飞奔而去。
她们必须要马上离开鹭岛。
但马车距离县城门十丈远时,茉莉赶忙让山茶勒停马车。
城门多了守备。她们来时才四个,眼下守了十多人,检查也更细致。
“娘子,这可怎么办?”山茶怕得不行。
茉莉逼迫自己冷静:“除了城门,肯定还有其他路。”
有路那也不是人走的路。别说有守林卫兵。就算能逃过那些卫兵的眼线,她们还得趟过荆棘林沼泽地。
换了从前,就是刀山火海,她也闯了。但眼下她做不到啊。
山茶更是怕得不行。
两人正踌躇时,茉莉被身后出现的一个影子吓到。
“娘子随我来。”
是个其貌不扬的普通百姓,虽穿着普通,但眼神锐利,步伐矫健。茉莉一瞧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没人会在这时候害她。
茉莉捏了下山茶紧张抱着自己的胳膊。跟上那男人。
一个时辰后,茉莉出了城门,只不过她的马车没了。
那人又扔给她一袋足够她们用上大半年的银子。
“不知谁让小哥救我们的?”
茉莉也不再问,福了身,和山茶脚不带停的往距离京都城方向更远的地方去。
等在农户家买到一碗饭,两人蹲在人院子外分食。
这世上还有谁有能力有胆子救她。无非是何从德。
她欠他越多,茉莉心下越愧疚。
山茶这会儿吃了两口饭,脑子也能转了:“除了何大人,我想不到别人。咱们要能回去,娘子不如从了吧。”
茉莉:“你觉得何家会要一个杀人犯吗?”
山茶沮丧摇头。她糊涂呀。先前何家是不知道,眼下知道了她家娘子还杀过人,又怎可能。
“娘子,咱们接下来去哪?”
“走路太慢了,必须找辆车。”
“要是咱们那辆车也能出城就好了。”山茶惋惜。
“京兆府的人知道我们有马车,赶马车的人必定被他们搜的更仔细。那人让我们弃了马车是对的。走吧。”
乡下地方哪会有马车卖她们。两人先是坐着牛车去了集市,巧的是茉莉一问,就有人主动说愿意将马车卖给她,问她出多少钱。
马匹另外买,车厢另外配,这都需要时间。茉莉等不及,见状,豪爽的报了一个数,当下那人痛快的将马车卖了她们。
茉莉沿途搜刮了好些干粮吃食,装了半车厢,这才马不停蹄赶路。
茉莉本是想往东走,之前救了她的男人又出现,让她们往南。
茉莉不知道缘由,男人也没说,但倘若男人真是何从德派来的,茉莉当然信他。
男人见她二话不说往南去,讶异这小女娘竟然信自己,他心下也松了口气。
要没有国公爷掺和,男人觉得这对主仆是很有希望逃出生天的。
只希望她们能逃得更远。他也好还了恩情。
男人瞧着马车远去,只眨眼间,马车旁多了十数人。
马车被团团围住,男人当即拎着刀上前。
茉莉从车窗探出头,胆战心惊瞧着眼前。她忧心忡忡瞧着男人,生怕男人死在官兵的围攻下。
好在男人比她料想的更能打。
男人还抽空回头吼她:“快走!”
茉莉都来不及说别的,缩回脑袋,将吓瘫了的山茶拽到一边,她自己去赶马车。
“驾!”才甩了一下马鞭,马儿撒腿飞奔起来。
茉莉喜极而泣,心道这匹马她买对了呀!
但马上,她脸上笑容又殆尽。
怎么……光马儿跑,马车厢怎么……还在原地?!
茉莉左右一瞥,就看到了左手边长身玉立,正一脸肃色凝视她的国公爷。
茉莉瞥开眼,去找救她们的男人,正好看到男人被春立左贺左右夹击,不敌被擒。
晚了一步赶过来的京兆府卫兵头子上前来和国公爷致谢。
“多谢国公爷鼎力相助!”
“这么多人竟接连让两个女娘逃去,回去该好好练练身手了。”
卫兵头子忙擦了额角的汗,应“是”。
“去吧。”
卫兵头子站着不动,硬着头皮问:“犯人可是国公爷亲自带回去?”
“本公此来有任务在身。”
卫兵头子当下会意,招来两个小兵“请”犯人下车。
茉莉经过国公爷面前站定,她好难过。“爷真的想犟儿去死吗?”
没有什么比她喜欢的人要杀了她更令人痛心的了。
“你咎由自取。”毫无感情的四个字。
茉莉心碎成渣。这一刻,她还是有些恨他的。
她随手揪了一把草,朝国公爷面门扔去。
“你做什么?快走!”茉莉被卫兵推了把肩膀,不得不往前。
她听到身后有人关心国公爷:“国公爷无碍吧?”
却没听到他的声音。
山茶的腿是软的,脸上满是泪痕。春立目光一刻不离她,想用眼神告知她不必害怕,他会想办法救她出去的。
但山茶连个眼神也没给他。
姨娘被抓了,且还是国公爷亲自动的手。此事很快传遍京都城。
总之国公爷尚未从鹭岛回京,京都城里外都佩服国公爷佩服得不行。
瞧瞧国公爷多么的大公无私!
“是那女人活该倒霉,她要不作死离开国公府,怎么着也能保住一条命。”
“看来国公爷对那女人恨之入骨呀!”
“何佥事是个好官哪。何佥事也是倒了大霉了。”
何夫人得知茉莉被抓,又查到何从德找来高手试图救茉莉远走高飞。何夫
人当场又晕了过去。
何夫人醒来时,眼未睁开,泪先滑落。
她怎么也没想到何从德会助那毒妇逃跑!
何夫人怕何府会成为整个京都城的笑柄,怕父子俩为此丢了官职,但她眼下最怕何从德会为了那女人做出更疯狂的事来。
“夫人,夫人……”
何先生见她脸颊抽动,呼喊她。
忽地,何夫人自己坐起。她推开何先生下地,冲到梳妆台前,拿起上头的剪刀就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吓得何先生原地团团转。
“你去,去告诉他,是要秦百香,还是要他娘!”
“夫人,有话好说,万不可呀……”
“告诉他!他若傍晚前不回,让他直接给我送葬即可!快去!”
“我去,我这就去……”
何先生步步后退,一直绊出门口,才转头,拎着衣摆,往府门外冲去。
严国公府。
大房东院。
大爷唏嘘不已:“二郎这是恨茉莉姨娘恨到骨子里了呀。不过也难怪,那女人确实也坏到骨子里了呀。你看这又是骗人,又是爬墙,眼下更过分,竟还是个杀人犯。好在爷没碰上这种人,要不然这些日子非得吓到失眠不可。”
大少夫人同样错愕,不过不是因着茉莉杀人。而是国公爷。
她一直以为国公爷是喜欢姨娘的,眼下看来也不尽然。她更以为国公爷不一般,现在发现和大爷四爷也没区别,同样的冷心冷肺。不愧是亲兄弟。
大爷还在絮叨。说姨娘如何如何心狠手辣。“……听说,是她亲爹娘说的,她偷藏了一把剪刀,等男人上钩,一刀戳中男人心口,男人当场毙命!她还能逃之夭夭,这女人不简单哪。”
大少夫人不耐烦听:“她爹娘说是就是?谁知道她爹娘是不是帮着外人?”
大爷下意识回怼:“怎么可能呢夫人?那是她亲爹娘,要不是她爹娘良心上过不去,她杀了人只管自己逃了,她爹娘也不可能站出来给外人作证。”
大少夫人:“兴许她爹娘不疼她呢?”
大爷:“这世上没有不疼孩子的爹娘。”
大少夫人:“怎么没有?我爹就不疼我。”
收了岳丈不少好处的大爷当即帮着岳丈说话:“岳丈那不是不疼夫人,是比起夫人,更疼舅兄姨子罢了。要真不疼,哪可能夫人想要什么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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