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不是因为……”大少夫人气得不行,知道对牛弹琴,摆手不打算再跟他理论。
大少夫人转而又说:“还有,我怎么听说被杀的那人欺负她,才被杀的?要真是这样,那贱男死的不冤。”
大爷纠正她:“夫人听错了。那男人是姨娘的未婚夫。这女人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她爹娘将她许配给了那人,她再不乐意也不能动手杀人。夫人说呢?”
大少夫人声音狂妄冷哼一声:“不乐意?被迫?要老娘,也得杀人!”
正唉声叹气的老夫人忽地被大房传来的声音吓住。
和钱嬷嬷说的话也即可停住。
过半晌,老夫人才又叹着气道:“国公爷是真的大了。比之他爹似乎更……”
“冷血”两字老夫人说不出口。老夫人只在心里想,国公爷早晚给她请安,每日将“母亲”挂在口边,是真的敬重她?
还是,只是为了维护国公府的体面。老夫人猜不透。
本来,姨娘落网,老夫人觉得自己该高兴的。但眼下,莫名的,她心情格外沉重。
老夫人伸手,钱嬷嬷会意,扶着她回屋。
四房西院。
四少夫人嘴边噙着一抹笑,道:“原本不信,眼下我突然信了。国公爷还真是对谁都这般绝情。好歹跟了他一年多。”
婷儿:“那说明国公爷公正,对谁都一视同仁。”
“是啊,一视同仁。本来想着在这府里,有什么事,至少靠得住。但眼下看来,也不尽然。怕是有事,外人还没反应,国公爷先把自己人给端了。”
这话婷儿不敢接。
四少夫人面有戚色,试探开口:“婷儿,你说我若和离,家里可是支持?”
婷儿垂着头,更不敢说话了。
四少夫人见状,悻悻然撇过头去。
京兆衙堂。
茉莉还以为自己会在京兆狱被关两日,再行审理。
她还在国公府时,就打听过,京兆狱的案子尤其多,可京兆府尹只有一个。
那怎么办呢,就拣重要的先审呗。茉莉觉得像自己这种平头百姓犯案,比不得随便拎个案子重要。
那肯定没这么快审她。说不定关个半年一年的也是有可能的。
京兆狱虽不是个好去处,但好死不如赖活着。顶多和她住了十多年的那个家差不多。
至少牢狱里没有她的爹娘。
但茉莉没想到的是,她竟连京兆狱的牢房都没去。
被押送入京的当天,就上了衙堂,见到了她爹娘,以及那个跛脚。
“是她,就是她!她就是我那狼心狗肺,该挨千刀的大女儿!”
秦贩子原先背着光,他眯着眼,等看清进来的人,当即冲着上首案后的京兆府尹大叫。
“肃静!”
外地的县官都是自己拍惊堂木,而京都城的官却连惊堂木都是下首的属官来拍的。
尤其这京兆府恢弘庞大,威严气派十足,哪怕不是第一回进,秦贩子又怎能不怕。当即噤了声。
秦苦氏胆小,更不敢说话,只望着走进衙堂的茉莉,脸上布满惊讶。
甚至面上有一瞬的疑惑,这真是他们的大女儿吗?
秦苦氏去扯秦贩子袖子,秦贩子警告瞥她一眼。秦苦氏立马懂了这眼神。
原来他也不肯定,之所以一口咬定人就是,是万一人没找到,他们到手的银子就会泡汤。
秦贩子才懒得管人是不是,只要一口咬定,他出去就能拿到那笔钱。从此以后他也是有头有脸的土财主了!
秦苦氏在接触到茉莉眼神时,心下又马上确认,还真没找错。眼前的人是他们的大女儿秦百香无疑。
秦苦氏面上困惑不减。上下打量着茉莉,不懂她怎就变了这许多。
虽瞧着好几日没有梳洗,可这乌黑的头发,这莹白红润的脸,这丰盈身段,与印象中的秦百香大相径庭。显见她这两年日子过得不错。
秦苦氏想到自己的苦,而她的大女儿自己在外逍遥,心里只有无尽的愤恨。
她死命瞪着眼前的人。
跛脚规规矩矩跪着冲上头的府尹大人磕头道:“回禀大人,小人确定,此人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秦百香。”
茉莉冷冷扫过秦贩子和秦苦氏,听到跛脚的话,厌恶狠瞪跛脚,一口唾沫直接吐在了跛脚生着疮的头顶:“谁是你媳妇,你也配?”
京兆府尹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泼妇他也见得多了。但眼前的妇人还是把他吓到了。这真是国公府出来的姨娘?
京兆府尹又忍不住转头打量委身于暗处的何佥事。何佥事真的心甘情愿娶此女?
怕不是被胁迫,被抓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吧?
跛脚和秦贩子一样,眼下只想赶紧
拿钱,而后分了钱,他就好过他的逍遥日子。这女人没了可以再找,可银子难得呀。
再说,像秦百香这种毒辣的,他就算有九条命也无福消受。
跛脚又规规矩矩主动冲上首道:“大人,小人的同村兄弟二黑就是遭了此女的毒手。还请大人判处此女死罪!”
秦贩子跟着匍匐:“小人也听凭大人做主!”
秦苦氏跪在秦贩子身后。
京兆府尹威严道:“何需你们教本官做事。不如本官这位置让你们来坐?”
三人埋头瑟瑟发抖,都不敢再言。
京兆府尹:“跛脚,你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他们明明来报官时已经把话都原原本本说了,为何大官还要再问?跛脚心下不解,但想着他的话毫无破绽,配合照做。
“……二黑最先给了秦贩子聘金,打算迎娶他闺女,也就是秦百香。可这闺女死活不答应,小人就想,她会不会看中小人,刚巧秦贩子欠了小人一笔钱,小人就想拿欠债当聘礼也上门求娶。谁知这闺女竟这般凶狠,直接将二黑杀了,好在小人跑得快。”
茉莉恶狠狠瞪他,转头冲京兆府尹道:“大人,他撒谎。他们是半夜摸黑进的我寝房,他们想欺负我,我不得已才下手。”
跛脚连连点头:“启禀大人,他说的是实话。求大人恕罪。”
茉莉没料到他竟然承认了。不可置信瞪着跛脚。
跛脚继续说:“小人当时的确鬼迷心窍。想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闺女总要听爹的。既然她爹同意将她许配于小人,那小人想和她提前相处试试也正常。岂料二黑也来了,二黑不死心,说让秦百香自己选。这闺女一直躲在房里不出来,小人和二黑没办法才进房里找她的。”
茉莉飞快说:“大人,是秦贩子赌钱赌输了,故意将我卖了两家,事后两家找上门,秦贩子就让他们一起欺负我。他们故意摸上我的床。才不是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们压根也不配当我的爹娘!他们也不是我的爹娘!”
秦贩子面孔狰狞,冲上首道:“大人,此女不仅歹毒心狠,在家对爹娘兄弟就冷心冷血,把爹娘当仇敌。她小时在路边当小乞丐,小人见她可怜,将她捡回来,结果养出个白眼啊!”
秦苦氏拍着大腿哭喊自己命苦,话里话外当初不该养她,也不至于惹上今天的祸事。
“大人,我是他们捡的没错,但不是我求着他们捡的。他们捡我也不过是想我给他们干活,再将我卖个好价钱。后来他们对我不好,我想走,他们就关着我,虐打我。”茉莉据理力争。
秦贩子紧接着解释:“回大人,小人千辛万苦将她养大,她嫌弃家里穷,翅膀硬了就要跑,小人当然不答应。”
秦苦氏附和:“启禀大人,最重要的还是民妇辛苦养她一场,见她还小,怕她出去遭了危险。民妇和郎君是不忍心闺女啊。她三番两次要离开家,郎君这才恐吓说打断她的腿。其实没有的事。”
茉莉撸起袖子:“我说的皆是事实,我胳膊旧伤就是证据!大人可以请个大夫,一瞧便知!”
“肃静!”
属官拍下惊堂木。
整个衙堂顿时安静下来。
京兆府尹严厉道:“与此次案件无关之事不必多说。接下来本官问哪位,哪位只需答话即可。”
“是、是。”
“听大人的。”
京兆府尹:“秦百香,你可是承认自己是秦百香?”
茉莉觉得这京兆府尹脑子有坑。她什么时候没承认了?
茉莉心底不耐烦,面上不敢坦露半分,配合答话:“民女承认。”
京兆府尹:“秦百香,那你是否承认用这把剪刀杀了刘二黑?”
证物剪刀被人端上来。茉莉一眼认出。她飞快瞥开眼:“民女承认。”
京兆府尹:“你既承认,对于你爹娘和跛脚的供词,你可有异议?”
茉莉当然有异议,她抬眼,冲京兆府尹道:“还请大人明鉴,民女不是故意杀刘二黑的,是刘二黑欺负民女在先,且民女是失手!”
京兆府尹未再询问跛脚他们,只瞧着茉莉威严道:“你是故意杀的。”
这话不是问话。
茉莉对上京兆府尹沉沉目光,她忍住手脚发颤,强装镇定道:“大人这话不对。”
京兆府尹:“本官说的怎就不对?剪刀可是你亲自藏的?你又为何要藏剪刀?是一直以来有藏剪刀的习惯,还是就那几日藏了?”
茉莉着急,下意识撒谎:“民女……当时用了剪刀剪线头,忘了放回去。”
京兆府尹故意道:“你是说你用这把杀鸡刀剪线头?”
茉莉心口打鼓,一时未语,不多时回:“家里穷,只有一把剪刀。”
“那你倒是说说剪线头做什么?缝补衣裳?缝补谁的衣裳?事后不当心将剪刀落在床上,没觉得脑袋硌得慌?”
“民女自己的衣裳。枕头垫的高,民女确实没察觉。”
“你用的何枕头?”
茉莉:“麦秸枕。”
“大人,她撒谎!”
茉莉话落,秦苦氏站出来,积极说:“那几日她压根没有枕头睡!她房里漏雨,整张床都淹了,那枕头发霉生虫,被她扔了!民妇让她捡回来,她愣是不愿。所以这事民妇记得清清楚楚。”
“秦百香,你可还有话说?”她再三撒谎,京兆府尹显见没了耐心,瞧着她更严厉道。
茉莉不想死。
如果裁定是二黑欺辱她在先,她杀人是为自保,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茉莉咬死了她就是不当心的。“民女记错了,民女那晚的确没有睡枕头。只民女的确当时将剪刀落在了床头,二黑猛地扑过来,民女情急之下摸到手边的东西就抵挡,谁知会是剪刀。”
茉莉挤出两滴泪,扁着唇,瞧着别提多无助多可怜。这件事,她想了好多遍,该落的泪似乎都落光了。眼下只有逼迫自己掉两滴出来。
“求大人明鉴。民女是受害者!民女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非你说了算,本官自有判断。”
京兆府尹没料到这还是个难啃的骨头。好一招打死不承认!
“本官换个问题。你是如何杀死刘二黑的?”
“民女是用这把剪刀。”
“本官知你用的剪刀。本官是要你详细说出,你如何拿的剪刀,又如何出的手。你再重复一遍。”
茉莉瞧着衙役端着放置剪刀的托盘走近她。
她才张嘴,就听京兆府尹率先道:“别告诉本官你也忘记了。”
茉莉盯着眼前的剪刀,缓缓伸手。她克制着颤抖的指尖,触碰到剪刀,又抬手,转换了个方向。
京兆府尹:“怎么?要想很久吗?照理杀了人这件事,不该忘记才对。”
第80章
茉莉拿起剪刀,开口:“当时民女随手一摸,刚好拽住了剪刀柄,尖头更凑巧对外。这才酿成了大祸。”
京兆府尹冷笑一声:“你又撒谎。你之前说你不当心将剪刀遗落床头,既是遗落,刘二黑扑向你,就算你爬了起来,你又怎可能刚巧抓住剪刀柄,将其捅死!”
“民女没撒谎!”
京兆府尹凌厉目光直射她,抬手招来心腹属官耳语。
心腹属官下去,不多会儿两人抬了一张门板来。
茉莉手里的剪刀被夺了回去。一衙役躺在床板上,剪刀则被随手放在了床头。另一衙役从几步开外冲到门板前,扑向门板上躺着的衙役。
门板上的衙役猛地坐起,随手乱摸一通,倒是摸到了剪刀,只剪刀没能被立时拿起,他的手还不慎被剪刀尖划伤了。随即被扑过来的衙役按倒。
茉莉梗着脖子,面色惨白。
京兆府尹厉声问:“秦百香,你可还有何解释?”
茉莉不用转头,也知那三人有多得意。她后悔,她要是多些谨慎,早做防范,事情哪会变成眼下模样。
只可惜,她再没机会了。
何先生没说错,坏人原来真的都没有好下场。活该她恶有恶报。
“我会死吗?”
茉莉实在太害怕了,下意识问。
京兆府尹:“杀人偿命,你说呢。”
何从德满目怜惜凝望她,脸上痛楚之色尽显。
他真的好后悔。当初他要求了爹娘带她一起走该有多好。是他没勇气张口,是他无能!
眼前的女娘虽满口谎话,是个杀人犯,但何从德一点不恼。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责怪她分毫。
“府尹大人!”
何从德从暗处现身。
京兆府尹虽给了他旁听的机会,但他既不是证人,又不是讼师,又有何资格出来说话。
京兆府尹善意提醒:“此事与何大人无关。”
“秦百香是下官未婚妻,下官不能不管她。”
京兆府尹:“在本官这里,求情可不管用。”
非求情。只下官想为秦百香辩驳几句,还望府尹大人成全。”
茉莉没注意何从德也在,这会儿见她走出来,她满目希冀。就像不会游泳的人抱住了浮木。
虽说这样一来她欠他更多了,但她命都要没了,哪管得着这些。只希望何从德真能救她。
毕竟是同僚,眼前又是立了功的新科榜眼。京兆府尹十分给面子的点头。
何从德给了茉莉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开口:“纵使秦百香故意杀人,那也是被逼无奈。秦百香未过门,刘二黑和跛脚对秦百香来讲只不过是陌生男人。两人又怎好入女娘闺房。二人欲意何为,昭然若揭。是以,秦百香只是防守,而并非主动出击,即便有罪,也绝不该是死罪。还请大人明鉴。”
京兆府尹:“何大人可知府衙办案,嫌犯的态度亦是关键。”
何从德心惊。
茉莉面色愈发苍白。
只听京兆府尹又道:“刚嫌犯要主动认罪,自不必死罪。以及两年前,她要自首,官府衙门更会酌情处理。奈何她都没有。不仅没有,刚才本官拿出证据,数次指出她撒谎,还百般抵赖。此冥顽不灵屡教不改的嫌犯,本官岂能网开一面。”
何从德拱手道:“大人,秦百香是无依无靠的女娘,她心下害怕情有可原。但凡世人都想活命,她罪不至死!”
京兆府尹:“这些话,何大人该知自己没有资格说。”
何从德撩袍跪下:“下官只想保她。还请大人宽限几日再行判案,容下官……”
“大人,何为礼求见。说是送重要文件来给大人。”一个衙役上来回报。
何为礼会试落榜,但因有举人头衔,李府尹就让他在身边从录事职。
只是此案嫌犯与他有关,审理此案京兆府尹便没用他。
京兆府尹瞧了眼底下的何从德,未多考量,道:“让他进来。”
何从德待再说,被京兆府尹抬手阻止:“且慢。”
何为礼匆匆入衙,径直上前给府尹大人叩首行礼,道:“属下落了文件,怕大人责怪,这才急着送来。大人勿怪。”
京兆府尹十分好说话:“小事而已。”
“另外,属下有两句话想叮嘱何大人,望大人恩准。”
“准。”
何先生便遥遥转头,目光从茉莉脸上不动声色略过,瞧向面庞坚毅的何从德:“你母亲病危,只怕再耽搁一会儿,你再见不到她。”
何从德呆滞一瞬,转而不可思议看他爹:“怎么可能?”
何为礼并未再多说,冲上首又行了一礼,行至何从德身旁,又道:“随我回去吧。你娘只你一个孩子,这些年她都是为了你活着,总不能让她最后一面见不着。”
何从德不是傻子。他知道这是他娘在逼他。
他转头看茉莉,神情彷徨。
茉莉心下忐忑,好怕他真的丢下她不管。何夫人一定是骗人的,他一定不会吧。
“茉莉,对不住。”
这句话在茉莉耳中炸开。
何从德双眸赤红,满面痛心和苦恼望着她。
随即她看到何从德起身冲上首行礼,而后随在何先生身后大步离去。
茉莉不怪他,眼下也没空怪他。她望着上首,在京兆府尹开口前,迅速问:“不知民女可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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