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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萤(木秋池)


季裁冰说:“我做生意这么久,也是头回听说这号人物。”
从萤:“他本当暗中攒力,闷声作恶,才能长久苟存,可他不仅向被劫的商队报上名号,连西桥棚市的老妪都恐惧他的恶名,他好像……并不怕被朝廷知道自己的存在。”
季裁冰蹙眉道:“莫非他背后有大靠山?”
从萤轻轻摇头:“不像。今上并非无为放任的昏君,他若真有靠山,更应隐踪蹑迹,否则不仅不能长久,而且会牵连靠山。我倒觉得,独眼龙像个靶子。”
“靶子?”
“故意招摇作恶,竖起来扎眼……可我想不通,山匪肆虐,到底会对谁有好处。”
季裁冰走的是和气生财的路子,论阴谋推算,她就是个葫芦棒槌。从萤与她大眼瞪小眼许久,眼见着思路钻进了死胡同,只好起身告辞。
她说:“朝政上的事,我要去请教另一位仁兄。”
季裁冰眨眨眼:“莫非是晋王?”
从萤示意她噤声:“低声些,这不光彩……三公子派人跟着我呢,我得绕着晋王府走,哪里还敢去见晋王。”
季裁冰倒吸一口凉气:“莫非你东窗事发,被他当场捉双?”
从萤:“……好姐姐,少看些话本。”
她叹了口气,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摆摆手同季裁冰告辞,登上马车后,同车夫报了个地名:“鸣珂坊,杜宅。”
谢玄览只说不许她见晋王,可没说不许她见杜如磐呀。

第39章 醉鬼
杜如磐对从萤的造访十分惊讶,一面受宠若惊地延她入内,一面手忙脚乱收拾满屋狼藉,将挂在屏风上的蓑衣、搁在书案边的碗筷、散落地上的废稿等,连捧带捡地收拾了,都堆到她看不见的里屋去。
从萤心里不赞成这样的邋遢,面上却不显,还顺手帮他把支了半个月的雨伞收起来,善解人意道:“我见杜兄桌上笔墨未干,想必是一整夜都在作文章?”
“不是写文章,是写弹劾的折子。”
杜如磐用袖子扫了扫客椅上的灰尘,挑了个干净些的茶杯给她倒水,趁机为自己辩白一句:“我的确忙昏了头,其实平日里起居整齐。”
从萤望着杯里的旧茶垢,笑了笑转移话题:“我来是有些朝政上的事要请教杜兄。”
杜如磐微怔:“朝政?”
从萤说:“近日云京城外出现一支作乱的贼寇,数番侵扰无辜百姓,为首者自称独眼龙,杜兄可听说过?”
“贼寇作乱,朝中竟没有风声,”杜如磐一拍案道,“云京内外治安是二十四卫的辖责,谢玄览每日自诩威风,却放纵贼寇,瞒上不报,看来弹劾谢氏的折子里还要再加上这一条。”
从萤眼皮微微一跳:“杜兄要弹劾的是谢氏?”
杜如磐不避讳她,直接将昨夜拟好的劾本底稿拿给她看:“谢党说要修避暑行宫,从刑部提走几百名人犯做苦役,可是据我查探,他们分明是偷偷给谢氏修私宅去了。我数日前上了封折子,弹劾王氏强占民田,被谢党压住不呈,这回我要等朝会时面劾他们!”
世家党派之间的勾结,实属寻常,王氏屡次想将族中女郎嫁给谢玄览,这风声也曾传进从萤耳中。
从前她不敢应谢氏的婚约,正是顾忌其尾大不掉、树大招风,如今虽勉强说服自己,嫁人后可只做个不闻俗务的隐士,终日修书治学,可真正听说了谢氏相关的行径,心里还是下意识一紧。
她垂目翻看劾本底稿,杜如磐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试探:“四娘子,果真要与谢氏结亲?”
从萤:“……嗯。”
杜如磐委婉规劝道:“谢三虽然生得好,谢氏却非积善之家,你瞧瞧他们如今的行径,你若嫁过去,老师的清流之名可就难保了。”
从萤弯了弯嘴角:“祖父的名声么,早就败光了,何况谢氏虽狂,但——”
但字如何,从萤没能说下去,她的目光落在劾本“鬼哭嶂”这三个字上,面上的笑意缓缓消失。
许久,她问道:“你说谢氏在鬼哭嶂南边修私宅?”
杜如磐:“是啊,刚调了犯人在北边修行宫,南边就开始动土修宅,哪有这样的巧事。”
从萤想起劫了季裁冰商队的鬼哭嶂匪寇,又想起谢玄览说他认识独眼龙,缓缓吸了一口气,似喃喃自语道:“是啊,哪有这样的巧事。”
她旋即起身告辞,杜如磐本想留她用饭,斟酌的话语尚未出口,从萤的马车已绝尘而去。
从萤去见杜如磐时,谢玄览正在校场上声势浩大地点兵点将。
他让传令兵举着令旗,在校场里边驰边喊:“厉兵秣马,鬼哭嶂剿匪!厉兵秣马,鬼哭嶂剿匪!”
这样喊了半个时辰,茶过三巡,终于将淮郡王等来了。
淮郡王萧泽贞一身酒色脂粉气,分明是闻讯刚滚下欢场赶过来,却装出一副校场偶遇的态度,惊奇地询问谢玄览:“表弟,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谢玄览慢条斯理地擦着燕支刀:“去鬼哭嶂剿匪。”
淮郡王说:“哦,鬼哭嶂啊,近来是有群乌合的匪寇,不过我已经和舅舅商量过了,此事让大表哥去就行,不必劳你的大驾。”
舅舅指的是谢相,大表哥是谢玄览的亲哥哥谢玄知。
谢玄览却皮笑肉不笑道:“既然你们已有定夺,按理说我不必再操心,可那鬼哭嶂的独眼龙得罪了我,我偏要亲自活剐了他。”
淮郡王面上的惊讶不似作假
:“他何时得罪了你?”
谢玄览:“我在西桥棚市看中一个姑娘,着人买来当个侍女,却被那独眼龙抢了先。我么,一向怜香惜玉,不忍那姑娘在土匪窝里受磋磨,只好亲自去抢回来。”
淮郡王听罢,嘴角抽了抽,明显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他问:“那姑娘有名字吗?”
谢玄览:“叫怜君,就是今天刚被买走的。”
淮郡王点点头:“这事交给我和大表哥,你等消息便是。”
淮郡王办事从来没有这样利落过,半下午的时间,就将怜君全须全尾地送了回来。
那姑娘受了点惊吓,咬着嘴唇怎么也不肯说话,谢玄览让下属将她带走照顾,转头与淮郡王虚与委蛇:“表哥兵贵神速,今日真是多谢了表哥。”
淮郡王意味深长道:“为了咱们的共同大计,这点事情倒不算什么。”
谢玄览拍了拍淮郡王的肩膀:“走吧,我请你喝酒,聊表谢意。”
“哎我——”淮郡王拒绝的话尚未脱口,已经被谢玄览拎上马,马鞭一甩,身不由己地窜了出去。
二人在雁西楼喝了个昏天黑地,月上三竿,淮郡王被接走时已不省人事,谢玄览踩着月光走出来,按了按突突直跳的脑袋,小声骂道:“这王八蛋快被酒腌成精了……”
他本想牵马回府,却见自己的马边上停了一辆马车,两匹马正耳鬓厮磨地吃草料。
马车毡帘被挑起,月光里照出一张明净的芙蓉面,谢玄览的脚步蓦地顿住。
他感觉到压抑的酒气往脑壳里漫涌:“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夜寒风冷,从萤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起身让开一点空间,请谢玄览到马车里来避避风。
谢玄览仍记得白日里的不愉快,这个三心二意、对感情不忠的女人……
“怜君已被送到我家,我是特意来向你道谢。”从萤说。
……还算她有点良心。
谢玄览缓缓走到她面前,其实他脚步已经虚浮,但自知满身酒气,没有登上她的马车,只目不转睛地瞧着她,一双瞳孔被酒气和月色濯洗得无一丝杂尘,清寒之余,竟有几分令人琢磨不透的情愫。
从萤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垂下了眼:“我见你与淮郡王一同进了雁西楼,想在此地等一等你,没想到会等这么久。”
这话难免令人浮想联翩,谢玄览问她:“是有什么急事吗?”
一阵寒风吹动车帘上的流苏,从萤也觉得冷,对谢玄览道:“三公子,不妨入内说话,我可以顺路送你回府。”
谢玄览没有动弹。
从萤隐约苦笑了一瞬:“你对我已厌恶到,连同乘都不肯吗?”
这句话谢玄览听明白了,他近前一步,微微躬身时,身上的酒气几乎将她整个罩住。
他说:“晋王告诉我,如你这般不善饮酒的人,最厌烦旁人满身酒气……我哪里敢厌恶你,我是怕你更有了厌恶我的理由。”
从萤拢住车帘的手收紧,辩白道:“我没有。”
谢玄览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突然俯身贴近她,明显感受到她下意识屏住的呼吸,轻笑道:“你有。”
他起身站到了下风口处,对从萤说:“不必装模作样,有什么话你直接说罢,说完我就走。”
从萤默然,只好直问道:“三公子与淮郡王喝酒,是为了怜君的事吗?”
谢玄览答:“萧泽贞的确能联络独眼龙,但不全是为了怜君。”
从萤追问:“还为了什么?”
谢玄览说:“谢氏与淮郡王之间的私事,与你没有什么牵扯。”
从萤:“是为了谢氏在鬼哭嶂所修私宅一事,对吗?”
谢玄览半阖的双目缓缓睁开,望着从萤的眼神里难得现出一丝清明。
他问从萤:“你是听谁说的?”
从萤怕提了杜如磐,他又要吃这节外生枝的醋,故避而不谈,只拣重要的事情说道:“独眼龙在鬼哭嶂一带出没,谢氏又提了囚犯在鬼哭嶂一带修私宅,这件事巧合得有些古怪,听说已有御史上奏弹劾此事,只怕有人会以为,谢氏与贼寇之间有勾结。”
前几日,晋王给谢玄览的书信中已提过此事。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好好听姜从萤说话,可是酒意像火油一般沿着他的血脉浇灌,被怀疑的火星引燃,很快就吞没了他的神智。
他只知道,晋王与他说过的话,姜从萤今日又来说。
他又问了一遍:“是谁告诉你的?”
从萤:“……”
她在“不与醉鬼论短长”和“夜长梦多事不宜迟”之间选择了后者,耐着性子继续与谢玄览说道:“独眼龙背后的人可能就是淮郡王,我觉得此人有些古怪,即使对谢氏,淮郡王也并非完全可信。”
“他不可信,那谁才可信,晋王吗?”谢玄览突然靠近她。
他纵使醉得狠了,也不会呈现出烂如泥的姿态,眉眼反而比平时更秾艳,仿佛精怪画里剪下的艳鬼,瞬息不移地盯着她。
眼神忽热忽凉,一时不知是想以身相许报恩,还是要露出獠牙吸干她的精气。
屏息间,从萤听见他慢悠悠地说:“难为你在这儿等我到半夜,我还当是我的荣幸,原来是沾了晋王的光……你这是替他当说客,招揽谢氏来了?”
从萤心中十分无语,晋王晋王晋王,他干脆搬到晋王府同晋王一起过得了。
今夜她连晋王一根头发丝都没提,他到底是怎么关联到一起的?
从萤的语气也冷了几分:“无理取闹,你爱听不听。”
说罢就要放下帘子,喊车夫驾车回家,谢玄览却先她一步拦住,一条腿支进马车车厢里,正要说什么,脑袋“哐”地一声撞在了顶部盖斗上。
一个“晋”字没有说完,整个人向前栽进了从萤怀里。
从萤险些将他推下去,发现他竟直接陷入了昏睡,叹息一声,只好请车夫将他搬正,在他身上盖了自己的披风。
夜里的长街空荡,马车像一叶小舟,在满地流淌的月色里摇摇晃晃着前行。
车厢里一盏微弱的灯火,从萤执书凑近半晌,终是一页未翻,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停在谢玄览熟睡的脸上。
不知道在想什么,脑海里似乎空荡荡的,又似乎满涨涨的。
她见谢玄览嘴唇微动,似在嗫嚅着什么,好奇地俯身凑近去听,待听清了他梦里执念的话,不由得叹息一声,趁四下无人,轻轻拨去遮在他脸上的发丝。
望着他自言自语道:“我总觉得君子之心磊落,所以事无不可对人言,如今却有些后悔,我不该承认对晋王的情意,也许你心里会好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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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晋王:如在。

晋王从昏睡中醒来,扶榻干呕了半天。
张医正以为他又怎么了,紧张地上前切脉,晋王缓了缓,揉着脑袋道:“没事,喝多了。”
张医正震惊地看了眼药碗,端起来仔细闻,分明一丝酒味儿也无。
晋王懒得同他解释。
他在谢玄览校场点兵时产生了共感,又同他一起在雁西楼把淮郡王灌醉,套他的话。
俗话说甥为半子,婿为半子,淮郡王于谢氏亦甥亦婿,曾得到谢氏倾力相助,谢氏视其为未来的明主。谢玄览虽看不上淮郡王的为人,亦不曾背叛谢氏的立场,他不参与父兄与淮郡王的具体勾当,但是在朝政大事上,总是偏向淮郡王几分。
可是近来淮郡王对谢氏的态度,明显变得暧昧。
昨夜谢玄览宴请淮郡王时,探问他与独眼龙的关系,一开始,淮郡王还嘴硬说不认识,说怜君是他让招安使携
二百两银子和威胁信换回来的。于是谢玄览装模作样提了刀,仍说要借酒剿匪,淮郡王拦他不住,反被他灌了两壶酒,终于松了口风,说谢相早就知道独眼龙的存在。
谢玄览转着酒碗,似醉非醉道:“你的意思,我父兄故意纵匪为患?”
淮郡王神神秘秘低笑道:“真正的独眼龙两年前就死了,如今山上这位是他的胞弟,不知怎么从刑部放了出去……刑部右侍郎,你堂嫂狄飞霜,她应当清楚。”
谢玄览嗤然:“我父兄联合我堂嫂,放一个匪寇上山作乱?我不信他们吃饱了撑的。”
淮郡王大笑两声:“若无匪寇作乱,怎显谢氏英武?骠骑将军王四郎即将入京,谢氏若不早动手,只怕世人只知王氏,不知谢氏了。”
说罢饮尽碗中酒,因不胜酒力倒在了桌上。
这些话合情合理,真中掺假,若非晋王重活了一世,前世在淮郡王身上吃过大亏,恐怕还真当他是个盛不了二两酒的棒槌,被他蒙混过去。
须知淮郡王虽蠢,他爹英王能在上一代的夺嫡中存活,却有远胜常人的精明。
只是如今的谢玄览未必看得明白,昨夜阿萤提点他的话,也不知他会不会往心里去。
思及此,晋王披衣下床:“沐浴更衣,我要出去一趟。”
怜君在匪窝里受了惊吓,阿禾一整夜都在陪着她,学姐姐待她时,轻拍怜君的背给她哼歌。
从萤一早过来,怜君仍警惕不安地睁着眼睛,阿禾却已轻鼾迭起。
从萤小声对怜君说:“只怕玄都观里有别的姑娘同你一般遭遇,我要去提醒一番,你同我一起么?”
怜君垂着脸不说话,阿禾却揉揉眼睛醒过来:“我和卫音儿约了今日采青……带上怜君妹妹。”
卫音儿是阿禾在丛山学堂交的朋友,是个聪敏内敛的姑娘,从萤也见过。
她点点头:“既如此,你要照顾好怜君妹妹,出门时带上周嬷嬷。”
阿禾:“知道啦。”
从萤独身前往玄都观,因绛霞冠主外出访仙山尚未归来,只有倚云师姐接待她。
听罢怜君的事,倚云十分愤怒:“这些见钱眼开、丧尽天良之人,同拍花子有何区别?怪不得我上旬去访问那些领养了姑娘的人家,竟有几家支吾难应,推脱不见!这些混账,我要去宰了他们!”
她豪气任侠,当场就要提剑杀下山去,被从萤劝住:“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把人找回来,还有,以后该怎么办。”
玄都观所受香火,不足以供养越来越多的孤女,何况不是所有姑娘天生愿意做女冠,苦茶青灯,避世修行。
所以从前每有人家来认养,观中的姑娘们都高兴地像过年,沐浴净衣,在人前展现出最勤快乖巧的一面,希望有个新家,去过世俗女子的安稳生活。
从萤叹气:“裁冰阿姊经商,倒是能收留几个勤快姑娘,可这不是长久之计……要是有丛山学堂一样的地方,能容她们读书生活就好了。”
事实上想进丛山学堂的富家子弟们尚争抢不迭,哪里轮得到这些早就被抛弃的孤女。从萤希望嫁入谢府后,能借着少夫人的身份周旋些资源,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何况她和谢玄览的姻缘,也未必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那样贞烈的性子,恐怕不会容忍妻子对感情的不忠。
这无解的困境令气氛变得沉重,倚云并非伤春悲秋的人,推案而起道:“观里能供养多久就供养多久,大不了我教她们拳法,将来上街卖艺,她们本就来自江湖,归去江湖也不算委屈谁。”
从萤颔首笑了笑:“好,我也还有些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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