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给我下了邪术,就像他一样不能正常说话,不能说出任何有关于她的事,甚至,她还给我下毒折磨我,她让我活得生不如死!她难道不该死吗?”
杜易雪小小年纪,眼睛里却已经满是狠毒与恨意,她说:“像她这样的魔头就应该千刀万剐,让她下地狱神魂消散,她就活该去死!她杀了这么多人,就应该给他们偿命!”
沈卿言沉着黑眸,抬手,下意识想要让她闭嘴,听着她口中对师妹的恶毒咒骂,他的手因为极力的隐忍克制几乎都在隐隐发颤。
无行神君用灵力抓住他的手,冷声:“卿言,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沈卿言却后退一步,感受着身体的冰冷,感受着心中的慌乱失控,感受着双手不断地轻颤,他忽然质问起来:“师父当真觉得师妹如她所说,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卿言,”无行神君走近他,“为师知道你无法接受真相,可事实就是如此,晚棠她一直都在骗你,她是魔族,她杀了宗内四百弟子,该杀。”
沈卿言却摇头,坚定地望着师父,低声道:“不会是她杀的,我教过师妹,她不会把剑指向人族……我相信师妹……”
师妹亲口说过,不会背叛他,她和他的心是一样的。
无行神君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本想替他止住额头汹涌的血,听见他的话后,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敏锐,心中猛沉。
他带着怀疑,试探着问:“卿言,你……莫不是对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不应该,他分明已经让卿言将余下的半缕爱魄尽数炼化……
闻言,沈卿言猛地抬眸,如墨的眸子一片漆黑,仿若听见了什么荒唐之言。
“晚棠只是我的师妹。”
无行神君沉吟半晌,招手让杜易雪他们出去。
随后又对沈卿言道:“卿言,你也不要怪为师多心,是你太过看重她,虽然你爱魄已失,但你如此待她,为师还是要你现在向我保证,此生绝不动情!”
一旦动情,他这一生便全都废了……
沈卿言不曾有过迟疑,更不曾设想过自己未来是否会动情,他以为,绝无可能。
于是,就此指天立誓——
“卿言此生绝不动情,若有违,便永生永世不得踏入神境半步……”
余下的话沈卿言还来不及说出,无行神君便脸色难看地打断他的话。
“只你一句话便足够,何必再下此毒誓?”
沈卿言固执重复:“卿言此生,绝不动情。”
“好了,为师信你。”
也罢……
无行神君不愿再多说什么。
在他看来,沈卿言分明就是在装聋作哑,他哪里是不清楚?
他就是太清楚,太明白,他就是不愿意面对这一切。
只要不是亲眼见到,他根本不会对沈晚棠失望。
沈卿言走后,无行神君倍感疲惫。
眼看着天劫将至,他却如此……
也罢,天劫一事只能另寻办法,至于沈晚棠,绝不可再活着留在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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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师妹为啥不杀易雪呢?
答:因为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过。
第109章 信任与背弃(七)
师兄来的时候,沈晚棠正在院中的一棵棠花树下,手中握着一个木偶人,由棠木所雕。
她像是无所察觉,握着小刀雕刻人偶,眉眼轻染笑意,双眸干净明亮,看起来像极了从前那副纯善的模样。
那时候的她很简单,简单到沈卿言一眼便能将她的心思看穿。
但从前很多时候,他虽然看穿了她的心思,却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够理解她的行为与想法,只以为是还未长大,永远把她当作一个小女孩看待。
如今,当他再一次看向师妹,才发现师妹并非是懵懂单纯,只是她的心思,他永远都无法理解、共情。
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清白雪衣的衣角,少女眼珠微动,缓缓抬头去看,迎面撞入师兄那双黑沉沉的眸子。
不知为何,这双眸子比以往更深邃,深不见底,叫人看不清、摸不透,让人没由来地发怵。
可偏偏,沈晚棠并不在意,反而莞尔扬起一抹笑站起身,语气轻松透着欢喜,“师兄来得正好!”
她把手里的半成品放在师兄眼前,偏头问:“师兄帮我看看雕得像不像?”
“雕的是谁?”沈卿言明知故问。
“师兄呀!”沈晚棠带着怀疑看了看木偶又看了看师兄,随后突然上前一步靠近师兄,垫脚将木偶放在他的脸侧,不顾他一瞬不瞬望着自己的目光,自顾自说着:“好像是有点不像,师兄比它好看多了,嗯……还差了一把问心剑……”
青衣少女近在身前,棠花香气萦绕不散,她像是并不觉得自己靠得有多近,分明近到,只要他一低头,便能看清她眼眸中的自己。
师妹毫无所察,将目光从木偶上转移,迎上他的目光,面色含笑,笑若初春的棠花,明艳动人,见之难忘。
不由得,他忽然握住她抬起的手腕,让她站稳,拿走她手中雕得看不出模样的木偶,轻声问:“师妹为什么要雕这个?”
“澜江河的时候,那些村民因为敬仰师兄、爱戴师兄、喜欢师兄,所以为师兄塑神像,雕人偶。”沈晚棠说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渐收,多了几分认真,眼神坚定。
她说:“如今师兄就要飞升入神,我想着,也雕一个晚棠心中的师兄。”
“为什么?”沈卿言又问。
“因为师兄也是晚棠最喜欢、最敬佩之人,师妹给师兄送木雕人偶也不行吗,还是说师兄不喜欢?”沈晚棠的语气透出几分失意,抿了抿唇,伸手握住他手中的人偶,“师兄不喜欢就算了,我……”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发现人偶抢不回来,师兄的手在用力。
抬头,听见师兄自问般茫然问:“……喜欢吗?”
喜欢到底是什么?
沈晚棠后知后觉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急忙开口解释,道:“师兄不要误会了,晚棠对师兄的喜欢只是亲人间的喜欢,在晚棠心中,师兄便是我的兄长,对师兄的喜欢就像喜欢师父、喜欢乔师兄是一样的。”
有时,沈卿言当真是怀疑,师妹的爱魄到底是否还在,抽离爱魄之人应当断情爱,即便是亲情也不例外。
可师妹却会爱上苏尧,喜欢这么多的人……
但这些,于他而言,当下都不重要。
他只迫切地想知道——
“师妹,你不会骗我的,对吗?”
说话时,他突然步步紧逼,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师妹明净的双眸,恨不能透过这双眼看到她的答案,他的言行举止有些失了分寸,有些失控……
沈晚棠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后退两步,不慎绊到石凳,后背突然撞上棠树。
海棠花扑簌簌从枝头散落。
海棠清香越来越重,将沈卿言彻底包围,除了这股熟悉的花香,他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沈晚棠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突然抬手,将他发上的花瓣拿了下来,视线下移时,对上师兄晦暗的眸子。
她嗓音温柔,一字一句:“晚棠没有理由去骗师兄,也没有理由背弃师兄。”
是啊,没有理由。
不论他做什么师妹都无怨无恨,他们相伴近十五年,师妹怎么会如师父所说的那样?
欺骗、利用、背弃,绝不会是师妹。
“师兄,你的天劫就快到了,晚棠只愿你历劫顺遂,杀尽天下邪魔,夙愿得偿。”
闻言,沈卿言不安的心终于落地。
师妹总说,愿他杀尽天下邪魔,这样的师妹又怎么会是魔族?
“师妹。”沈卿言释然,掌心中突然浮现出一枚长命锁,由青玉所刻,红绳缠绕着他修长的指节。
沈晚棠看清他手中之物时微怔,思绪瞬间回到前世,师兄的剑抵上她的脖颈,鲜血滚下弄脏那块长命锁。
她不知道为什么,师兄总是要执念于送她长命锁。
就像是一种讽刺,对着一个被自己亲手杀死的短命鬼送出长命锁,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注定的死亡,很可笑,可笑到,她如今多看一眼师兄送的锁就觉得厌恶恶心。
眉宇间的戾气隐约浮现,沈卿言垂眸看着手中的锁,不曾留意到这些,他说:“天劫将至,近些日子无虚宗不会太平。”
长命锁忽然坠落在她的衣襟前,耳侧有衣料摩挲而过,一双白皙分明的手绕至她的颈后,指尖勾着红绳,将它系上。
沈晚棠全程一个字都没说,低头,指腹摩挲这块温润的青玉,像是常年被人把玩过一样,玉身光滑细腻,叫人爱不释手。
远胜于前世那一枚长命锁。
沈卿言也垂眸看着她手中捏着的锁。
如今天劫将至,莫獨又一次盯上了师妹,再者,师父他……
成神之劫须受九天雷劫,一日九道天雷,一日算一道大雷劫,故历劫九日,是为九道大雷劫,届时他必然脱不开身。
唯愿此法器可护师妹安然无恙。
曾经,在师妹十五岁及笈时他也送过长命锁,那锁她终年佩戴时常被衣襟盖住,当师妹将锁不小心弄丢后他却一无所知,甚至还一次次将师妹置于险境。
他以为,只要锁在,他的师妹就绝不会丧命,却不曾想过,师妹日日佩戴的锁被她不小心弄丢了,是他太过自信……
眼下,青玉连接着的红绳上附有他的灵力,不论师妹将它佩戴在何处,他都能以肉眼看见这抹红。
沈晚棠把玩着这玉好一会儿,抿出一抹很淡的笑,带着嘲弄的意味,她违心地夸赞:“真好看。”
随后,她垂下手,再度抬头看他,忽然岔开话题:“师兄,你的额头怎么破了?”她故作诧异,好似才发现一样,眼底流露出担忧与心惊。
她忍不住用手去碰他的额头,那里不知道被什么砸中,青紫一片,中间还有血往外冒。
其实在看见师兄的第一眼她就看见了,只是这伤似乎被处理过,不流血了,大半被乌黑碎发挡住,是师兄刻意而为,那她便顺其自然假作不知。
“无事。”沈卿言拦住她的手,嘱咐道:“师兄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尤其是,不要擅自离宗。”
“嗯,听师兄的。”沈晚棠乖顺应。
临走时,沈卿言不禁多看了沈晚棠一眼。
沈晚棠笑着回望,同他挥手:“不早了,师兄快回去吧!”
沈卿言这才回神,启唇欲说什么,却终是看着师妹,什么也没说。
沈晚棠也只笑着望向他,双眸弯弯,几乎将眼中神色都模糊了。
她看着师兄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白色从她的世界中消失不见,脸色变得冰冷。
她随手扯下脖颈上的长命锁。
最终,这枚长命锁被她同装满灵石的乾坤袋放在一处。
不知道这一次,师兄的长命锁又能值多少钱?
当夜,苍穹之上的黑云凝聚一团,罩在一处从未有人抵达过的山峰上,隐隐约约,雷声响起。
沈晚棠倚门而望,冷眼看着这一切。
师兄的天劫有九天,以师兄的能力,至少能撑到第九日,九日一到,便是师兄历劫失败之时。
师兄或许不知道,她送给他的那只人偶上有一股极淡的气味,和棠花清香一模一样,气味虽淡,却无处不在。
只要师兄沾染过那只人偶,凡是虚弱、入睡时,他的神思便会不可自控地分散,无法凝聚,他的心中、脑海中,会不断生出世俗杂念。
有它在,师兄便无法凝神修道,自然,心中的杂念多了,那他的无情道也就将毁于一旦。
但摧毁道心的前提是,师兄长时间将木偶人日夜贴身携带,不过师兄很聪明迟早会发现,不会有这种可能。
与此同时,游云山上。
一个巨大的金色法阵落下,法阵的中心坐着的是一道雪色身影,他闭目凝神,满身清冷。
围绕着阵心的是无行神君与其余四位真君,虽平日里几位真君对沈卿言颇有不满,可真当到了这时候,他们无一人不是用尽全力去维持着法阵。
此乃他们五人一同设下的法阵,可保沈卿言肉身不灭,只要他熬过天劫,便是他们无虚宗的第一位真神。
从此往后,世间将再无魔族何事。
游云山与灵峡峰一样,是整个无虚宗最高的山峰,几乎被云雾所包围,如临仙境,然而此刻,却是黑云萦绕,几人如至地狱,除了地上泛着金光的法阵,周身皆是墨色。
无行神君见此,忍不住皱眉,他从未见过这样厉害的天劫,即便是他当年历九天雷劫之时,也不像这般来势汹汹。
就连几位真君也察觉到了奇怪,抬头看向天空,自沈卿言头顶,团团云雾散开一道漩涡,仿若天道开出的一只眼,亲眼看着这一切。
众人面面相觑。
不像九天雷劫,倒像是……天罚。
熟悉的轰鸣雷声在苍穹之上炸响,那一瞬间,游云山上的云层被点亮,层层叠叠如同漩涡。
沈晚棠透过窗看着这一切,手中无意识把玩着师兄相赠的长命锁,她这几日仔细探查才发现这枚青玉中蕴藏了深厚的灵力,是师兄的灵力。
这块玉已经被师兄炼成了一枚天品法器。
前世她的修为远远不够探查那枚长命锁,从不曾花费时间仔细看过,即便是后来成了魔尊也没有留意过,那时候的她并不在意它是否贵重,因为,只*要是师兄送的,于她而言便是最为珍贵的。
如今,师兄二次相赠,她隐约察觉到了它或许有着特殊作用,但也只知是个护身的法器,具体能做到什么程度,她不清楚。
思绪间,她忽然皱起眉,脑袋深处泛起剧痛,似刀似剑,正在她的脑中肆意砍杀。
耳鸣声加剧,大脑瞬间变得空白起来。
手中玉“啪嗒”一声掉在桌面,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失神,时而空洞时而清晰,她用尽全力凝气,想要用催魂术压制住体内的另一道神魂。
自那日被沈卿言弄晕过去后,黎白夙沉睡了三天,醒来后仔细观察着沈晚棠的所有行动。
一直到今日,她隐约察觉到沈晚棠在等什么,像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如果沈晚棠想要离开无虚宗,在离开之前,她的修为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赶上沈晚棠,否则,她有预感,沈晚棠一定会谋划着如何将她抹杀。
想到这儿,黎白夙的心越发地冷。
就如此刻,沈晚棠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聚集了无数魔族在无虚宗外随时待命,浓烈的魔气让她再也无法沉住气。
她的这个好妹妹,可真是今非昔比,越来越危险了……
这一次,黎白夙不惜以神魂受损当赌注,她偏是要同沈晚棠抢夺这具躯体,她必须赢。
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吸食足够的魂魄与怨恨,此刻,沈晚棠的身体便是最好的容器,她可以将他们的魂魄储存在沈晚棠的体内,一点点,慢慢地吞噬。
沈晚棠已经用了催魂术有两刻钟时间,她的身形摇摇欲坠,可体内的恶魂却还在与之相抗,黎白夙的力量和她的力量互相碰撞、互相排斥,两道神魂死死纠缠,谁也不让谁。
黎白夙占据了一个优势,她没有□□,只有魂魄,她不会受□□所累,也不会感到疲惫、力竭,而沈晚棠则会感到身体与神魂一齐而来的痛。
黎白夙的神魂只要不灭,便会一直持续不断地折磨着她。
良久之后。
沈晚棠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催魂术的威力提至十成,她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本不该这样强行而为,可她察觉到黎白夙也快到极限了。
看穿沈晚棠的意图后,黎白夙轻蔑地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婉转动人,却莫名的骇人。
紧接着——
体内的某处突然生出一种自燃般的灼烧之痛。
黎白夙的神魂同沈晚棠的纠缠在一起,二者相互排斥却又紧紧挤作一团,当黎白夙自燃神魂时,沈晚棠骤然收手停下。
与此同时,黎白夙在她的脑海中放声大笑,神魂迅速占据她的躯体,也停止了自燃。
黎白夙竟不惜自燃神魂也要利用她的身体,她想做什么?
这是沈晚棠第一时间意识到的念头。
方才,若她不及时收手,她的神魂必然受损,神魂受损此事可大可小。
七魄若丢了便形如活死人,命魂若丢了便成为死人,这些都能算得上轻。
若是三魂都丢了,那么此人生生世世永不存在。
三魂受损亦是如此,三魂也是神魂中魂魄最主要的,其次才是七魄,三魂七魄合称为神魂,除此之外便是精神层面的神魂。
精神层面的心神、神志与三魂七魄皆为神魂。
黎白夙既然肯赌这么大,说明……
她想要吞噬恶魂了。
【姐姐,你这是……害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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