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我记不清了,他应该是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走前还把帐结了。”
江蝉看着汤慈血色褪尽的脸庞,迟疑地问:“对不起啊小慈,我当时是不是应该告诉你啊?”
当时他们闹得那么僵,连周弋阳都删除了她的联系方式,明眼人都看出他们之间的龃龉,因此这种事情自然没人告诉她。
汤慈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
宋恪到的时候,汤慈正好和江蝉回到小炒店,三人在靠窗的卡座坐下,互相聊了几句气氛就热闹起来。
聊到尽兴处,江蝉又叫了一打啤酒,不过只有她自己喝。
汤慈面上已经恢复平静,温声和他们两人聊天,只不过脸色一直有点白。
一顿饭不知不觉吃了三个小时,他们从店里出来时,街上的行人都变得寥寥。
江蝉喝了酒叫了个代驾,上车离开后,宋恪转头问汤慈:“我送你吧。”
汤慈站在路灯下,表情木木的,像是根本就没听到他的话,随便地点了点头:“谢谢你。”
想着她因为身体的原因累了,宋恪没多问,问了地址后就安静开车。
路到转弯时,宋恪瞥向副驾驶的后视镜,眼前却闪过微弱的亮光。
他顿了几秒才意识到汤慈在哭。
她是个习惯压抑情绪的人。
连哭都悄无声息,生怕打扰到别人。
宋恪将纸巾放到她手边,礼貌地没有打扰。
半小时后,车开进紫竹院,停在楼栋门前,汤慈再次转头向他道谢,声音嗡嗡,眼圈发红,但好在是没哭了。
宋恪向她确认:“没事了吧?”
汤慈摇了摇头,手上攥着用过的纸巾,一脸抱歉地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宋恪笑笑,沉默了几秒问:“一直困扰你的难题还是没有解决吗?”
汤慈怔住,片刻后才微微摇头。
“你不妨换个解法。”宋恪看着她说:“记得高中时你给我讲题,你说那些所谓的难题都不止一种解法。”
宋恪温声道:“我想人生的难题也一样。”
汤慈呼吸顿住。
宋恪笑了声:“这次换我当次学霸。”
汤慈听着他轻松的语气,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谢谢你,班长,我会好好想想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就互道晚安,宋恪看着汤慈的背影进入大堂,怅然地叹了声气,正准备驱车离开,视线收回时看到副驾座椅边掉落的钥匙。
他将其拾起,下车朝大堂走去。
大堂靠近电梯的灯坏了,越往里走光线越暗。
汤慈快要走到电梯时才看到电梯外站着的盛毓。
对上视线的瞬间,她心口陡然一跳,开口时嗓音发虚:“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能在这?”盛毓双手插着兜,幽沉的瞳孔自上而下睨着她。
汤慈向他走了一步,嗓音局促:“我没有这么说。”
盛毓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脸,忽然伸手在她红得明显的眼睑上蹭了蹭:“晚饭好吃么。”
汤慈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惶惶点了点头。
身后忽地传来一道脚步声,在安静的大堂格外清晰。
汤慈下意识转头,下颌却被有力的掌心箍住,一动也不能动。
她嘴唇张了张,还未发出声音。
盛毓就捧着她的脸,很凶地吻了下来。
她的唇瓣,柔软的舌尖顺势探了进来。
密匝的水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响亮,心跳快到鼓动着她的耳膜。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汤慈还是没有学会在接吻的时候呼吸,闭着气,没一会儿脸颊就涨得通红。
盛毓的嘴唇移开一些,鼻梁和她相抵,指尖揉着她的耳廓说:“呼吸。”
汤慈细细抽着气,赧声问他:“你为什么突然亲我。”
盛毓朝大堂外睇了一眼,直起身按下电梯:“不能亲?”
汤慈早忘了脚步声的事,亦步亦趋跟着他进了电梯轿厢,她不好意思承认,只好含混地说了一句:“我没这么说。”
轿厢内的气氛因刚刚片刻旖旎而热烈,仿佛吐息都带着微弱电流,让汤慈的指尖微微发麻。
宋恪的话言犹在耳,汤慈鼓起勇气重拾笔杆,朝盛毓贴近了一点,想试试另一种解法。
“今天晚上一起吃饭的除了江蝉,还有…宋恪。”汤慈小心翼翼侧目望他:“刚才其实是他送我回来的。”
盛毓双颊收紧,偏头看他,漆黑瞳孔浓墨一样沉。
汤慈被他看得打怯,话也有些磕绊:“我,我和宋恪——”
“我没兴趣。”
盛毓打断她,表情冷然地转过头,电梯正好到站,他径直走了出去。
汤慈鼻尖一酸,眼前浮起白雾,看着盛毓开门的背影,抬脚慢慢跟了过去。
室内气温偏凉,中央空调的出风口持续吹着冷风,打在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盛毓进门到厨房倒了杯冰水,端着回了房间,全程将她晾在一边。
汤慈听到他关上卧室的门,愣愣站着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有样学样,从冰箱内拿出水壶,倒了杯水,站在厨房喝。
冰凉液体入喉,坠入胃袋,在内外凉意的双重侵蚀下,她才发现自己错的荒谬。
过期的难题早已封存至密封袋,没了换解法的必要。
一中的谢师活动来了很多人,除了往届的学生,还有各类媒体,偌大校园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宋恪到了之后就发挥班干部的余热,将班里同学都组织在了一起,带他们领物料,做游戏。
老许穿梭在各届带过的学生中间,忙得脚不沾地,到了演讲环节往讲台上一站仍然神采奕奕。
她在台上讲话的模样和从前没什么分别,汤慈在下面坐着恍然间以为回到了中学时代,这种感觉在老许拿出一个密封的箱子时达到顶峰。
“这个是你们高三时写下的对未来的期许,”老许说着揭开了箱子上的封条:“到场的同学可以过来找到自己的纸条,看看愿望都成真了没。”
班里同学大多都忘记了还有这事,纷纷新奇地上前,去找写着自己名字的纸条。
汤慈对此事也只剩下模糊的印象,一时间没想起自己当时写的是什么内容,等箱子前的人少了之后,也过去翻找起来。
箱子里的纸条剩得不多,她很快地便找到自己的那张,打开后上面赫然写着——希望高考后的一个月都是晴天。
她捏着纸条怔了几秒,恍然想起,她这句话还潜藏着另一个意思,那就是希望那时的盛毓飞往澳洲的时候,天空是晴朗的。
同学们互相传阅着手中的纸条,不时地复述出来引发大家一阵哄笑。
“希望刘酩能答应我的表白,如果不行的话,孙舟答应也可以。”
“希望我上的大学食堂饭菜很好吃。”
“希望我上了大学能莫名其妙学会高数。”
曾经幼稚的期许经过岁月的洗礼,实现还是没有实现,早就变得不再重要,变成了一笑而过的谈资。
老许见大家都拿到了自己的纸条,作势要将箱子重新封起来,宋恪却突然和老许说了句什么,又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纸条,递给了汤慈。
汤慈看着纸条上的名字,抿了抿唇,轻声问:“可以吗?”
宋恪耸了耸肩:“反正他也不会来拿。”
汤慈吞了吞喉咙,将那张写着盛毓名字的纸条展开,看清上面的字之后,心口陡然收紧。
掌心大小的纸张上,只写了两个字。
——汤慈。
字迹遒劲洒脱,确实是盛毓的字迹。
汤慈指尖蹭着纸张上黑色的油墨,脑海里想象着盛毓写下这张纸条时的表情,桀骜的,张扬的。
带着淡淡的疏离。
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写下的这张纸条,已经无从得知,但时至今日,他应该和他们所有人一样早就将这微不足道的愿望抛诸脑后了。
忽而一阵风吹来,将她手中的相叠的两张纸条吹落,泛黄的白色纸页在草地上翻滚了一圈,又分别被吹到了更远的地方。
汤慈捻了捻空落落的手心,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被江蝉叫去和同学合影。
热热闹闹地合完照,大家又在主持人的带领下玩了会儿互动游戏,游戏做完,每个人都领到了学校的纪念徽章。
汤慈手里攥着一个红色徽章,问江蝉能不能再跟她做一次游戏:“我想再要一个。”
江蝉意外地“啊?”了一声:“你不是不爱收集这些文创吗?”
汤慈又朝奖品桌上那枚蓝色的纪念章看了一眼:“就是觉得挺好看的。”
反正也没事,江蝉就又陪着汤慈做了一遍,拿到了那枚蓝色的徽章。
汤慈将一红一蓝两枚徽章仔细地收进了口袋,才和江蝉他们一道去操场边休息。
江蝉一到操场,目光就锁定不远处的小卖部。
“我去买奶茶,你俩喝吗?”
宋恪摇了摇头,汤慈说:“帮我带瓶矿泉水吧。”
江蝉点头离开。
汤慈情绪不高,又怕自己的状态影响到朋友,便主动和宋恪闲聊,聊着聊着话题转到国内新锐装置设计师梁齐身上。
梁齐近日正在首都办展,宣传说这是他蛰伏四年后的突破之作。
汤慈上大学时就很喜欢梁齐,还买过他的书,也曾为他闭关感到遗憾,因此她凑到宋恪的手机屏幕跟前认真看完了宣传页。
宣传页最后的界面写着梁齐此次展览的地址,就在宋恪家附近。
难得见汤慈对什么东西这么喜欢,宋恪问:“你想去吗?”
汤慈抿了抿唇:“展览结束的时间要到十点钟了,感觉有点晚。”
宋恪指着手机上的地址,凑近给她看:“时间不是问题,你来了住我家就行。”
盛毓带着蓝牙耳机坐在后座开会,偶尔说几声决策,敲几下键盘。
比起车内的安静,车外是一番热闹到混乱的景象。
这条不算宽阔的街道,挤挤挨挨停满了轿车,项文脚尖点着刹车,缓慢挪动了一刻钟,才找到堵车的来源。
道路右侧前方出现一个宏伟的校门,大门边的大理石立柱上,金色漆墨雕刻着几个庄严的大字。
南岭市第一中学。
门前人头攒动,陆续有成群结队的人进出,看着也不全是高中生。
项文朝门口挂着的横幅上看了一眼,才得知原来这所学校在办谢师活动。
心里一动,项文忽然记起盛总提过这是他的母校,他想他大概知道盛总为什么执意要从这条拥堵的路段经过了。
项文清了清嗓子,问:“盛总,这好像是您的母校?”
盛毓闻声朝窗外扫了一眼,冷淡地应了声“嗯”。听起来对母校没有丝毫旧情。
再开口项文的语气不再笃定,只试探地问:“盛总,您要不要去看看,我看到有很多媒体,拍到您的话对公司也是个正向宣传。”
“有道理,”盛毓合上笔记本,下颌朝窗外一抬:“路边停车。”
大概是因为活动参加的人数众多,一一查证实在困难,学校并未过份监管,盛毓只向门卫说明了身份就被放行。
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从他身侧匆匆路过,手上拿着采访和录音的设备,应该是校报社的,
队伍最后的女孩走得有些慢,边跑边推了把厚重的黑框眼镜。
这画面让他想到汤慈小时候笨拙的身影,嘴角不自觉牵了起来。
一中的校园不大,活动从礼堂一直蔓延到操场。
盛毓顺着礼堂一路朝操场走去,沿路的榉树在风中沙沙作响,四周充斥着欢声笑语。
但他还是很快辨认出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盛毓利落朝操场走去,在道路的尽头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汤慈,以及和她坐在一起的宋恪。
两人的背影一高一低,肩膀亲昵地挨着,脑袋凑在一起,愉悦地聊着什么。
婆娑树影自两人头顶洒下,一点细碎的阳光落在汤慈的瞳孔。
她睁着亮亮的眼睛看着宋恪,唇边勾起了一个放松的笑。
盛毓忘了汤慈有没有对他这么笑过。
大概是没有。
不然他应该记忆深刻才对。
说不上为什么,盛毓又往前走了两步,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汤慈声音里含着笑意,又或者是期待,盛毓分辨不清,只看到她淡色的嘴唇动了动:“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啊。”宋恪也笑:“你直接拎着行李来,或者我去接你也可以。”
汤慈缓缓垂下了眼睫,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翳。
那片阴影随着光影晃动几秒。
她又很快掀起眼睛,看向宋恪时,那片阴影就消失了。
盛毓看着她微翘的鼻尖皱了下,很可爱地笑着说:“好啊。”
阳光炙热到发烫,穿过树叶的缝隙,形成一道道细小尖锐的针,悄无声息穿透他的皮肤,化成丝线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因此就连呼吸都疼。
盛毓确定自己没办法再听下去,像个偷了糖被抓获后却不肯归还的顽劣孩童,只敢趁人不备落荒而逃。
江蝉拿着水回来:“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梁齐的装置展,”宋恪又把手机递给江蝉:“你去看吗?”
江蝉坐到宋恪边上,将宣传贴仔细浏览了一遍:“看起来挺有意思的诶,有点想去。”
“那你和汤慈一块呗。”宋恪笑着说:“都住我家。”
江蝉一听也笑了:“班长,你还是老样子,像个家长一样安排好所有的人和事。”
汤慈赞同地点头:“班长大学那会儿就总收留假期没地方去的同学。”
江蝉啧啧摇头:“咱们班长人这么好,什么时候上天能赐他一个对象啊。”
因为看出汤慈和宋恪现在只是朋友,江蝉大胆地开起玩笑。
宋恪眼神闪躲地笑了一下。
江蝉立刻察觉,笑着拍了下宋恪的肩膀:“不会已经有情况了吧?!班长你不地道哦,怎么也不告诉我们。”
“是我一个同事,”宋恪抿唇笑笑:“还在接触中,想着等确定关系再跟你们说。”
汤慈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轻握住拳头说:“那你加油。”
又休息了一会儿,他们去操场和老许道别,顺便接受了学校报社的采访。
采访完,他们去签名版签名,几个报社的女孩凑在一起说闲话,表情难掩兴奋。
“刚刚过去那个学长是几届的啊,好帅啊。”
“就是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感觉像失恋?”
“怎么可能啊,长成这样谁舍得让他伤心……”
汤慈没注意听她们的八卦,在签到版上写下名字就和江蝉他们离开了。
从学校出来,三人又简单地吃了个饭,就各自离开。
汤慈下午原计划休息,但蒋征有个朋友看到她设计的咖啡厅,很是喜欢,想约她改造一下家里的旧别墅。
到了蒋征的咖啡馆,汤慈见到夏仪,发现她是个孕妇。
等汤慈坐下,性格大方热情的夏仪就说:“这个别墅是我外婆留给我的,我想翻新一下,等宝宝出生了过去住。”
夏仪将手机里拍的别墅照片拿给她看,这栋别墅在南岭近郊的旅游小镇,建在半山腰,依山傍水,景色格外秀丽。
可惜只有别墅外部的照片,内部构造只有几张。
汤慈提议先去别墅内看一看,大概了解一下房子的情况,夏仪爽快答应,当即开着车带她出了城。
近郊虽然不远,但赶上周末堵车,她们这么一来一回,再回到南岭市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夏仪说什么也要请汤慈吃饭,汤慈推脱不过,吃完饭没再让她送自己回家。
胃填满精力也随即恢复,吃饭的商场外就是地铁站,汤慈干脆坐地铁回家。
进了车厢,汤慈拿出口袋里的两枚徽章,仔仔细细研究了一番,又放回了口袋。
她有些泄气地想,这么个廉价无用的物件,盛毓怎么会喜欢。
汤慈缓慢摸着徽章表面上的浮雕,蓦然意识到,她好像从来没给盛毓送过任何礼物。
从地铁站出来后,她没再急着回家,沿着街一家一家地看,在街角处找到一家将要打烊的花店。
“您好,我想买一束花。”汤慈推开门,在清脆的风铃声中说。
弯腰给盆栽浇水的店主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热情道:“买给男朋友吗?玫瑰现在打折哦。”
汤慈指尖蜷了蜷,明明盛毓不在身边,却还是情怯:“买给…朋友。”
店主了然地“哦”了一声,指着桌上摆着的花束:“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给你介绍。”
汤慈一眼看到桌角摆放的那束粉紫花束:“要这束剑兰吧。”
店主点头:“好嘞,等我给您包起来。”
盛毓高中那时因为成绩进步也得到一束这样的剑兰,汤慈眼睛弯了弯,向店主确认:“剑兰的花语是步步高升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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