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妻状元郎 (喜欢枫荷树的孔辉)

这日深夜，冯骢亲自来到陆府，面色凝重。
“陆大人，陆夫人。”冯骢屏退左右，压低声音，“何文渊的嘴比预想的要硬，至今未吐露核心旧事，只承认了些贪墨和近期构陷夫人之事。但其麾下一名心腹幕僚，在重刑之下，吐露了一个名字，牵扯出一桩陈年旧事。”
陆明渊神色一凛：“冯指挥请讲。”
“那人提及，约莫二十二三年前，何文渊还只是吏部一名郎中时，曾奉命秘密处理过一批来自宫中、本应销毁的旧档。其中似乎涉及当时几位皇子的起居注片段和一些……不太光彩的太医脉案记录。经办此事后不久，何文渊便得到了当时还是三皇子的瑞王之父的赏识，自此官运亨通。”
宫中旧档？皇子起居注？太医脉案？
陆明渊与苏棠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动。这时间点，恰好就在贤亲王巫蛊案发生前后！
“可知是哪些皇子的记录？脉案又关乎何人？”陆明渊追问。
冯骢摇头：“那幕僚级别不够，只隐约听说似乎与四皇子（贤亲王）和另一位年幼儿皇子的病况有关，具体内容无人得知。所有经手旧档之人，后来都陆续被调离京城或意外身亡。何文渊对此事讳莫如深，视为绝密。”
又是一个指向宫廷深处的线索！而且牵扯到了另一位年幼的皇子！
“另一位年幼皇子……”苏棠沉吟道，“陛下当年序齿为六，其时尚在冲龄……会是谁？”
陆明渊目光深邃：“无论是谁，此事定然非同小可。何文渊凭借处理这批旧档上位，意味着这批旧档中必然隐藏着能左右当时局势、甚至能威胁到某些人的重大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与贤亲王案，甚至与后来的皇位继承，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冯骢点头：“本指挥也作此想。已加派人手，顺着这条线继续深挖，看能否找到当年可能知情的旧人。此外，还有一事……”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审讯何党一名负责与外埠联系的官员时，他招认，在你们南下期间，曾奉命向江南‘听雨楼’传递过消息，内容是打探一对‘林姓医婆姐妹’的踪迹，并附上了简单的画像特征。而‘听雨楼’……据我们掌握的情报，表面是江湖帮派，实则为某些宗室隐秘势力效劳，专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听雨楼？”陆明渊皱眉，他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号。
“非常隐秘，极少直接参与朝争，更像是一把藏在暗处的刀。”冯骢解释道，“他们插手此事，意味着追杀林前辈你们的，可能不止何文渊这一股势力。背后或许还有……更深的存在，不愿当年的真相被揭开。”
更深的存在？宗室隐秘势力？
这话让陆明渊和苏棠背后升起一股寒意。难道除了倒台的瑞王余孽，还有其他人也参与了当年的阴谋，并且至今仍在暗中活跃？
送走冯骢，夫妻二人心情沉重。扳倒何尚书带来的短暂轻松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临深渊的危机感。敌人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狡猾，隐藏得也更深的。
“看来，我们掀开的，只是冰山一角。”苏棠轻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姨母当年能逃出生天，或许并非完全是因为运气好……”
陆明渊握住她微凉的手：“无论如何，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唯有继续查下去，将所有的魑魅魍魉都揪出来，才能真正安全。”
他沉思片刻：“冯骢提到的宫中旧档和太医脉案是关键。若能找到这批旧档，或许就能解开当年的核心秘密。此事，或许可以请李阁老暗中协助，他在宫中经营多年，或有门路。”
“还有那位‘年幼皇子’，”苏棠补充道，“若能查明是谁，其当年的病况又为何需要被刻意掩盖销毁，或许也能找到线索。”
正当他们商议之际，丫鬟来报，说是宫中皇后娘娘派了心腹嬷嬷前来，送些赏赐，并关切询问苏棠近日可好，是否受了惊吓。
皇后的人？在这个敏感时刻？
陆明渊与苏棠立刻警觉起来。皇后母家势力不显，平日深居简出，虽对苏棠表示过善意，但此时派人前来，恐怕不止是问候那么简单。
夫妻二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整理好表情，迎了出去。
来的果然是皇后身边那位姓钱的老嬷嬷，一脸和善笑容，带来的赏赐也颇为丰厚。
“皇后娘娘听闻前几日京城不太平，甚是担心夫人。特命老奴前来看看，夫人一切可好？”钱嬷嬷笑着行礼，目光却似有似无地扫过苏棠的面容。
苏棠含笑应对：“有劳娘娘挂心，臣妇一切安好。些许流言蜚语，早已散去，不足挂齿。”
钱嬷嬷点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娘娘还说，夫人医术高超，陛下圣体日渐安康，多亏了夫人悉心调理。只是……”
她话锋微微一转，状似无意道：“这宫廷旧事，最是复杂难言。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反而不是福气。夫人是聪明人，如今既已沉冤得雪，又得陛下信重，不如安心享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娘娘这也是为了夫人好。”
这话听起来是关切劝慰，细细品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和试探。
苏棠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温婉：“嬷嬷说的是。臣妇只愿尽心为陛下娘娘效力，恪守本分，不敢有其他妄念。过去之事，自有陛下圣心独断，非臣妇所能置喙。”
钱嬷嬷仔细看了看苏棠的神色，见她似乎真的无心追究旧事，这才笑容加深：“夫人明白就好，明白就好。那老奴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送走钱嬷嬷，苏棠的脸色沉了下来：“皇后娘娘……她似乎在暗示我们适可而止？”
陆明渊眼神微眯：“恐怕不止是暗示。她身处深宫，消息却如此灵通，知晓我们在追查旧事。这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
皇后的突然插手，让本就迷雾重重的局势，更添了一层诡异的色彩。这深宫之中，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明渊，”苏棠看向丈夫，眼神坚定，“我觉得，我们或许应该去见一个人。”
“谁？”
“徐子瑜，徐太医。”苏棠道，“他曾在太医院协助我查阅档案，为人正直，且对太医院陈年旧事似乎颇为了解。冯指挥提到的销毁太医脉案，他或许能知道些风声。”
陆明渊点头：“好。此事宜早不宜迟。我这就安排，秘密请徐太医过府一叙。”
新的线索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缓缓指向那九重宫阙的最深处。而一场可能牵扯到当今皇后乃至更多皇室秘辛的暗战，似乎已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57章 太医署内秘辛闻，脉案迷踪掩重云
陆明渊的安排极为周密。次日黄昏，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悄然接走了刚离开太医院的徐子瑜，绕了几条巷子，确认无人跟踪后，才驶入陆府侧门。
密室之内，灯火昏黄。徐子瑜见到陆明渊与苏棠联袂出现，神色凝重，便知必有要事。
“徐太医，请坐。此次冒昧相请，实有要事相询，事关重大，还请徐太医务必据实相告，并严守秘密。”陆明渊开门见山，语气严肃。
徐子瑜拱手道：“陆大人，陆夫人，但问无妨。下官虽人微言轻，亦知是非曲直。二位于国有功，于民有恩，若有下官能效力之处，绝不推辞。”
苏棠斟酌着开口：“徐太医，日前我等查阅太医院旧档，多谢您从中协助。如今另有一事想请教，您可知晓，大约二十二三年前，先帝晚年，太医院是否曾有一批特殊的脉案记录被秘密销毁或转移？可能涉及当时几位皇子的健康状况？”
徐子瑜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犹豫。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叹了口气：“陆夫人果然心细如发……此事，在下确实偶有耳闻，乃太医院一桩极隐秘的旧闻，知晓内情者恐怕早已凋零殆尽。”
他压低了声音：“据下官一位早已仙逝的师祖酒后零星提及，确有其事。当时似乎是因为一位身份极其贵重的年幼皇子突患恶疾，病情凶险且……颇为蹊跷，脉象诡异，太医院多位圣手皆束手无策，甚至因此获罪。相关的诊脉记录和用药方剂被视为禁忌，后来似乎被上头下令统一销毁，严禁任何人再提及此事。”
“身份极其贵重的年幼皇子？蹊跷恶疾？”陆明渊追问，“可知具体是哪位皇子？病情如何蹊跷？”
徐子瑜摇头：“师祖语焉不详，似乎也知之不多，只模糊记得那位皇子序齿似乎靠后，并非当时年长的几位。至于病情……师祖只隐晦提过一句，似是‘似毒非毒，似蛊非蛊，元气莫名耗竭’，极为罕见诡异。正因如此，当时才牵连甚广，太医院人人自危。”
似毒非毒，似蛊非蛊！元气莫名耗竭！
这话如同闪电般划过苏棠的脑海！她猛地想起皇帝之前和这次病倒时的脉象，虽非完全一样，却也有某种诡异的相似之处！都是表面看似急症或虚症，实则内里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侵蚀根本的破坏力！
难道……
一个惊人的猜想在她心中形成，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陆明渊显然也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无比凝重：“负责诊治的太医后来如何了？”
“据说是……大多没有好下场。”徐子瑜声音低沉，“不是因‘诊治不力’被问罪，便是后来陆续‘意外’身亡或告老还乡后莫名失踪了。此事成为太医院一个不可言的禁忌。”
密室中陷入一片死寂。徐子瑜提供的线索，虽然依旧模糊，却与冯骢审讯得到的信息完美契合，并指向了一个更加黑暗恐怖的可能性——当年可能并非只有贤亲王一案，或许还有另一位皇子也遭到了毒手！而所有的证据都被刻意抹去了！
“多谢徐太医坦言相告，此事关乎重大，还请……”陆明渊郑重道。
徐子瑜立刻起身：“陆大人放心，今日之言出我口，入您耳，绝不会有第六人知晓。下官告辞。”他知道自己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必须立刻抽身。
送走徐子瑜，陆明渊与苏棠相对无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惊与寒意。
“另一位年幼皇子……序齿靠后……似毒非毒……”苏棠喃喃道，“明渊，你说会不会是……？”
陆明渊缓缓点头，眼神锐利如刀：“极有可能就是当时的六皇子，也就是……当今陛下！”
这个推断如同惊雷在他们心中炸响！
如果真是这样，那当年的阴谋就远比想象中更加庞大和恶毒！不仅仅是构陷贤亲王除掉最大的竞争对手，甚至可能同时对年幼的六皇子（当今皇帝）也下了毒手！只是皇帝可能侥幸活了下来，但龙体却因此留下了难以治愈的病根！
而皇帝此次病发，症状与当年描述有相似之处，是否意味着……那潜伏多年的毒患从未真正清除？甚至近期又有复发或被引动的迹象？
那么，当年下手之人是谁？是已然倒台的三皇子一党？他们有必要同时对两个皇子下手吗？还是……另有其人？皇后今日派人的警告，是否也与此有关？她是在维护谁？还是在害怕什么？
一切的线索，似乎都缠绕成了一个更加巨大而恐怖的迷团，中心直指宫廷最核心的权力与健康秘辛！
“必须查清当年的脉案到底记载了什么！”陆明渊斩钉截铁，“这是关键中的关键！若能找到，不仅能印证我们的猜测，或许还能找到治疗陛下痼疾的方法！”
但谈何容易？二十多年前被刻意销毁的东西，如今到哪里去找？
苏棠凝眉沉思片刻，忽然道：“既然是被销毁，为何冯指挥审讯得知何文渊是‘奉命处理’，而非‘奉命销毁’？这‘处理’二字，是否意味着……那些东西或许并未被彻底销毁，而是被秘密转移收藏了起来？毕竟，有些事情，对于幕后之人来说，留下记录或许比彻底销毁更有用？”
陆明渊眼中精光一闪：“有道理！何文渊负责处理，但他未必敢擅自销毁如此重要的东西！很可能只是将其转移藏匿！若能找到他藏匿的地点……”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瓦片松动的异响！
“谁？！”陆明渊反应极快，猛地推开窗户，只见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屋檐下掠过，瞬间消失在夜色中！速度之快，远超寻常窃听者！
“好快的身手！”陆明渊心中一凛，立刻下令，“周振武！追！封锁府邸，严加搜查！”
然而，周振武带人搜寻半夜，竟一无所获！对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大人，对方武功极高，对府邸布局似乎也极为熟悉，绝非普通探子。”周振武脸色难看地回报。
陆明渊面色阴沉如水。刚刚得到关键线索，立刻就有人潜入窃听！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一直就在暗中紧紧盯着他们！甚至可能就潜伏在他们身边！
一股无形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整个陆府。
真相的轮廓似乎越来越清晰，但周围的迷雾却越来越浓，杀机也越来越近。他们仿佛在走一条漆黑的钢丝，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第58章 迷雾重重锁深宅，食盒藏毒惊人心
神秘黑影的惊鸿一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让整个陆府瞬间进入了高度戒备的状态。周振武加派了三倍的人手，明哨暗哨交织，将府邸守得如同铁桶一般，连一只飞鸟掠过都会引起警惕。
然而，一连两日，风平浪静。那黑影仿佛从未出现过，再无异动。但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更让人感到不安，仿佛暴风雨正在无声地积聚力量。
陆明渊与苏棠深知，对方既然能悄无声息地潜入防守严密的陆府，其能量和手段绝非寻常。他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隐藏在更深处的、比何尚书更加可怕的对手。
“对方在暗，我们在明。”陆明渊在书房中踱步，眉头紧锁，“他们听到了多少？是否已经猜到我等怀疑陛下旧疾？若真如此，他们接下来会如何应对？”
苏棠沉吟道：“若陛下旧疾真与当年阴谋有关，那幕后之人绝不可能让我们继续查下去。他们要么会想办法彻底掩盖所有线索，要么……”她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会想办法让陛下……无法开口。”
这个猜测让两人同时心头一凛。弑君！这是滔天大罪，但若被逼到绝路，狗急跳墙，并非没有可能！
“必须提醒陛下加强戒备！”陆明渊立刻道，“同时，我们要更快地找到线索！”
然而，查找二十多年前被秘密转移的脉案，无异于大海捞针。何文渊在诏狱中依旧咬紧牙关，拒不开口。冯骢用尽了手段，也未能撬开他的嘴。
就在调查陷入僵局之时，宫中再次传来消息：皇帝病情又出现反复，这次比之前更加凶险，呕血不止，一度昏迷！太医院众人束手无策，皇后下旨，急召苏棠入宫！
消息来得突然而紧急。陆明渊心中疑窦丛生，皇帝病情反复得太过蹊跷，偏偏在这个关键节点上。但皇命难违，他不得不让苏棠即刻动身。
“我陪你一起去。”陆明渊态度坚决。
“不可。”苏棠摇头，“陛下病重，你无诏入宫，反惹嫌疑。放心，我会小心。况且，这或许也是一个机会，能让我亲自查验陛下脉象，印证我们的猜测。”
她带上精心准备的药箱和银针，在周振武亲自带领的精锐护卫下，再次踏入皇城。
养心殿内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皇帝躺在龙榻上，面色金纸，气息微弱，嘴角还残留着擦拭不及的血迹。皇后在一旁垂泪，太医院院判及几位老太医跪了一地，面如死灰。
“陆夫人！快！快看看陛下！”皇后见到苏棠，如同抓到救命稻草。
苏棠沉心静气，上前仔细诊脉。指尖触及，她的心便是一沉。脉象虚浮紊乱至极，气血衰败，五脏之气皆弱，更有一股阴寒歹毒的力量盘踞在心脉附近，不断侵蚀着生机！这绝非普通病症，更像是一种极其阴损的慢性毒药积累到一定程度后的爆发！
与她根据徐子瑜描述所推测的，高度吻合！
她不动声色，仔细检查了皇帝近日所用的汤药药渣和饮食记录，并未发现明显问题。
“陛下此次病势凶猛，乃积年痼疾爆发，邪毒深入膏肓。”苏棠斟酌言辞，“臣妇需立即为陛下施针，护住心脉，再以猛药攻之，或有一线生机。只是过程凶险，需绝对安静，请娘娘和各位太医暂避。”
皇后此刻心乱如麻，自是应允，带着众人退到外殿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