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香好不容易把它们劲道有力的“大长腿”塞了回去,他们就又把别的腿扒拉出来。
最后不得已,明香只能看着李红云把事先带过来的蛇皮袋展开,把它们全给扔了进去。
捡海肠就顺利多了。
软韧冰凉的海肠在她手心微微蠕动,马上被放进了桶里。
它们都是笨乎乎的东西,也不会想着逃跑,没一会儿明香就又捡了一大桶。
明香的脑中全是鲜香脆嫩的海肠炒饭在晃来晃去,不禁咽了咽口水。
稍微罕见的东西都捡完了,他们才舍得分些心思,把注意力放了点儿在那些常见的螺身上。
不过海螺还是很受欢迎的。
海螺也是密密麻麻的一片,有的卧沙,有的不卧沙。
这次的台风太大了,基本所有的海鲜都是直接被从海里带上来,甩在海滩上,她们甚至都不用像平时那样去礁石那边找了。
而且这些海螺都非常大,一个抵明香一拳头,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不难想象里面的肉有多么的丰满。
海螺捡不完,捡了会儿也厌了,就看到什么捡什么,喜欢吃什么捡什么。
李红云带着她用小钉耙敲生蚝。
那些生蚝都喜欢吸附在一起,大大小小的,弄得一块都好几斤重。
她们得把这么一大块敲开,选大的放进桶里带走,因为稍微小一点的都不要。
就是这么任性。
李红云当场开了一个生蚝,用带来喝的淡水冲干净,挑在刀尖儿上给明香吃。
明香摇了摇头。
她不习惯生吃东西,在后世的时候连生鱼片都不吃。
明香:“我不吃,腥。”
李红明便把那肥嫩嫩、鼓囊囊的生蚝肉放在嘴里给吃了。
她吃完又洗了一个,又吸溜一下吃掉了。
马上就喟叹了一声:“嗯,真鲜!把我眉毛都鲜掉了。”
又对明香说:“明香,你也尝尝吧,不腥的。”
明香见她目光殷切,那种想把好东西分享给一个人的视线丝毫不掩饰。
人家一番好心,弄得明香心里暖洋洋的。
又听说不腥,她便自己也想开一个。
李红云制止了她,直接把一个大生蚝徒手扒拉开了,冲洗好给她。
明香看那生蚝肉饱满鲜嫩,觉得真是明晃晃的勾引。
她微微犹豫了一下,便把舌尖触了上去。
那种柔弱无骨的感觉传来的时候,明香觉得自己魂儿都要飞了。
她又尝试性的咬了一口,顿时眯起了眼睛。
确实很鲜,一点儿没有海鲜的那种海腥味。
她从小到大也不是没有吃过生蚝,但一般都是在五星级酒店里吃,真的没有这么好的口感,一次都没有。
见她神色陶醉,李红云笑得开心:“是吧?是不是不臭?”
“明香,一般最新鲜的海鲜是没有腥臭味的,有味道那都是还不够新鲜。”
明香当然知道,这些诀窍她很小的时候,爷爷就跟她唠叨过几百遍了。
但这次就是不一样。
也许是七零年代海洋还没有被污染,也许是生态环境实在是太好了,后世根本比不上。
明香居然觉得,直到今日她才彻底的听懂了爷爷说的那些话。
啊,原来真正新鲜的海鲜是这样的味道。
明香高兴地冲李红云点了点头,把剩下的生蚝给吃了,自己又要去开。
李红云赶忙伸手过来,又要替她。
明香摇了摇头:“别,红云,让我自己来。我刚刚看你开生蚝觉得挺有意思的,我也想去试试手感。”
李红云便羞涩的笑了笑,随着他去了。
但视线就没从她手上下来过,还不停地叮嘱。
“那你小心一点,甭着急,这个弄不好会割手。”
明香点了点头:“放心。”
这一开,手感果然很好。
颇有分量的生蚝,表面是非常粗糙的沙粒感,磨着手心,麻麻痒痒的,很舒服。
因为太新鲜活力太强,生蚝口子合得很紧。
明香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掰了一下掰不开,就用李红云的小刀去撬。
撬也不怎么撬得开,但开了一点口子就能用手去掰了。
掰的时候一开始很顺利,等口子大了的时候会有一下阻力很大,发出上下壳磨在一起的“沙沙”的声音。
然后,当你以为还是掰不开,却在某一个节点突然之间手就落空了,生蚝就这么奇迹般地被打开了!
里面的生蚝壳莹白光滑,上面盛着的蚝肉圆润饱满,被带着清亮略代乳白的汁水温柔地包围。
太有意思了!
明香玩得不亦乐乎。
捡了生蚝,又开始耙蛤蜊,捡长尾螺,摘青口。
明香在捡这些的时候在泥巴里发现了一个长条形的小坑,没想到试探性的挖了挖,居然里面插着一个巴掌大的带子!
就让她颇有种探险的时候,淘到宝了的感觉,于是不再满足于直接在沙滩上捡螺了,就喜欢到处找带子。
这些带子也都是被大潮从深海里带上来的,有的紧紧的埋在泥土里,只露出刚才那种长条形的口子呼吸,有的就像一个牛角一样直接插在沙滩上,要拔出来才行。
一个一个拔萝卜似的,笑得明香眼睛都眯了起来。
拔着拔着就到了礁石区,眼睁睁的看着一只花旦蟹在他的面前卧沙,一眨眼不见了。
花旦蟹的壳是明黄颜色的,上面有黑色的斑点,看上去非常像京剧里的花旦脸,颜色鲜亮,好看极了。
明香知道,这种蟹比普通的梭子蟹肉质鲜美许多,自然眼睛一亮,只觉得找到宝了?
于是过去把那沙轻轻抚开,把花旦谢给抓了出来。
一旦找到了一只螃蟹,就有第二只第二第三只。
礁石区的每个石缝里面几乎都找到了一两只螃蟹,只要把火钳伸进去,一夹就能夹出来,个个生猛得很。
明香把同伴们也叫了过来,大家便打趣道:“哟,今儿居然还被你这个内陆人捷足先登了!”
明香骄傲地扬起下巴:“我运气好啊。”
大家被他逗笑,笑声回荡在海边,惊起了一滩海鸟。
明香又捡到了一些海胆。
圆乎乎的海胆,个头很大,黑色的刺很长,上面几不可见的绒毛都还在微微蠕动,一看就很有活力。
这可又是个好东西,这才是真正的鲜掉眉毛,比生蚝好吃多了。
明香回味着海胆炖蛋的滋味,不禁又舔了舔唇。
她继续沿着海岸搜寻。
忽然一个浪扑过来。
退回去的时候,留下了一条鱼,落在命香脚边,蹦哒了一下。
真的就是像变魔术一般突然地来到了她的眼前。
明香的眼睛都瞪大了,认出来那是一条金昌鱼。
明明是银色的身子,但是肚脐和尾鳍是金色的,那明媚的金色一点点往身子的方向晕染,看上去高贵又漂亮。
居然开始下鱼了吗?
明香忍笑不止,用钳子把那鱼抓了放在海石边。
那鱼刚刚碰到了那一下,已经没有什么活力了,但是明香看着没的,显然还是很新鲜,于是就高高兴兴的笑纳了。
谁想没走几步?又捡到了一条鱼。
那是一条金鼓鳗,身上也有黑色的斑点,肚子鼓鼓的,嘴巴却小小的非常有海鱼的特色。
在海滩上捡到活鱼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明香颇有种被好运眷顾着的感觉,心情更加大好。
没想到接下来又捡到了小狗鲨、多宝鱼和带鱼。
最后大家捡到都懒得捡了,把东西放在一起互相看了看,居然是她捡到的种类最多。
于是无不高兴得认可了她那句“我运气好啊”。
在大家的互相帮助之下,捡到的海鲜给一桶桶、一包包地弄回了家。
可弄回家后,明香看着那些海鲜,傻眼了。
这么多!
这可怎么吃啊!
捡的时候只知道兴奋了,根本没考虑到后面该怎么办。
现在哪怕是送,都送不出去了,因为别人家也都有一堆。
明香:“……”
就在这时,忽然,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明香!”
明香一愣,转头去看,果然是徐大姩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个老妇人,看着像是七八十岁的样子,非常健朗,一看就是徐大姩的亲妈。
明香不禁暗暗佩服。
我当初从内地坐船来星洲岛都去了半条命,这老太太也是从老远坐船过来,居然还精神矍铄的,下了车之后眼睛光亮,嘴角带笑,一点儿也不像被摧残过的样子。
等等,坐车?
明香看着那辆军绿色的吉普,应该是军用车。
那就是吴大哥派人去接她们俩了?
这吴大哥前两天还吹胡子瞪眼的,说徐姐多么不像话,看样子恨不得当场跟徐姐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而且听说是讨厌徐大姩母亲的,今儿怎么这么孝顺,派上车接人娘儿俩去了?
她随意想了想便放下了,朝二人迎了出去。
“徐姐,你回来啦。”
又对那位老太太笑了笑:“伯母。”
老太太见了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牵住了她两只手,上下打量了一番。
“哎呦,哪来的这么俊的闺女?”
“我老婆子活到这岁数上,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呢!”
明香落落大方地笑着:“伯母,您抬举我了。”
两人打了招呼,说了会儿话,这就算是认识了。
明香要把两人让到屋里去喝茶,徐大姩想到了什么,咽了咽口水,勉强却拒绝了。
“不了,明香,我得把老太太先带回去安顿,让她睡会儿觉,过会儿再带她来你家蹭吃蹭喝。”
明香笑:“姐你说什么呢。”
徐大姩便又问她:“刚看你站在那里拧巴着,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扫了一眼院子里,一下子就明白了。
“来的路上我也听说了,前两天大台风,吹了很多好货上来。”
“怎么?捡太多了,不知道怎么办了是吧?没事,你等会儿,等我来给你弄。”
明香点了点头。
明香中午和李红云一起吃海鲜。
海鲜是李红云烧的。
两个人把对方没有的海鲜凑一块儿,再加些普通的虾蟹、蛤蜊之类的,放在锅里一锅蒸,吃的就是那个原汁原味。
和明香想象中的一样,带籽的八爪鱼一□□头时口感鲜甜脆嫩,我把爪子的部分放在用生姜和酱油调制的料汁里沾一沾,又是另一番风味。
那血蚶开出来红色的汁液淋漓,真的就像是血一样,颇有趣味。
舌尖触到血蚶的舌头,嫩得入口即化,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咽下肚去。
明香吃得太开心了,睡午觉的时候梦里都是那种鲜爽的触感。
睡一觉起来,刚准备吃点点心醒醒脑,徐大姩就过来了。
徐姐不愧是雷厉风行,二话不说就带着李红云开始给她清洗起那些海鲜来。
把海鱼三两下破了肚子,去了里面的内脏、黑膜和腮,用粗盐薄薄地腌了一层,用用草绳穿了,放在太阳底下晾晒。
贝类年前都被她用淡盐和玉米油在水里泡,到现在已经大概三个钟头左右,把肚子里的泥沙都吐干净了。
现在被她们拿出来用刀子剃出贝肉和瑶柱,去了内脏,清洗后沥干,隔了空隙铺在竹匾上,又寻了个通风但没有阳光直晒的地风干。
到傍晚要吃饭的点儿,一堆山一样的海鱼海虾海贝都被处理干净了。
这两位利索勤劳的姐姐还特别贴心的给他她留了一点金贵着的海鲜,在盆里面养着让她吃。
然后两个人就挥一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地离开了。
晚上,明香不知怎么的又馋起了辣来。
这段时间她总是会突然疯狂的想吃辣味的东西。
以前她也偶尔会馋一下,但没有这段时间这么频繁且抓心挠肝。
于是她想了想,给相熟的几位朋友发去了口头请柬,基本都是今天一起捡海鲜的,请她们晚上一起到她家吃烧烤。
一旦下定了这个决心,那热情就按不住了。
明香满脑子都是海鲜烧烤,整个人都活泛起来。
这年头没有专用的烧烤炉,不过这也是难不倒明香的。
她打算用这边随处可见的干燥的大礁石搭一个烧烤炉出来。
这对她来说算是重体力活了,现在每个人家里都有一堆的海鲜要处理,没有空管他这边她只能亲手做。
但其实她也不需要别人帮他,对于创造自己喜欢的东西,她乐在其中。
她去找了泥土细腻肥厚的地方挖了一些湿泥出来,放了些干草进去,又把大大小小的礁石用锤头砸的差不多大小,就开始干活了。
这两天虽然台风已经彻底离开但天气还是不大好,晚上天黑得快,这会儿晚饭都还没吃,天色就已经黑得像浓墨一样了。
好在她家院子里老早就迁了电线装了灯,昏暗的灯光冲破浓浓夜色,倒颇有些温馨美好的意思。
因为这个灯,明香又想起曾易青来。
她也不知怎么的,这段时间总是会频繁地想起曾易青。
想就想吧,心里还总会涌起一种缱绻的情绪,连她自己都觉得肉麻,受不了。
她背对着自家院门,一边用铲子往石块堆上抹泥,一边想,曾易青的任务执行得怎么样了?
台风天那几天他和他的战友有没有遇到危险?他们有没有安全度过这些危险?
曾易青他……什么时候回来?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零星的几点星光,明香抬头望了望,那就无法言喻的酸涩感又涌上来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多伤春悲秋一会儿,忽然肩膀被人轻轻揽住,于是浑身上下都被高大彪悍的男人散发出来的灼热气息给罩住了。
这次的力道倒是用的很温柔,明香破天荒没有被吓到。
她放下手里的铲子,转身轻轻地回抱住了他。
“回来了?”
曾易青松开了手,低头看了她一眼,站直了身子。
“在搭灶台?”
明香抬头看着他:“没有,想做个烧烤炉。”
曾易青捡起地上的铲子,把身上的军装袖子往上撸了撸。
“我来。”
明香点了点头:“嗯,那麻烦你了。”
真是奇怪,明明刚才都还在想他,一会儿见了,却像是见了一个陌生人一样,没有多余的话可说,不想做多余的动作。
似乎曾易青也是这样想的。
他们两个人终归是没有经历过恋爱阶段,一次并不是很久的分开便让这段婚姻现出了原型。
他们终归是临时被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人,对对方没有那种毫无隔阂的感觉。
当激情退却,他们还是不大熟的两个人。
明香却也没有非常在意,这是能预料到的。
她蹲在曾易青旁边,看着他给她搭烧烤炉,时不时的告诉曾易青,那应该是个怎样的炉子。
要不说这年头的男人动手能力都很强呢,没过多久,一个大型的烧烤炉便出现在了明香面前。
是后世网上售卖的那种铁炉差不多样式,中间是放炭火的槽,下面可以漏灰。
明香又告诉曾易青铁架子的做法。
曾易青了然,从家里的一些废铁丝中找了些粗的、稍微直一点的,编织出了一个烤架。
不直也没关系,因为到了他手上,不直的也得变得直挺挺的。
曾团长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烤炉做好,明香分外满意,又去处理那些徐大姩和李红云给她留的海鲜。
吃海鲜烧烤怎么可以不吃带子?
明香拿刀把袋子的一边壳轻轻撬开,留下另一边的壳和肉。
又把留下来的带子壳用剪刀剪成圆形的,这样一盘带子就处理好了,只要放点粉丝,撒上蒜蓉酱,就可以烤了。
曾易青见了,把她拉起来,用他自己的黑方格手帕拉着她的手细细地擦了。
“我来,你去伞下坐会儿。”
明香看着那一盆盆的海鲜:“这么多呢!”
曾易青目光深邃:“相信我。”
明香便由着他去了,自己去调蒜蓉酱,又切了盘之前她们给她的咸腊肉和冰冻在冰箱里的新鲜五花肉,跟海鲜一起烤。
然后她提了盏小煤油灯,要去曾易青在家外面的园子里。
被曾易青从后面拉住了。
“去哪儿?”
明香一愣。
他这次手劲用得很大,拉得她手有点疼。
明香转过身来,煤油灯映着他线条俊朗的脸庞,那双眼睛黑沉沉的。
明香一愣。
怎么感觉他好凶?
难不成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还能遇到艳遇,回来就不喜欢家里的老婆了?
他们单位不是一向纪律严明,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吗?
明香心下狐疑,明香并没有什么感觉,笑着跟他说了一声:“我去你那菜园子割点韭菜。”
他那菜园子里种的辣椒、茄子、冬瓜、黄瓜什么的都还没有长成,只有韭菜生命力最强,现在已经长得一茬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