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婉秀生来一副好相貌,一场逃荒,生生饿得骨瘦伶仃,把一副好颜色折腾得全无踪影。
千辛万苦落户方远县后,初时新邻居们还不觉得出奇。
看着不过是个眼睛有几分灵气的干巴瘦丫头。
待养了些日子,舒婉秀体态渐渐丰腴,容色也恢复了五分。
相熟的婶子们观着那副清水出芙蓉般的样貌,纷纷劝道:“你一个人支撑着家里实在辛苦,既然有这样好的相貌,何不找户厚道些的人家嫁了,叫丈夫帮着你一道养你那小侄儿?”
舒婉秀总是笑笑不接话。
谁愿意帮娶进门的媳妇养娘家侄子?简直闻所未闻。
可她既然答应了兄嫂临终前的托孤,便绝不可能弃侄子不养。
不管晚嫁还是不嫁,后果她都担着。
荀羿是个整日打着赤膊,守着火炉子打铁的糙汉子。
听说村里有难民落户,出于惺惺相惜之情,多照拂了几分。
知道舒家家徒四壁,连做饭的锅都没有,他便打了一口新锅送过去。开春,该耕种了,舒家没有农具,又精心挑选了一套农具借出。
如此种种,但凡知道舒家有所缺,通通想方设法帮助。
直至……被舒家小娘子拒绝。
他知道对方的意思,是怕受他太多帮助,将来还不起这份人情。
于是如她所愿。
可不知为何,每每看人顶着日头埋首在田间地头辛苦劳作,心里一日胜过一日的不是滋味。
甚至日有所思,夜不能寐。
终于一日,耐受不住,天不亮奔去舒家地头帮着拔了半个时辰的草。
自此饭也香了,觉也睡得好了。
可……那日清晨,一切被同村的一位婶娘撞破。
先是被狠狠笑了一通,后得点拨:“男未婚女未嫁的,你何必做好事不留名?舒家丫头本分老实,没有正经名分自然不肯多受你的好处,这是正经人家才能教养出来的好姑娘。你啊你,七尺男儿,若是有意,何不托人做媒,看看她可否愿意嫁你?”
1.男主外形糙汉。
2.男主在感情方面钝力感十足,属于付出了很多而不自知的类型。
3.女主会养侄子,但不存在拼命燃烧自己,想尽办法挣钱供侄子科考读书的情节。
4.普通种田文,不论男主还是女主侄子,都不会入仕。
5.双洁。
内容标签: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种田文 甜文 市井生活 日常
主角:舒婉秀 荀羿
一句话简介:糙汉与美娇娘
立意:乐观生活,不管面对天灾还是人祸
“便是这里了。”
西风斜阳,长林丰草,林木掩盖间,一座茅草屋孤零零矗立在前方二三十丈处。
领着舒婉秀姑侄二人一路的里长指着那茅草屋道。
逃荒行至此处,连块包袱皮都当掉了,除却一身勉强能够蔽体的破衣裳、两个豁口粗陶碗及在官署里领到的一袋口粮,舒婉秀什么也没有。
劳人家带路走了这几十里远,途中还帮忙拿了大半程东西,她实在不知怎么感谢才好,只得一再鞠躬,说着道谢的话。
“成了,屋子许久不住人,不知有没有藏着蛇虫鼠蚁,趁天未黑,抓紧去查探一番,免得晚上遭虫咬鼠啮。”
黑瘦的里长打眼瞧了她们一番,随着眉间沟壑不断加深,终是无奈叹息道:“以后安心在此住下。熬到明年开春,房前屋后的荒地你们若是开垦出来种上瓜果蔬菜,后头我便登记造册,将那些地划归给你。”
至于他们二人来年所种的耕田如何划分……算了,两妇孺罢了,能种几亩地?且行且看吧。
一路奔波疲惫不堪,舒婉秀尚未思考过后面的事儿,能有一处容身之所,能得朝廷发下一份过冬口粮,已经铭感五内,感动到无以复加了。
她带着四岁的侄儿对着庞里长深深弯下了腰,“多谢里长体恤。”
庞知山背着手受了这一礼,才道:“依律例办事而已,快进去看看吧。”
“嗳!”
最后感激地看了庞里长一眼,舒婉秀一手掐着那袋粮食的口子,一手托着袋底,唤上骨瘦伶仃的小侄儿,挑好走的道儿往茅草屋走去。
这栋茅草屋共有两间屋子,门都是掩着的。
不晓得荒了几年,门框和窗框上到处垂着被风吹破的蛛网,屋檐下也长满了各种野草。
舒婉秀随便挑选了间房准备进屋一观,但是进屋前要把蜘蛛网处理一下,不然会沾得满头满脸。
她就地取材,单手拔了把野草缠弄掉门框上的蛛丝,才伸手去推那扇合拢却无锁的门。
轻轻用了两成力,门就‘哐当’一下差点整个掉下来,她慌忙反手扶住,门顶抖落下的灰便扑簌簌落了满身。
“咳、咳!咳咳咳……”呛个不停,舒婉秀也没忘记侄儿,“守义,咳!快退后。”
满了四岁,身高却还只及舒婉秀大腿的舒守义听话退了半步,之后拽着她的衣角藏在她身后,再不动了。
舒婉秀本来想后退躲一躲剩下的灰,但是感受到侄子站在身后,怕踩到他,便生生站住没动,仅屏息闭眼扭头,等灰掉完了才复又睁眼。
“咳咳咳……”
那股灰尘味没那么快散,呼吸起来仍是呛人。
她勉强瞧清楚脚下的情况,见面前这一小块地面没有积水、没有虫鼠,方踮脚小心迈了进去。
那摇摇欲坠的门板索性给它卸下来靠墙放着,计划等会儿再安上去,免得收拾屋子进进出出时反倒砸伤人。
她单手放好门板,重新托起粮袋的底抱在怀里,终于放眼打量这栋残破茅屋的屋内景象。
外头看,这是一间破屋子,从里头观,除了破败还要加上个家徒四壁。
里面一张桌子,半条凳都没有,更别提木柜子、木箱子之类的。
虽靠墙的位置放着一张木板床,但床腿是塌陷的。
观床板上那虫蛀留下的,如蚯蚓一般的纹路
便能得知床的年份不短。
具体床腿是被虫蛀断的还是放久朽掉的,无从得知,不过总之,这床腿不修一修,今晚睡不了人。
舒婉秀目光移到墙上,四面墙体,左边墙上钉了一排木挂钩,上头没有挂任何物件,抬头往上看也没什么好瞧的,就几根梁,一个茅草顶。
说到底最让人不敢细看的是地面的情况。
坑坑洼洼没有夯平的泥土地面上,东一溏西一溏的积着水。
说明这屋子不止一处漏雨。
她抱着粮食的手下意识收紧了几分,生怕粮食沾着水受潮糟蹋了,毕竟这是她们姑侄活命的根本。
怎么着手收拾这个屋子?
舒婉秀算得上毫无头绪。
她本是家里宠着长大的孩子,长这么大除了纺布、喂喂家禽、农忙时节帮着做两顿饭,其他的不管农活还是鸡零狗碎的家务,基本从不沾手。
随着眉头越蹙越紧,一道稚嫩的童声乍然响起,打断了舒婉秀的愁绪。
“姑姑。”
站在她身边的舒守义仰起脑袋,用噙满泪水的双眼委屈哀求地看着她。
“我不喜欢这里,我们不能回家去吗?”
他们可是随族人跨越千里才走到这儿的啊!还怎么回得去呢?
舒婉秀双眼酸涩得很,却极力忍住悲伤的情绪强颜欢笑起来,只是不等她开口安抚几句,舒守义已经收回了那副可怜哀求的模样,换了一副表情。
他唇角高高向上扬起,眼里泪水消失不见,天真无邪地指着门口处一团荒草,笑道:“姑姑!快看!爹、娘还有翁翁、阿婆都过来接我们啦!他们要我们快点跟上,和他们一起回家呢!”
十分童真且欢快的话语,从一个头大身小,瘦到皮包骨头的孩子嘴中吐出本就有几分违和,再对上那双深凹下去、黑黝黝的眼睛,舒婉秀无端脊背发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这厢姑侄二人入屋,那边里长看了她们背影一眼,背着手掉头往山下赶。
今晨方下过雨,地上土质松软,草鞋底没走多远便要刮一刮鞋底沾着的厚泥。
他一早先是走山路行了二十多里地去了县里,而后领上人马不解鞍走回来,一双草鞋及双脚的裤腿,压根是脏得不成样子了。
可再狼狈,不及他自县城领回的那对姑侄百分之一。
庞知山摇头叹息不止,今年,真不是个太平年岁。
开春,受封关中地区的宁王起兵反了,朝廷派出猛将花了数月才平叛。孟夏,小麦渐熟时,北地连着三月滴雨未下,地里头的粮食尽数旱死,颗粒无收。
他本只知宁王一事,后一件至前日方才得知。
那日晌午,乡吏特来村传话,说北地闹了旱灾,有灾民跨越千里逃荒,涌入到了他们州县。朝廷近几日下发了文书,令各州县署官给这些灾民就地附籍,打乱后安置入各乡、各村。
今日出发领人的路上,庞知山一路惴惴不安,好几次因为分神,险些脚滑掉进田里。
没办法,谁叫五牌村山多田少。要是这伙灾民人数众多,哪怕分摊到各村也有不少人,他该怎么安置才好?
谁曾想到了县里一打听,得知他们这股逃荒灾民存活下来的人数十不存一,又是整个州府十数个县一同安置,均摊下来,一村仅需安顿个一两户,这才松了口气。
“庞里长,天擦黑了,你怎地才从山上下来?”
庞知山匆匆下山,即刻便被山脚下第一户人家的女主人瞧见了。
她问完这句,又很快反应过来,“今日便将那些难民接了回来?人数多不多?安置得下吗?”
关于去县里领难民回村安置之事,村里所有人家都听说了。这是件大事,万一难民安置不过来,少不得要先往原住民家里挤一挤。
之后等他们安定下来了,又要帮忙选地盖房,各家都要出人出力,可以说是十分麻烦又没好处的一件事儿,大伙儿因此关心得很。
王家也就是住得离村口太远,不然哪怕天黑了,他们家肯定也是要守在村口得第一手消息的。
庞知山正好走得口干了,听妇人抛出这么些问题,便立在她家门口,问:“你男人在不在屋?”
“在哩在哩,正搁屋后头喂鸡。”
“那我便讨碗水喝。”
妇人忙搬出条凳子摆在门口。
天色不早了,进屋还不如坐在屋外亮堂。
庞知山落坐后,妇人身子一转进灶屋倒水,同时不忘仰着头朝屋后大喊:“当家的,喂完鸡没有?庞里长来了,快些出来陪着坐会儿!”
“来嘞!”
抬起嗓子应了一声,王进财也顾不上去鸡窝里捡蛋了,忙不迭地自屋后走出来。
“里长来了?难民的事安置好了吗?”他倒是个记性好的,出来便问到了点子上,不似自家婆娘一般,惦记了一天的事,到头来反而忘记了。
庞知山点点头,喝了口水,“安置在我八叔公从前住的那栋屋子里头了。”
实在是干了一天,嗓子冒烟,答完这一句,庞知山将碗里剩余的水一饮而尽。
王进财的婆娘便又接过碗去,进屋又为他倒水。
知道村里没人不在意这件事的,庞知山也不等人催问了,直接把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这次难民数量不多,上头又知道咱们五牌村田地少,便只给咱划分了一户。”
“只有一户?”王进财提着的心放下了稍许,不过还是紧问道:“那这一户家里有几口人?”
庞知山叹了口气回:“离家时是六口人,逃到咱县里,只余下两口啦!”
“可怜得紧,家里成丁都没了,管家婆子也没活下,只剩了一个没出嫁的小丫头带着刚满四岁的侄子。”
“嘶——”
王家夫妇听闻这话不约而同嘶了一口气。
王进财真情实意地拍腿叹道:“作孽啊!好端端一家子,仅余下了两个小的?”
他妻子林杏花也接着道:“这怎么活得下去?!”
其实,庞知山也愁啊。
他都愁了一路了。
虽然落户来的难民少,但是这一弱一小,怎么办?便是好好安置在村里头,明年分了田地给他们,他们姑侄二人又能耕种几亩?到了下半年又能收成几何?
怕是如十年前一般,到时候还得指着村民帮衬接济。
另有一点吧,这女娃子也出落得大了,他们两个没半点防身本事的居在半山那座茅屋里,怕是既要防豺狼,又要防虎豹啊!怎么个自保法呢?
愁!细细想来真是愁死个人。
“不唠了。”庞知山撑着凳子站起来,对夫妻俩说道:“山上啥都没有,我得回家拿点干柴什么的给他们送上去。”
林杏花瞅了自家柴火堆一眼,道:“柴火从我家出吧。”
她家挨着山,平常拾个柴火不费力。
难民安置这事上,全村多少都得出点力,庞知山也就不推辞了,只道:“成,你家出了几分力我给记着。明日一早再召集各家去村口议一议这个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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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姑姑出去看看。”
乌沉沉的一双大眼看得舒婉秀心头发慌,说完便慌不择路地逃出屋子,直至背抵着土墙,身后有东西可靠了,她方顺了顺心口,慢慢止住冷汗。
舒婉秀从前不知,小小孩童竟也可能会患上癔症。
记得刚逃至方远县时,他们这些灾民并不被允许入城,可逃荒太久,所有人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也无力往前走了。
有人说,与其饿死,不如合力撞开城门,冲进城去抢粮食。
也有人说,他们这样子是抢不过的,不等进城,但凡制造骚乱会直接被守城的官兵杀死。
便有人领头,带着他们齐齐在距离县城城门几十丈处跪下,哀求城内的百姓或是官府发发善心,给些救济粮。
舒婉秀带着侄子随大流跪了下去,心中却是一片绝望。
路上经历过那么多州县,哪一处肯开城门收留他们?本以为逃出家后能有活路,没想到……还不如在家中地头上挖好坑,将死之时自己爬入坑中去,也好过如今父母兄嫂都半路亡故,一家子人死后各葬一方。
不曾想,她守着倒伏在地上,仅剩最后一口气的侄子痛哭出声时,等来了希望。
城门开了,有富商发善心,使家奴在城门处搭建出两个棚子施粥。
她瞬间枯木逢春,咬破手腕,给舒守义喂了自己的血续命。
之后,他们这些人靠着每日领到的免费粥水挨过一些时日。
再后来,官府收到了朝廷文书,按照上头的旨意说要安置他们,并派遣城内的大夫出城来为难民们看诊。
自兄嫂亡故后,舒婉秀偶尔能感觉到舒守义有些精神恍惚,好多时候叫他也反应不过来,且常常看着空无一人之处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啥。
有大夫免费看诊,她自然是挤破头也要让大夫给侄儿看看病的。
不想,经过一番诊断,大夫说舒守义患了癔症。
这病说好听点叫作癔症,说难听点……是疯病。
那一刻舒婉秀如同五雷轰顶。
回过神后,她死死瞒下了这个消息,连最亲近的族人都不曾告知。
每次煎药时逢人好奇地问起,都只故作镇定地说是治心脾两虚的方子。
又怕别人跟舒守义交谈时发现不对,只好日日将他抱在怀里。好不容易才盼到官府给他们办了入籍,当下既已成了五牌村的村民,还是快些把侄子的病治好为上。
天色不早了,舒守义一日要服两回药,实在不能断。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害怕只是一时的。
舒婉秀心绪平稳后担心侄子自己跑出去,便探着个脑袋进屋里,招手把孩子叫了出来。
“走,跟姑姑一块儿到另一间房去看看。”
推门前,舒婉秀不断在心里祈求,希望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不管是农具、炊具,还是木桶、水缸,千万别再空空如也。
可实在是叫她失望了。
如果说之前看的那间屋子是卧房,那么这间便是堂屋,里边除了有一张瘸腿的条凳、一个挂在墙上黑乎乎的竹篾篮子外,再无其他。
她又绕着房前屋后走了一遍,屋后有个茅厕。堂屋另一边是个半塌的棚子,底下有个双锅土灶,同样塌了一半。
两个灶眼空空如也,没有放锅,倒是灶台边上倒扣着个落满灰尘的葫芦水瓢。
舒婉秀并不甘心,连个瓦罐都没有,怎么熬药?
她思索一会儿,想起来时路上,庞里长说过这栋茅草屋从前的主人是他八叔公。
既然是位老人家,那么有时身子应该会有个三病两痛吧?应当不至于从不吃药啊?
只要吃了药,怎么会没有熬药的药罐子呢?
水缸、木桶等物件,房子无主后旁人拿走实在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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