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难登天(蔓越鸥)


她竟是差一些就要入魔了。
陈秋水恍然喘了口劫后余生的气,虚弱对着白观玉一笑,“你看着了。”
白观玉神色凝重,沉声道:“师姐。”
“你也明白了,我不能接这掌门印。”陈秋水道:“劳你替我走一趟,代我向师尊请罪,是我不孝。”
白观玉说:“你应去找师尊,现下还有机会净去。”
“不。”陈秋水苦笑道:“玄明,你看到了,太巽已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现下这副鬼样子已不能再留在这,你不要劝我,这是我的命。师姐平生从未求过你什么,也就这一回了。”
她说:“只这一回,你应了,我就心安了。”
白观玉沉沉立着,好半天,应下来了。
陈秋水终于露出点如释重负的笑,只是她眉间忧色太重,看上去反而像是要哭。
“师尊座下这么多弟子,也就属你话最少,心最坚了。”陈秋水道:“师姐还记得那年你刚上山的时候,小小年纪就满脸苦大仇深,满山的道童谁都不敢接近你,还是师尊将你抱来了我屋里,哄你好半天,才吃下第一口饭。”
陈秋水微笑道:“观玉,坐下来吧。坐下来,再陪师姐喝一盏茶。”
这一回,贺凌霄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被股大力拽出了,身旁起了股细风,很轻柔地让他慢慢飘了起来。
后头的事,不用再看贺凌霄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陈秋水下了山,背上了举世唾名,生下了他,再不过寥寥几年,郁郁而终。
他很想拼命抓着他娘,抓着白观玉,冲他们大喊不要去,这时候不下山,所有事都还会有转机。可他不能,他现下也不过附在白观玉身上的一缕神魂。贺凌霄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风筝般远去,命运将她推去了她注定要趟的洪流里,山下百般春景一晃而过,空留河底早已干涸的泥。
贺凌霄睁开眼,窗檐上抵着轮孤月,一颗心尤还震颤着,闭上眼吐出口气,侧身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夜半惊醒后他就再睡不着,睁着眼生熬到天亮,晨起下山去授道堂中听讲,好死不死,今日授讲人又是镜棋。
顾芳菲与李馥宣尚还未回,半道中又听着前头的弟子说六恶门将开的消息已传遍了天下,近来各地动荡不安,处处都有邪修恶鬼趁机作乱。各家宗门但凡能独当一面的都去下界平乱去了,太巽山也去了不少人,黑白相逢,恐是不日又有一场大乱。
贺凌霄独坐在东南后方,周遭一尺以内的地方无人敢近。这些人不识他脸的也知道“陈捡生”这个名字。有言这人是个来历不正的散修,不知使了什么伎俩混上了太巽。前些日子在山上使了邪术叫镜棋道人瞧见,出言阻止反被他重伤,抢了镜棋的佩剑便逃了。众弟子本以为这邪修是已被斩杀在外头了,没想到此人竟还活着,还回到了太巽,竟还好端端地来听课了。
正所谓祸害遗千年,众弟子拿不准这位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但能看得出镜棋与之不大对付,便都自发保持了距离,谁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以上种种,贺凌霄自然是不知的。他心底装了一箩筐的心事,萝卜白菜都有,匀不出心思分在这些暗流上。
可他不找麻烦,麻烦自找上门来,几日后下了课,贺凌霄在山脚下被一伙人拦住了。
为首的长得人高马大,虽还是个新入门弟子,腰间却学人别了一把佩剑。那把剑品相不错,虽算不上什么难得一见的名器,但也绝不是其他人手中的寻常的铁剑能比的了。
有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位如此招摇地将这把剑别在腰间,应是觉得这东西能给他长不少底气。今日白观玉不在九遏峰,贺凌霄想趁这个机会摸上琼阳山,骤然被拦住,心情就不怎么美妙,“有事?”
“小兄弟。”高个弟子开口便冲他喊道:“听说你身手不错,不知你可愿意和我切磋切磋?”
“不愿,再会。”
高个弟子一愣,没料到对面这人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贺凌霄绕了他就要走,身后众小弟正眼巴巴望着他,事已至此,哪有叫人这么拂面的道理?高个弟子抽出佩剑刺进了贺凌霄面前地面上,拦住了他的去路“我不过是想与你讨教下剑法,你怎如此无礼?”
贺凌霄啧了下,简直是要烦死了,没搭理他,脚步一转离开了。高个弟子和他的这把剑估计从生下来还没被人这样冷待过,当下脸色青白交错,怒声道:“喂!你给我站住!”
“马孰兄,算了算了。”身后众弟子热闹看够了,唯恐这被家里宠惯了的少爷真要不分青红皂白地上去砍,他们这些人也都免不了被连坐,连声劝道。
“我听说他贯会使旁门左道,一个不入流的,你和他这般计较做什么?”
“这种只会使歪心思的,恐怕连剑也不知该怎么拿,你和他计较岂非自降了身份?快些将剑收回去罢。”
马孰正是怒火冲天时,旁人的劝阻半个字也听不进去,怒吼了一声,猛然挣破了这几人,对准了那人背影,抬剑便砍。
一个不入流的东西。他心想,也配和我比?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拂我的面子?

第40章 琼阳峰
这把剑算是稀世难寻,有此剑在手,哪怕是山上的几位师兄来了也能与之抗衡一番。可马孰这怒气冲冲的全力一击,带出来的剑风都还没挨到前面那人的影子,手腕便猛地一阵剧痛,手中剑脱手,飞进了草丛里。
谁也没看清这动作是怎么发生的,再等他反应过来马孰人便已经飞出了二里地。身后那群弟子见了鬼似的瞪着他,也没人敢去扶他,傻在了原地。
只看那少年平静地站在原地,放佛只是随便踹开了只挡路的石头,开口骂道:“你有病?”
人群寂静,无人敢应。
“想死自个去跳崖,你当我很闲?”贺凌霄冷森森道:“在我面前找什么死,滚。”
他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便忽然变了,身上不知何时蒙上了股浓郁的寒凉气,长眉压得极低,白面黑目,宛若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叫人三米开外都能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那是一种杀过太多人,浸过太多次血,魂魄都已变得猩红的深重煞气。
人群中年纪最小的那弟子已经快被吓得尿裤子了,马孰瘫在地上,生死不知,余下几个弟子惊骇又恐惧地看他,唯恐他会邪性大发,又要了他们的命。
但贺凌霄只冷冷瞪了他们一眼便走了。
这几个弟子劫后余生地松下胸膛里的气,瘫得瘫坐得坐,有几人这才连滚带爬地去摸马孰的气,两根手指颤巍巍挨近马孰的鼻子,还有气。
看来只是昏过去了。
“这个陈捡生,他,他是不是真是个邪修啊?”有弟子哆哆嗦嗦地问。
哪有正经仙门里的人邪性成这样的?这人身上戾气如此重,若真是个恶鬼,也得是个仅凭他们几人完全近不得身的极凶恶鬼。几个弟子说不出话,正冷汗淋漓地想着对策,忽听身后有个声音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有弟子一转头,讶道:“大师兄!”
来人一身青袍,正是镜棋。
早早就隐在林后,看完了全程的镜棋目光在他们几个身上转了一圈,佯装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大师兄!”那弟子登时诉苦道:“方才我们碰上了那个陈捡生,见了马孰的佩剑好,不由分说上来便抢!马孰誓死不从,反叫他一脚踹晕了过去!”
其余弟子先是一愣,反应过来,立时连声附和,镜棋眼一弯,轻叹了声,“如此。”
“是了,他这人似是对名剑情有独钟,也曾趁我不备抢走过我的长秋。”
那弟子忿忿道:“这人生性好恶劣!与此厮为同门实在是我平生之耻!”
镜棋伸手探了探地上马孰的情况,两指点上他灵台,马孰便呻吟着醒了过来。
“陈捡生这孩子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也只是一时走了岔路。你们几个再碰上他,不要多去招惹,免得伤了自己。”
弟子忙道:“大师兄,您是大善人,是不知这世上天生就有这样的坏胚的,您可不要替他说话,免得脏了自己的嘴。”
镜棋面上笑得温润,有意道:“我修行百余年,什么人没见过?哪怕是我师尊那般避世不出的,也不会轻易叫人蒙骗了去。”
余下弟子本就疑心陈捡生为何被带上九遏峰,若说是得了真人爱护,也不见他被收作内徒,闻言果然接话道:“真人是不是也看出这人来路不正,才将人寸步不离带在身边的?”
镜棋讶道:“寸步不离?这话是打哪传出来的,我师尊可是从不允他上峰顶的。”
他笑道:“师尊带着他,许是看他有几分像我吧,师尊心软,总见不得他人受苦。”
余下几人登时七嘴八舌地道“他怎可与大师兄相比”“如何也不及大师兄半点英姿”,镜祺笑而不语,抬手将落尽草丛里的宝剑召过来,一手托着,递到马孰面前。
“是把好剑。”他笑得眉眼弯弯,温声道:“好剑难逢知己,落到你手里就是缘分。下回不可再如此莽撞行事了,来,拿好了。”
马孰呆呆看他,脸上一红,讷讷从他手中接下了剑。
与此同时,琼阳山上。
贺凌霄混上了山头,找着了梦境中出现的地方。只是当年陈秋水下山后太巽应是有人下命清理过此处,山头的屋子倒是还在,但也只是幢屋,里头空空如也,只有灰尘,连床都没有。
这山久无人打理,荒草有人小腿高,横在人面前的树枝生得粗壮,简直举步维艰。贺凌霄循着山头绕了一圈,没任何收获。他不敢耽误太久,正要原路返回,脚一抬,正正踹上了个东西。
那东西的触感不像块石头,贺凌霄蹲下身子,两边荒草一拨开,瞧见面前这株梅花树底下埋着个什么,大半藏在泥土里。他动手挖出来,竟是本经书。
百年风雨过,这本经书竟还完好无损,可见是被人施下过什么术法,应就是陈秋水生前的东西了。
贺凌霄双手捧着,轻轻拂去了书封上的泥土,翻开来,里头却先掉出来了一张纸。
他手快地接住,本以为是这本经书埋了实在太长时间,里面的书页有了松动这才掉出来,拿起来一瞧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这上面有字,是谁写的一封信。
只看上头寥寥几语,写着:师姐,此事我已知晓,还望快快去向师尊请罚,即时尚且不迟,莫等酿成大祸。
信纸没有署名,但既称师姐,应是其余几位真人所写。这字迹不是白观玉的,也不会是白观玉。贺凌霄抓着这张纸,心下狐疑。这书信人的口吻很奇怪,细细琢磨,竟像是有些威胁的意味在。此时天色将晚,贺凌霄恐回得迟要惹白观玉怪罪,匆匆将那还带着泥的信纸经文一同揣进衣襟下,先回了九遏峰。
九遏峰上,白观玉端坐在殿中,贺凌霄进来时,白观玉什么话也没说,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贺凌霄精准地从他神色里识别出点不高兴的意味,大概是为着他晚归的事,进殿先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叫了声:“真人。”
白观玉收回了视线。
贺凌霄在他面前站好了,不用他开口,先将自己今日学了什么,上了什么课,有什么感悟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这是近来每日的固定流程,白观玉起初问这个也许是随口一问,也许是想检查他的功课如何。后来问得多了,就成了件“进殿门要做得第一件事”,说实话,上辈子也没见白观玉对他的学业有这么上心过。
挑挑拣拣说完了,贺凌霄没提那些弟子拦路的事。白观玉一言不发地听着,朝他伸了手,是要昨日贺凌霄抄得经文。
贺凌霄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白观玉细细翻过,道:“不错。”
白观玉是难得夸人,贺凌霄也没能生出半点沾沾自喜的感觉来——千百种经文他上辈子这辈子换着花样的抄,抄得他只听书名就知道下个字怎么写。抄到这个程度上,实在也是很难再出什么错了。
经也看了,听也听过了。贺凌霄还惦记着怀里陈秋水的经书,犹豫了下,请示道:“真人,那弟子就先退下了。”
白观玉:“等等。”
贺凌霄:“真人?”
白观玉手里执着他那本经文,垂着双目,道袍白得晃人眼,说:“桌上的东西,拿到你房里去。”
叫他这么一说,贺凌霄才注意到桌子上放了个竹篮子,个头很大,里头鼓鼓囊囊塞了很多东西,像是满满一篮子……糕点?
贺凌霄就明白过来了,这是白观玉怕他在九遏峰上饿死,心下啼笑皆非地想着,我如今手脚上又没你下的真命咒,上山下山来去自如,还能自己给自己饿死不成?面上却感激道:“多谢真人。”
白观玉道:“去吧。”
贺凌霄拜过他,拎着那篮糕点回了自己卧房。两扇门一关,将怀里的经书拎了出来。
信纸捻在手里,叫他细细看过,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字迹有些眼熟。
他肯定是看过这字的,只是一时想不出来所属谁人。抓耳挠腮之际,忽听门上叫人轻敲了一声,白观玉的影子映在房门上,敲过那一下后就再没出声,像是料定了他能听见。
贺凌霄匆忙将信纸塞到了床下,应了一声,拉开房门。
“真人,您叫我?”
门外,白观玉看着他,淡声道:“明日你随我去一趟清阳峰。”
清阳峰?贺凌霄回想起上回相见时盖御生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真心实意地疑了一句,“是掌门真人传见弟子吗?”
白观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勿着旧衣。”
毕竟是去拜谒掌门,该有的礼数不能少。贺凌霄应下,“是,弟子明白。”
说完这两句,白观玉便离开了,半个字也不跟他多解释。贺凌霄扶着门,心下忧虑地想,盖御生没事召见他做什么?他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去见他做什么?

第41章 隔雾看花
清阳峰经年笼罩着祥云,殿前立着只人高的宝鼎炉,香火终年不断,袅袅云烟自莲花瓣中升腾起,蜿蜒盘旋,天地云雾两相接壤,辨不出谁是谁。
白观玉进了内室与盖御生谈话,贺凌霄被独留在外殿中,在一软垫上老老实实坐着。盖御生事务繁多,清阳峰常年人来人往,不比白观玉殿中幽静,殿中央摆着张庄严宽大的书案,高穹顶上雕刻着漩涡云纹,交叠相生,玄妙莫测,似能通寰宇玄界。
贺凌霄坐得无聊,抬着头盯了会,没从那云纹中悟出什么来,收回视线时余光一扫,正扫到殿中央那张书案上摊着的一纸书信。
那纸信写了一半,似是要传给外山某位真人。贺凌霄没有窥探他人的嗜好,目光落上去,眼却移不开了。
信纸上写了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纸上的字很是眼熟。
贺凌霄挨近了一看,见那字迹苍劲有力,与陈秋水经书中夹着的那张陈年旧信上的字,一模一样。
远方山下传来声沉闷撞钟响,惊起林中群鸟奔散。盖御生将青瓷茶盏放到白观玉面前,侧目看了眼内室紧闭的门,低声道:“你怎把这孩子也带来了?”
白观玉:“无妨。”
盖御生叹了口气,眉心川字纹深重,忧心忡忡道:“洞乌山莫真人昨日来信,言东江近日有异,六恶门将开的传言已遍布天下,各处邪祟蠢蠢欲动。听说有百年前余孽卷土重来的踪迹,虽也只是捕风捉影的消息,但我心底总有些不安。”
白观玉没作答,若传言为真,六恶门再开,一场大战是难免的事,道:“天行有常。”
盖御生:“话虽如此,只是……”
天有天法,人有善恶,修行有正邪两说,阴阳相制,哪方稍破了平衡便易引下灾祸。论及万物道法,立于厚土之上的,莫管微草巨木凡人修士,其力对天而言无有差别,若天要降罚,地上人的反抗就好比蚍蜉撼树,不堪一击。
天看苍茫万物,苍茫万物相同。盖御生道:“六恶门现下若开必是场大浩劫,众生难承,不能再来一次。芳菲还在外头奔走,我近来需备的东西很多,真到了那个时候,只能靠你我。玄明,你……”
他说到这,话头顿了下。一手轻拂,桌上现出张折起来的纸。盖御生将这张纸推到白观玉面前,道:“这是我前些日子请常师弟推出的那孩子的受天签,你看一看罢。”
所谓受天签,乃太巽一种秘术,可推算出人的三魂来历。白观玉目光落在那张叠起来的纸上,没有动。
盖御生紧盯着他,沉声道:“你看一看罢,玄明。”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