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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登天(蔓越鸥)


镜棋从阴影处走出,面带笑意,温和道:“回来了,一路可有劳累?”
顾芳菲瞧清是他,面色沉下来,一言不发地掠过他往山上走,活似没看到他这个人。镜棋欲叫又止,看着顾芳菲甩下他们两个,孤身上了山阶,眨眼便瞧不见了。
镜棋眸光微动,叹了口气,“芳菲还是这样。”
李馥宣面无表情道:“师姐一向如此。”
“也罢了。”镜棋笑道:“只余你我也有好些话可聊,夜深,我就不邀你去我山上,咱们边走边聊吧。”
李馥宣看出他深夜出现在这肯定是有什么事,婉拒道:“师兄,你有话不妨直说。”
“什么都瞒不过你。”镜棋说:“我近来研究丹药,需要一草做引,你这里可有?”
李馥宣药宗出身,对这些东西相当熟悉,问:“什么草?”
镜棋说:“百竭草。”
这东西光听名字就能听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李馥宣皱了眉,“百竭草毒性强,你做什么丹药能用得着他?”
话说到这,他忽然顿了下,他是个心有玲珑的人,转瞬间想明白了,“你要拿这草去对付什么人?”
眼看叫他识破,镜棋索性不再瞒着他,笑道:“果然什么瞒不过你。”
“谁。”李馥宣道:“大师兄,这可并非玩笑事。”
镜棋说:“我知道,我身为大师兄,怎会拿此做笑?阿宣,你是信不过我?”
李馥宣说:“陈捡生?”
镜棋一噎,叹了口气,“你真是什么都知道。”
“大师兄。”李馥宣眉头蹙起,“这草既称作百竭,你也知它的效力。人服下去神仙难救。它是做了什么,值得你下此狠手?”
“你不也有耳闻?这人留不得。”
“为何?”李馥宣问:“他不是叫师伯带回了九遏峰,如何就留不得?”
“他恐是邪修。”镜棋声音放缓了,像是在哄孩子,“他心术不正,满山弟子皆是怨声载道,现下正是六恶门将开的紧要关头,惟恐这人要惹出大祸,我不能再容他。”
“若真如此,师伯既将他带回了山,难道还用得着我们插上一手?你多虑了。”李馥宣皱着眉,面上表情有点不大高兴,也不知是因镜棋的语气还是他方才的话,“这是大事,陈捡生如何也不至于你我来决断生死。师兄,我不能给你。”
他说完这话,掠过他要上山,镜棋独站在身后,面上神色青白交错片刻,猛然回身,对着李馥宣的背影叫道:“阿宣!”
李馥宣的背影停住了。
“过往种种事,你都忘了吗?”镜棋阴测测地看着他的背影,“大师兄过去待你不薄,阿宣,就这一次。”
“……”李馥宣缓缓转了身,鬓旁玉扣在阴影处暗淡无光,一双凤眼沉甸甸地落在镜棋身上。
“你还记得吧?”镜棋说:“大师兄知道你重情,是绝不会忘记的。”
“……”李馥宣转回了头。
“……我明日带给你。”
镜棋笑了,两步上前单臂揽住他,笑道:“好阿宣。”
月光朦胧,树影摇曳。九遏峰上,贺凌霄趁着夜色悄悄翻下窗,再上了琼阳山。
那日来去匆忙,没能叫他翻找的太仔细。那本经书揣在他怀里总像是一根抓心挠肝的刺,引着他叫他想再去那山上看一看。夜深无人,贺凌霄脚程很快,踏着荒草走成了道残影,人绕着山上蹿下跳,几乎是在每棵树底下掘地三尺,除了陈年旧土,再没挖出来半点有用的。
贺凌霄捧着满手的泥,对着一棵树蹲着不动了。
四周树影层叠,张牙舞爪的枝干间横着一轮孤月,将这座仙山衬得像是个乱坟岗。贺凌霄对着那颗老树,心想,这他奶奶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装了满肚子的疑惑,无处可说,只好对着这棵树互诉衷肠,“娘的,都什么破事。”
老树摇摇枝干,聊表慰意。
“真不该上这山的。”贺凌霄由衷地说:“早知今日,当初在山下就该找个石头一头撞死。”
他娘当日下山和盖御生的那封信有关,盖御生为何会知道陈秋水的事,事到如今,除了问白观玉,只能试着找他娘通灵问问了。
可惜事已过了三百年,他娘早不知道现下是轮回成了个什么样子,无从考证,束手无策。
还有他身死后发生的事,盖御生到底发现了什么?华易因何凋敝?贺凌霄脑袋抵着粗糙树干,满脑子匪夷所思,塞得要炸。半晌深吸口气,缓缓站起了身。
一回头,凭着天上月色瞧清了眼前景色,忽然觉得莫名有些眼熟,好半天想起来了,这地方他借白观玉的眼睛看到过,正是陈秋水下山前与白观玉谈话的地方。只不过现下久失打理,看上去和百年前差别较大罢了。
贺凌霄抱着双臂,倚着老树,歪头瞧了一会。
陈秋水当年坐得石桌石凳已烂了,碎成了堆残石,只边角处还隐隐能觉出是个桌子的形状。四周野草生得茂盛,石头缝里也见缝插针地爬满了草芽,有微小的白花从中探出来,伶仃地随风摇晃着。
贺凌霄抬头看了眼月亮。
“你倒千年不变啊。”他仰着头,也不知为什么,语气里带了丝讽意,“这天地生灵万物,都想着与你同寿。”
月亮摇晃了一下。
贺凌霄微微一怔,心想做什么?自己如今还能有了通天地的本事,树借风晃晃也就算了,月亮要也能被风摇动那可就是见了鬼了。
可接下来,那轮月却摇动得更厉害了。
贺凌霄反应过来不是错觉,面色一凛,心下无来由地砰砰直跳,忽感觉到股很不同寻常地气息,猛地朝东南向一甩头。
只见东南方天际处,黑压压的夜色中不知何时翻上来阵阵血气,如染血云翳般,正缓慢地翻腾着向上蔓延。
那是片遮天蔽日的煞气。
同一时刻不止是他,刚回到清阳峰门口的顾芳菲、山阶上并肩而行的李馥宣和镜棋,皆是同时察觉到了这股煞气,齐齐冲那方向看去。
贺凌霄心脏跳得极快,几乎是要破骨而出,叫他闷哼了声,捂着心口扶着树干跌坐下来。额边不知何时绞出细密汗珠,体内血液正亢奋奔涌着,冲刷过的地方留下灼热烫意,像是正急于寻找个出口。
头顶一股金光势头极猛地向着东南冲去,势若雷霆,随后便是道同样迅猛的紫光,那是白观玉和盖御生放出的咒法。太巽满山弟子应当是全在同一时刻起来了,四下嘈杂声骤然变多。这片煞气如此庞大,气息熟悉非常,百年前贺凌霄曾闻到过一样的——那是六恶门中翻涌着的煞气。
锥心刻骨,死不能忘。
他站不起来,耳旁嗡鸣震得头骨发痛。天边那两道金紫光芒没入血云,仿若雷光乍现,将那云层的边缘照得亮极了,狂风呼啸而起,卷起无数枯枝碎叶打着卷冲向天边,亮光猛起又熄,短暂地将这天地照亮一瞬,紧接着便再次陷入无边漆黑中,树影狂摇,一时间地动山摇,放佛天地将塌。
贺凌霄衣袍发丝被吹得猎猎,在这曾将他撕个粉碎的煞气中艰难地喘着气,四肢针扎似的痛,心脉中又有股气在到处乱窜。风刮得大,他只好死死抓着那棵老树,以防自己被狂风卷走。不知过了多久,耳鸣间隙中,他突然隐隐听着了一声龙啸。
狂风渐止,四下树草安静下来。贺凌霄抬头,见那股血云被金光逼退,极快地缩了回去。
彻底消失的那刻,他胸膛下的那颗心也终于安生下来了。
贺凌霄粗喘着气原地坐了会,半晌慢慢站起来,抹了把面上冷汗,面色沉沉,望向东南。
天地平息,放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白观玉立在山头,白袍不为风动,收回了手。盖御生站在他身侧,面色肃然,召回了佩剑。
身后,顾芳菲,李馥宣和镜棋三人齐齐站着,不发一言。见盖御生回了头,顾芳菲立时请命道:“师尊,请准弟子下山一探!”
李馥宣拱手道:“师伯,弟子也愿同去。”
镜棋欲言又止,没有出声。盖御生心事重重地扫了他们一眼,没有先作答,道:“玄明,瞧着是要躲不过了。”
白观玉说:“我去看看。”
话还未落地,盖御生陡然拔高了声音,“不可!”
身后三人同是一愣,不明白盖御生为何忽然有这么大的反应。盖御生顿了下,又缓声道:“你方才可也听了一声龙啸?六恶门主蠢蠢欲动,怕是大战将前,你先留在山上。芳菲,你带馥宣去看看吧。”
顾芳菲和李馥宣领命,即时便要出发。镜棋眼看他二人离开,犹豫了下,问道:“师伯,师尊,弟子该……”
“你暂留在山上,新入山弟子的学业不可荒废,你来带着。”盖御生道:“你师尊在,你还是在近处留着较好,去吧。”
镜棋喜不自胜,拜下行礼,目光又转向了白观玉,道:“师尊……”
白观玉没有看他,也道:“去吧。”
眼看镜棋拜过后离开,盖御生对白观玉道:“他这百年心性是沉稳了许多,这要放在从前,定是要闹着下山,若不允许,恐怕就得阳奉阴违着偷偷去了。”
他摇摇头,“芳菲若有一日能同他这样就好了,百年过去,只剩她还没什么长进。”
白观玉没有答他。
“此次煞气扩得大,周遭邪物受了影响,怕又要趁机跑出来作乱。山中弟子这段时间遣去了许多,我已嘱他们在各处人口聚集处布下阵法,若真走到哪一步,好歹能叫他们有处可避。”他说到这,长叹一声,“现下看来,是一定要走到这一步了。”
白观玉点了头。
盖御生看了他一眼,“这回将它们逼回不知何日又要卷土重来,虽你我已在那道封印上又固一层,但只恐也撑不了几时。此次封印松动不知是何人所为,芳菲回山时曾同我说,他们追着邪气去了一地,却只抓到了一副空空的皮囊。”
盖御生负手转向天边,崖边山风将他的法袍带起,叹道:“只恐天命如此,人不能违。”
白观玉望向了他。
“玄明。”盖御生怀着满腹忧虑,沉声道:“事关芸芸众生,哪怕不能违,你我也得尽全力一搏。”

白观玉从清阳峰下来时,正撞上了偷偷摸摸试图翻回大殿的贺凌霄。
他没有动,站在阴影处看着他。贺凌霄偷鸡摸狗惯了,对此等上不得台面之事干得比吃饭还熟悉,麻利地翻进了窗子,人站稳了,忽然脊背一凉,莫名其妙就觉得有点不详。
他原地僵了下,随即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便跑。只可惜上身才刚出溜了个小头,后衣领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贺凌霄:“……”
人要是倒霉起来,那可真是喝凉水都能塞牙。
他没敢回头,心底下已经能猜着是谁,脑子里正疯狂想着对策。白观玉一手拎着他,问:“去哪了?”
“……真人。”贺凌霄道:“弟子方才好像听着外面有很多人说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着出来看一看。”
这个理由找得其实算好,方才那动静闹得如此大,估计满山上下的人都被吵醒了,贺凌霄出来看一眼也无可厚非。白观玉盯着他,目光落在他乌黑的后脑勺和因被他扯着衣领而缩起来的肩膀,问:“看着什么了?”
贺凌霄:“……月亮挺圆的?”
脖子一松,白观玉放开了他,这是叫他混过去了。贺凌霄暗松了口气,小心回了头,见白观玉正在他身后垂眼看着他。
二人中间隔着扇窄窗,白观玉站在外头,袍上盛着月光,面上神色淡漠。贺凌霄对上他的眼,不知怎么就隐约觉得他还有话说,叫他:“真人?”
白观玉道:“陈捡生。”
贺凌霄:“弟子在?”
白观玉却不说话了。
他沉默了会,什么也没说,抬步离开了窗前,进了大殿。留下贺凌霄茫然不解其意,看着白观玉进了殿门,看都没看他一眼地进了房,木门一关,满室寂静。
太巽这批新进的弟子入山才不过三月,尚还连剑都拿不稳当,比这些孩子入山稍早些的弟子们都自发或受命下山去了,山中前所未有的空荡。
贺凌霄上课时向来是躲在最角落处,授讲人不是个好鸟,贺凌霄不怎么愿意搭理他。这日练剑,与他搭伙的正是前些日子带着把剑找他麻烦的马孰。弟子比剑时拿得是统一的木剑,马孰没了宝剑撑腰,上回又叫他一脚踹晕过去,两条腿抖得厉害,如临大敌地瞪着他。
“抖得跟筛子似的。”贺凌霄说:“我是要吃了你么?”
“你,你……”马孰战战兢兢道:“这回就在镜棋道人眼皮子底下,你那些龌龊手段使不出来,我不怕你!”
贺凌霄一只脚画圈跨出去,对他伸了只手,示意他来。
马孰视死如归地冲了上去。
弟子之间的小打小闹,贺凌霄本没打算多为难他,一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孩子,何必呢?他规规矩矩接下他毫无章法的剑招,马孰手也抖脚也抖,破罐子破摔地乱砍一通,贺凌霄遛狗似的遛了他几招,心下好笑,持剑的手一转,木剑磕在他肩膀上,这就算是他“输了”。
就在他磕过来的那一刹,马孰神色慌了下,忽然扬起袖子对他一挥,便有股极细的粉末铺天盖地地吹到了贺凌霄的脸上。
他反应很快,当下便抬袖捂住了口鼻,只是距离太近,避无可避地叫他吸进去了一点。贺凌霄皱眉道:“你对着我撒了什么?”
马孰神情很奇异,那是种大仇得报,又相当惶恐不安的割裂感,口中却不认,“你在说什么?”
贺凌霄手中的木剑打了个旋,抵着马孰的脖子将他重重摁在地上。马孰叫这下砸得眼前发黑,睁眼便见贺凌霄挨着他的脸,一字一顿地重复了遍,“你刚才,对着我撒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马孰挣扎着,“你放开我!”
“你知不知道,木剑也是能杀人的。”贺凌霄寒声道:“你想试试?”
马孰难辨他说得话是真是假,但木剑横在自己脖子上,竟真得让他生出即将要穿透脖子的错觉,吓得他大声叫道:“救命!救命!道人救我!”
一把木剑横在了两人中间。
镜棋手中拿着木剑,灌注真气,将贺凌霄的剑一寸寸逼开了。
他面上带着笑,“只是比试罢了,你这是做什么?”
“你看见了吧。”贺凌霄冷笑道:“你指使的?”
“胡言乱语。”镜棋回:“将剑挪开吧,你要吓坏他了。”
行啊,大爷的。贺凌霄收了剑,我回九遏峰找白观玉去。
镜棋却将他拦住了,“陈师弟,课未结束,你是要上哪去?”
贺凌霄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自被白观玉再拎回来后,这是他二人头一回面对面交谈,那日夺长秋剑时贺凌霄是真的起了杀心,只是没能得手。他的眼神扫过去,手中木剑忽然毫无征兆地再次刺向马孰,剑尖一抬,翻起他的袖子,只看他袖内沾了些绿色粉末,肉眼难以辨认,似是种草药磨成的渣粉。
这人身上果然是带了毒,单凭马孰没这胆子,定是得了他的授意。只看这颜色,辨不出到底出自哪种草。贺凌霄冷笑了声,看见旁边站着的李鱼,大叫一声:“李师兄!”
李鱼:“……啊?”
李鱼正在弟子堆中教习,没注意这边出了什么事,被贺凌霄这样喊了一声,眼神在三个人身上转了圈,隐隐觉出点什么,“怎么?”
贺凌霄将沾着马孰袖内粉末的木剑举给他看,“这人比武中不敌,对我吹了口不知是什么的粉,为免后患,想请师兄带我和他同去大同峰请鉴。”
大同峰是太巽医宗,李鱼的目光从他剑上移到他脸上,又看向身后的镜棋,完全不明白做什么要和他告状,镜棋站在这又是为什么,心下匪夷所思,“大师兄?”
镜棋面上笑意不减,“胡说八道。”
“……不,大师兄!”马孰躲在他身后,这个孩子不管出身多富贵,到底年纪轻见识少,心里有鬼,一听要去医宗请鉴吓得不清,“我不去大同峰!”
李鱼瞧出有些不对劲了,这事做不得玩笑,当下拍板道:“你随我来。”
“不!”马孰慌不择路,脱口而出道:“大师兄救我!”
“你张口闭口的大师兄,大师兄许了你什么好处?”贺凌霄说:“什么都没有,你慌什么?”
镜棋巍然不动,心底里掐着时间差不多了,松口道:“好吧,师弟若是不放心,咱们不妨就一齐去大同峰……”
话没说完,忽看马孰两眼一翻,口中喷出口紫黑的血,一头栽倒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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